Radiohead在20年前已抵达未来
文/LY
多年以前，当笔者拿到Kid A（2000）和Amnesiac（2001）的CD时，绝没想到音乐与Stanley Donwood设计的视觉会在今天以游戏的方式再次呈现。
然而称它为游戏，不如说这是一场怪异的展览，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多媒体艺术装置。《一号复制人失忆展》（Kid A Mnesia Exhibition）将两张超越时间的专辑名字合体，继承两者高度压抑的忧郁和逼格拉满的艺术氛围，证明了Radiohead在20年前就已经抵达未来，而今天的我们仍跟在后面。
令人激动的是，这场展览在PlayStation 5和PC上都是免费的。而最早它本来是一个实体展览计划，乐队主唱Thom Yorke最初想要在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ictoria & Albert Museum）搞一个由集装箱焊接而成的实体空间，它的形状类似于“野兽派飞船”和“冰镐”（请自行想象），但由于疫情这事没成。更大的原因是政府认为这个空间最后的呈现效果可能会像一场发生在著名地标建筑之上的灾难。
虚拟世界也许更适合Radiohead的嗑药思维。Thom Yorke就禁不住跑到PlayStation的博客上赞美起来：“虚拟更好，这样就不用遵守任何展览的条条框框或实际限制。”
所以这场展览没从展厅大门开始，而是在Stanley Donwood风格的树林（Twisted Woods）中开始。如钢笔素描般绘制的森林空间，布满盘根错节的树干枝杈，在灰暗的氛围中勾勒出恐惧的原始形态，让初玩者时刻担心会有突然而至的jump scare。但我们的Radiohead怎么会如此肤浅，这里的森林令人感觉很冷，这可能就是作品想要传达的重点。随后，当步入藏匿在林中的窄门时，Everything In Its Right Place如冷水穿心的前奏坐实了这种感觉。
窄门之后是一座野兽派迷宫，同专辑一样，你很难在这其中找到简单的答案，复杂、混沌、炫目、布满谜团又似乎危机四伏，这一切仿佛都包含在它的最初构想中。当玩家穿过不断变化的空间时，无尽的空洞就被充满魅惑的视觉和声音覆盖，在粒子油画间若隐若现的熊和牛头怪、走来走去的火柴人形象等等，一定会令Radiohead的歌迷们以为自己掉进了时代的虫洞，连连发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尖叫声。
事实上，将Radiohead的音乐以及大量出现的Stanley Donwood艺术作品转化成一些新东西，这是《一号复制人失忆展》的重要目的，他们构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外星废墟，既像迷宫，又像巴别图书馆。同时，Radiohead的御用制作人Nigel Godrich也在专辑的原始多轨录音中释放创意，对它们进行改编，尽管对老乐迷来说，有些修改听起来几乎是微乎其微。
展览创意总监Sean Evans提到在2019年，Nigel Godrich提供了一些声音呈现设想，将几首老乐迷熟悉的歌曲融为一体，让音乐自然地流淌于基本的场景中，或是把一首歌曲的碎片混合到另一首歌曲当中，营造熟悉又陌生的听感。依照声音概念，Epic Games帮助建立起相匹配的结构，这样的声音设计不再只是为乐迷提供音乐，更是为了营造类似画廊的空间感，让声效的高峰、低谷配合视觉制造观展的切实感受。
举例来说，对于金字塔场景内的空间，Nigel和Thom希望将它设计为配有How to Disappear Completely、Pyramid Song和You and Whose Army这三首歌曲的房间。Epic Games团队最终设计的房间以六边形为基础，Nigel想到了用六点环绕的方式重新混合歌曲，跟随观众的移动，将会听到从不同方位传来的音乐。而Treefingers这首歌没有多声道，但Nigel能够在环境中将其他元素混合到其中，制造出更有趣的听感。
展览的场景也从现实中汲取了灵感，比如在一个看似传统的博物馆空间中，圆形大厅呈现为一个没有尽头的画廊，陈列着布满经典形象的插画作品。就像是一种图像索引，这个空间从哥本哈根的圆塔汲取灵感，随后的景观则以巴黎橘园美术馆的莫奈展区为蓝本。
有一个场景值得特别注意，在一片黑暗中，当你盯着Stanley Donwood的一幅画时，逐渐走近画幅便开始出现碎裂和气泡，形成一阵粒子雨。伴随着How to Disappear Completely的乐曲，Thom Yorke令人忧伤的歌声将穿行于粒子星云间的观众送至太虚幻境。这一幕无论从场景氛围还是精神感受上来说，都将展览的概念延伸到了极限，哪怕你不知道Radiohead是谁，也无法抑制颅内高潮在此刻唤起一身鸡皮疙瘩。
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合作，当初为Radiohead这两张专辑创作了大量的艺术作品，其中一些被收录在Dead Children Playing一书中，有兴趣的朋友完全可以找来看看，没准能发现《一号复制人失忆展》中的更多秘密。毕竟Kid A和Amnesiac写于Radiohead创作力最旺盛的时期，谁也无法说清大量的音乐和插画作品究竟还藏着哪些故事。
如果你碰巧不是Radiohead的乐迷，只想随大流赶时髦玩一把游戏，那么最好还是把《一号复制人失忆展》当成一次看展经历吧。因为这部重视觉和听觉，轻互动的游戏，大概只算得上一个“行走模拟器”。毕竟它在官网上早就抛给我们一张游览导图。如果你是一个热衷解谜的狂热分子，那么向来便难以诠释的Radiohead最不缺的就是复杂的理解视角和提供更多的遐想空间。但你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准确答案，因为就连Thom Yorke也仍在试图理解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对此他不无深意地说道：“我们建立起了一些东西，但我们不确定它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