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ranger异议
我想假如茨维娅这样的女孩存在,我是否会喜欢上她?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我没有出生在高华家庭,所受的只是平庸的教育,也无甚奋斗的理想。茨维娅属于无谓的青春幻想,而当青春结束,意识到一切都彻底无法挽回后,人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我觉得L'Etranger游戏本身做得不怎么样(好在F2P),自己策划视觉小说时也考虑过类似的题材(被自我审查毙了),剧本完全能写得更好。包括游戏的名字,叫L'Etranger显然是不恰当的,这个社会不存在局外人,不存在异议者,我们只有两条路:离开,或是留下。
夏甲老师的出场算是唯一精彩的片段。说实话我接受他的观点,因为那是无可奈何的现实。有趣的是,若你接受了夏甲的提案时,迎来的是唯一的BD(假结局)。这里感受到了制作团队深深的讽刺,不少成员来自海外高校的游戏社团,只认同两种结果:加入茨维娅并反抗,老老实实安于现状。他们否认同流合污的,灰色的,现实的第三条道路。这何尝又不是夏甲所说自私呢?仗着自身条件或以年轻为资本,胁迫他人满足自己的Revolution。我们明白这只是浪漫主义,它终将失败,什么也不会改变,明白将来的人会觉得我们无可理喻,因此我们放弃了。我们只能把幻想寄予一场虚构的Revolution。但游戏甚至没法想出充分的理由,梦想?违法的补课?严苛的校规?这些都不是重点。所谓梦想不过是放屁的鬼话。梦想是来世的,有神论的,期骗性的。当秩序得到纠正后,追寻梦想更像是来自资产阶级的话术。良性的变革是使人人各得其所,不是人人梦其所梦。那些最需要一场变革的人恰恰是高考的失利者,而作为loser这些人反倒最无法掌握自己命运,对现实最感到无力。
Revolution的发起者永远都是赢家。西西弗站在小镇做题家的顶端,能多次考上清华。茨维娅站在资本的原始积累上,能自由选择未来的方向。Revolution的受害者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当我处于类似茨维娅的激进阶段时,在挣扎中,我发现可悲的事实: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对背后的庞然大物无能为力,因为它不属于正义战胜邪恶的老套叙事,而是无数人悄无声息的共谋,是数十年编制的紧密网络。当你意识到教育产业化指的是什么时,这些就必然发生。我们或多或少还有机会从中渔翁得利,受害者永远不会是我们。即使我们下决心去变革,要求他们与我们一同牺牲,获利者也永远不会是他们。因为改变是无望的,所有类似的反抗都显得幼稚,想必改良派想起当年的举动更多还是懊悔吧。
所以游戏的最大败笔就是茨维娅的幼稚,我们早已不需要一个这样的异议者了。一位友人曾告诫我,“不要忘记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拥有你这般条件。”我想他是希望享有禀赋的我们能多为那些劣势者考虑,可我觉得其本意是教导我们不要轻易异议、干涉其他人的事。找到真爱,带着男友逃到大洋彼岸,茨维娅不用为她犯下的错误承担任何责任,这使她的反抗彻底沦为自我欲望的膨胀,而非孤自站在利维坦前发声的壮举。后者虽然不会成功,但孕育了新的开始。千禧年,那个试图在北大三角地点蜡烛,寻求爱之和解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只可惜等待他却是后半生种种显性隐性的迫害。在这样的体制里,聪明人早已学会去适应,去牟取暴利;二代早已远走高飞,享用他乡自由的果实。假装岁月静好,保持良心未泯,除此之外恐怕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