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游记:从奥赛到埃菲尔铁塔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必须对他们说:“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那么他们就惊叫道:“多么漂亮的房子啊!” by《小王子》 圣埃克苏佩里 若要说七区拥有奥赛和罗丹博物馆,人们或许还不能想到这里有多好;再说这里有荣军院和埃菲尔铁塔时,大家仿若能承认,嗯,这个地方可能还不错;但你要是说,七区的房价冠绝小巴黎,一般的一居室月租金也要至少两千欧(约16000人民币)时,人们准会拍手惊呼: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好地方啊! 早晨起得早,我决定坐公交去奥赛,虽然地铁更快,但坐公交可以欣赏巴黎的街景。我在站牌下等车,谷歌地图告诉我巴士已经到站,我没看见它;再等,刷新谷歌地图,它告诉我三分钟前一个车已经开过,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正确的站牌下。于是一边看手机,一边研究站牌,同时来回走动和张望时,一个老奶奶从对面穿马路过来: “早上好,您需要帮忙吗?” “早上好。我要坐39路去奥塞,是在这里吗?” “是的,这里是正确的站牌。” “哦,我看谷歌地图上说车已经来了但我没看见,所以…” “谷歌地图显示的时间不准,(笑)或者说巴黎公交时间不准。“她指了下站牌上空空如也的小屏幕说,“以前这里可以显示下一班车几分钟后到,但是,您听说过前一阵的欧洲热浪吗?” “是的,据说那时巴黎的气温超过了35度” “甚至会超过35度!那阵热浪使这里的显示坏掉了。有的站牌现在恢复了,但这个还没有,很抱歉。” “没事,我应该感谢您,特意来帮我!” “不客气,欢迎来巴黎,祝您一天顺利!” “谢谢您,您也是,祝您一天顺利!再见!” “再见!” 我便是怀着这样一颗被温暖到了的心开始一天行程的,虽然今天第一站是奥赛博物馆,但它特别庞大又极其丰富,作为外行很难讲清楚,但不说的话又多少有点可惜,所以我决定在文章的最后再说。现在,不如先从一顿中午饭开始吧。 煎饼小馆 下午两点从奥赛出来,我决定取消去罗丹美术馆的计划。奥塞的信息量在大脑已经过载,甚至体力都有点吃不消,不知为何,同样是走路,在博物馆走一万步比在外面走两万步还累。于是下午只剩一个需要参观的地方——荣军院。 时间又变得充裕起来,于是我选择步行前往。虽然包含20个区,但小巴黎本身很小,只比北京二环大一点点。而游客常去的1-8区,可能还没西城区大,她是非常适合步行的城市。 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很知名,但在我看来,香街已经非常没有巴黎气质,你把它放到东京表参道或者上海的淮海中路也毫不违和,反而左岸的几条大道很有法国的味道,比如说今天步行的圣日尔曼大道。 走了一会看到路边有家crepe店,在中文里它叫做可丽饼,但其实特别像煎饼。我在街边看过可丽饼小店,完全是摊煎饼果子的手法,倒一勺面糊拿个小木棍转。既然来法国了,可丽饼不得不试一试,拿出手机打开谷歌地图,这家评分很高,那就是它了。 进去后点了份今日套餐,里面包含一杯来自布列塔尼的苹果酒,老板给我倒时说它非常好,我拿起喝了一口,是酸酸的苹果味。老板法语口音很重,所以我都不知道自己点了啥,上来一道煎饼,里面是土豆丁、番茄和火腿,吃起来特别像我老家的西红柿卤。我大惊,可丽饼不是甜的吗?来自黎巴嫩的老板用浓重口音的法语向我解释了一遍,我假装听懂了。 等他走后,我悄悄向旁边的两个西班牙姑娘求助。她们告诉我,可丽饼是甜的,但galette是咸的,你现在吃的是galette。就这样,我才知道自己点了双份套餐,下一份才是可丽饼。 上可丽饼时我告诉老板中国也有跟galette几乎一样的煎饼,他一边擦拭杯子一边很肯定告诉我:我们可能是跟中国人学的。过一会又很好奇打听中国,你们的城市是不是很大,有钱人是不是很富有?我说中国只有人口超过一千万才算大城市。“好吧”,他说,“看来巴黎在中国也只能算一个小小的小城市。” 过会他又问我是不是来自香港,我说我来自Beijing,他表示不清楚,我说Pekin. “哦,”他说,“我知道Pekin,但可惜从来没去过中国”。我问他我是不是第一个来自北京的客人,老板表示不一定,这里来过很多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来自北京。吃完了可丽饼后还要上杯咖啡。我问,”你们真的不提供冰咖啡吗?夏天也挺热的“。老爷子露出坚守法国饮食文化的笑容:“从来不。“ 荣军院 这里是法国军博,如果游客不是铁杆军迷,那么远远望一下它庄严的金色罗马穹顶就好。但很多人仍会选择进去,毕竟金色的穹顶下,沉睡着军事奇才拿破仑一世。北边门进去后,右手边就是军事博物馆,去法国前我读了一本详尽描写英法百年战争的书,这里正好从此开始。从(相较于英国的长弓)让法国人吃瘪的十字弩,到最终扭转战局的火炮都能在此一一找到。中世纪重装骑士的铠甲复原后也存放在此,有些房间一眼扫过去,还以为到了中世纪的战场。尽头处还看到了展示其他国家古代军事服装和器材的专馆,有一个房间是中国明代战士的。 从荣军院出来后,向北走过一大片草坪,穿过有四个金光闪闪柱子的亚历山大三世桥,我走到一个公交站,然后上车——去埃菲尔铁塔。没错,已经是在巴黎的第四天了,我还没近距离看过铁塔。如同特吕弗在《四百击》开头那样,这几天都是在不同的角度遥望铁塔看,今天,就要去塔下面感受那种氛围了。 埃菲尔铁塔 除却登塔之外,巴黎有两个地方可以沉浸式尽享铁塔。一个是位于塔下的一大片草坪——战神广场,类似于增上寺看东京塔的视角。另一个需要穿过耶拿桥,它坐落于塞纳河对岸,是一个中间是音乐喷泉,可以拾级而上,并能在阶梯上眺望埃菲尔铁塔的特罗卡德罗广场。两个地方很近,所以我选择全都去。 接近铁塔时有种眩晕的感觉,但却没有在街角偶尔瞥见时的美,然而在两天后的夜里,我在塔下目睹其慢慢点亮并给了一阵绚丽的闪灯后,这种看法立刻被修复。亮起来的铁塔太美了,近看尤其美,远观只能有美的概括,近看是美的细节,一丝一毫,一点一寸,都像是跳动在美丽乐章上的美丽音符。 在这个视角看铁塔,很难不想起席琳迪翁在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上那次完美、磅礴甚至有些哀伤的表演,因为身患重疾几年未曾现身的她,在那个时而浪漫、时而不知所措的雨夜,面向整个世界唱出一首《爱的颂歌》,当她唱到“如果有一天,生活夺走了你,如果有一天,你死在远离我的异乡”那句时,镜头从近景特写切到了远景仰望铁塔,即是我此刻的位置,也是我此刻的动作。那时,恰好几滴雨落在镜头上,光晕出现在电视上,那时,一定有观众,会误以为那片光晕因为自己的眼里的泪光。 在铁塔附近收集够了满意后,我上了巴黎地铁六号线——并非为了通勤——六号线是唯一一条在小巴黎有高架线路的地铁,如果你找对了方向,就能在列车呼啸前行时看到铁塔(当然,巴黎地铁独有的极小站距并不能使列车呼啸起来)。当埃菲尔铁塔在车窗出现时,我没有举着相机拍照,这世界上关于它的照片已有太多,而在这一刻,在幸福且宁静的心境下随着列车看它的时刻,一生可能仅有一次,我必须集中精力去凝视眼前的景色,并告诉自己这并非一个栩栩如生的梦。 奥赛博物馆 即使持有巴黎博物馆通票,很多博物馆依旧需要预约,但奥赛不用。巴黎最著名的几个博物馆如果从时间线梳理,应当是巴黎中世纪博物馆-卢浮宫-奥赛-橘园-蓬皮杜这样的顺序。当然,这个时间线是法国作品的时间线,如果按地域划分,古埃及和近东的精品在卢浮宫,伊斯兰国家的在拉丁区的伊斯兰艺术中心,如果你决意在卢浮宫找中国文物,那是要100%失望的,因为远东的文物在吉美博物馆。 如果你时间窘迫,那么来到奥赛可以直奔五楼。博物馆也在入口对面放了直通五楼的指示和直梯,因为那里是印象派的狂欢派对。莫奈对光线的执着,德加对舞女的偏爱,雷诺阿对生命欢愉的理解,在奥赛五楼,都可大饱眼福。这里,我最喜欢的是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小时候在美术课本上看到它时,画里俊男美女们的生命力和欢乐像光一样从书里扑面而来。在奥赛看到真品后,再次感受到了画家要表现给观众的快乐,并且不由得惊呼:这幅画原来这么大!事实上这是看到很多真品的第一感受。印刷作品可以很高清很细节,但唯独在尺寸上,因为受制于版图约束,无法还原。几天后我去到孚日广场,坐在栗树下吃三明治休息时突然发现了雷诺阿的秘密:他作品里夸张又密集的光斑竟然是写实的,此刻,它们就在公园的沙地上跳跃。 印象派之后还有后印象主义的名作,这个派系有点陌生?但画家你肯定有所耳闻,他们是:高更、塞尚和梵高。梵高的作品少了两幅,读空白墙下的小字说明才得知:他的《阿尔勒卧室》以及众多自画像里的一副,此时正在上海浦东美术馆参展,一时不知该遗憾,还是该感到开心。奥赛里展有梵高另一副自画像,在漩涡般的背景中,他冷静地注视着参观者。自画像旁边是不朽的杰作《罗讷河的星夜》,这幅画不仅很美,还与我在巴黎之后的两个目的地有关:离开巴黎后我去了里昂和日内瓦,它们都是被罗讷河滋养的城市。 时间充分,所以我把第一二层也都看了。从一层入口右手边开始,第一幅映入眼帘的,便是学院派代表安格尔的旷世名作———《泉》。作为德拉克洛瓦的死对头,安格尔绝对不同意画家要放飞自我,他一生都在老老实实涂抹线条,并被官方喜欢,践行着自己的艺术理念:“将事物完美勾勒出来,就是一幅好的画作”。 但老实画画的人里也有很反叛的灵魂,比如说现实主义画家库尔贝。当天他的杰作《奥南的葬礼》正在修复,奥赛把画作的修复工作也作为展品的一部分开放给观众,大家都在观看工作人员拿着细小的笔和刷子,在这个6米长的巨作上小心涂抹。库尔贝也有自己的理念:“我从来不画天使,因为我没见过它们”,但他显然仔细见过一些神秘的地方,然后画了出来,奥赛也公然将其展示给观众,法国人就喜欢暗中观察正经人惊慌失措的样子。 另一位现实主义巨匠米勒则永远描绘劳动人民,馆中在展的几副作品中,《晚祷》前站的人最多。他最出名的反倒暂时不在奥赛,与梵高自画像等一起被选送至遥远上海参加《缔造现代:来自巴黎奥赛博物馆的艺术瑰宝》大展的,还有米勒的《拾穗者》。2025年10月12日前,观众可以在中国一睹珍品的真实容颜。 对于奥赛这种全球T0级别的博物馆来说,一二层绝对算不上拥挤。人都在哪儿呢?五楼。拥挤五楼还有拥挤中的拥挤,哪儿呢?在梵高的作品前。尤其是他著名的《自画像》与《罗讷河的星夜》,很少能见到外国人和画作合影,但在奥赛五楼这很常见,合影冠军据我的观察是梵高的自画像。甚至可以和卢浮宫的神秘微笑女士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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