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即失业的一年半里我在做什么:读博还是工作?
自从前年中旬从澳洲某天坑专业毕业回国,到去年底入职某大学(临时工),中间十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是无业游民。在家啃老并非本意,然而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我始终保持没读书也没工作的状态。
第一阶段:享受假期,申请博士
18年中硕士毕业,导师给我开出30w+人民币年薪留我给他打工,后来因为经费突然被砍放了我的鸽子。列出这个数字不为炫耀,而是澳洲同类工作的最低薪资,也是我当时对海归硕士待遇的心理预期,可见刚毕业的时候有多天真。丢掉澳洲的工作后,我决定先回国,找一份临时工作。因为学校的全额奖学金集中在年底评选,我可以年底申请,19年初回澳读博。
我的老家在北方一个三线城市,高新产业发展落后,一家与我专业对口的公司都没有。我因为离家久了很想多陪伴父母,就转而寻找留学中介或者教辅机构老师的职位。几天之内,我跑遍了市内的中介和辅导班,有一家留学中介给我开出每月3k还要无偿加班的条件,当时我壮志满满,心里还惦记着30w+年薪,拒绝了。还有一家出国中介想开展留学业务,邀请我做“合伙人”,没有基本工资,按case拿提成,但是对外要宣称我是老板的助理,平时在办公地点要遵守商务礼仪(端茶倒水打扫卫生),老板夸夸其谈,忽悠了一下午,我回家一琢磨,这不是想招免费劳动力嘛?自然没有再联系。教育机构的情况比留学中介还要糟糕,我在刚刚开学的淡季去应聘,多数学校直接回复不需要老师,新东方表示不招高中英语老师,但是可以来教小学语文,每节课80,要坐班要参加集体备课,我又拒绝。另外一家通过了面试,后来又因为我没有相应的高中教师资格拒绝了我。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意识到我这样的“人才”在三线城市是没有用武之地的(自大如我),反正对于博士录取志在必得,又何必在乎工作这几个月的万把块钱呢。现在想想,当时目光短浅,没有对“万一不能如期读博”的情况做规划,真是自绝后路。
于是我开始了悠闲假期,报名驾校,学骑自行车(是的二十多年了一直没学会),看演唱会,和同学们疯狂聚会,拜访亲戚。闲时看自己心情做论文辅导、不依赖教育机构的自由家教,一共赚到大约1w。
10月份着手申请博士。硕士导师经费被砍,他也没办法接受我继续读博,于是给我推荐了几位合作导师。因为硕士的经验加成和导师在推荐信里的夸奖,寻找博士导师的过程十分顺利,我收到了三份意向录取,其中包括领域内超级大牛的实验室,后来听说他比较push就放弃了,选了一个看起来非常nice、研究也不错的老板,向学校递交了申请。一个月后,毫无意外地收到录取。但是奖学金的结果还要两周才能公布。
从小到大,在学业上我算得上是个锦鲤,高中、大学、研究生,想去的学校从来没有失手过,那一次我也相信自己可以顺利拿到奖学金。然而......
第二阶段:奖学金申请失败x4,调整状态
18年底第一轮奖学金公布日期之前,陆续有同学收到奖学金的消息传来,而我的邮箱迟迟没有动静。公布的前一天我只睡了五个小时,梦里也一直是奖学金的事情,早上起来就收到了第一封拒信。虽然几天的等待已经暗示了这个结果,真正收到判决还是让人非常难过。我向导师报备,表示会继续等待下一次2月份的评选,然后大哭一场,一个人去看了电影。
跨年去日本玩,在寺庙抽签抽到“小吉”,说事业平稳,我很欢喜,觉得2019年好运就会来到,现在的不顺利只是暂时的。到了第二轮结果公布前,我的焦虑程度远胜第一次,因为这是赶上正常开学日期的最后机会。结果如题,也是令人失望的。这次我整个人都傻了,不跟人说话,只是坐着默默流眼泪。
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书读了,回国半年也没有积攒任何工作经验,驾照考完以后我收拾行李离开老家,回到读大学的城市,申请了几个实验室,打算一边工作一边等待接下来奖学金的结果。其实关于奖学金申请,有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让我更感叹命运的捉弄,涉及更多的个人信息,在这里不赘述了。
由于硕士毕业的地位尴尬,没办法做博士后,只能去申请本科毕业就能做的入门级工作;也是因为有硕士学位和英语能力加成,我找工作的时候比较顺利,拿到了三份邀请。但是其中没有我十分感兴趣的方向(其实国内几乎没有和我同领域的实验室),考虑再三我又全部拒绝,决定先研读博士课题的文献,等到最后一个名目的奖学金结果揭晓以后,不管有没有拿到,都接受录取去读博。
另外想分享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top2博导,他要求进行微信视频面试,但是全程没有正眼看我,把自己的摄像头对着天花板,语气咄咄逼人,指出我们本科没考上top2、硕士出国读书的人只是为了混学历,肯定没有真才实学,可笑的是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名校出身,留美后回国,跟我的经历有些相似。在我谈到自己的课题时,他连基本的专业名词都不知道,却直接进行批判,彷佛早就了解我的研究领域。在国内顶尖高校竟然有如此狭隘、不尊重人的垃圾导师,令我对top2的幻想破灭了不少。
于是,我白天去本科学校的图书馆上自习,晚上在操场上跑步,度过了一段和上学时很相像的、忙碌但令人心安的时光,每一天下来都有些进步。春夏之交,气候宜人,即使生活有点难,保持努力就会有希望。状态调整好了以后,几乎同样的拒信我又收到了第三封、第四封,我已经可以淡然接受。后来还带着父母去厦门旅游了一周,把之前兼职赚的钱花个精光。
可是,最后一个奖学金公布结果之前,我又很不争气地回到了茶饭不思的状态,连洗好的衣服都没力气晾完,只是坐在电脑前一遍遍刷新,很像是焦虑症发作。到了晚上八九点,我实在无法调节情绪,跑去吃了炸鸡,准备回家刷一晚上,却在路上突然收到了老师通知我奖学金入选的邮件。当时正式结果还没公布,老师的剧透给我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我想,生活终于好起来了,我又有书读了。
第三阶段:签证受阻,焦虑爆炸
奖学金的相关材料到位后,我无心研读文献,回到老家开始申请回澳的新学生签证,彼时距离我硕士毕业已过去将近一年。虽然同属Subclass 500 student visa,但是博士生需要申请的postgraduate research sector和普通硕士的higher education sector不同,要向移民局提交自己的研究计划,平均审理时间也更长。之前听说国内很多学生申请赴澳读博签证被拖延,我并没真正放在心上,想着自己毕竟拿过澳洲的学位了,更新学生签证应该顺理成章。
提交签证前,我做了大量的准备,研究前辈们的申请材料特点,做公证、填各种表格、写真实入境声明、研究计划。提交的那几天,签证群里不断传来好消息,几乎每天都有群友几天内获批,顺利出境,我也莫名自信起来,觉得以自己的条件,应该很快可以等到好消息。
但是生活没有就此放过我,半年过去,没有任何更新。几次向移民局发邮件询问,都得到了模板回复,大意是已经在审核,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做出决定,请耐心等待,并无法准确告知审理时长。据说经常给移民局发邮件的还会喜提一份警告,表示”你联系我们频率太高,对我们审理你的签证没有好处,你以后不要再发了,我们也不会再回你。“让人无奈又生气。我只能再三向学校申请延期,更新注册时间,从19年下半年,延期到学年的末尾入学,又延期到20年初。好在博士导师的确很nice,多次表示签证不是问题,会一直等我。
等待签证的滋味比奖学金还要难熬。因为没有一个确切日期,我不能对近期的生活做出安排,不知道哪天签证下来就收拾行李走人了,找工作也没法签订固定日期的劳动合同,我能做的只有等待,深刻体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最害怕别人寒暄“什么时候走”,可是偏偏每个关心我的人时不时都会发问,引发我新一轮的焦虑。我开始经常睡不着,一遍遍回想自己毕业以来走过的路、做过的错误决定,想当初要是没有回国,留在澳洲寻找其他实验室的工作,到现在说不定永居都拿到了,哪里需要等待学生签证下来才能开学。我只是想做喜欢的研究,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
同时,家里出了变故,每个人都手忙脚乱,身心俱疲。除此之外,我还要操心签证,一度觉得生活无望。如果每个人最终都会死,那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耗尽一生精力追求的,最后都会化作虚无,那么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觉察到抑郁的苗头,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报名了11月份的教师资格证考试和国家公务员考试,即使教师和公务员并不在我的职业规划之内。教资考试前,我连辅导资料都没舍得买,只是在免费的app上刷了几套题,复习时间恐怕连20小时都没到,就了上考场。结果是科目一压线飘过,科目二差了5分及格,科目三靠着英语底子答得还不错,没有资格进入面试。公务员考试安排在教资考试大概3周后,我狠狠心在淘宝买了某公的辅导材料,认认真真做起题来。截止到考试前,我看完了整本讲义,还刷了四套真题。没想到,学习对缓解焦虑很有效,给自己计时做题的2个小时里,我完全沉浸其中,一点也想不起来签证的事儿了。前几天出成绩,省级试卷我拿到了130+,但岗位竞争激烈,依然无缘面试,跟我的预期差不多。
公务员考试后,我没有回老家,又来到某一线城市找工作。当然,了解就业市场以后,我再也不幻想30w+年薪。先投了一份短期实习,是还算感兴趣的方向,面试聊得也不错,直到说到薪酬,对方表示实习生前两周都是无薪,转正后每天150(当地硕士实习生日均200)。当时我急切地希望找些事情做来麻痹自己,就答应了,但是交通、三餐成本较高,希望取消试用或适当给些补助。对方要求我每天下班后给她发工作总结和心得体会,表现得好才有可能向上级申请缩短试用期至一星期。我上了一天班,想到挤着三四个小时早晚高峰地铁吃便利店午餐却拿不到一分报酬,心里很不平衡。第二天早起发烧,申请在家办公,又被安排了更多的工作,我意识到自己又给人当了一把免费劳力,果断辞职。反正也没办过什么手续,微信上沟通好了也就没有再去。
第四阶段:一边等待,一边主动出击
之后我放弃了实习,改寻找全职工作,并且说明我的签证情况,如果可以接受我的时间不定期最好,接受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家看文献就是了。联系了几个实验室,没想到最后竟然遇到一个与我硕士研究方向很相近的老板,相谈甚欢,当场决定就是他了。回去拒掉了其他的邀请,马上开始上班。
刚刚恢复全职工作时我很不适应,毕竟在家闲了一年多,每天高强度实验消耗不少精力,回家沾枕头就睡,失眠的烦恼不见了。科研工作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离开圈子一年多,好多成果没有及时追踪,补起课来需要些时日。工作至今一个月整,偶尔需要加班,依然在适应中。
正式工作以后,我开始考虑更多的可能性并投入实践,包括在目前这所大学攻读博士和寻找其他国家的博士机会。但是心中对澳洲自由自在的两年十分留恋,现在还没有决定究竟要不要放弃等待签证。希望2020年,读博这件事不只是被提上日程,能够真正实施起来,毕竟,for God's sake, I have been waiting for so 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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