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一直优秀，也没必要一直优秀

1、三次“差”的经历

小学时在一次全校升旗仪式上，我和后排同学聊天被正在台上讲话的副校长看见。她突然生气到：

“那个啥，你在台下叽里呱啦什么？说了不要讲话不要讲话你还在那里讲。你给我（站）上（台）来！”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她是否说的是我，毕竟自己也算个学校里出名的“三好学生”。但她继续说：

“还在看别人，说的就是你！还是个体育委员！”

我顿时站得老老实实，大气都不敢出，以为她会看在自己是个“好学生”的份上，而且一位副校长应该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会就此做罢，也就吓唬吓唬我而已。但她没有。

“上来，你给我上来。快！”她依然不依不饶。

我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了。

当着全校同学的脸被揪上讲台，这是多丢人的事情啊！而且，这种事情我以前都是旁观者——看那些“差等生”的热闹，这次居然变成了自己。

我不上去，低着头，开始抽泣。所有同学都看着我。

她依然在等我，即使宁愿耽误升旗早会的时间。

“是不是要我下来请？”她说。

我感觉天都灰暗了，从来没想过、也没准备过，这种对待“差生”才有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后来，我终究没上去，她也终究放弃了。

至于当时我为什么回头说话的原因都已经忘了——更合理的原因像是后面的同学戳了我背问我问题于是我转了身，也有可能确实是自己没遵守纪律而活该。

但那件事，刻在了我的心里。

那年，我12岁。

对于这件事的定义，大致包括了“你没想的那么重要”、“不是所有人都买你的帐”、“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的意味。它并未对我的成长造成影响，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成为一个负面角色的滋味。

类似的事情还有两件。

第二件是刚入大学后不久，我们到图书馆的电脑室进行选课。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电脑选课”——每个人通过密码登陆系统后选择，密码是个随机8位数，已事先分配和打印好，拿在辅导员手上。

辅导员拿着话筒，一个一个念大家的密码和座位号，只念一次。但当我找到座位坐下来后突然把密码忘了，然后跑到辅导员那里去问他：

“不好意思，辅导员，我忘密码了，可否再看下我的？”

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他故意拿着话筒，恶狠狠地说：

“你怎么回事！一个密码都记不住！我是你保姆吗，要我跟你说第二遍！”

声音响彻整个楼层。

他的吼，给我对大学的美好憧憬当头一棒。那个眼神，以及他当时的装逼，整个大学里我都记着，并成为我一直很努力的原因。

那天晚上，连同初入大学的不适应，我在给表姐的电话里哭了一场。

第三次是工作后，有一次因为职场上的失意和委屈，一个人在街上哀嚎大哭。

这三件事是迄今为止我对“差”最深刻的体验，是极端的例子。其中，有被我倒霉碰上、自己非实质性“差”的，有相较之下感觉自己确实失败的，但有个共同点，就是在这些时刻，你是一个“差”的人。

2、承认并接受自己的平凡

这几年，我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学习上认真勤奋、工作上对交出的每一份东西负责并做到尽善尽美、生活上热情阳光、做人上礼信仁义，也取得了一些肯定，也以“优秀”的标准自居。

我曾以为，只要别人能完成的，自己也一定能做到，自己不比别人差，因此壮志凌云。

但后来，我发现人与人之间，就是有差别的。

比如，在工作中，我发现清华、剑桥、哥伦比亚等名校来的，就是不一样。他们的工作能力很强，无论是在质量和效率上，他们的学习速度更快、精力更旺盛、表达能力更强、业务能力更精湛，在职场上也很具存在感。之前，我一直走得很顺，当进入一个新环境、面对很多比你优秀的人时，便产生了落差与自疑。

在《死亡诗社》中有段话我记忆犹新，它说：“因为信不信由你，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总有一天都要停止呼吸，僵冷，死亡。我要你们向前到这儿来，细细玩味过去的面孔，你们经过这儿无数次，但从未真正看过他们，和你的差异并不大，对吧？同样的发型，和你们一样精力旺盛，和你们一样不可一世，世界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认为注定要成就大事，和大多数的你们一样，他们的双眼充满了希望，和你们一样。他们是否虚度时光，到最后一无所成？因为各位所见到的……这些男孩现在都已化为尘土了，如果你们仔细倾听，便能听见他们在低声耳语，附耳过去，仔细听，听见了？及时行乐，孩子们，让你的生命超越凡俗。”

这就是我们的平凡。

其实，之前我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不停的追逐并还取得了一定的获得中时而丢弃了：

高考时我紧张到产生生理反应，我便知道，那是我所力所能及达到的最高阶段——无论考成怎样，我都不会再复读了，因为我的能力天花板即在那。

大学里做试验，宿舍里天天打游戏连书都不怎么看的人一下就做完了，而我又是提前预习又是认真听课还做得最慢，所以，那时我便认为了自己是以“勤奋代替聪明”的人。

所谓成长，一部分就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各处优势与劣势，并坦然接受。

我有位朋友，其学历背景、工作表现都很优秀，也很顺利，事业一路高升，直到上家公司由于战略调整而裁掉了他所在的部门。

因为良好、广泛的人际关系，他很快找到了新工作，且收入比之前更高，公司也是一家国际著名企业。

然而，毕竟是新的环境，因为对新行业的生疏和岗位所需技能的缺乏，加上人到中年，再学习所需的精力和能力都不如以前。他非常不适应，由人生的高峰跌到低谷，觉得自己一无所是，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开始抑郁。

我说：“你已经很优秀了，所拥有的已经是很多人所企及的了。但我们也都是普通人，所以有成功，就有失败、就有低谷。要求不必放那么高，放自己一马，允许自己是个成功者，也允许自己是个失败者。”

从“优”到“差”，有时只是一念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归根结底，需要的是他认识到自己、甚至生命的平凡。

认识到自己和生命的平凡最大结果是什么？

是强大却淡然的心态。

强大却淡然的心态是什么？

享受得起最好的，承受得起最坏的。

3、人生守恒定律

今天一位高中好友向我打听一家公司，因为猎头给她推荐了一个职位，她在考虑要不要去。给出的年薪是近100w。

我给她分析了那家公司的状况，并建议看在钱上的份上可以一试。然后她拒绝了，原因是“还是优选北京吧，北京一家教育集团给的是120w”。

我再次被她的收入以及我与她之间的鸿沟刺到，虽然这与行业相关。

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要说学习，她那时是不如我的——那时候，她常来问我数学问题，而且我还给她专门补过一段时间的课。

当然，她很勤奋，父母也为她的教育提供力所能及的保障，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而班上这样“无论父母还是自己都为拥有更好的学习成绩而提供或付出很多”的同学很多，而我一个山里穷孩子，要物质没物质，要父母陪伴没父母陪伴，仅是因为我天生擅长的原因，我没付出别人那么多，却比别人成绩好，是不是不公平。当时我就在想：凭什么我天经地义就应该比别人成绩好？

这个问题，被后来我的经历得到了证实——人生是守恒的。

后来，她考了一个二本，并在大三时去韩国留学。本科结束时，她还要考托福继续深造。直到那时，她让我修改她的英语作文时我还查出一堆语法错误。再后来，当我对学术已毫无兴趣时，她还在学习、在追寻她的目标。

说实话，我没过多想这位高中时代这么努力却成绩依然平平的女孩子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然后，她到了今天。

这就是人生守恒的定律。

或许像物理学说的一样，宇宙间的规律根本就是统一的，人生在其他方面也是守恒的：

精力是守恒的——年轻时用多了，中年就会觉得疲惫；

情感是守恒的——澎湃极易终断，细水反而流长；

运气是守恒的——今失之东榆，明可能收之桑榆；

际遇是守恒的——你不可能一直优秀，也没必要一直优秀。

4、唯心与唯物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唯心还是唯物？

十年前，一部《黑客帝国》电影给了很深的影响——不是因为电影里那些帅酷动作，而是它带给我强大的哲学冲击。电影中，所有的世界成份都是由电脑所创建的，被母体（电影原名“Matrix”，本应翻译成“矩阵”，或者“母体”）统治的人们并不所知。那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实中所见到的，也不过是我们的意念？

《黑客帝国》中的数字世界

在基础教育中，我们灌输的思想是：这个世界是唯物的。

但有多少人也像我一样，在当时一是没明白教育的本质，二是错把“唯”当成了“违”。“唯”不是违背的意思，而是“是”、“仅”的意思。“唯物”即指看待这个世界是以物质存在的方式，“唯心”即指以意识的方式。只取其中任何一种都是不完备的，但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更是唯心的——所有的宗教、哲学都是唯心思想；我们生活中所使用的大部分名词，如“数学”、“爱情”、“荣誉”，都是虚拟名词。虚拟即抽象，抽象即唯心。

所以，很多事情，那么重要，也没那么重要。关键看你如何看，一切评价无非都是社会运行规则。

而且，很多事情都不在我们掌握之下，如付出不一定有回报，再比如生老、病死、变故。唯一能把握的，就是自己是否无愧于心。

201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