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的大型失控现场
查看话题 >35秒,我们的船撞了冰山
这篇本来想昨天元宵节发出的,因为故事本身有个相对圆满的结局
一、“触碰”
给你35秒,能做什么?
早餐前我将一杯奶放进微波炉,高火加热30秒,刚刚好,得到不烫嘴的温度。
篮球比赛的一次进攻时限是24秒。35减24,还有11秒,后场快速发球,也许可以绝杀。
2019年1月19日下午3点47分,我们的船“雪龙”号从发现冰山到“触碰”,只用了35秒。35秒之前,冰山的白与浓雾的白,完美融合、天衣无缝,仿佛遁于无形。
35秒内,我站在正对船艏的房间窗前,觉得船前的一块浮冰有点异样,它好像比别的浮冰高出了那么一点。还没等反应过来,这块浮冰飞速长高,化作了一堵白墙。
浮冰在南极太常见了,我对它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兴奋。船在浮冰区航行,海面上布满了白色拼图版一般的冰块。船艏龙骨碾轧冰块发出“咣、咣”声,在寂静的冰海,这声音听起来格外立体,船身偶尔震颤像行进中的轿子。
有时浮冰也会很厚,但它从未突然长高。当我发现这面“白墙”变蓝时,它已从浓雾中凸现,成了一座坚硬、高耸的平顶冰山。我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雪龙”正朝着一座冰山直直地开过去?这怎么可能?而船就那么不可思议地一头撞了上去,船艏桅杆瞬间像纸片一样折断,前甲板被冰雪埋没。
许多人问我撞冰山那一下有没有什么剧烈的响动?也许是“轰”的一声,但算不上震耳欲聋,撞击的过程非常短暂,冰雪砸落引发了船体的振颤,又很快归于平静。我倚靠窗前的书桌,尚能稳住身体。我的室友则没那么“幸运”,撞击发生时,他在会议室里摔了个屁墩。雪龙全力倒车,沿着破冰而来的水路退了回去。无论是撞击声、船身的震动,即便在当时回想也恍然如梦。
船舶倒退时,一股浓重的黑烟飘到了船艏。这是从船身后部、机舱烟囱里喷出的“浓墨”,我从未见“雪龙”喷出如此“咆哮”的黑烟。据说驾驶员在发现冰山时就已在全速倒车,但已来不及抵消船舶前进的惯性。若非全速倒退,雪龙也不会在“亲吻”冰山5秒后就逃出“虎口”。
为什么是5秒?因为撞冰山之前,我那台用吸盘固定在房间舷窗上的gopro恰巧在拍摄延时视频,它每隔5秒拍摄一张照片。从它拍下第一张照片,到雪龙撞击冰山,一共只用了35秒。第40秒,雪龙顶着一头白雪,已从冰山脚下离开。
撞冰山前几十秒,我刚从昏睡中醒来,站在窗前打开了gopro,想拍摄一段船在海雾中航行的视频。不是没有拍过“雪龙”在浓雾中航行的景象,但也许在浮冰区浓雾中航行的还没有拍过吧。我犹豫了一下是将延时模式设为“2秒一张”还是“5秒一张”。最终选了5秒。
就这样,这台gopro用7张照片记录下了雪龙“触碰”冰山的过程。如同一部大片。
用手机拍完这张照片后,我停止了gopro的延时模式,转为了视频拍摄。视频中,雪龙倒退约1分钟后,冰山再次“雾隐”,仿佛从未在海面上出现过。
“雪龙”船是一艘科考船。撞冰山这天它正在阿蒙森海作业。从罗斯海往东,就是阿蒙森海;从阿蒙森海往东,是别林斯高晋海;过了别林斯高晋海就能到达南极半岛,我国首个南极考察站长城站就建在那里。
“雪龙”船2楼餐厅里张贴着巨幅南极地图。在阿蒙森海作业期间,曾经有一个船员指着那幅地图说:我们离长城站很近啊,干脆让船长调转船头,开到长城站去吧。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按照原本的作业计划,“雪龙”船先开到阿蒙森海最东侧的作业站位,再一点点往回(西)做。撞冰山那天下午,船已离开最东侧的站位,正向西行驶,马上就要抵达下一个作业站位。因为还未到站位,所以大多数考察队员都在房间中休息。
就在撞冰山的前一天夜里,10点左右,极昼之下,天光仍然大亮,我们的船经过了一片聚集着几百只食蟹海豹的浮冰区,被鸟类和海洋哺乳动物调查员——北京师范大学鸟类学教授邓文洪称之为“海豹居住的小镇”。很多人都跑去船艏拍照。没错,就是后来“雪龙”与冰山正面对抗的部位。驶出海豹小镇后,我又和邓老师一起在船艏待了很久,后来看到能见度不是很好,我才回去休息。其实,那个时候海雾就已经出现了,但没人意识到其中暗藏危机。
撞冰山前两个小时(下午两点左右),我在房间里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船长和我熟识的那个气象员站在船艏瞭望台上,两个人在聊天,还不时手指前方。午饭时我就听到船长跟气象员说,想去船头拍几张照片。不知道船长是不是也被这个区域的浮冰吸引了。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我便回到上铺,不久就睡着了。我在船上很少睡午觉,但这一次睡得很沉。极昼常常令我焦虑,午夜时分窗外的阳光依然刺眼,即便拉上遮光窗帘,仍能感到屋里蒙蒙亮,更不要提在正午时分。但是在阿蒙森海,阴沉的天空似乎摆脱了太阳的控制,营造出专属于这个海域的“昏冥”,室内终于又有了夜晚的感觉。也许是这种宜人的黑暗,让我那天的午睡十分“深沉”。15点30分左右,我的室友被人叫醒去了会议室,我也就势起床,再次站在窗前。我看了眼船艏,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没有问过,船长和气象员是什么时候离开船艏的。但是后来得知,最后一个离开船艏的竟然是邓文洪。事实上,撞冰山后,船上立即清点人数,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邓文洪。
原来,邓文洪那天下午15点30分才离开船艏。如果不是当时雾大,看到的动物不多,他可能还会继续留守搜索浮冰上的生物。与冰山“擦肩而过”后,邓文洪推想:如果当时正在船艏拍照,注意力被动物吸引,等发现冰山时也许已没有时间逃脱。
17分钟后,“雪龙”与冰山相撞。邓文洪那时已回到了4楼甲板,但那里只能看到船舷两侧和船身后部,前方被白色艏楼遮挡。他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震动。与此同时,另一名科考队员正站在船舯甲板,她用手机拍到了右前方的冰山长城,画面里的船在行进中明显地震了一下,随后开始倒退。
船上从始至终没有出现慌乱的情绪和景象。人们在楼道中走动,也有的来到船艏观看冰山奇观,倒塌后的冰雪覆盖在艏甲板的二层平台上,在船舷两侧各投下一道幽蓝的阴影。有人说,毕竟这是一艘训练有素的考察船,而不是满载着游客的游轮。或者更重要的是,船舶姿态始终保持正常,没有再发生任何异样。
碰撞发生3分钟后,考察队确认所有在船105人均无受伤。船员下到艏尖舱检查,初步确认损毁的只是船艏桅杆和桅墙,没有伤及船艏下方的油舱和水舱——这两处致命要害都被“雪龙”的破冰级钢板庇护着。老鬼(轮机长)说,“如果把‘雪龙’比作一辆汽车,等于只撞掉了保险杠。”
下午5点,船上广播通知大家可以开始晚餐。晚餐后,全部科考队员被分为4组,每组十几个人,各组轮流上工两个小时,配合船员轮番清理船头积雪。这一干,就是两天两夜。
你可能注意到了船头被积雪压埋的两根红色立柱,那是折臂吊,在船舶靠港时用于吊运食品。清理积雪时,这两根折臂吊发挥了巨大作用,船员们利用吊臂和绳索,移除了很多巨大的冰块。那都是坚如磐石的冰山蓝冰,也许已经存在了成千上万年。凿下来的碎冰里,能看到分层封存的气泡,正是这些气泡,让光线在冰山上折射后发出了蓝光。有些队员把蓝冰捡走,冷冻保存或者煮沸泡茶。
冰山事件后,考察队领队在一次面向在船队员的会议上说了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也是引用一位队员的话说:这一次,是雪龙船救了我们。
的确,作为一艘破冰船,雪龙用它的“铁头功”与冰山正面接触,仍然能够安然退出,令人感叹。
还是用邓文洪在一次聚餐时的话作为上述简略记事的结尾吧:“敬雪龙船!”
由我撰写的两篇新闻稿件链接
《“雪龙”碰撞冰山|48小时亲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https://mp.weixin.qq.com/s?src=11×tamp=1550152285&ver=1428&signature=iS4V601PSlxImtvLbx-qGUgQFBxRyxnWYglx5Y7KRVRvqne62l7*ST3S6e3bDebvdAM9RJUFXx65-mqdnzaszfXOQGWR43wkTk7SCMCA5abT2BXsME4BG5ra7YU6wkrF&new=1)
二 移山
冰镐本来是在海冰卸货时,用于平整乱冰的,现在它派上了新的用场,开凿冰山。撞冰山后,国内要求船上评估有多少吨冰雪积压在船艏。这可难坏了船长,他最终估算了一个数:冰雪堆积约400立方米,重量约250吨。
你可以把它换算成约等于多少头大象或多少条蓝鲸,但对于凿冰铲雪的人来说,除非准确的估算能隔空移物,否则数字毫无意义。
面对如此体量的自然造物,想单靠人力清除谈何容易。每一次挥动冰镐,运气好的话还要击中冰层的纹理,才能从倒塌冰山一角卸下几块“巨石”,否则只能在冰面上留下一星白色浅坑,震得手麻。开凿下来的“巨石”,还得再劈成能够抬动、抱走的冰砣。大一点的冰砣,重量如桶装纯净水,于冰山而言却仿佛无足轻重的“雪花”。我们把这些“雪花”挪到船舷边,要么举过半人高的舷墙抛下海,要么塞到带缆用的硕大孔洞中推出去,还有人用铁锹把碎冰铲进塑料桶,一桶一桶倾倒入海。当然,冰山也可以这样被一点点蚕食,但如此“愚公移山”,谁也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干完。
不得不说,力量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有船员爬上了冰山,从冰雪中挖出了折臂吊,再用吊缆上的绑带拴在冰块的棱角或事先用冰镐挖出的槽沟上。依靠液压铁臂的力量,冰块被从冰山上拽离,起吊移向船舷外侧。悬空中的冰块凭自重脱落入海,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却激起高扬的水花和许多人的欢呼。这项操作大大提升了移山的效率,虽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拽动“巨石”,绑带有时也会绷断,甚至有一侧吊臂也因受力过大而发生弯曲……但如果没有吊臂,我们不可能在两天后就清理完积雪。
除了冰镐、铁锹、折臂吊,人们还用高压水枪清除冰山表面的覆雪,铁锤、斧子也被用于凿山。每次出去铲冰,都能看到损坏了的冰镐,主要是冰镐上的木柄常常被震得松脱。科考队员分成4组轮番除雪,我被编入了第3组,我的室友以及那位曾在船艏和船长聊天的气象员也都在这一组。
气象员名叫汪雷,撞击冰山时,他在驾驶台目睹了全过程。“驾驶员在看到冰山时开始全速倒车”,这一信息我找他验证后,才敢写在稿件里。在我们同组8个人中,汪雷也许不是那个最有力气的人,但一定是最愿意卖力的人之一。站在冰山上,用冰镐劈碎冰块后,他索性坐在碎冰上连推带蹬,把冰砣子滑运至船舷边。
汪雷的同事、随船气象预报员姚宇是个“90后”。他身高一米九,最大愿望是将体重保持在83公斤。姚宇专门“挑战”个头最大的冰块,弯下腰抱起冰就走,把冰举过船舷,一把推到船外。只要听听那些冰块入海的声音,就知道它们有多重。最后一班铲雪作业结束,姚宇仍然留在甲板上和水手们一起干了半个多小时。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称体重。这个“90后”高兴地宣布:两天减去了3斤,比在健身房管用!
当然,在所有科考队员中,压轴的一定是邓文洪。他身高一米八,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东北汉子。他说自己上大学时曾利用假期到煤矿打工,对挥镐开山并不陌生。但是按计划,邓老师在那两天正值帮厨(到厨房帮忙择菜、洗菜),所以未被编入铲雪小组,但他连续两天自愿加入铲雪队伍,不惜力地与冰山“作战”。甲板上堆雪如山。只见邓老师拾起冰镐,迈步上“山”,一镐下去,表面覆雪崩落,冰面留下一个凹坑。他不泄气,举起镐再挥,镐头落下之处,蓝冰开裂。
我们私底下闲聊,如果有一项奥林匹克劈冰山比赛,邓老师一定能拿到金牌。
1月21日15时30分,船艏积雪基本清除完毕。结束时正是我所在的小组作业。放下冰镐那一刻,想起这两天两夜完全打乱的作息、搬不完的冰块、刺目到让人产生“炎热感”的极昼,我忽然意识到,两天前正是在差不多相同的时刻,我们的船撞了冰山。
三 争议
从南极回来后,我到南海又出了一周的海。在船上,一位船长出身的领导得知我曾经在雪龙撞冰山的现场后,忽然言辞激烈起来。身为第35次南极考察队的一员,同时也是新闻记者,我不得不面对他的三点责难:为什么没在雷达上看到冰山?一定是驾驶员疏忽大意。航行速度真是报道中的3节吗?肯定是开得太快了,发现冰山再降速根本来不及。大雾天气为什么不停航?说明缺乏航行经验。他还提到一点,撞上冰山后全速倒车也有问题,万一当时船体已经破损,冰山还能卡住缺口,盲目后退反而可能进水。
雷达是事故发生后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因为几乎没有人相信,雷达发现不了冰山。撞冰山时,正值三副、大副交接班,他们有可能在交接过程中忽视了对雷达的观察吗?此外,关于“雷达屏幕上,浮冰与冰山皆显示为黄色斑块”这一点,那位船长出身的领导认为是船员临时调谐了雷达的增益,才出现了“满屏皆是黄色亮斑”的效果。他同时还追加了一句,就算雷达无法识别冰山,在大雾天气不该加强瞭望吗?总之一句话,这是人祸。做出这个判决的同时,他也十分不满考察队拉出并非雷达专家的陈大可院士,去面对央视镜头解释雷达的缺陷。
回到国内后,我在哔哩哔哩网站上看到一篇名为《船用雷达到底能不能提前发现冰山?》的文章,文章作者“瀚海狼山”的分析很有说服力,我摘取了其中几段以供参考,算是对上述责难的一种回答。
“从相撞损坏的部位来看,基本确定是正面撞击冰山。而且这个冰山的高度可能比雪龙号要高,因此可以让船艏桅杆及部分舷墙受损。这些部位受损,等于轿车外壳小范围被撞凹陷,以这样的低速下,不至于影响雪龙号的主体安全与发动机性能。因此应该不会影响下一步的科考任务与安全返回。有人还担心雪龙号水线下的船壳或者船艏有没有受损或者进水。其实雪龙号是破冰运输船,水线部分特别是船艏是经过特别强化的,本来就可以直接破冰,因此这种低速下,即使正面撞上冰山也不至于损坏下层船壳。现在看来更像是上翘的船头上部先撞在冰山航,水线以下未必碰到。破冰船都没有前伸的球鼻艏,而有专门的下倾的破冰冲角,因此不必过于担心。”
从这一段论述就可看出作者精通船舶结构,对现场情况的推演也与实际情况相吻合,例如从撞击部位推断出冰山的高度比船高,而且也预料到了正面撞击不至于损坏水线下的船壳,甚至还作出了“轿车”的比喻,和船员在接受我采访时提到的“汽车保险杠”可谓如出一辙。不过作者在文中也认为“雪龙号仅仅以3节的速度前进”,这与前文提到的第二点责难犯了相同的错误,因为3节是撞击时的速度,并非航行速度。新闻里说得明白,雪龙是以8节航速行驶。
回到雷达的问题。瀚海狼山写道:“有浓雾,雪龙号显然是开着雷达的,那么为何还是撞上了呢?这里必须知道,雪龙号当时已经在南极洲的结冰边缘海区破冰前进,周边除了水面的海冰,应该到处都是冰山,已经属于在冰山的空隙中找路径前进。”这与实际情况也是吻合的,“雪龙”当时正是航行在阿蒙森海的密集冰山区。他接着写道:“除了冰山太密集外,船用雷达其实对冰山的探测其实并不是特别可靠。一般来说,露出海面三米的冰山,船用雷达在2海里之内才能发现,再远就隐蔽在杂波中了。若周边到处都是冰山,那么雷达的分辨率真的还不如人眼观察更可靠。”
文章结尾,瀚海狼山还指出船用雷达无法识别淡水冰山。“对航海雷达来说,海水涌起的较高的波浪,雷达可以探测到。正常情况下也能探测到海冰,因为海水和大多数海冰都含有盐分,内部有一定的电位差,可以反射雷达波。但是从南极冰盖上断裂下来的纯水冰山,可能就完全不含盐分,内部没有电位差,就是已经到了眼前,船用雷达都会犯迷糊,估计这次雪龙号就碰上了这么一个雷达前可以隐身的家伙!”
不知前述那位船长出身的领导,看了这段话会作何表示。我对于雷达的原理了解有限,在此不做判断。
至于第三个责难,说“雪龙”遇到浓雾时没有停航等待。是啊,停航等待,这确实是事后所能想到的最佳解决方案。可就在雪龙撞冰山的前一年,国内有艘赴南极的科考船,正是在停航的状态中,被漂来的冰山撞了一下,所幸没有大碍。
我们没有采访值班的驾驶员。作为队友,我们深知他们会有多难过多沮丧。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愿意谈谈这件改变了他们人生的事。据我所知,回到国内后,几名相关人员都离开了雪龙船。南极科考本就面临诸多风险。在风险面前,我们是一味地厘清、标定责任,还是拿出真诚和勇气,去解决困惑与盲区。结果,将大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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