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食面记
最近常常会想念苏州。
想在冬天的清晨，坐在同德兴的二楼，听着评弹，吃一碗热腾腾的头汤面。喊上一句，老板，宽汤硬面重青，焖肉过桥，再来份姜丝。意思是多汤多放葱，浇头单独分开。至于「硬面」，是因为面从端出来到你吃有个过程，下太软，吃的时候就糊掉了，下硬一点，再加上面细，正好在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面条吸饱了鲜美汤汁，下口正好。呼呼下去几口面条，再喝一口汤，哇，鲜美的汤头，心满意足。
▲ 同德兴，苏州老店
他很喜欢苏州的面，我第一次去苏州看他的那天晚上，他便带我去吃面。他说那是他经常去的一家面馆，「七八十块钱的一碗面，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不过我们到了才发现已经关门了，败兴而归。
其实在杭州我经常吃面，但没能产生特别的好感。几年前刚来杭州的时候，住的地方没有厨房，每天下班后就在附近巷子里的面馆吃一碗雪菜肉丝面，很多年后才知道它原来叫片儿川。
杭州的面充满了市井烟火气，面馆常常开在巷弄里，抚宁巷50号的方老大面，柳翠井巷的阿良面馆，八卦新村的木头面馆……开面馆的都是老杭州人，做的都是老底子的杭州面。它们平凡、简单，不过是老杭州人的日常吃食。
到了苏州才知道，原来吃面可以是这么精致的一件事。面像古代仕女的头发一样整整齐齐码在碗里，纹丝不乱。浇头单独用碟子装着，在面的周围摆上一圈，光看着就赏心悦目。什么时候吃什么面，苏州人也是有讲究的，芒种三虾面，夏至枫镇大肉面。面要吃头汤面，就是清早面馆刚开门时清水下的第一碗面。
上一次去苏州吃面是在冬至，下雨，很冷，我们特地起了个大早，从工业园区开车到十几公里远的老城区去吃面。早上八点多到的同德兴，店内已经基本满座。
服务员拿着菜单上来，问我们吃什么。
「枫镇大肉面！」我看也没看菜单。
「枫镇面没有哦，这个只在每年的五到十月份卖。」服务员说。
「为什么？」我知道枫镇大肉面是夏天吃的，但没想到一年只卖一季。
「枫镇大肉面里有酒糟，酒糟要高于25度的温度才能发酵。」服务员告诉我们。
最后要了两碗焖肉面，他点的，红汤面底，红焖肉、炒鳝糊、虾仁做浇头，另外点了一小碟烫青菜，酱白萝卜，姜丝他特地要了两份，行家行家。
我总觉得比起山塘街、平江路，白塔东路和凤凰街才是真正有老苏州风味的街道。我的苏州朋友小欢曾经有一段时间就住在白塔东路，每次听他说他每天早上骑个自行车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就觉得很有生活气息。凤凰街上的协和菜馆，响油鳝糊、蟹粉豆腐，都是最苏州的味道。再从这条街转到后面的巷弄里，有一家祥鑫饮食店，很多人为糖粥和卤鸡爪慕名而来。
苏州大部分的景点，都集中在这一块，苏州博物馆、拙政园、留园、山塘街、苏州大学。在苏州生活那一年，这些地方都走了个遍，然而在我们驱车去往同德兴的那十几分钟里，我真想下车，在细雨中重新把这些地方再走一遍。好久没回苏州了。
端到我面前的这碗面，银丝细面，汤色很深，酱油和葱花做汤头，特别香。来同德兴吃面的游客居多。而几百米外，十梓街第一人民医院斜对面的杨师傅奥灶面，我的诗人朋友，在苏州生活了四十年的长岛就经常去那儿吃。
我最念念不忘的一碗面，是去年秋分，在离苏州市区20公里外的浦镇街吃到的一碗鳝丝面。汤汁浓郁，鳝丝肥厚，加了青菜和煎蛋，量足够大，先把鳝丝挑着吃完，再吃面。面虽然是宽面，但吸收了汤汁的鲜美，一碗吃尽，仍有余香。
面好吃，价格也公道，比苏州市区的面馆平均便宜五块钱。
小店叫西湖面馆。我猜测，是不是老板和我一样，从杭州来的。吃完去问老板娘，老板娘说，之所以取名西湖，是因为附近有个西太湖。原是如此。
算起来，这一年吃过的面，少说也有十几碗。在西安吃的岐山臊子面和biangbiang面，兰溪吃的牛肉面，乌镇吃的桐乡羊肉面，台湾吃的台湾牛肉面……大部分都是和他一起吃的。
后来我再去苏州，我们终于吃到了他想带我吃的那碗面。
发源于江苏淮安地区的杠子面，虽然没有苏州本地面的精致，但无论是浇头、面，还是汤底，都胜过在同得兴吃的焖肉面。
浇头是厨房现炒的，大火翻炒，炒出浓郁的汤汁，往面上一浇，趁热上桌。鳝鱼肥美，细嫩，爽滑，面筋道，有嚼劲，呲溜吃完，最后捧起碗来喝的那一口汤最是惊艳，浓缩了鳝鱼的鲜美，和炒料的咸香，可以吃到见底的一碗面。
和苏州不止一「面」之缘，两年前我为了梦想来到苏州，短暂奋斗过后又离开，两年后，因为爱情，时常苏州杭州两地跑。不确定未来会定居在何处，若是为了这一碗苏式汤面，从杭州再回苏州，总归也是另一种值得。
易小婉
微博@空中的梦想家小婉
网易云音乐电台 | 小婉的民谣与诗
出版作品《今天的孤独，是明天的祝福》
《现在我有多爱民谣，过去我就有多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