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青空》：我不怀念你，我只是喜欢追寻着你的自己

小说家看电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东西和我们一样吗？欢迎收看「小说家看电影」栏目，和我们一起阅读内行们的看片思路。

主打怀旧的《昨日青空》又把我们拉回了青春和回忆。不管什么年代的人，怀念起青春时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看完本片的作者猫爪君想说说，为什么青春就这么值得怀念？

✎

011

本期小说家：猫爪君

为什么每个人的回忆里，青春都光芒万丈？

前些年，大概是从《致青春》开始，国内野蛮生长似的涌现出一大批青春片，在中青年群体里掀起了一股短暂而凶猛的回忆潮。而在收获等量的喝彩与吐槽后，「青春」迅速降温，如今已经成为一个略带烂俗和狗血意味的字眼。

尽管现实如此，仍有不少创作者执着于青春题材的生产。这是一支涓流不息的创作力量，经历退潮，但从未退场。

《昨日青空》是国内少见的现实风格、青春主题的动画电影，片中漫画家屠小意辞职后，回到老家兰汐，在这里追忆自己过去的青春时光，并将这些故事创作成了漫画。

电影一如片名，饱含着平淡、青涩的文艺风格，没有激烈的戏剧冲突，也鲜见宏伟的主题表达，它所聚焦的是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的平实青春。虽然在创作和制作上存在许多问题，仍与日本同类佳作存在不小差距，但它的确激起了我对年少时期的种种回忆，同时也抛出了一个值得玩味的有趣问题：

为什么当时毫无察觉，直到回忆时才发现，青春那样美好，那样光芒万丈？

◆ 青春是，粗线条的世界，爽朗的自己

影片里，屠小意的回忆是从一个早晨开始的。闹钟响起，假期结束，蹬上车子，路过街边的早点摊，奔向即将关上大门的学校。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直到今天也仍在不断上演。然而当朴树的《New boy》乍然响起，思绪一下子就被扯回到那个磁带、复读机和 windows98 的年代，画面里的一切突然栩栩如生，与自己的记忆一一对应吻合。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早晨，那时路边的小笼包和豆腐脑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那时夏天很长，那时朴树留着长发，又酷又神秘。

在多数人的记忆里，学生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的，青春像是狭窄的一条缝隙。十多年后，我们坐在咖啡店里，刷着特朗普和马斯克，操心着房租和业绩，盘算着新的手包和新的手机。但十多年前呢？那时每周的升旗仪式就是件顶大的事，学校新来的老师可以让我们讨论许久，每周最大的盼望就是去学校附近的音像店看看新到的盗版磁带和游戏光盘。

过去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块毛玻璃。人际关系、金钱权力、冷暖住行，我们如今所焦虑烦恼的一切，在那时竟然看不到一点点踪迹。那是一个逼仄、封闭但又纯粹的世界。

为了呈现一个真实的 90 年代，《昨日青空》制作团队在细节还原上花费了不少心思。曾经风靡一时的零食，引发女生尖叫的男星，以及街机厅里的竞技江湖，都在影片里一一重现。尽管现在我们再不会对五毛钱的雪人雪糕予以多少青睐，但在那个单调而狭小的世界里，能为「美味」做注解的东西并不多，而它也的确让不少夏天变得不再漫长。

所以我们怀念青春，很多时候是在怀念单纯幼稚又爽朗的自己，以及自己眼中那个简单、粗线条的世界。影片中浓墨重彩的黑板报桥段，也让我想起自己作为宣传委员站在黑板前冥思苦想的日子。放到现在，做个英雄可能需要财力、物力和魄力，我或许连想一想的资格都没有。然而那时候，只要把这期板报出好，得到老师的夸奖和同学的目光，就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是个熠熠发光的英雄。

◆ 青春时的情谊，是「遗憾」乔装打扮的

《昨日青空》着重塑造了屠小意、姚哲恬、齐景轩三个人的青春友情。在成为死党之前，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烦恼，屠小意在成为漫画家的路上徘徊不已；姚哲恬听命于妈妈，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齐景轩有一个破碎的家庭，试图用叛逆去对抗父亲。他们因为黑板报相识，又一起站在铁塔上朝着天空呐喊，之后尽管一切仍然平凡，困境仍是困境，但他们每个人都因这份至真的感情而改变了自己。

青春时的感情最让人羡慕的地方，或许就是它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才诞生，也不会因问题的解决而远去。那时我们被困在一间教室一座学校里，没有那么多机会去遇见位高权重、才华卓绝的高人，可正因如此，才有机会发现身边同学的闪光点，才真正意气相投，真正彼此关心。

屠小意对姚哲恬的暗恋是影片的主线之一，行进到了最后，又拉扯出了一段伏笔已久的三角恋关系。实话说，这个情节确实又落入了窠臼，踩到了青春片最大的雷区之一，也因此得到了许多负面的反馈。但跳出桥段，从整个影片来看，制作团队还是有意淡化了这部分剧情，让爱情与友情、拼搏等其他主题并行，共同作为青春记忆的一部分而存在，而非单纯卖弄狗血。结尾的反转彩蛋，也将爱情与友情融合在了一起，唤起了一个小高潮。

这是让人值得欣喜转变，尽管在处理上仍有许多过激和草率之处。

跟已经演变为一门学问的「都市爱情指南」相比，青春期的爱情课如果写成册子，大多只有薄薄几页。「喜欢你」三个字后面带出的内容并不多——喜欢你的为人，喜欢你的帅气，喜欢你的善良，所有表达都直接而幼稚。曾经为了爱情而做出的深思熟虑的决定，如今看来也只是荷尔蒙的一次悸动。

那时的爱情不会肩负沉重的责任，也不会肩负一生的诺言，所以它纯粹，但同时也难以走到最后。就像有人说的那样，青春时的「爱情」实际上是「遗憾」乔装打扮的。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青春总是会留下种种遗憾。从没吃够的小笼包，到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表白。多年之后，我们试图弥补这些遗憾，但往往事与愿违。因为我们身处的世界已经改变，去做一件事不再像以前那样简单，它牵扯太多的附加条件。而且即便真的再见面，真的去弥补了，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齐景轩最终没有出现，姚哲恬也有了自己的女儿。这些生命轨迹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屠小意心里清楚，他无法弥补和改变什么，也没有这个必要。遗憾是青春固有的一种东西，但也许正是因为遗憾，它才更加值得收藏和回味。

◆怀念青春？我们怀念的终归只是记忆打磨过的青春

屠小意在漫画里回忆了三人的相识，回忆了那座铁塔，回忆了给姚哲恬写下的情书，但他的青春远不止如此，更多的都被藏在记忆深处，或者被彻底遗忘了。说到底，当我们怀念过去，怀念的总是最快乐的事，最痛苦的事，最有成就感的事，最遗憾的事。这些事编织在一起，并不是对过往的复刻，更像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编纂的一本小说，记录的是让我们自己微笑或者流泪的瞬间。

所以我觉得，并不是只有在回忆里青春才熠熠发光，并不是我们只有作为旁观者才能体会到当时的美好，而是因为我们所怀念的，其实都是我们希望自己记住的，是从漫长青春中选编出来的，是直到人生尽头都对自己存在意义的东西。

就像家庭美满的男人，有时仍会想起曾经暗恋过的姚哲恬们，但已经无意再去追索。如同影片结尾阐明的，让自己真正怀念的，不是当时喜欢的人，而是喜欢那个人时的自己。回忆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总的来说，《昨日青空》的确代表了国内青春电影的一种成长，在细节上也有许多亮点之处。但过于单薄寡淡的剧情，缺少惊喜设计的叙述，略显直白潦草的台词，还是让它有了一些音乐 MV 的气质，差一口气。不过假使能够像我一样，能借着这漂亮的画面引起一些青春回响，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青春是一辈子的事，尽管 10% 是经历，90% 是追忆，但凡记在心里的，就总是光芒万丈，总能给人生注入一股果敢和单纯。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本期值班编辑：陈vv

✎

往期回顾

猫爪君 ·《复仇者联盟》｜佹俏·《青蛇》

魏市宁·《闪灵》｜柴斯卡·《步履不停》

暴力仓鼠·《狄仁杰》｜noc·《阿瓦隆》

蝶离岸·《超大号美人》｜苏莞雯·《鎌仓物语》

梁子非 ·《江湖儿女》｜兰思思 ·《找到你》

✎

本文作者

猫爪君，16 岁就出版作品的创作者，中文硕士，新鲜影评人，擅写悬疑及幻想小说，风格多变，曾获豆瓣阅读征文大赛特别奖。

天空之海

猫爪君

限时免费，点此阅读

少年小天因一次致命经历患上了妄想症，他笃定自己是一条鱼，大海将是他的最终归宿。在被送入帕斯卡精神康复医院后，他遇见了「飞鸟男孩」乔羽，两个少年的生命轨迹也因此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