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散记：手抓饭和烤包子

想去喀什至少有两年了，终能成行，虽然不是想象中的最佳季节，在秋季去瓜果四处飘香的南疆，仍然非常开心，好多菜都想要吃。

记得原来北京到喀什是有直飞的，去的那天却只能在乌鲁木齐转机，早上7点上的第一班航班，下午3点才到喀什机场。新疆白色的日光直接洒下来，我兴高采烈地看机场墙上挂着的喀什特产，多少亩的枣，多少亩的石榴，多少亩的瓜——非常应景的，机场侧面货运大厅的传送带上一箱箱瓜正运送进去打包，丰饶甜蜜。

饮食这个事情，我们真的很爱新疆，灵魂边疆人民。除了早上在飞机上吃了一点点，我坚决拒绝了所有的食物，要将胃留给已看好的金奥尔达饭店，这是大众点评上喀什当地美食某排行榜第一名。饥肠辘辘地跑过去，一见装修非常一千零一夜就很踏实：根据我在新疆的美食经验，少数民族同胞的店，装修豪华程度往往和美味程度成正比。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后面就去了味道绝佳但装修朴素的店），但基本上豪华的店一般美味的概率确实更高。

在饥饿的新疆伙食爱好者望眼欲穿的眼光中，大盘鸡上来了，石榴汁上来了，凉菜上来了，两串穿着巨大肉块和内脏的烤串上来了，最后压轴的是一个肉馕，因为是现烤的，很久很久才上来，和传统的烤馕相对较硬的外皮不一样，这个肉馕外表是薄薄的金黄色油亮的皮，有点像老婆饼，热气腾腾、肉香四溢。当天撑着外墙走了出去。后来又去了一次这家店，点的是核桃馕，同样是现烤的金黄的外皮，甜口的馅料，很扎实了，我们努力吃了好久，还是没有吃完，非常满足。

艾力江兄弟烤包子是另外一家在点评上评分很高的店，小小一间铺面，外面是烤炉，里面一边是案板，上面放着两个大树墩做的菜板，两个大汉分别剁着肉和菜，肉是羊肉，菜是辣椒和西红柿；另一边就是一道窄窄的桌子，前面胡乱放着几个凳子，想喝茶就拿个碗自己倒水，非常粗犷了。

烤包子分为荤的和素的，荤的就是纯肉馅包子，素的是辣椒西红柿加上肉（。。。），两块钱一个，鲜香热辣，每次我都会被烫了舌头。当天略尴尬的点在于，吃完一荤一素两个包子后，我自然地请老板再来两个，然后就看到一同吃早餐的当地小哥碟子里只放着三个，不禁老脸一红。

饕餮和暴饮暴食简直是新疆必经之路。艾力扎提抓饭馆是当地排名第一的抓饭馆，很普通的门面，汉维两种语言写着名字，里面整齐摆着数十张桌子，有点像大食堂。跑堂的大姐大哥不怎么会说汉语，但关键名词都能听懂，点菜毫无障碍。我在新疆吃过不少次手抓饭，没有一次有这么惊艳，很简单的配料：细条黄萝卜混在油亮的米饭中，上面盖着两大块羊肉。一入口就顿住了，羊油的香味和着黄萝卜的甜香炸开，这是此生最美味的手抓饭。盖着的羊肉是煮熟的，佐料很棒，入口即烂。酸奶薄皮包子什么的就不说了，配着酸辣口黄萝卜做小菜的手抓饭是美食宇宙中的黑洞，精华中的精华，大道至简。最最棒的部分是，这家的手抓饭是管饱型，可以随时添饭。我平生第一次外食添了饭，当天是用全部意志力带着不能更饱的肚子蹒跚着走了出去，全副身心都写着不满足，我还想吃。

这家抓饭馆去吃了不止一次，惊艳感一直未消失，简直是娶了个媳妇国色天香，一起呆了十年每天还是感慨人生怎么会有此运气。是啊，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手抓饭。

手抓饭是维族日常伙食，店里也吃家里也吃。喀什最大的景点是老城，现在作为主景点的老城是新建的，又住家又营业；西城较小，房屋更新，土黄的建筑风格浓郁，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放着几盆西北比较好养活的花，绣球吊金钟什么的，感觉漂亮的窗子随时会打开，有美貌小姐姐探出头来。

在城里乱走，有些街道是商业街，有些是住宅，会标上非商业的标识。正是旅游淡季，整个城里不怎么见游客，都是当地人在做生意，小孩子们跑来跑去，住家的巷子里有女人拖巨大的毯子出来掸灰——所以信步乱走更好玩了。

在路边吃刨冰，一杯五块钱，老板揭开旁边的布，露出一块真正的、巨大的冰块，此时就见老板左手拿杯子右手拿刀，一顿乱凿，飞屑四溅，然后拎起大壶倒上蜂蜜递到目瞪口呆的我们手里——此乃真 刨冰也。

在路边吃冰淇淋，老板带我们走进乱糟糟的店里，找出一张空闲的桌子。墙边大冰柜里有四个巨大的桶，盛着颜色不同的冰激淋，记得的三种分别是藏红花的、鸡蛋的、牛奶的，还有个什么的忘了。要了藏红花和鸡蛋的冰淇淋，鸡蛋的浅黄，藏红花的更深一些，就是西班牙海鲜饭的颜色。这种冰淇淋，是真能吃出鸡蛋和藏红花的味道来，闭上眼睛就可以分辨出真材实料的配料，想要和老板握手，好实在的味道。

在路边吃现烤的馕，是一家小店，老板是个面无表情的维族青年，正在热火朝天贴馕饼。这家的馕很小，直径大概15厘米左右，有干果、玫瑰、牛奶等各种口味，随烤随取，不是印象中的主食，更像是点心。其时玫瑰味的馕正在出炉，金黄的外壳，里面是玫瑰果酱，同样真材实料，香甜得很，热馕最好吃了，当街就可以消灭。

老城里不只有传统，也有不少年轻人开的店，一般都是蛋糕+饮品的店面。中午看看太晒，躲进一家小店喝茶，小店和日下一般城里的饮品店也没有区别，柜台里陈列着蛋糕，墙上列着各种流行的茶饮。要了蜂蜜柚子茶和蛋糕，美丽的维族女孩子垂着辫子忙了很久，端上来一大壶用柚子+蜂蜜泡的茶，一如边疆人民惯常的实在；蛋糕上的奶油是人造的，倒是稍差了点，让我想起三线县城的家乡小店卖的蛋糕，也都是用这种奶油。

店里似乎只有我们是正宗游客，不时有巡街的警察进来坐着聊天。我们慢慢喝着茶，看着日影在街上晃动。维族美貌姑娘和她妈妈——一位典型略有些发福的维族大妈——在旁边的小屋忙活，过了一会开始给其他的食客端上一碗碗手抓饭，才知道这里应该还是警察们吃午饭的地方。警察们的午饭很简单，就是手抓饭和凉拌酸辣口黄瓜丝小凉菜。维族妈妈突然给我们也端了一小碗手抓饭和一小碟凉菜，是给饭点客人的款待，我们喜出望外又有点不好意思，却之不恭，感谢之后也就动筷子了。这位阿妈做的是鸡肉抓饭，家常口味的可口，吃完之后，真的是非~常~饱。

其实我们在喀什受的款待不止这一次。去卡拉库勒湖回来的路边是水渠和一排高大的杨柳树。看到树后面好像有大片的橙黄，猜测应该是晾晒的杏干，兴致勃勃过去看，此地不仅有杏干，还有很多杏树，果实累累，金黄灿红，香气浓郁，四周无人。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杏树主人，附近唯一的院子大门紧锁，只有拴在场内的一头小牛和我面面相觑，不能采摘的我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怏怏离开。

走了几步峰回路转，有几个人从林中走出来，其中一个姑娘拎着一大袋杏子，我赶忙上去问是否有杏子出售，姑娘普通话不错，指着旁边一位大叔说尽管进去，杏子不卖，但可以送你们。大叔转身就开始带路，我们加快脚步跟上，窃喜不已（可能内心深处要配猥琐笑容的只有我本人）。走了几步果然是一小片杏树林，满枝累累都是非常诱人的成熟果子，大叔拿了根杆子敲了敲树，杏子如雨落下。没带袋子，我迅速兜起裙子开始捡，琢磨着杏子不能保存，大叔既然打下来了，不全捡起来显然不太礼貌，又一次却之不恭，那就不客气了~~~

大叔陪着我捡了一会，从地上拾起一枚果子擦了擦掰开就放在了嘴里，我也照样掰开了一枚，恕我见识有限，这是本人前半生吃过的最甜美的杏子，汁液饱满，甘甜清冽，好吃得不得了。大叔不懂汉语，我们默默蹲着吃了一会，又捡了一会，兜着一大堆杏子和大叔挥别，当天行程异常圆满。

除了杏子以外，虽然不是最佳季节，新疆瓜类也已上市，但身处南疆，千万不要冲动买上几箱妄图寄回北京或其他任何内地地方，对于这件事情，我只想说一句，启程那天，机场的工作人员应该会收到意外的瓜果礼物，这事我不想再多说了。

路边的杏树和大叔送我的杏子

人生挚爱手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