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的男人

虽然作为女性我自己没有直接经受过性别歧视，但有社会对男女要求的一些隐性差异确实是可以感觉到的。社会中对于性别有明确的角色定位，据此区别对待男女。在这种对待下，男女似乎都没有感受到公平，也都没有成为真正的自己的权利。

一个很明显的地方是，社会不能容忍男人不“男人”。在婚姻嫁娶的这块表现得最明显。男生和他们的家长是默认要付出更多“聘礼”的，一个男人也要面临现实指标的考验来确定你是不是能承担起家庭的人了。社会好像给男性赋予了更多需要承担的东西，而忽视在内在的心理能量上，男性和女性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职场上，所有人的竞争归根结底还是多大的金刚钻能揽多大的活。起码在基础职位上，我看到男性和女性一样都在苦苦地养成自己的人力价值。

在我看到的家庭里，并没有看到什么足够符合文化价值观里完美的大丈夫的要求的挑大梁的男性。尤其当涉及到品性的坚毅这个方面时，我看到了很多婚姻中的女性有坚韧不拔的内在核心，但是男性并没有。坚毅这个品格并不是和性别绑定的，而是一种个人化的特质。明明属性不是坚毅但拥有其它可爱特质的男性不能成为自己本来的样子也是有点可惜。

与社会对男性的高期待冲突的是，许多男性是无法套进社会严要求高标准下塑造出来的那个理想化模板的，这种压力下的无法适应似乎反倒让许多男性在成长的过程中就被压垮了。有一些男性表面上看确实拥有了成功与财富，但我看到过的这类人几乎都表现出了强迫的性格特质，他们的家庭里往往都有一个看上去社会适应不良的“问题”孩子，这是承接了超出能力外的任务的代价。我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格真正健全的人，内心的发展配得上外在取得的成就，男性中仅看到了一个，这唯一的一个也许不会被许多人形容为man而会被形容为细腻与温柔。

我们社会的性别问题其实是和原生家庭的诸多问题捆绑在一起的，很难单独拿出来说。我不觉得中国的问题家庭们对男孩或女孩任何一方留有仁慈。男孩被要求过多承担，与之相对地，确实可以看到许多女孩面前有一个明摆着的坑，这也许倒是她们“被歧视”的开始，那就是：女孩有后退的权利。这种隐性的观念是从父母传到子女的，诸如”这种工作不适合女孩做“之类的话。它好像赋予了女性低自我价值感与低自尊，同时却又赋予了一种特殊的骄矜，没有社会价值的家庭主妇和被捧着的公主这两组矛盾的意象同时存在，也许某个程度上女性比男性在内在身份认同上有更多的混乱吧。在婚嫁上这种混乱是很明显的。当认为自己有后退的权利时，女性是在把另一半视为自己后退的港湾……这很值得商榷，因为正如前文所述，其实男性肩膀上能承受的东西并没有比女性多，如果把本应自己承担的部分甩给其他人了，未来是会有代价产生的。这种不公平不平等的基础会让婚姻扭曲，表面要求的平等和内里真正的价值观不一致，这种婚姻也许还比不上过去夫贵妻卑的婚姻结构来得稳定。

很多报告受到过性别歧视的女性最初的被歧视感好像都来自家庭，来自父母。这种观念携带一生，尽管后来的社会营造的是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这种感觉好像也一直萦绕周围。我的一个女性朋友，她和我抱怨的工作上遇到的不平等我听起来都不见得是真的或是由性别带来的，但是她妈妈从小对她说过很多次”哎……你要是个男孩也许会好过很多“倒确实是一个强有力的性别歧视行为，同时她妈妈也时常鼓励她争气与取得成就的。一方面，她其实是带着无意识地向异性讨债的动机的，也觉得关系中男性更多的付出是理所应当。这倒会阻碍她真正看清对面的人是什么样，从而获得真正的幸福。我这个朋友其实内心是有很强的力量的，而她选择的丈夫没有，传统男强女弱的婚姻范式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男强女弱的反面也不是女强男弱，而是平等，每一对恋人其实都有权利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一种独一无二的关系。另一方面，我这个朋友的女性受到歧视的观念并不是来源于她在社会上真的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歧视事件，而是从小直接继承自妈妈自己的创伤。在她没有和妈妈真正完成分离，成为精神上独立的人，有自己的心理边界之前，这个感受也是挥之不去的。

写到这是很有点同情男性的，因为好歹女性如果刚强面临的阻力比男性脆弱要小得多了，男性的软弱甚至会招来厌恶，但一个人是刚强还是软弱实际都是仅仅是这个个体的事情，和其他任何的社会规范与期待是没有关系的，社会倒是老喜欢去规范那些其实它无法掌控的部分。如果男性可以不用硬撑，女性可以了解自己的力量，也许双方日子都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