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传奇之地海巫师详解——悼念科幻大师厄休拉·勒古恩

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重新读了一遍地海传奇的第一部《地海巫师》，只能以这种拙劣的方式来悼念厄休拉·勒古恩了。

先简短介绍一下作者生平，从豆瓣图书中摘录，不过修正了里面的一些数据错误：

厄休拉•勒古恩 (Ursula K. Le Guin, 1929—2018 年1月22日，享年88岁），美国重要奇幻科幻大师、女性主义文学家。与J.R.R.托尔金与C.S.刘易斯并称为“奇幻小说三大家”。也有人说，厄休拉·勒古恩与菲利普·K·迪克是科幻界最璀璨的双子星。

厄休拉·勒古恩

她著有长篇小说20余部、短篇小说集10本、诗集7本、评论集4本、童书10余本；并编纂文选，从事翻译 ，曾用了近50年时间研究老子《道德经》并将其翻译成英文。她的作品深受中国道家思想的影响，在优美恬淡的叙事风格中，充满哲思。西洋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将她列为美国经典作家之一（《西方正典》），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更对她推崇备至。

她是历史上第一位两度获得雨果星云双奖最佳长篇小说的作者，是目前获得轨迹奖次数最多的作者（21次）。她共获得6次星云奖，6次雨果奖（最近一次即2017年获得的 “最佳相关作品奖 ”），还曾获美国国家书卷奖、号角书奖、纽伯瑞奖、世界奇幻奖、小詹姆斯•提普翠奖、卡夫卡奖、普须卡奖等多项重量级奖项，更获得“美国科幻奇幻作家协会大师”称号、《洛杉矶时报》“罗伯特•基尔希终生成就奖”等荣誉。2000年，美国国会图书馆为表彰她对美国文化的重大贡献，将她列为“作家与艺术家”中的“在世传奇”。

然而，被称为“世界幻想文坛的女王的”她直到31岁才开始发表作品，直到39岁才因《地海巫师》（《地海传奇六部曲》第一部）获得认可，然而一旦迸发便不可收拾，40岁发表《黑暗的左手》，次年一举斩获了雨果奖和星云奖，然后一路星光无限，直到88岁高龄还再次获得了雨果奖“最佳相关作品奖”奖，妥妥的一位大器晚成型选手。

今天就主要来讲一讲传奇女王的成名作《地海传奇》第一部《地海巫师》——一部励志的巫师成长史。

地海传奇六部曲

格得，家中排行老七，母亲早逝，女巫姨母算是半个母亲将他带大，也算是他的第一个老师，从姨母那学了些雕虫小技的魔法巫术后，在临近13岁那年，使用魔法打败了侵略军卡耳格军队，因此闻名远扬。（主角身世一般，还有一点悲惨，但天赋异禀，少年成名，好像有点杰克苏的味道？）（第一章）

结果此举引来了锐亚白镇的法师“缄默者”欧吉安，欧吉安向格得父亲提议让格得拜他为师，格得父亲被说服，于是格得跟着欧吉安开始修行。修行途中，格得遇到一个女孩，也是半个女巫，差点被黑暗吞噬，幸得师傅相救。此处，我要提一下欧吉安的一段话：“……格得，你仔细听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危险必然环绕力量，正如黑影必然环绕光亮？魔法不是我们为了好玩或让人称赞而玩的游戏。想想看我们法术里说的每个字、做的每项行动，若不是向善，就是向恶。所以在张口或是行动之前，一定要知道事后的代价！”这是年少的格得第一次认识到魔法的双面性，对其以后的成长有深远影响。这一事件之后，欧吉安给了格得第二次选择，如果把拜欧吉安为师作为格得的第一次选择（其实是他父亲代他选择）：是继续跟着欧吉安慢慢修行成长还是去柔克岛（智者之岛）直接学习高明的法术？年少气盛的格得选择了后者。（咦？怎么感觉好像在看《西游记》？）于是师傅欧吉安把他送上了前往柔克岛的商船“黑影”。（第二章）

第一次离开弓忒岛的格得见识了内陲的风貌，以下是“黑影”的航行路线，起点实为安卓群屿，红色路线是格得的行船路线。

格得从弓忒到柔克航海路线图

抵达柔克岛后，格得进入了巫师学院，倪摩尔大法师和他的宠物渡鸦出现，收了格得做学徒，格得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途中结交了两个朋友：贾斯珀——黑弗诺岛上优格领主恩维之子和维奇，但前者处处与格得作对，暗暗较劲，后者倒心地颇为坦诚。在孤立塔研习真名时，格得又收了一只宠物：形似老鼠的“瓯塔客”——真名叫侯耶哥。这一章节有多处体现了厄休拉深受道家学说的影响，比如“宇宙是平衡的，处在‘一体制衡’的状态”，“点亮一盏烛光，即投出一道黑影”。同时，这一章还道出一点，即升级到大boss最主要的是寻找到一项事物的真名：“很多具备雄厚力量的法师，终其一生都在努力寻找一项事物的名字——一个已然失却或隐藏不显的名字。”（第三章）这让我想到了驱魔类题材的欧美电影，要打败魔物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魔物的真名，喊出其名，即可收服，不知道这一点是西方此类文学作品不成为的规矩还是什么。

终于日积月累的相互较劲在长舞节爆发。格得要在贾斯珀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他的自傲自信自尊几乎令他失去理性，我很喜欢里面的一段大气磅礴的描写：脚底下，格得可以感觉山根直入地心黑暗；头顶上，他可以观望星辰冰冷遥远的闪烁。天地间，万物均服膺于他的指挥及命令。他，立足于世界的中心。格得原本要召唤出叶芙阮的灵魂，却不幸召唤出了黑影兽，还好闻讯赶来的倪摩尔大法师及时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大法师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后格得卧床不起，大法师重新选举，改有耿瑟大法师接任。他对格得的一番话一针见血：“那是你的傲气的黑影，是你的无知的黑影，也是你投下的黑影。影子有名字吗？”这是一处大伏笔。这一章节还有两个知识点：一是学徒升级之路是学徒-术士-巫师/法师；二是“柔克九尊”分别是：风钥师父、手师父、药草师父、诵唱师父、变换师父、召唤师父、名字师父、形意师父、和守门师父。此处守门师父很有意思，如果有人要进入巫师学院学习，他必须说出他的真名，守门师父才让进，但如果他学成之后离去，他要说出守门师父的名字，才可离去。最后格得略施小计，轻松离去，踏上了修行的第一程。（第四章）

第一程他来到了下托宁，位于“九十屿”最西边：

格得从柔克到下托宁

前来此岛的主要目的是保护岛民防止蟠多的龙来骚扰袭击。格得结识了一个船夫沛维瑞，为救治他儿子伊奥斯，格得再次被黑影乘虚而入，弥留之际，幸得瓯塔客的陪伴，最后跨越死域活了下来，但经历这一次危险后，格得开始经常做梦，梦到那个紧追不舍的黑影，如此几日之后，格得内心一股陈年之怒觉醒：他不要再这样无助地苦苦等待，不要再这样困坐小岛，持诵无用的紧锁术和防备术。可是，他不能一走了之逃开这个禁锢，那样做的话，不但破坏他自己的信用，也害得岛民面对巨龙时毫无防备。只有一条路可走。即屠龙。我原本以为屠龙是个大体力活，得要个几章才能讲完，结果很快就搞定了幼龙和老龙王，用老龙王的名字就制服了它，不过本章透露了一点，老龙王能看到格得的黑影，从某种角度看或许老龙王在未来能帮助格得战胜黑影。（第五章）

解除了下托宁的威胁之后，格得离开了下托宁，准备回到柔克，但柔克拒绝了他的回归，这意味着他身后的背影已经非常强大，在一个陌生人的建议下，格得准备前往北陲的欧司可岛，在那找到铁若能宫，在那获得一把可以对抗黑影的剑。于是格得又踏上了驶往欧司可岛的船。寻找道具之路开启。（第六章）

格得从下托宁经瑟得屿再到欧司可

抵达欧司可的内玄市之后，格得遇到了尸偶的追袭，在逃命之时，进入了铁若能宫，遇到领主班德斯克和他的夫人席蕊，班德斯克其实早已是铁若能石——太古之石——的仆人，而格得也终于明白那个提示他去铁若能宫取剑的人其实也是铁若能石的仆人。石中封印了一个精灵，它得知了格得的力量，也想收服格得成为它的仆人，所以才设计引诱格得前来，但格得迟疑了，他抵挡住了诱惑，同时也一并救出了席蕊，原来“她就是锐亚白镇镇主的女儿，瓯司可岛一个女蛊巫的女儿，很久以前曾在欧吉安住家山上的青草地嘲弄过他，因而促使他阅读那个释放黑影的法术。”在逃离欧司可岛时，格得变换成了旅鹰，一路飞回了弓忒，但是在格得逃出铁若能宫的时候发现欧塔客已经死了：

格得从欧司可飞回弓忒

一个人停留在不是原形的变形中越久，这种危险就越大。……这次日夜大飞行，他等于穿戴隼鹰的双翼，也透过隼鹰的双眼观看天地，最后他渐渐忘了自己原本知道的想法，只剩下隼鹰知道的想法：饥饿、风、飞行路线。最后多亏欧吉安，让他从鹰形变回了人形。格得把自己的经历跟师父说了一遍，欧吉安告诉格得，他要打败黑影就要知道黑影的名字，“你必须主动去追寻那追寻你的东西；你必须主动搜索那搜索你的黑影。”“一个人终有一天会知道他所前往的终点，但他如果不转身，不回到起点，不把起点放入自己的存在之中，就不可能知道终点。假如他不想当一截在溪流中任溪水翻滚淹没的树枝，他就要变成溪流本身，完完整整的溪流，从源头到大海。格得，你返回弓忒，回来找我；现在，你得更彻底回转，去找寻源头，找寻源头之前的起点。那里蕴含着你获得力量的希望。”（第七章）

“要是必须与黑影交手，格得希望是在海上。他不太确定为何这么盼望，但他很怕与那东西在干硬的陆地上再度交锋。”，于是格得离开弓忒岛，“他公开穿越开阔海，要与它交手。”这是格得第一次正面追击黑影，而不是逃避。确实逃避反而消耗了力量，何不将力量用在追击中。他与黑影的交锋一直从弓忒经砂岩地到手岛（第八章）：

格得从弓忒到手岛

格得在手岛得到以为老船长的帮助，被赠与了一条船“瞻远”，格得乘坐此船一路南下经肥米墟到达易飞墟，“他宛如一股冷风，拂过灯火照明的房间，也仿佛一只黑鸟，随着暴风雨从异地漂流至此。”：

格得从手岛经肥米墟到达易飞墟

在易飞墟的意斯美，格得遇到了故友维奇。维奇得知格得的遭遇后，决定与他一同对抗黑影，格得起先不答应，他说：“我可能还必须终生跨海越洋，跋山涉水，投入一个没有结局的徒劳冒险，一段追寻黑影的历程。”他不想维奇卷入这个没有结局的徒劳冒险，但维奇最终说服了他。同时，维奇告诉格得他几天前看到了一个形似格得之人，他猜测那或许是黑影的变形。关于这个事件，维奇说可能是因为规则逢陲区即变，但格得却说：“我在柔克学院所学的一些正统法术，在这里，有些不是无效，就是会扭曲，也有些本地的法术，我不曾在柔克学院学到。每块陆地都有它自己的力量，比较高超的力量由内陆发动，比较普通的力量就得去猜测它有哪些统辖的力量。不过，我认为黑影的变形不仅仅是这个缘故。”这一处隐患必当在他日爆发。这一章还有个隐患是维奇告诉格得以前一起学巫术的贾斯珀后来没有得到手杖成为巫师，最后到了偶岛的偶托克尼镇做偶岛主人的御用术士。这或许得益于贾斯珀曾经在偶岛主人夫妇访问柔克岛时表演了巫术获得了偶岛夫人的青睐。（第九章）

在维奇的陪同下，格得开始前往开阔海，他们一路南下，来到末境“埃斯托威”，最后前往开阔海：

格得从易飞墟到开阔海

格得与黑影在开阔海交锋，在世界的尽头碰面，所有的海声、风声、木头声、帆声都已远离，消失在广阔深奥，可能永世不曾打破过的寂静中。船只静止不动；没有一丝微风；海洋已转为沙粒，幽暗沉静；万物在黑暗的天空下，在干枯虚幻的地面上，均固定不动。极目所见，地面向四方不断延伸，最后都聚拢在船只周围的黑暗之中。……格得打破了万古寂静，大声而清晰地喊出黑影的名字；同时，没有唇舌的黑影，也说出相同的名字：“格得。”两个声音合为一声。……格得伸出双手，放下巫杖，抱住他的影子，抱住那个向他伸展而来的黑色自我。光明与黑暗相遇、交会、合一。

最后格得与维奇平安无事从开阔海返回了易飞墟：

格得从开阔海返回易飞墟

格得与维奇的故事被人人口口相传，全文终结。

本文正如那首最古老的诗歌《伊亚创世歌》中说：“唯静默，生言语；唯黑暗，成光明；唯死亡，得再生；鹰扬虚空，灿兮明兮。”

如果把黑影比作内心的黑暗，骄傲引发的黑暗，嫉妒引发的黑暗，恐惧引发的黑暗，那么黑影可以是任何人，他可以是贾斯珀，可以是沛维瑞，可以是史基渥，但他们都不是黑影的真名，它的真名当然应该是“格得”，即影子的主人自己。

所以说这是一部巫师的成长史，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会遇到的故事，你必将与你自己的心魔做斗争，这些心魔是你年少时意志力不够时在内心慢慢生根发芽的产物，伴随着成长，它将愈来愈强大，有些人被心魔打败，最终沦为心魔的奴仆，堕入黑暗，但有些人与心魔言和，正视了它的存在，并克服了它，走向了光明。但如果本文一直在强调的一体制衡，万物阴阳相守，光明正是因为有了黑暗才更光明，没有黑暗的光明犹如巫师的法术并非真实也并非永恒。所以成就了伟大的巫师——格得——的正是其内心的心魔，那片黑暗。格得是光明与黑暗的统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