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到的地方是故乡

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

“城市慷慨亮整夜光 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有些少年没有见过整夜亮光的城市。

1997年左右的皖南农村并没有进行农村电网改造，孱弱的线路往往在夏天不能承受少年整夜亮光的梦想。停电通常发生在晚上七八点钟，而后穿梭在黑夜中的最忙碌的人莫不过电工和无所事事的孩童。电工象征性的合上跳开并且再次跳开的电闸，露出早已预料无能为力的笑容。而少年则成群结伴的在夜幕中挥洒着无处安放的童年，捕捉低飞的蜻蜓、追逐闪闪的萤火虫。大人摇着蒲扇呵斥着奔跑的少年，而少年仿佛是听到了冲锋的军号跑的更凶。

夏天的池塘会生长一种叫做“毛蜡”的植物，成熟的毛蜡长的如同现在火腿肠的模样，采摘毛蜡并且晒干也是夏天的一项重要的活动。晒干的毛蜡就像被压缩的羽毛，可以止血同时燃烧毛蜡具有驱蚊的效果。那时候夏天的亮光无非是月亮、萤火虫、少年手中的毛蜡以及大人嘴上的香烟。月亮总是让人感觉到忧伤，这种应该无需证明。望着明晃晃的月亮，趴在大人的腿上，却思考起人的生死，得到的答案反正已经记不清。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考虑到人的生死的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伤心难过。在资讯并不发达的97年的农村，月亮往往被赋予了很多不同的意义，大人告诫少年，不能用手指着月亮，否则月亮奶奶会用如同镰刀的月亮割伤你的耳朵。而每年的中秋节，往往会在户外的小桌上摆上月饼和茶水，先让月亮奶奶享用，而后才轮到到少年。这个习俗得来源不得而知，或许是为了感激月亮对天气的预知吧，比如“月亮长毛，大雨在嚎”。

对万物的敬畏在那时候农村表现的尤为明显，不仅仅是科学知识的匮乏更多的是农民对养育自己土地感恩。过年的时候贴春联并不使用现在常用的胶带或者胶水，二是使用米面熬制的浆糊，趁热将手写的春联贴在门框之上。写春联剩下的红纸会被裁剪成豆腐块大小，少年会贴在耕牛的牛角上、板栗树和院子旁水井的井沿上，并且恭恭敬敬的拜个年，来感谢它们过去一年的付出。

农村电网已经经过了两次升级改造，也不会轻易的停电，少年们都窝在家里玩着手机；中秋的月饼越来越漂亮，月亮奶奶也不知道能分到几杯羹；机械化作业已经代替了耕牛，而以外出务工收入为主的人们也不再关注板栗树的死活。当年看不到整夜亮光城市的少年如今也已不再是少年，现在整夜亮光的城市不知道会不会是二十年后的少年所渴望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