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离

人总是说，小孩子太年轻，总喜尝欢乐，时间久了，才识得其中的苦味。现在想想，深以为然。 这学期开学时是在二月末，我坐上西安到烟台的直达列车返校。假期很长，在家呆了将近一个月，走的那天，母亲执意送我去车站，尽管我说我一个人可以去，父亲只管叮嘱身上多带点钱，路上注意安全，带的东西本来不多，莫名又收拾出一大堆。下午上车时只觉困倦，到了晚上反而愈加清醒。火车行驶了十多个小时时，正值深夜，睡不着。从车窗向外望去，一片漆黑，远方闪着点点霓虹灯光，车上列车员提示音响起，刚刚经过郑州。车上大多都是返校的学生，成群结队，一路上嘻嘻怒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到了晚上的时候车厢内没了白日的喧嚣，逐渐安静下来。车轮压在铁轨上颠簸起伏，一路向前。烟台离西安很远，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距离，但感觉越来越远了，一次比一次远，尽管每次回家和返校都是同一次的列车。带上耳机，靠着车窗，看着车外，心里莫名泛起苦涩，情绪一下子泛滥成灾。 我在离开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了新奇好玩，为了离开家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为了不一辈子呆在同一个地方，不管是为了什么，突然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这样做，值得吗，值得每年两次的来回奔波，值得父母远在家乡的思念和担心吗。 小时候总是不理解父母的担忧，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年纪越来越大，好像开始体会到一点。出门在外，祸福难测，隔着距离，担忧就会深了一个层次。曾一度以为自己感情淡薄，离别不懂忧伤，重逢不懂难得，现在想来，只是年纪尚浅，后知后觉。毕竟大家都想去闯荡世界拯救地球，没有有人愿意留下来帮妈妈洗碗。 看到北岛的一句话：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心中一惊，好像，从某个节点开始，我们和父母就在逐步远去，也许是在一岁半学会走路那一刻，或者是在幼儿园门口向妈妈挥手说再见那个清晨，还是在高中开始住校，带着床铺去学校报道那一天，亦或是，坐火车去外地上大学的那个夏天，结局终究是分离。 龙应台在目送里有段话，是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终究不过是看着对方的身影渐行渐远。人生亦是如此，总是在别离中学会成长。纵然是心中有再多不舍和怅然，还是要想要转过身笑着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别担心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