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意识流的实验（24）——情义、R

与对离别的郑重其事、刻意喧嚣相对应的，是对新生活的几近麻木的自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丧失了一种本应有的忐忑与兴奋，仿佛一切都并无区别，每个城市每一群人都大同小异。当开始所谓的新生活，一日两日，便如已重复延续了一年两年。
正因于此，才会更有迫切的需要，要到一个更遥远和陌生的地方，一个全然不同万事万物最好都颠倒的地方，给生活以新鲜的原始，令人重回一个无知幼稚的个体。
或许这就是我为自己的所有为难与不悦提供的动力。曾经一度我的动力都在别人身上，为了别人对自己的好，为了某种可能的情义，为了某些“不辜负”的责任。结果虽然我以此为由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所获，可心里永远都存在不可补偿的失望，因为那些“好”与“情义”，总未必能被长久验证。对于逐渐或突然失去的情义，我也慢慢学会了不带抱怨地坦然接受，这似乎是时间与空间必然的法则，太久了，太远了，世界没了交集，生活各自为战，自然会越走越远彼此相淡，毕竟情义很难架空了存在。
所谓“情义”，除了感情、情分，还有一份“义”。义是要靠共同的经历乃至共同的辛酸来灌养的，那些一起吃过的苦，一起吐过的槽，一起熬过的夜，一起撑过的艰难才让彼此之间有了特殊的气场联结，有了眼神中的默契和言语间的效率，以及为对方无私付出的豪情仗义。可后来你们分开，各自漂流，各自毫不相关地被命运推着走，或试图推着命运走。一旦陷入彼此无关的生活，不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吃喝拉撒，就真的会慢慢慢慢忘记还可以彼此问候。
每当想及此，我都会想到R。对他人描述时，我都说他是我的搭档，在我心里这确实是最贴切的标签。作为搭档，我们三观一致所求相当，我们都会尽力尽责以钻牛角尖到死的态度完成我们觉得该做的事；作为搭档我觉得自己可以有所依傍，免除孤军作战地忐忑不安。所以我总说情义，一次一次，其实都是为了说给他听。
R跟我性格其实不同。他淡定从容的范儿我是怎么也学不来，所以当我着急的时候看身边有个人慢慢悠悠不急不慌，自己也能安然不少。我们认识多年却始终不熟悉，直到兜兜转转后一起做事，才在短短几月间相熟。在兵荒马乱的工作中，没有坎坷艰难的磨合，而是似乎一投入其中就有天然的默契，过后一回想，自己也会稍稍惊叹。
其实也并不奇怪。在我们认识却并不熟悉的那些年，我们各自所做所历其实也有些许相似，而所感所悟则更为相近。遇到这样的人很幸运，也很稀罕。不过现在我们已不是搭档，随着我任性果决地离开已是在不同城市，生活无交。曾经我为是否离开纠结难定，很大程度上是我对这份情义舍不得。最终是我内心蠢蠢欲动的反叛在作祟——舍不得，就要先离开。
道理很简单，不愿意有一天成为被动的承受者。
当我将离开的考虑告诉R的时候，我知道他能理解我的想法，我想要的逃离，我想要的改变，我想要的寻觅，包括其中明亮的梦想与晦暗的无奈。在分离之际，R再次表现出了一名搭档的投契。再后来没几天，他也决定要走，理由是与我如出一辙。只是因我在前已逃离，导致他的处境更加被动，无法像我般利落交代，一走了之。
尽管对其他一些人有害，但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能快快地如愿离开，去做他所说的“能感动人”的事情，似乎他身上也有我的一份渴望。
此时此刻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墙上我们仅有的一张合影，看他一脸倦容却温和微笑的样子，想着以后的殊途难同归，心里又岂止是遗憾。此去经年之后，不知是否能存留下些许当年的情义与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