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摩托
查看话题 >摩托往事
因为我在手攥大把时间的大学里没有学驾照,被我爹怀疑不够硬气,我不知道这个形容对不对,总之他在跟人说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说:我们家的那个家伙,一点点都不爱好机械,别人家的……
回想起来,我真对这些铁家伙没太大兴趣,但总体来讲要比我姐强那么一点儿,毕竟曾经卸开过一些铁制打火机。那些打火机全部是从酒盒子里拆出来的,它们不仅质量上乘,而且造型精美,有些是一只酒坛子形状;有些是汽车模型;更多的是里面贴着火辣性感的女人照片,一揭开盖子,照片周围就闪烁起红黄蓝绿的灯光。我曾试图将最喜欢的照片转移到最喜欢的火机上面,最后以损失两张照片收场;又一次准备为一辆汽车换轮子,导致两辆汽车都彻底成为了打火机。
总而言之,我并不擅长动手维修,进一步导致我对齿轮、螺丝、电路、发动机没有兴趣。在摩托车风靡县城的那几年,我的同学的假期几乎都承载在摩托车之上,无论是有目的地的钓鱼,还是毫无目的地闲逛,他们都能在街道上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引得旁人侧目,非常之酷炫。更过分的是我姑父的儿子,他比我大一岁,早在上小学时他就骑着摩托载着我姑妈上街办年货了。尽管我们的学习成绩持平,但是在摩托车这件事上,我彻彻底底地输了,面对跨在摩托车上的他,我这样为自己开脱:唉!我家要是有辆摩托车就好了!
摩托车对于我家来说,毫无用处,一家人除了上班就是上学,对于这样的移动,自行车足够用了。
初中以后,身边的同学几乎都会骑摩托车,在他们嘴里,摩托车骑着爽!能享受春夏秋冬风拂面的快意,发动机的咆哮让人热血沸腾,不会骑就不男人。我想当男人,于是去请教胡三炮,没成想他摆着手说:你……你想啥呢,快上来吧!趴在他后背上,他说他一看我就不是骑车的料。暑假我又找我弟弟,我问他骑摩托最难的是什么?他挺了挺一米四的身体说:对我来说,怎么把摩托车推出门去比较难。
我帮他把摩托车推出们去,他高兴地说:哎呀呀,我先试试车,毕竟一个月没动了,看看一切都还正常吗。他轰—轰—拧了两下油门,一骑绝尘,我苦等了三个小时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地去报告奶奶,奶奶说:别等了,快吃饭吧,那小兔崽子早骑上玩儿去了。
摩托车真正发动起来,并且在我的操作下行驶是在几年前的事情。我去青海的亲戚家过暑假,又是比我大一岁的姑妈儿子,又是一条车手苗子,据我观察,他除了去后院上厕所不骑摩托之外,任何事情都是骑在摩托上完成的。我姑妈要煮肉,命令他去几百米外的地方拿一口大铁锅,几分钟后,一口锅扣在摩托上驶进了院子!他用头顶开锅说:不错,在藏区生活就需要这样的一副头盔。晚上吃完饭,姑妈督促他做做运动,减减肥,他应声出门,跨上车,一脚发动了摩托,姑妈说:我是让你运动,你这是干啥?他振振有词:发车不得出力气啊。说完就给我们留下了潇洒的背影,远去了。
几天后,他载着我在草原上调戏藏族姑娘,打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用藏语问候,没记错的话他说的是:啊喽,细毛,桥刚交集。他自豪地说:这是“姑娘你好”的意思。我们匆匆爬上车,驶到姑娘附近,然后他绕着姑娘左三圈右三圈地转,我提示他该进行下一步问候了,结果他说:我也就懂这一句啊!绕了十几分钟,藏族姑娘说:你们他妈的有病吧!
我们垂头丧气地来到了一片沙地里,这片草原的荒漠化从此处开始,治理了多年并没有效果,反倒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我们在沙子里躺了一会儿,他说:我教你骑摩托吧。
尽管他不是藏民,但是在藏区生活久了,变得跟藏民一样豪爽,当然可以把“豪爽”理解为简单粗暴。简单粗暴的他对我进行了简单的理论培训,总共三句话:看,这是油门,这是刹车,这是档。接着大概给我说了说具体操作的步骤和顺序,就进入了惊险刺激的实战模式。好在这位老师并不粗暴,扶着摩托耐心纠正了我的几处错误后,就偷偷撒开了双手,小跑着说:加油门!加油门!我扶着呢,你尽管加油门!
我把手腕往下压了压,发动机立刻像是哮喘病人发病了似的,干嚎起来。
换挡,换挡!他在后面高喊着。
于是我在慌乱之中又完成了换挡,这次换挡意味着悲剧的开始,我也深刻懂得了广阔的草原上为何需要套马的汉子。因为摩托车上的我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马一样飞奔起来,而那位没有套马杆的汉子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追着我大声喊:停下,停下!
我气疯了,我要是知道怎么停下还要你干什么!为了保持平衡,我不敢回头看,只要专心致志却又心猿意马地前进着。后面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小,我不知道摩托车要将我带向何方,我以为为了自身安全,我要做的就是保持现在的姿势,并尽可能地绕过一些石子和洼地。几分钟后,我稍微平静下来了,心想大不了就把油耗干吧,可低头一看,刚刚学会认的油表显示,至少有80%的汽油等着我去消耗。我又一次慌了神,在漫无目的的奔驰中,我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悲惨的摩托车事故,但是我又判断,那些悲惨的事故是因为摩托与其他车辆发生了碰撞,而我顶多是翻车,大不了丢掉一条腿吧!
胡思乱想间,我又看到了比我大一岁的哥哥,看上去他跑得极为吃力,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喊:过来,拐过来!我做了一个长达两分钟的转弯,向他驶去。他像是在运动会上陪伴即将抵达终点的同学冲刺一样,尽量与我并肩,并命令道:松开油门,骑到沙地里!
我的第一次并不愉快的骑行随着我的倒地结束了,从我奇怪的视角里看去,我的哥哥也瘫倒在了草地上。
有着如此不愉快的驾驶经历,我怎么可能兴冲冲地去学驾照呢?大学里,一旦有人催促我去学,我就说:冬天太冷了,明年再学。第二年,我又说:夏天学车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唉!等过些日子吧。大学毕业后,我第一次意识到有个驾照是比较方便的事情时,我过着随时有可能离开这个城市的生活,等再一次想去学,一问,学费6000起。对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驾校潜规则,而我则大喊一声:抢钱呢吧!老子不学了!
一点相关:写这篇,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写学驾照的事情,因为去年的时候,我的故乡发生了一起因摩托车而起的交通事故,17岁的少年因此丧命。紧接着因为这件事上演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父亲亦师亦友的老人因此入狱,出狱后死于摩托车事故。
21世纪前10年的西北地区(也许是全中国)盛行摩托车,它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一件事一旦形成规模,一般先是喜剧,紧接着就是悲剧,无论这件事看上去多么美好。
生与死的大事,对于目前作为写作者的我来说太过艰巨,讲述一直浮于表面,以这样的方式,也许能使我记得,摩托车作为一个时代符号有着多么丰富的故事。如老子所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回想起来,我真对这些铁家伙没太大兴趣,但总体来讲要比我姐强那么一点儿,毕竟曾经卸开过一些铁制打火机。那些打火机全部是从酒盒子里拆出来的,它们不仅质量上乘,而且造型精美,有些是一只酒坛子形状;有些是汽车模型;更多的是里面贴着火辣性感的女人照片,一揭开盖子,照片周围就闪烁起红黄蓝绿的灯光。我曾试图将最喜欢的照片转移到最喜欢的火机上面,最后以损失两张照片收场;又一次准备为一辆汽车换轮子,导致两辆汽车都彻底成为了打火机。
总而言之,我并不擅长动手维修,进一步导致我对齿轮、螺丝、电路、发动机没有兴趣。在摩托车风靡县城的那几年,我的同学的假期几乎都承载在摩托车之上,无论是有目的地的钓鱼,还是毫无目的地闲逛,他们都能在街道上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引得旁人侧目,非常之酷炫。更过分的是我姑父的儿子,他比我大一岁,早在上小学时他就骑着摩托载着我姑妈上街办年货了。尽管我们的学习成绩持平,但是在摩托车这件事上,我彻彻底底地输了,面对跨在摩托车上的他,我这样为自己开脱:唉!我家要是有辆摩托车就好了!
摩托车对于我家来说,毫无用处,一家人除了上班就是上学,对于这样的移动,自行车足够用了。
初中以后,身边的同学几乎都会骑摩托车,在他们嘴里,摩托车骑着爽!能享受春夏秋冬风拂面的快意,发动机的咆哮让人热血沸腾,不会骑就不男人。我想当男人,于是去请教胡三炮,没成想他摆着手说:你……你想啥呢,快上来吧!趴在他后背上,他说他一看我就不是骑车的料。暑假我又找我弟弟,我问他骑摩托最难的是什么?他挺了挺一米四的身体说:对我来说,怎么把摩托车推出门去比较难。
我帮他把摩托车推出们去,他高兴地说:哎呀呀,我先试试车,毕竟一个月没动了,看看一切都还正常吗。他轰—轰—拧了两下油门,一骑绝尘,我苦等了三个小时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地去报告奶奶,奶奶说:别等了,快吃饭吧,那小兔崽子早骑上玩儿去了。
摩托车真正发动起来,并且在我的操作下行驶是在几年前的事情。我去青海的亲戚家过暑假,又是比我大一岁的姑妈儿子,又是一条车手苗子,据我观察,他除了去后院上厕所不骑摩托之外,任何事情都是骑在摩托上完成的。我姑妈要煮肉,命令他去几百米外的地方拿一口大铁锅,几分钟后,一口锅扣在摩托上驶进了院子!他用头顶开锅说:不错,在藏区生活就需要这样的一副头盔。晚上吃完饭,姑妈督促他做做运动,减减肥,他应声出门,跨上车,一脚发动了摩托,姑妈说:我是让你运动,你这是干啥?他振振有词:发车不得出力气啊。说完就给我们留下了潇洒的背影,远去了。
几天后,他载着我在草原上调戏藏族姑娘,打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用藏语问候,没记错的话他说的是:啊喽,细毛,桥刚交集。他自豪地说:这是“姑娘你好”的意思。我们匆匆爬上车,驶到姑娘附近,然后他绕着姑娘左三圈右三圈地转,我提示他该进行下一步问候了,结果他说:我也就懂这一句啊!绕了十几分钟,藏族姑娘说:你们他妈的有病吧!
我们垂头丧气地来到了一片沙地里,这片草原的荒漠化从此处开始,治理了多年并没有效果,反倒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我们在沙子里躺了一会儿,他说:我教你骑摩托吧。
尽管他不是藏民,但是在藏区生活久了,变得跟藏民一样豪爽,当然可以把“豪爽”理解为简单粗暴。简单粗暴的他对我进行了简单的理论培训,总共三句话:看,这是油门,这是刹车,这是档。接着大概给我说了说具体操作的步骤和顺序,就进入了惊险刺激的实战模式。好在这位老师并不粗暴,扶着摩托耐心纠正了我的几处错误后,就偷偷撒开了双手,小跑着说:加油门!加油门!我扶着呢,你尽管加油门!
我把手腕往下压了压,发动机立刻像是哮喘病人发病了似的,干嚎起来。
换挡,换挡!他在后面高喊着。
于是我在慌乱之中又完成了换挡,这次换挡意味着悲剧的开始,我也深刻懂得了广阔的草原上为何需要套马的汉子。因为摩托车上的我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马一样飞奔起来,而那位没有套马杆的汉子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追着我大声喊:停下,停下!
我气疯了,我要是知道怎么停下还要你干什么!为了保持平衡,我不敢回头看,只要专心致志却又心猿意马地前进着。后面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小,我不知道摩托车要将我带向何方,我以为为了自身安全,我要做的就是保持现在的姿势,并尽可能地绕过一些石子和洼地。几分钟后,我稍微平静下来了,心想大不了就把油耗干吧,可低头一看,刚刚学会认的油表显示,至少有80%的汽油等着我去消耗。我又一次慌了神,在漫无目的的奔驰中,我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悲惨的摩托车事故,但是我又判断,那些悲惨的事故是因为摩托与其他车辆发生了碰撞,而我顶多是翻车,大不了丢掉一条腿吧!
胡思乱想间,我又看到了比我大一岁的哥哥,看上去他跑得极为吃力,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喊:过来,拐过来!我做了一个长达两分钟的转弯,向他驶去。他像是在运动会上陪伴即将抵达终点的同学冲刺一样,尽量与我并肩,并命令道:松开油门,骑到沙地里!
我的第一次并不愉快的骑行随着我的倒地结束了,从我奇怪的视角里看去,我的哥哥也瘫倒在了草地上。
有着如此不愉快的驾驶经历,我怎么可能兴冲冲地去学驾照呢?大学里,一旦有人催促我去学,我就说:冬天太冷了,明年再学。第二年,我又说:夏天学车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唉!等过些日子吧。大学毕业后,我第一次意识到有个驾照是比较方便的事情时,我过着随时有可能离开这个城市的生活,等再一次想去学,一问,学费6000起。对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驾校潜规则,而我则大喊一声:抢钱呢吧!老子不学了!
一点相关:写这篇,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写学驾照的事情,因为去年的时候,我的故乡发生了一起因摩托车而起的交通事故,17岁的少年因此丧命。紧接着因为这件事上演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父亲亦师亦友的老人因此入狱,出狱后死于摩托车事故。
21世纪前10年的西北地区(也许是全中国)盛行摩托车,它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一件事一旦形成规模,一般先是喜剧,紧接着就是悲剧,无论这件事看上去多么美好。
生与死的大事,对于目前作为写作者的我来说太过艰巨,讲述一直浮于表面,以这样的方式,也许能使我记得,摩托车作为一个时代符号有着多么丰富的故事。如老子所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收集春天的季节性快乐时刻 731.5万次浏览
- 译者生存实录 新话题 · 251次浏览
- 春天的影像诗 1.7万次浏览
- 我在春天的随手读 1614次浏览
- 发人深思的旅途见闻 55.3万次浏览
- 作为一个写作者,你都读什么书? 8.5万次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