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原府第六章部分

    “我恐怕不行了，叫、叫奶奶。”李晓悦的声音挺微弱，但原恬是听得清的。
    “妈，不要啊。”原恬哭出了声，她双手紧紧握住妈妈那只伸在被子外的手，她怕一放手，妈妈就走了。她的眼睛是模糊的，她的大脑也变得模糊，她只想想看着妈妈、她只想握住妈妈，她不愿离开妈妈啊。她能感到自己的泪水在往下落，她控制不了泪珠瞬间化作湿渍。
    “叫吧，我没事，啊。”晓悦缓缓地、亲切地说，她的眼神里有爱怜、有不舍，当然，也有一种淡淡的怅惘。她的眼神从恬儿这里离开，直视着房梁，好像要看透似的，看穿这积了些灰尘的房梁，透过这房梁，妈妈会看到什么呢？房子上面就是天空了，天空是最广阔的了，太阳是最自由的了，原恬不敢直盯着妈妈的那专注的眼神看，她松开左手，移开视线，去摇响了铃铛。“叮当、叮当”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脆、“叮当、叮当”的声音却又像重重的铁锤。原恬实在不愿意去想、不敢去想，这“叮当、叮当”的声音啊，还会想多久。门马上“吱呀”地被推开了，轻脚进来的是艾原。
    “请老太太。”原恬不敢大声，她含着眼泪对艾原吩咐。
    “是，姑娘。”艾原的眼圈是红肿的，她默默地看着夫人和小姐，然后轻轻往后退，然后静静地合上门。
    原恬的双手使劲攥紧母亲，母亲啊母亲，我舍不得您啊。您的手早上还有些发烫，可现在却降了温，虽说不是特别冰冷，但总是让人提心吊胆，怕一下子……唉，您发烫，我担心；您发冷，我还是担心。今天有阳光，那温暖的阳光啊，在这倒春寒的时节，是多么珍贵。现在是什么时辰，好像是应该吃午饭的时候。咦，怎么艾原还未将奶奶请来。
    “我……”，妈妈刚才闭了一会儿眼，不知她想什么，睁眼后刚说了一个“我”，却说不出下面的话来。突然，妈妈像要拼力挣脱什么似的，眼睛射出一种奇异的光，她依然望着房梁，望着那小时候就挺熟悉的房梁，那里有什么神奇吗？原恬猛地回头向上望，没有什么啊，房梁依旧是有蛛网的房梁。原恬忙又回头，只看见妈妈的嘴巴动了动，却无任何声音，眼珠的确好像凝固了。原恬吓呆了，她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她大声地喊：“妈妈！奶奶呀！”奶奶怎么还不来呀。妈妈睁圆了眼睛，那乌黑的眼珠真的一动不动，在原恬手中的那只手已软弱无力，原恬轻轻松开，妈妈的手瘫在床上。
    “妈妈呀！”原恬猛地扑向妈妈，紧紧搂住妈妈的肩膀，想摇，却摇不动，她伸手去摸妈妈的脸，好像摸住一块冰，她的手上有虚汗，她的眼里喷涌出一种特殊的汗，她知道，泪有点儿咸、她明白汗有点儿咸，她知道这是大白天，她明白这是另一种“生离”，也是实实在在的“死别”。
    原恬想用手去合上妈妈的眼睛，可她想等奶奶来；原恬就用手指放到妈妈的鼻前，她奢想有一种神奇的气息跑出来，跑出来啊，可残酷的现实啊是了无声息，平淡无奇；原恬想去按妈妈的脉搏，坦率地讲，慌乱的她，哪还知道妈妈的脉搏在哪儿、原恬想去听妈妈的心跳……原恬哭啊，大声地哭。嗯，怎么想听妈妈的心跳却遇到了阻力，是谁搂住自己的肩？原恬的心啊怦怦地跳，哦，是奶奶。奶奶已坐在了床头，她看着妈妈。妈妈的妈妈在床头看着妈妈。这是她唯一的女儿，我呢，则是现在唯一在妈妈身边的女儿。
    奶奶的满头白发啊，闪着银色的光，的确是银色的，好白好白。她的皱纹好多，皱纹是不是也像她老人家走的人生路呢。“晓悦啊，我的儿，你放心去吧。”奶奶和我都盯着妈妈未合上的眼睛看，奶奶一边带着哭腔说，一边凑过去，用那布满皱纹的手掌、用那老年斑突出、皮肤松弛的手掌去小心地合上妈妈的眼睛。妈妈的眼角好像有泪，妈妈，您是不是舍不得我们，我们也舍不得您啊。我用手帕去擦拭那泪，而我的泪却已夺眶而出，但我哭不出声了。
    长辈送晚辈先走，真是让人痛苦而又无奈的事，俗话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啊，奶奶因为一件事情来迟了点儿，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只有我知道，妈妈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这一个字就是：“我”，她到底想说什么呢，我却不知道了。我们兄弟姊妹七个，只有我一个守在妈妈身边，守着她上路，我可怜的妈妈啊，您为何抛弃了您的妈妈，您为何抛弃了您的女儿，您为何如此忍心啊。她算不算平静地走呢，只有我最清楚，她临走时，好像要摆脱什么似的，有一种痛苦然而坚决的神情。真的，她好像要使出全身的力，挣脱一种束缚。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的言词是那么地笨拙，我的心绪也好乱。我会含泪把今天的感受写出来的。任可呀，你是否让我把我的感受说出来呢？
    阳光明媚的午后，准备给妈妈做的可口饭菜已凉了，我的心也凉了。饭菜的香味会飘出屋外，屋外有调皮的小孩子在疯逗打闹，有大人们喊：“快回家睡午觉。”圣朝的这个睡午觉的传统，不知从何时起，一直被继承了下来，这个传统太受圣朝之大众喜爱了。好像有颇多交往的部落都不习惯，可得入乡随俗啊。
   “对了，现在也到了睡午觉的时间，大家是否也打个盹呢？”傅小姐带着温柔的笑关心地问。
   “不啦，傅姐姐，我们都想把故事听完啊。”前排的小孩大声说。
   “小同学，今天的故事已讲完了，这一章结束了。”傅小姐依旧温柔地笑着说。
   “傅小姐，我们都想知道这后面的情节啊，你看，奶奶为何来晚了、接下来，她们怎样料理后事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说完就完啊。”中间的一个小伙子大声嚷。
   “我前两天一直听任先生讲，虽然他也很少有个完整的结尾，但他一般都讲到日头落到西山后，没有这么早就结束的。”后面一个白胡子老人以年轻人才有的洪亮声音将他的不满足之意传达出来。
    傅小姐依然笑眯眯，启红唇、露玉齿道：“的确从今天起，只能讲半天了，租场地的要提高租金，要租给谈熊与牛打架的人，因为看这个把戏的人、听这个把戏的人比听我说书、看我说书的人多过海了。任先生嫌租金贵，就只得减少字数，控制在半天能讲完的篇幅。”
   “我有一事不明，希望傅小姐启我愚顽。”一个男青年腾地站起来，文绉绉地大声说。傅小姐含着笑，向他点点头，书场上好多人看着他，准确地说，应该是好多人都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当时好些人都吃了河豚，为什么唯独她中了毒呢？”男青年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附和，是的啊，这说不通啊。除了偶尔飞进来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外，好多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我们的傅小姐刚要启红唇露玉齿，可马上就听到一声吼叫，“还不准备走，都几点了？”哦，原来，喜欢看熊与牛打架的人来了，喜欢把场地租给运作熊与牛打架的人来了。好，本章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