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

自从工作以来，接触过的公司不少，亲自也参与了十来个项目，接触过上千名各行各业的“专家”，但从来没有一个项目，从来没有一个公司，可以让我这么的感慨。
首先，这是一个short的项目，我们的工作就是打假，让市场看清这家公司的真实面孔，让其接受市场的无情鞭笞，不管是他股票，还是CB，统统打爆，让其退市，让其破产。之前我每次做Short，都有一种Thrill的感觉，似乎就在这短短几周内，我们掌握着翻天覆地的能力，可以让XXX亿的价值在一两个月内化为虚有，我也每次都很起劲，卖力，觉得很“带感”
接着，事情进展非常不顺，我们就像攻城的士兵，绕着城墙转了一圈又一圈，睁大眼睛，却找不到一丝裂缝，可是我们的鼻子已经闻到了这城墙后面的一丝丝腥味。我们就像嗜血的饿狼，被墙后的血腥吸引，却苦于没有切入之处
再后来，事情峰回路转，一次不经意的谈话中，隐隐约约摸到了铁壁的一丝缝隙，整个Team开足火力，朝着这条缝隙深抓猛掘地，动用了一切可能、法律范围以内的手法。感觉肥美的大肉就在那黑黑而又脆弱的阴影之后。很快，我们找到了软肋，打开了通往城堡内的通道。
可事情却出乎想象
那后面，不是肥美的大肉，而是老弱病残。我看到的不是无良的商人利用投资人的善心，大饱私囊，而是在国进民退的大环境下的苟延残喘；不是贪婪的老板天天开着豪车，花着投资者的钱而毫无愧疚之心，而是天天为了能节省，甚至连500元，都需要老板亲自过手；不是投机的奸商想上市赚一笔拍拍屁股就走，而是为了能在夹缝中活的更久，将自己曾经的过失与造成的漏洞，一点点补上，试图将自己变成一个好人。
我想起了无间道里面的刘德华演的那个角色，他出身不好，一生拼命想洗白自己，他说他只想做个好人。可是梁朝伟没有给他机会。
我也不会给这个公司机会，不是我道德多么强烈，嫉恶如仇，而是我拿了客户钱，我要帮客户赢得利润，如果能打爆这家公司，客户转手就可以套取巨额利润。也许不需要多久，就可以看到一家公司被空方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直到退市，甚至破产，上千人可能面临失业。
如果（虽然没有如果）我是一个中立的人，我没有拿客户的钱，如果我只是一个自由的记者，当我面对一家这样的公司：在国进民退中勉强够活，为了活下去，选择了上市这条不归路，选择了天天为业绩而活。我会怎么做呢？选择一：坚持，犯错就是犯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应该揭露真相，尽管公司带来了2、3K的就业岗位；选择二：网开一面，试图用“中国几乎所有公司的第一桶金都多少有些问题”+“换了别人，也许一样造假，甚至更甚”这样的言论来安慰自己
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