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姑

       来姑在娘新弹的棉花做的新褥子上翻了好几个身儿就愣是睡不着，墙上的钟表咔嗒咔嗒让来姑的小心脏也跟着咔嗒咔嗒起来。窗子边儿上朦朦胧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影子。来姑知道不胡思乱想一阵子是甭想睡着的，索性就天马行空地瞎琢磨吧。
       去年啥时候回的学校来着，好像也是半夜，好像也是比开学时间早了很久。寒假是啥时候走的来着，好像是早就买好了火车票然后姥姥就不在了。来姑记得那是个11号，前一天来姑姥姥让来姑回家待着的时候来姑死活不愿意，琢磨着不好的事儿千万别成真的，然后11号下午来姑就把买好的火车票退了。
       来姑想起姥姥在院子里等自个儿回家的样子，来姑姥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所以到老了脸上都没什么斑，头发全白了也不染，就整齐地全梳到脑后。来姑姥姥很馋，来姑和妹妹吃西瓜的时候，姥姥总要拿勺子来挖上一勺，过年吃肉，娘怕来姑姥姥消化不好不让她吃鱼，姥姥也非得拿筷子夹一小块儿把刺儿挑干净了放嘴里嚼嚼。在来姑姥姥身体还行，来姑还小的时候，来姑觉得姥姥包的包子是世上最好吃的，姥姥会把地瓜切成小块儿包进包子里，白面嚼起来松软带着一丝丝甜，再有地瓜蒸过之后的绵软，恰到好处的给舌头好吃不腻的享受。还有姥姥做的白面糊糊，不喝稀饭的时候就喝糊糊，配点咸菜，简单得带着清苦的感觉，但是现代人的肠胃好吃的吸收的太多了，这简简单单地道的农家饭接地气，懂得欣赏的人必然也有着脚踏实地的品质。
       来姑越想越觉得难过，眼前全是姥姥生前的样子，来姑又翻了好几个身儿也没办法不想，眼里全是泪，弄湿了新褥子。来姑拼命地转移注意力，听见窗外总有不知道什么奇怪地声音，火车经过的时候来姑害怕得很。来姑知道这一年以来自己心事太重了，忧思不仅伤脾，更伤肾，所以才头发哗哗的掉，又耳鸣又腰酸，更重要的是，来姑现在总是很容易惊恐。比如现在，被奇怪的未知声音以及光影变幻而吓到，来姑爬起来打开了灯，决定去和娘一起睡。
       娘和爹的房间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娘一个人睡的，爹总是上半个月班才回来一次。来姑躺下来的时候闻到很好闻的香味，嗅嗅枕头和床单，都没有味道，来姑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来姑没有跟娘说自己想姥姥了，她怕娘也跟着想。娘越来越瘦了，关节还老是痛。白天问娘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回济南啊，娘说随便想哪天回哪天回，来姑说在家待着没事干，娘说，睡觉啊，待着吧，以后没几个假期能在家待着了。来姑想，那就再多住几天吧。
       娘今晚没有打呼噜。来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