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思凡》的戏剧动作与冲突

  《思凡》是小剧场先锋戏剧的优秀作品，是导演孟京辉戏剧风格的完美体现。《思凡》成为孟京辉在90年代“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的起点，也是90年代戏剧世俗化的开端。全剧根据明代无名氏传本《思凡•双下山》改编，还参考了意大利文学家薄伽丘《十日谈》的有关章节，是对中外历史上文艺作品进行了导演意志下的重构，反叛着流行的正统和固有的秩序。使剧中的三条爱情线索交错，这种组合式的结构将固有的故事激活，在一种隐性的戏剧动作支撑下突显冲突，感染观众，揭示“人性解放”这一剧作主题。不同于传统戏剧的是，以《思凡》为代表的先锋戏剧在戏剧本体上有着极大的反叛。内容的变化且不提，重要的是形式上很先锋，很叛逆。尤以戏剧动作与戏剧冲突来反叛传统，标新立异。
  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影响的新型戏剧观引导下的动作与冲突。
  一 表演体系下的动作与冲突：首先明确《思凡》是先锋戏剧而先锋概念下的《思凡》又明显受到布莱希特“叙述体戏剧”的影响。简单来说就是强调“间离”理性的表演规范，是摒弃演员“生活在角色中”，“从自我出发，奔向角色”的表演方法，让演员在情感上与角色保持距离。主张“戏剧必须把他所表演的一切陌生化”。这便形成了《思凡》以多表演区将人物的外在冲突与心理活动相交汇的自由结构方式。不同于固有戏剧观念中对戏剧动作与冲突的表达：动作是冲突的基础，通过人物行动来勾勒人物的外在动作，以此来表现人物内心，形成戏剧冲突，舞台上的冲突和观众想要的冲突。孟京辉的《思凡》有意无意的去隐藏冲突。直白的来说就是内心冲突的隐藏外在冲突的弱化。因为他的情节的不连贯性与表演的不确定性游离于游戏式的虚拟化和理智的间离之间，使得突显了陌生化的效果，舞台行动成为了打断情节故事，迫使人们思考的手段，使得行动让我们从剧情中走出。那种如悲剧式简单的情感共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多角度的深度共鸣。大量不构成外在冲突的行动间离了整个剧情，打破了原有的以幻觉代替理论用共鸣来消解批判的冲突特点。相反《思凡》这出戏于内心冲突中体现的理性思考才是精华所在。观众在人物角色看似无意的行动中可能无法一时得到震惊，但它所显现出的内心冲突如同暴风雨一样剧烈的在我们观剧后的心灵上震颤。小尼姑的如火山岩浆喷发的大段独白，与其说是独白不如说是宣言书，于漫天飞舞的白色纸屑中，定格了小尼姑与自己的道德斗争的挣扎。伴随着马夫的咔嚓咔嚓谐虐调侃的剪发行动，同样也定格了马夫在追求爱情时大胆抉择的义无反顾，心理煎熬的危机与机智掩盖后喜悦的内心冲突。而在众多冲突中，我们不难发现这种拼接组合和谐虐调侃的方式运用下通过对现实生活不合理性的理性否定，透露出幽默背后的理性精神，规制出了人性情欲至真，至善，至诚，至美的追求与宗教信仰的禁锢这一终极冲突。
  二 戏剧空间体系下的动作与冲突：《思凡》同时又是小剧场戏剧。小剧场戏剧的最大特点是直接交流，近距离交流，观众与演员的交流。而这种空间的压缩是有利于观众观察细微表情，体验氛围。小剧场又明显的受到了格洛托夫斯基“质朴戏剧”的影响，在“剥夺拆除从舞台到观众席上全部设备”回归质朴的格氏观演空间的作用下。场景追求的假定性，时序颠倒，空间灵活转换，写意的舞台调度，布景的透明或不透明以及多表演区将大量的象征，隐喻，荒诞，变形，追求人内心世界的外化和潜意识所表现出来，贴近了观众的心理。当观众进入“黑匣子”式的剧场时，面对近在咫尺的舞台，看到充满象征性的舞美设计，此时观众就如同进入了梦中情境一样，他成为了事件的目击者见证人，是类似梦境中“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式的自我意识心理，这种心理也要求舞台行动与冲突的多重意义性和打破刻板程式化的契合。所以我们看到《思凡》中的行动更多的是采用象征手法利用灯光来表现时空变化和人物心境是一种写意化了的动作写意化了的冲突。如转场时多次运用的红色蓝色灯光变化等。那种易卜生式的营造舞台真实感则消失殆尽了。
  孟京辉以自己的戏剧观对传统艺术进行调侃，将之作为嘲弄的对象整合到自己的戏剧中。偏重于“解构式的语言”和“无目的性的动作”在现代/后现代戏剧思潮策动下实现着戏剧形式上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