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未来》：“浮砂-90后守旧分子”

文字：唐小糖 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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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个成功励志的故事，没有名校光环，没有一夜爆红日进斗金的经历，甚至直到现在也不被家人所看好。这只是一个善良少年所坚持的道路，没有KTV，没有电脑游戏，没有潮流服饰，12岁患病在家，14岁开始尝试作词，16岁发行个人专辑，18岁开始走入深山老林里研究侗族文化并将其融入自己的曲风里……尽管，谁都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
浮砂：新时代的守旧分子
    初次见到浮砂是在09年夏天的长沙，那时朋友是这样介绍他的：“这是浮砂，18岁，玩儿音乐的。”记忆中的那个小伙儿瘦小，黝黑，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很安静，常常蹲坐在一边听大家说话，想插话的时候只会对身边的朋友小声的说，而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
浮砂：贵州人，侗族 90年生人。现就读于湖南某艺术院校，声乐专业。14岁起开始做音乐，现正进行侗族以及贵州各民族音乐收集、整理和再创作，并且致力于民间公益事业。
我要是红了才不正常
作为一个音乐人，浮砂并没有“红”过，甚至连知名都算不上。
12岁因为心脏病被大夫判断为:“活不太久了。”；14岁进行音乐创作，16岁发行自己的专辑；18岁开始潜心研究侗族文化艺术，甚至为了去采风常常省下买药的钱。“如果我当初参加选秀节目在电视里讲煽情故事的话，可能都比现在的知名度高。”浮砂这样说。
90后，大学生音乐人，这样的标签让人联想到的是新锐或者少年轻狂，而20岁的浮砂却和他们走在截然相反的另一条路上。所有人都在努力往新潮的方向迈进，而他却选择了走进深山，记录山谷里侗族老人们的歌声。
  
   “不爱说话，也不是特别喜欢出风头。”这是认识的人对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评价。
    
第一次上台演唱侗族歌曲，浮砂并没有把握，当时人很多很乱。和别的歌手相比，他登台之后为自己选的站位离听众更远一些。一开始只是闭着眼睛轻轻地唱，渐渐的整个人投入了进去，吟唱声也越来越大。“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就是胸腔里面好像是打开了共鸣，看上去我并不像哪些摇滚歌手一样疯狂，但是实际上当时我整个人都很沸腾，唱歌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所有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听他唱歌，歌曲结束的时候，没有人回过神来，随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太棒了。”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当掌声响起的时候他却如临大敌一般迅速走向后台换衣回家。
   “我要是红了才不正常，我不像有的人擅长吸引眼球。同学们很多都不知道我出去参加演出音乐节，也不知道我有自己的个人专辑，我做的东西都很小众，他们不爱听，我也不愿意到处宣扬。”
    浮砂对于歌手的定位也很老套：“就是个职业，演员，歌手，老师，售货员……都是职业的一种，所谓的‘红’是吸引了眼球，但并不代表被认可。我比较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够被更多人接受和认可。”
所有的路都是偶然
浮砂出生在贵州最边缘的一个名叫万山的小镇，出生之后因为父母的工作都调动到了贵阳，所以他便自小离开了家乡。浮砂的父母都是工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不论是家庭还是个人都看不出这还孩子将来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童年时期的浮砂也确实是标准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很少迟到早退，不像别的小男生喜欢打闹，爱学习，每年都是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也许他会和以前一样，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2001年，浮砂刚上初中，因为养病而导致他休学在家治疗，父母怕他孤单，于是给电脑连上了网络。浮砂的世界从此彻底改变。
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在家听各种音乐，接触到各种各样的音乐门派，并尝试给自己喜欢的欧美乐队建立制作网站，他的音乐之门就逐步被打开。但是与音乐的接触越深，越是让他觉得要了解的太多。
14岁那年浮砂在小红莓的歌迷网上认识了美国的 Ke'el，因为两人都是小红莓（The Cranberries）的死忠歌迷，所以交谈甚欢，有一天ke'el传了一份自己的乐曲给浮砂，“听完过后立马萌生了把它填充成歌词的冲动。”浮砂这样描述当时的想法，因为在这之前有翻唱歌曲的爱好，以及懂得很简单的录音程序，于是他便拿了个朋友写的诗歌填了进去，就这样得来了第一首歌，浮砂为之取名叫《露水》，这也真正意义上地使浮砂完成了由听歌到创作的转变。
同年，他也在那里认识了来自智利的Marysol，两年之后，也就是06年，两人合作的第一张专辑《SHARED THOUGHTS（又名：思维共享）》于智利正式发行，这一年浮砂十六岁。
 关于那一段时期的回忆，浮砂这样描述“由于没有任何专业设备在合作的过程中我用了几乎所有家里能用的东西钥匙，筷子、盆，甚至卫生纸来发出声音来制作音效，那段时间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之中，现在想想真是近乎于幻觉。”由Marysol提供素材，他再进行混音和添加自己擅长的人声，然后将完成的曲子再拿给Marysol听，这一切讯息的传递都是通过电子邮件。在作品的逐渐积累下，两人的友谊也越来越深厚，09年春节Marysol来到了中国探望了她的朋友与合作伙伴。
因为反复的治疗住院和长期宅在家里，本来不擅长人际交往的浮砂在现实生活中变得愈加沉默和孤僻。16岁的时候他执意要去长沙学习，而这个陌生的城市最初带给他的却是巨大的陌生和疏离感。“我甚至不敢去公共澡堂洗澡。”浮砂发现，自己逐渐失去了往昔的灵气，音乐创作变成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08年夏天的一天，浮砂回到贵州去某个侗寨郊游，途中遇见大雨，他披着路边捡来的一片编织袋无处躲雨而被路边一户人家收留。那天正逢六月六，在当地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雨过天晴之后，主人家带他钓鱼请他喝酒，夜晚的时候他与当地人在江面划船对歌了整整一夜。“我似乎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这种亲密的，近距离的和陌生人接触交往带来的喜悦是第一次感受到。而那天唱出的歌也是格外的好听，丧失已久的创作能力忽然又出来了。”浮砂开始意识到，消极并不能带给他创作的力量，即使勉强做了出来，也是悲观的表达，这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这次偶然的经历也让浮砂第一次走进了自己民族的歌声“那是一种发自人体本能的歌声，就好象说话一样。”他开始为侗族歌曲痴迷并走上了以家乡民乐为主线的创作方向。
乡音乡情
08年末，小红莓音乐网上一位来自哥伦比亚的小伙子Richardo，他告诉浮砂自己是一位DJ，在电台工作，向往中国文化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来中国，他听过浮砂在以前通过网络和其他国家的人一同进行音乐创作的事情觉得很有趣，他表达出想和浮砂合作的愿望。这次，浮砂决定拿出本民族原生态的歌曲，“我希望更多的人，全世界的人都听到我们家乡的歌。”
以前，也有个别国外或者外地的义工与科研组织去做侗族的文化推广，但在侗族人里，第一个做这件事的人是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浮砂。“我身上流淌着我们民族的血，我能够更好的理解我们民族的文化。”
他将几首自己改编过的侗族民乐通过MSN发给了Richardo，通过Richardo再次编排之后，先是在哥伦比亚的首都波哥大一个户外的大型电子party播放，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参加party的人们觉得这是一种极其美妙的，完全不同于任何一种风格的歌曲。很多人开始打听，这是来自哪里的歌曲。后来，因为反响强烈这些歌曲被哥伦比亚电台做成一期音乐节目在整个哥伦比亚播放。
与此同时，他接到了不同的演出邀请，开始被约参加各种音乐节，和周云蓬，严峻，五条人等乐手同台演出，也举办了自己的专场演出。“我尝试了很多音乐风格，实验电子，噪音，甚至流行。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原生态民乐，我觉得那是我最贴近内心的情感表达。”
18年过去，他开始真正走入自己家乡的民族文化。每当假期来临，他总是会回家乡，去贵州最偏远的村落里，和那些老艺人在一起，向他们学习侗族语言。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浮砂虽然是侗族人，但以前却从未使用过自己民族的语言和文字。他开始从新学习这些语言。
“当时很疯狂。”他这样说，找来了尽可能找到的所有资料，每天都在自学，脑子里面全都是关于侗族的语言。甚至到了别人说句中文，他会在心里将这句话翻译成侗文重新念一边的程度。上课时候需要做的笔记，他也是使用侗文标记。
有一次课间，他的一位同学翻看他的笔记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侗文，问他：“这些是什么东西啊？”他回答：“我是侗族啊，这是我们民族的文字。”
“你连汉语都说不好还学什么侗文？！”同学的语气里有明显嘲讽的意味。
浮砂笑了笑没有继续和他争执下去。“我们民族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文字，再不学就又没有了。”
2010年，浮砂和他的朋友在豆瓣建起了一个小站，小站以分享贵州各少数民族传统的服饰、景色、风俗、神话故事、美食、音乐与当代艺术为主，旨在推广贵州民族文化。同时他们也注册了推广贵州文化的微博，并获得近万的关注。在网络上，他不仅仅分享和宣传民族文化，同时也在利用影响力为家乡做公益事业。
08年的时候，浮砂和往洞中学的王老师同为一个国外某世界文化调研组担任侗族语言的翻译，但了解并不多。09年夏末，他和朋友去从江往洞侗寨过吃新节，偶然间又遇到了王老师，才知道他在这个寨子的中学做英语老师。10年浮砂带着摄制组的人们前往往洞拍摄记录片，王老师这时候才第一次知道这个后生在外面说的话是有很多人能听到的。
今年8月浮砂收到了来自王老师的信息，希望这个在外省读书见过世面的后生仔能够捐助为学生们一些御寒的衣物。这时候已经立秋了，贵州山区里的温度已经开始让人觉得寒意料峭。浮砂配合讯息连夜制作了一张募捐海报，以微博的形式发出，短短时间内就获得七百多转发，两天之内便有人联系咨询他该如何将物资寄往王老师那里。
不仅仅有个人的捐赠，也有一些企业的赞助，在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内，募集了将近20箱的衣裤棉鞋发往往洞中学。甚至超出了王老师一开始的预料“太多了，再有多少个冬天都够穿啦。”
    几天之后收到了往洞中学寄来的感谢信，信中说“希望自己以后也会有能力回报你们回报社会，好人一生平安。”浮砂笑的很腼腆：“是这样的，我也希望能有人帮助，我也希望自己能帮助别人，这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浮砂访谈
Q：家人总会给孩子设计一些道路理想，小的时候你家人为你设计的道路是什么，或者理想中你应该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A：也没什么，就是希望我能够养活自己就好了，但是对于我现在做的事情，他们也并不是很支持，我妈经常笑我说：“人家都向往大城市 而你整天往农村跑。”因为那些东西是他们从小看到大，曾经被称为是四旧的东西，甚至象征着落后愚昧。
Q：生病对你的学业有影响么？
A：不能说完全没有，不过也不至于一落千丈，考试成绩也还可以 拿了好几个全国的英语比赛大奖。但是不去学校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造成了我日后的交际障碍，这个很重要。
Q：你有过失败的演出经历么？
A：两年前我在青岛参加音乐节的时候台下有个中年男子拿着酒瓶给我喝倒彩：我操，你们就听那傻逼在台上念经吧！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音乐节，第一次在站在户外那么大的舞台上表演。其实，还是蛮值得回忆的。
   任何一种表演形式都会受到瞩目以及反感，有的时候负面信息比正面信息更有力量。我感受到过接受到赞扬后的可怕的虚荣心的作祟，这其实是一件挺可怕的事，很容易让我们走入迷失，津津乐道享乐于此从而忘却或忽略掉了自己先前定下的目标走向瓶颈。我们在唱歌的时候是肩负责任的，这种责任是通过音乐这个媒介传送给每一个听到声音的人的，同时这也是表演者和观众相互建立的一座诚信的桥梁。我曾经因为自己的不佳表现而自责流泪，虽然台下观众或许并没有发现我出的错误，但是作为在台上表演的人来说，监控器每一秒都在监控着你，若产生一丁点儿失误都会让我感到不好意思。
Q: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想过放弃？
A:我因为没钱的确想过放弃，想去跑场，有人都以为我接过各种各样的活动以为我赚了不少钱，其实很多都没有，我之所以最后没有选择去打工的原因是因为我之前离开学校太久 想正儿八经的做做学生。
Q:你不喜欢“红”这个词，甚至不常和别人宣扬你做的事情，但是你又希望侗族的民族文化艺术能够被关注，你觉得这两者之间冲突么？
A：我只是不喜欢向别人炫耀，我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我觉得老一辈的艺术家挺好的，他们就是把演员或者歌手当作一份工作，做得好，大家认可你，做的不好就再努力，不像现在，好多人都是先红了再去学演戏，学唱歌，人们关注的更多也不是他/她的演技或者歌声，而是她的八卦绯闻，我觉得这样没什么意义。我希望我们民族的文化艺术能够被关注和发扬，是因为对它艺术性的认可和发自内心的喜爱。
Q：你反对商业化么？
A：我不反对，但我不赞赏过度商业化，要有个度。毕竟民族文化和流行歌曲不一样如果你过度渲染炒作了的话 民族文化会失去他原有的功能性的。
Q：你有喜欢的歌手么？流行歌手。
A：12岁之前莫文蔚的超级歌迷，莫文蔚的唱片 收集癖。5年级 6年纪开始喜欢莫文蔚 就喜欢到了现在 那个时候天天晚上做梦都梦见她。还好去年完成了心愿，去现场听了她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