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与《赵氏孤儿》
在这篇论文中,我想以话剧《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与《赵氏孤儿》为例,从喜剧与悲剧,东西方戏剧,传统戏剧和现代戏剧等角度进行一下简要对比与分析。
《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是孟京辉导演的先锋戏剧之经典,原作者为意大利戏剧大师、诺贝尔奖获得者达里奥•福。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的警察局,警察局长及警员对一个在押的无政府主义犯人实行严刑致死,局长妄图掩盖其死亡真相,洗脱罪名,找来一个疯子犯人来编排无政府主义分子的死亡过程,结果却被疯子愚弄。
在2000年赴意大利参加都灵艺术节展演时,达里奥•福给予了此剧极高的评价,但由孟京辉导演再创作的该剧与原作所想要表达的思想主题并不相同。从阶级贫富差距等社会的问题到人性中的自私虚伪、小人物不可抗的命运等人的问题上,孟剧中都进行了更广泛更深刻的探讨。
作为先锋派导演、中国实验戏剧的开创者,孟京辉的戏剧深受布莱希特等戏剧理论家的影响。布莱希特认为,为了强化戏剧的理性教育功能,防止观众陷入所谓“舞台的幻觉”,主张打破“第四堵墙”,即取消观众与演员之间静观审美的距离。本剧将舞台分割成不同区域,导演与演员同台演出,并时不时进行适当的解说和旁白,都意在缩短这种距离。使观众身在剧中,又游离其外,既能与剧中人物命运同悲喜,又能够很理性地站在一个高度,思考剧中所想要表达的主题。
人物衣着、布景道具方面,整个舞美的基调为灰色,不仅因为情节设定在警察局,为凸显冰冷、黑暗的气氛,更与剧中所体现的荒诞诙谐的黑色幽默相统一。唯一身着艳丽服装的是“女警察”,这里既有性别的区分,说明“女警察”的美丽迷人,又因在编排中“女警察”要“打动”犯人,“温暖”犯人,使之认罪,所以穿了暖色调的服装。除了三把椅子和一根吊着的沙袋,舞台上并无其他多余布景。被打死的无政府主义者用沙袋来代替,这种写意的布景通过观众的想象力的作用,比写实的布景更能描绘出真实。好的舞台布景会给演员提供一个环境,而此剧中的背景虽让观众感受到了冰冷压抑的气氛,并没有为演员提供一个所谓的环境,演员在背景前,而不是在背景中在表演,这是此剧舞台设计中不到位的地方。
因为是荒诞喜剧,所以演员的演出是夸张的、放大的。像抽打犯人时用抽打挂着皮衣的椅子来象征,重新编排剧情时的慢动作回放,顺口溜一样的台词等,这样的表演如调味剂一般,为戏剧本身增添了荒诞幽默的元素,也使之更具观赏性和戏剧性。
《赵氏孤儿》由北京人艺的林兆华导演。此版本在原作上进行了大幅改动,弱化了扬善抑恶的中心思想,改编后版本的人物形象更有血有肉,更丰满,更贴近人物性格。如程婴从宫中盗出赵氏孤儿一段,原剧中韩厥不仅主动放走了程婴,更为了程婴安心逃走,而自绝性命,而新版本中韩厥开始并不放走程婴,是经过了公主服毒和程婴的百般声讨之后,才决定让程婴带走赵氏孤儿,最后为求忠义两全,让程婴刺死了他。公孙杵臼在新作中也是带着几分狡诈。而反面角色屠岸贾也不完全给人恶人的形象,他将赵氏满门抄斩,连个小小婴儿都不放过,虽手段残忍,但是为复杀妻之仇,屠勃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却视如己出,对他倍加疼爱。全剧省去了屠勃报仇的部分,最大的改动是屠勃不想报仇,而是被程婴逼上了复仇的道路,这样的处理更符合人性,但违背了中国传统的忠义,观众也在陷入矛盾,这仇是报还是不报,提出了“人”应该一味追求道义还是应回归本性这样的问题。“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大道无道,大仇无仇”,无论是程婴的舍子、忍辱负重,还是屠岸贾的机关算尽,当头来都成了一场空,成了云烟。他们都不过是权力斗争上的一颗棋子,让我们不禁嗟叹他们的悲剧命运。从赞扬忠义到回归“人”本身,这也是西方戏剧对于东方戏剧的影响,传统戏剧向现代戏剧的转变。
相对于孟京辉的实验戏剧来讲,林兆华的《赵氏孤儿》是一部传统的戏剧。它出演在大剧场里,服装、表演等都力求真实。不过当中也有很多象征的表现手法,比如放一段固定的音效,一举剑,就代表被刺之人已死。廖奔在他的《东西方戏剧的对峙与解构》一书中说:“东方戏剧不正视甚至化解冲突,不将悲剧的震撼强调到极致,即使是死亡的展现亦呈现出优美的曲线和心境。着重发挥戏剧的抒情和观赏功能。在对戏剧的审美中寻求尘俗烦恼淤积的化解。”可见这种表现手法受中国传统戏剧的影响——不在舞台上出现血腥场面,追求美观性。说到音效,就不能不提起灯光、舞台设计等舞美对此剧的巨大影响。布满整个舞台背景的岩石布景,通过有无灯光,灯光的强弱和不同角度的映照,呈现了剧中不同的场面。舞台设计极简,只有两个方凳,这两个方凳在情景变换和一些人物对峙等情节上起了很大作用。在主要出场人物身上,打了多个追光,在地面上形成了多重影子,不仅画面更加美观,也突出了情节和人物。由于舞台空间较大,导演把演员设置在不同区域,通过灯光的主次,来转换场景,有时这一幕还没完全演完,下一幕已在舞台的另一端上演,然而这种转变时间地点的方法并没有给观众不适之感,反而使剧情更加连贯紧凑。此剧的舞台设计宏大,富有层次,渲染了压抑、阴森、悲凉的气息,并与剧情很好的融合起来,是戏剧舞台设计的典范。
由林兆华改编后的《赵氏孤儿》与古希腊的悲剧颇为相似,命运笼罩下的含血带泪的奋争令人深思。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则用荒诞喜剧的手法表现了人的无奈与失望,让观众在深意的笑声中流泪。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悲剧看重死,而喜剧看重生;悲剧是感性的艺术,而喜剧是理性的智慧;悲剧常给人以壮美感,正因为观众与演员的距离,才能觉出崇高的意味;喜剧使人感到轻松,打破了“第四堵墙”,才更能体会其中的诙谐和幽默;喜剧恰与人的狂欢激奋情志活泼等情绪相联系,正是对所谓“狄奥尼索斯酒神精神”即狂欢精神的满足,恰如悲剧性紧张是对人的恐惧怜悯情绪的宣泄一样。悲、喜剧的特点,在对这两部戏剧的对比之中,很好的体现出来。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都是人类戏剧发展的宝贵财富,在不同题材的应用中,都能够打动人心,叫人寻味。
《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是孟京辉导演的先锋戏剧之经典,原作者为意大利戏剧大师、诺贝尔奖获得者达里奥•福。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的警察局,警察局长及警员对一个在押的无政府主义犯人实行严刑致死,局长妄图掩盖其死亡真相,洗脱罪名,找来一个疯子犯人来编排无政府主义分子的死亡过程,结果却被疯子愚弄。
在2000年赴意大利参加都灵艺术节展演时,达里奥•福给予了此剧极高的评价,但由孟京辉导演再创作的该剧与原作所想要表达的思想主题并不相同。从阶级贫富差距等社会的问题到人性中的自私虚伪、小人物不可抗的命运等人的问题上,孟剧中都进行了更广泛更深刻的探讨。
作为先锋派导演、中国实验戏剧的开创者,孟京辉的戏剧深受布莱希特等戏剧理论家的影响。布莱希特认为,为了强化戏剧的理性教育功能,防止观众陷入所谓“舞台的幻觉”,主张打破“第四堵墙”,即取消观众与演员之间静观审美的距离。本剧将舞台分割成不同区域,导演与演员同台演出,并时不时进行适当的解说和旁白,都意在缩短这种距离。使观众身在剧中,又游离其外,既能与剧中人物命运同悲喜,又能够很理性地站在一个高度,思考剧中所想要表达的主题。
人物衣着、布景道具方面,整个舞美的基调为灰色,不仅因为情节设定在警察局,为凸显冰冷、黑暗的气氛,更与剧中所体现的荒诞诙谐的黑色幽默相统一。唯一身着艳丽服装的是“女警察”,这里既有性别的区分,说明“女警察”的美丽迷人,又因在编排中“女警察”要“打动”犯人,“温暖”犯人,使之认罪,所以穿了暖色调的服装。除了三把椅子和一根吊着的沙袋,舞台上并无其他多余布景。被打死的无政府主义者用沙袋来代替,这种写意的布景通过观众的想象力的作用,比写实的布景更能描绘出真实。好的舞台布景会给演员提供一个环境,而此剧中的背景虽让观众感受到了冰冷压抑的气氛,并没有为演员提供一个所谓的环境,演员在背景前,而不是在背景中在表演,这是此剧舞台设计中不到位的地方。
因为是荒诞喜剧,所以演员的演出是夸张的、放大的。像抽打犯人时用抽打挂着皮衣的椅子来象征,重新编排剧情时的慢动作回放,顺口溜一样的台词等,这样的表演如调味剂一般,为戏剧本身增添了荒诞幽默的元素,也使之更具观赏性和戏剧性。
《赵氏孤儿》由北京人艺的林兆华导演。此版本在原作上进行了大幅改动,弱化了扬善抑恶的中心思想,改编后版本的人物形象更有血有肉,更丰满,更贴近人物性格。如程婴从宫中盗出赵氏孤儿一段,原剧中韩厥不仅主动放走了程婴,更为了程婴安心逃走,而自绝性命,而新版本中韩厥开始并不放走程婴,是经过了公主服毒和程婴的百般声讨之后,才决定让程婴带走赵氏孤儿,最后为求忠义两全,让程婴刺死了他。公孙杵臼在新作中也是带着几分狡诈。而反面角色屠岸贾也不完全给人恶人的形象,他将赵氏满门抄斩,连个小小婴儿都不放过,虽手段残忍,但是为复杀妻之仇,屠勃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却视如己出,对他倍加疼爱。全剧省去了屠勃报仇的部分,最大的改动是屠勃不想报仇,而是被程婴逼上了复仇的道路,这样的处理更符合人性,但违背了中国传统的忠义,观众也在陷入矛盾,这仇是报还是不报,提出了“人”应该一味追求道义还是应回归本性这样的问题。“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大道无道,大仇无仇”,无论是程婴的舍子、忍辱负重,还是屠岸贾的机关算尽,当头来都成了一场空,成了云烟。他们都不过是权力斗争上的一颗棋子,让我们不禁嗟叹他们的悲剧命运。从赞扬忠义到回归“人”本身,这也是西方戏剧对于东方戏剧的影响,传统戏剧向现代戏剧的转变。
相对于孟京辉的实验戏剧来讲,林兆华的《赵氏孤儿》是一部传统的戏剧。它出演在大剧场里,服装、表演等都力求真实。不过当中也有很多象征的表现手法,比如放一段固定的音效,一举剑,就代表被刺之人已死。廖奔在他的《东西方戏剧的对峙与解构》一书中说:“东方戏剧不正视甚至化解冲突,不将悲剧的震撼强调到极致,即使是死亡的展现亦呈现出优美的曲线和心境。着重发挥戏剧的抒情和观赏功能。在对戏剧的审美中寻求尘俗烦恼淤积的化解。”可见这种表现手法受中国传统戏剧的影响——不在舞台上出现血腥场面,追求美观性。说到音效,就不能不提起灯光、舞台设计等舞美对此剧的巨大影响。布满整个舞台背景的岩石布景,通过有无灯光,灯光的强弱和不同角度的映照,呈现了剧中不同的场面。舞台设计极简,只有两个方凳,这两个方凳在情景变换和一些人物对峙等情节上起了很大作用。在主要出场人物身上,打了多个追光,在地面上形成了多重影子,不仅画面更加美观,也突出了情节和人物。由于舞台空间较大,导演把演员设置在不同区域,通过灯光的主次,来转换场景,有时这一幕还没完全演完,下一幕已在舞台的另一端上演,然而这种转变时间地点的方法并没有给观众不适之感,反而使剧情更加连贯紧凑。此剧的舞台设计宏大,富有层次,渲染了压抑、阴森、悲凉的气息,并与剧情很好的融合起来,是戏剧舞台设计的典范。
由林兆华改编后的《赵氏孤儿》与古希腊的悲剧颇为相似,命运笼罩下的含血带泪的奋争令人深思。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则用荒诞喜剧的手法表现了人的无奈与失望,让观众在深意的笑声中流泪。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悲剧看重死,而喜剧看重生;悲剧是感性的艺术,而喜剧是理性的智慧;悲剧常给人以壮美感,正因为观众与演员的距离,才能觉出崇高的意味;喜剧使人感到轻松,打破了“第四堵墙”,才更能体会其中的诙谐和幽默;喜剧恰与人的狂欢激奋情志活泼等情绪相联系,正是对所谓“狄奥尼索斯酒神精神”即狂欢精神的满足,恰如悲剧性紧张是对人的恐惧怜悯情绪的宣泄一样。悲、喜剧的特点,在对这两部戏剧的对比之中,很好的体现出来。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都是人类戏剧发展的宝贵财富,在不同题材的应用中,都能够打动人心,叫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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