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杂文《丝袜》
奥地利格言家卡尔-克劳斯在《半个和一个半真理》中说过：一个健康的男人满足于一个女人；一个淫荡的男人满足于经由一条丝袜去勾引女人；一个病态的男人满足于那条丝袜。
那天在北大院里骑车，突然发现路边走满了穿黑丝袜的女生，开始怀疑是百年讲堂的演出散场，但仔细观察，却又发现她们来自五湖四海，着各色上装，除丝袜颜色雷同外，其实毫不搭噶。方才意识到这大概是今年的流行。为什么我今年突然开始注意这个？难道已经堕入“病态”！？
阿尔伯蒂讨论装饰是从抹灰开始的——抹灰是对石材的模仿，它一劳永逸地实现了自古希腊以来对作品完整性的追求，装饰自出生以来，并不是创造节点，而是掩盖节点。最常见的肉色丝袜大概就创生自这种模仿——一种面料对皮肤的模仿，使得不可控的、质量参差不齐的皮肤，在它的掩盖下可以以类皮肤的状态“裸露”。这样剥离了对皮肤质感的讨论，直接表现大腿的形态。这也是文艺复兴盛期漠视色彩而钻研几何形的缘由。而古希腊规格越高的神庙装饰也就越少，因为其自身完美（由“完”而实现的“美”）不必借助于装饰，如帕提农；同理，以玛丽莲-梦露的皮肤质量是不需要也不应该借助丝袜的——装饰总是可以把“最好的”和“最差的”变成“较好的”。
丝袜以其对皮肤的模仿，使得一切可与皮肤搭配的服饰都可以与丝袜搭配，其本身并不被作为问题讨论。但是，自从另一个奥地利人阿道夫-路斯宣言：“装饰就是罪恶！”以来，这种以一种材料模仿另一种材料的方法就被禁止了，其实这源头也并不在路斯而在帕拉蒂奥，这个文艺复兴建筑的终止者，几乎用抹灰把一切材料化妆成了大理石，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抹灰作为装饰材料本身的表现力。而路斯主张的方法其实并不“禁止装饰”而是“一切都可成为装饰，所以不需要特别装饰”。这种让不同材料显现自身的方式事实上干掉了整体性的古典理想，要素反而被分开来表现，装饰也就脱离了最终的“大意志”而成为独立的客体被注意，这从对维特鲁威的venustus的两种英文翻译中可以看到区别——一种是attractive(直译为“吸引人的”，高履泰译为“美观”)，是有关感官的；一种是aesthetic beauty（克鲁夫特《建筑理论史》的英译，直译为“美学意义的美”，这与希腊理想中的“完美”相近），是有关理性的。其实让装饰或者材料本身吸引人已经是最近的事了，就如今年出现的黑丝袜。拒绝模仿皮肤，使得丝袜本身的面料和颜色开始吸引人的注意，我欣慰的发现这并不源于我的病态，而是出自现代主义以后对装饰的“病态”理解。这并不只是改变了丝袜的颜色，随之，不同的光泽、透明度、反光度、材料质感也都变得反差明显，丝袜从此脱离了大腿……
由这种多样化显现带来的“混乱”是显而易见的，它总要寻求解决，就像弗兰普顿跳出来研究“建构”一样，对“完整性”的追求最终将演化成类似哥特的“统一性”追求。黑丝袜从独立开始，不再掩盖节点而是制造节点。
最明显的，对鞋子的要求提高了，原本脚踝的位置，作为材料交接处，变得极其敏感。各色凉鞋如果不是和衣服协调是决计不敢上脚的，如果商家警觉，今年应该大肆生产黑凉鞋。更有甚者，有些赶时髦的女士穿不连脚的黑“丝裤”，下蹬凉鞋，颇有穿秋裤上街的风范……我所见到的比较有效的策略是穿球鞋（今年特别透气的女式球鞋也会特别好卖），这样不仅解决了鞋-袜材料交接问题，同时也可以引入运动袜。这种穿法似乎使得黑丝袜又退出了对着装搭配的强烈影响，为什么？其实球鞋的引入使丝袜从模仿皮肤转而模仿裤子，而黑、白色调的衣服恰恰是最容易和其它服饰搭配的。
任何人造品，让它显现自身的特征，比起让它模仿既有的客体，总是需要更多的工作和智慧，故而路斯从社会化生产提出的对现代装饰的否定，在现代主义自始至终并没有节约劳动，相反引入了大量的设计工作，在制作过程中也并没有降低对工艺的要求，如密斯的钢在下料时的精心剖光和阿尔伯蒂对大理石粉抹灰后的表面打磨别无二致……
那天在北大院里骑车，突然发现路边走满了穿黑丝袜的女生，开始怀疑是百年讲堂的演出散场，但仔细观察，却又发现她们来自五湖四海，着各色上装，除丝袜颜色雷同外，其实毫不搭噶。方才意识到这大概是今年的流行。为什么我今年突然开始注意这个？难道已经堕入“病态”！？
阿尔伯蒂讨论装饰是从抹灰开始的——抹灰是对石材的模仿，它一劳永逸地实现了自古希腊以来对作品完整性的追求，装饰自出生以来，并不是创造节点，而是掩盖节点。最常见的肉色丝袜大概就创生自这种模仿——一种面料对皮肤的模仿，使得不可控的、质量参差不齐的皮肤，在它的掩盖下可以以类皮肤的状态“裸露”。这样剥离了对皮肤质感的讨论，直接表现大腿的形态。这也是文艺复兴盛期漠视色彩而钻研几何形的缘由。而古希腊规格越高的神庙装饰也就越少，因为其自身完美（由“完”而实现的“美”）不必借助于装饰，如帕提农；同理，以玛丽莲-梦露的皮肤质量是不需要也不应该借助丝袜的——装饰总是可以把“最好的”和“最差的”变成“较好的”。
丝袜以其对皮肤的模仿，使得一切可与皮肤搭配的服饰都可以与丝袜搭配，其本身并不被作为问题讨论。但是，自从另一个奥地利人阿道夫-路斯宣言：“装饰就是罪恶！”以来，这种以一种材料模仿另一种材料的方法就被禁止了，其实这源头也并不在路斯而在帕拉蒂奥，这个文艺复兴建筑的终止者，几乎用抹灰把一切材料化妆成了大理石，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抹灰作为装饰材料本身的表现力。而路斯主张的方法其实并不“禁止装饰”而是“一切都可成为装饰，所以不需要特别装饰”。这种让不同材料显现自身的方式事实上干掉了整体性的古典理想，要素反而被分开来表现，装饰也就脱离了最终的“大意志”而成为独立的客体被注意，这从对维特鲁威的venustus的两种英文翻译中可以看到区别——一种是attractive(直译为“吸引人的”，高履泰译为“美观”)，是有关感官的；一种是aesthetic beauty（克鲁夫特《建筑理论史》的英译，直译为“美学意义的美”，这与希腊理想中的“完美”相近），是有关理性的。其实让装饰或者材料本身吸引人已经是最近的事了，就如今年出现的黑丝袜。拒绝模仿皮肤，使得丝袜本身的面料和颜色开始吸引人的注意，我欣慰的发现这并不源于我的病态，而是出自现代主义以后对装饰的“病态”理解。这并不只是改变了丝袜的颜色，随之，不同的光泽、透明度、反光度、材料质感也都变得反差明显，丝袜从此脱离了大腿……
由这种多样化显现带来的“混乱”是显而易见的，它总要寻求解决，就像弗兰普顿跳出来研究“建构”一样，对“完整性”的追求最终将演化成类似哥特的“统一性”追求。黑丝袜从独立开始，不再掩盖节点而是制造节点。
最明显的，对鞋子的要求提高了，原本脚踝的位置，作为材料交接处，变得极其敏感。各色凉鞋如果不是和衣服协调是决计不敢上脚的，如果商家警觉，今年应该大肆生产黑凉鞋。更有甚者，有些赶时髦的女士穿不连脚的黑“丝裤”，下蹬凉鞋，颇有穿秋裤上街的风范……我所见到的比较有效的策略是穿球鞋（今年特别透气的女式球鞋也会特别好卖），这样不仅解决了鞋-袜材料交接问题，同时也可以引入运动袜。这种穿法似乎使得黑丝袜又退出了对着装搭配的强烈影响，为什么？其实球鞋的引入使丝袜从模仿皮肤转而模仿裤子，而黑、白色调的衣服恰恰是最容易和其它服饰搭配的。
任何人造品，让它显现自身的特征，比起让它模仿既有的客体，总是需要更多的工作和智慧，故而路斯从社会化生产提出的对现代装饰的否定，在现代主义自始至终并没有节约劳动，相反引入了大量的设计工作，在制作过程中也并没有降低对工艺的要求，如密斯的钢在下料时的精心剖光和阿尔伯蒂对大理石粉抹灰后的表面打磨别无二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