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人生不会遇到几个混蛋?
来自: Ariel
北京的冬天树叶都会掉光,有个诗人叫聂努达,他曾说过,当树叶落尽,生命的脉络才清晰可见。 2016年的人生,好像一场舞台剧,许多小丑混蛋(因为用混蛋一词实在有失读书人的身份,以下姑且省去吧)纷纷登台。以前在书中看到过的丑陋嘴脸,在他人口中听到的小丑行为,一一在我的舞台上亮相,那么真实。于是我开始真正反思,什么才是人性,什么是生活真正的舞台,而我从中也看到了我自己,这可能是2016给我最大的礼物。 季羡林在《牛棚杂忆》里曾经描写过文革时期许多牛鬼神蛇的模样,都是极为平淡的语言,我在阅读的时候,大多是不解,不解为什么牛鬼蛇神们会做出那样的行为,难道他们不是人吗? 那些小楷格子里一个个团作一团的字迹背后,估计还隐藏着作者的许多愤怒,多年以后都难以化去,可是现在我好像能明白了,有的人性,恐怕我一生都无法理解,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牛鬼蛇神意识不到自己的丑,反而以丑为美。 今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奇怪,即便快要进入12月,但校园里还是洒满了银杏的落叶,毫无冬的痕迹。以前我以为能欣赏美的人都不是小丑,但现在我错了,小丑们也能对美头头是道地评论。只可惜,他们的心里其实是看不到美的,眼睛里也只流露出了死灰一样的颜色。丑陋的人生,也只有丑陋的人可以欣赏,我就暂时没有这个能力了。 人性的复杂和不解堪比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难题,没有人能回答为什么有的人行为美,有的人行为丑陋。恐怕是因为人性美从人类起源开始就很稀缺,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法律、道德、宣传口号,循循教导人要向善,可惜大多都废弃了,那些即便是读过很多书,世人眼中的聪明人,也只不过是带着谦谦君子的伪善面具,十足的小丑一枚而已。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脱离动物性,生理和心理进化还处于肛门期,人格还没有独立,品性也还没有净化,就急匆匆地跑出来与人为舞,在生活的各个舞台里表演着自己的绝活,台下观众一阵阵地哄笑,窃笑,偷笑,都被他们当做对自己极大的鼓励,反而表演得更卖力了。 2016年,我生活舞台里出现的小丑们,拉近了我与真实人性之间的距离,我开始明白,原来人的劣根性,卑劣性,也是我可以切身体验的,它们不只存在于别人的舞台上,我也不会永远只作小丑们的观众,我也会成为小丑们直接表演的对象,那些源于他们,令人作呕的行为也要我消化一阵子,同时还要保持头脑冷静,跟他们一起跳舞,让这一出剧早点谢幕。 小丑们一生扮丑,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生活在这个舞台上的资本,当然要穷尽自己的能力了。这一点,小丑们的职业责任感值得每个人学习——以丑为美,一生不厌其烦。 诸多小丑中,有两个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一个长得很像圆规,就连表演方式也像极了圆规,尖酸但异常坚韧,常常撕裂嗓子吼出很多话,以证明自己的不自信和可怜的存在感,但这些话可以把周围观众的耳膜震破,还要及时清理一下,缓一缓,才能听见其他人说话。圆规的伪装非常好,平日里你看不到她的尖锐,可是小丑终究是小丑,只要观众一多,她也有不慎伪装的时候,尖嘴猴腮的样子立刻显现出来,好像脱掉一层人皮一样。我每次都看着她,心里在想,这脱人皮的速度是经过多少年才炼成的呢,怎么这么娴熟?可是圆规的属性就是喜欢扎人,扎身边的每一个人,边披着人皮边扎。看到周围人被扎得团团转时,圆规心里一定在狂笑,可是她还要披着人皮去帮人包扎伤口。我也每每好奇,她从不渴望当着别人的面,炫耀自己的“能耐”吗?从不渴望从他人那里听到对她丑陋表演的真心恭维吗?她为什么总喜欢披着人皮表演,压抑自己丑陋的欲望呢?为什么不想做一个真实的坏人呢?真可悲,一个永远压抑自己欲望的小丑,她的表演也是很辛苦的,估计早已精神分裂了,还强撑着在舞台上多留一秒。但是人性真的很奇怪,丑陋的事情总是害怕公开,害怕见光,所以那些当小丑的人,总是穿着滑稽,带着面具,装成一个正常人。也许他们唯一的羞耻感就在于,害怕自己被视作“不正常”的那一个吧。 另一个小丑,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发现。因为她长得是可爱的,是很好的演员。所以我一直对她很好,她一直在我身边跳舞,几次我都真心地给了她掌声,可是当她要急着谢幕,去另一出戏赚钱的时候,突然爆发了她丑陋的人性,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岩浆淌满了整个舞台,气急败坏地宣告着她本来的面目。看着她留下的满地疮痍,我很伤心,伤心为什么没有看出她是个小丑,不,是个混蛋的本质。伤心为什么我的真诚要浪费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我一下子明白了,混蛋就是混蛋,不管表面看起来怎么样,她们已经没有了最可贵的羞耻感、道德感,只有动物的野蛮、逐利。也真正体会到人性的复杂和深不可测,不由地感叹,也许穷我一生,都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小丑嘛,总是要一直表演啊,离开了表演,他们还能做什么? 人性的丑陋,跟读过多少书,去过多少地方,受过多少教育,平时表现怎么样,似乎毫无关系。因为有的人一出生可能就注定是个小丑,这是个基因问题,他们没有怜悯心、没有羞耻心、没有同理心、也没有自尊。他们说话尖酸刻薄,坑蒙拐骗,虚与委蛇。所以小丑只能跟小丑一起献丑,小丑养育小丑,小丑跟小丑结合,跟小丑做朋友,慢慢形成小丑的群体,然后在跑到其他正常人舞台上献丑,去丢人现眼,收获利益以后又匆匆谢幕。我该说小丑可悲呢,还是正常人可悲呢? 小丑以丑为美,以臭为香。那个可爱小丑的妈妈,我见过,素质很差,她的哥哥我也见过,是个不学无术、逻辑不清的二流子。可我还曾一度不愿相信只有小丑才能培养小丑,想想真是单纯,也为自己跟这样一个人相处那么久而感到可悲。圆规的妈妈肯定是也是大圆规,不难想象圆规一家在一起的时候,是怎样的热闹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得解,小丑配为人吗?小丑配得到幸福吗?小丑配得到别人的真诚和尊重吗?生活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大悲剧,我好像看到的是小丑们,不,是混蛋们都过得很好。他们的认知是一个奇怪的系统,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并且希望世界也运行他们那一套法则。可是好人只要做错一点点,就会难过和伤心半天,这不是可悲是什么?但最可悲的,恐怕是有的好人慢慢也会变成小丑,而彻底忘记自己也曾经真诚过,小丑们真是可怕,那好人又该怎么办? 2016的这个冬天,我好像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开始注视和思考我周围的人,遇到过的人,还有未曾遇见的人。这些人像镜子一样,让我看到我自己,让我看到生活的另一面,开始明白河水在流淌的过程中总是会沾染不同的颜色,总是会遇到石头,会拐弯,会曲折,即便是汹涌的波涛,也有被卸去力量的时候,也有缓慢流淌的时候,就好像生活会进入到另一个阶段,而思考也会进入另一个阶段一样。 我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小丑们给我制造的恶心。说实话,这个过程有点痛苦,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受?庆幸的是,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许释然。 希望在2016年以后,我能继续做一个聪明的好人。因为谁的人生里不会出现几个混蛋呢? ——2016.11.2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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