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完结】《路鸟》狂言千笑

王小川

来自: 王小川(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2016-11-04 09:3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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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09:44:03

    前传 【前传先文艺一段】   [“炮灰”给人的印象就是:小人物、湮灭在历史洪流之中、毫无意义……之类的意思。]         李鹭被压倒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头颅上那只黝黑的手巨大有力,无关意愿的,她整张脸都被埋进了路旁下水沟里的泥泞。   她只是一个小个子的亚裔,很普通的药学院四年级学生,暴力很容易让她的肉体屈服。然而,仅仅是肉体的屈服是不够的,在俗世与黑暗世界的交叉口,要踏出迈向堕落的一步,还需要精神的崩溃。   这是一条罕有人至的巷子,两面是古旧建筑物的墙壁,前后围站了好几个人。他们在低声交流着。恐惧感像是潮水一样,夹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迫,让李鹭整个人窒息在阴霾的雨天里。      玛丽老师说:“我再问你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你是要加入我们,还是非要与我们作对?”她是个迷人的女性,一米七几的个头,棕金色的大卷发,她是李鹭的老师,曾经是……   李鹭很惊恐,尽管如此,她却不愿意妥协。她生长在和平的城市,即使移民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美国,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可是现在,周围那些高大的异种族包围着她,不给她一条生路。   “她不肯点头,直到这样还不肯点头。”玛丽老师说,转身走向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还穿着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金丝边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两只手紧紧握着。有一头漆黑得如同亚裔人种的头发,然而鼻梁高挺、双目深陷,眼珠是琥珀一样的晶莹透明。   玛丽对他说:“白兰度少爷,她不肯点头,你说该怎么办吧。”   “不行,不能杀了她,我不同意。”白兰度说,十根手指绞在一起。   李鹭被压陷在泥泞里,只有半只眼睛能够看到上方的事物。阴暗的天光中,白兰度的身影还是那么笔挺,他是个具有奇异气质的年轻人,很容易就能将他人的眼光牢牢吸引过去。      白兰度说:“不管怎么说,她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她配药的才能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比拟。”   “少爷,请别忘了你的姓氏和责任。她算什么?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却不认可我们的事业,她是您的障碍,您不能感情用事。”   “我知道……”白兰度眼睛牢牢地盯着李鹭,“但是总有办法的不是吗?我们可以把她关住,永远都不放出去。”   “就算只有0.1%的可能性,那也是很可能会成为现实的。您愿意让她活着,然后哪一天跑出去宣扬我们的秘密?”   “不,玛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杀了她。”      李鹭发出嘿嘿的声音,在打手的压迫下,背脊抽搐地耸动。白兰度默默地看着这个狼狈的学生,在研究室共事的同伴。   玛丽转回头去,看见她正努力将头抬起。她打了个手势,黑人立即松开了压住她头颅的手。玛丽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加入我们,还是拒绝?”   李鹭摇头:“即使我可以撒谎说要加入你们。但是白兰度是不会相信的。”她的视线笔直地对着白兰度。      他已经沉静下来,双手不再颤抖,低眼去看地下的学生。   他说:“是的,你跟我说过你的过去,所以我不会相信。你不可能和我们一起。”   “白兰度……”   “玛丽,你不用说了,你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你的父亲靠贩卖0.1克的小袋吗啡来维持生计;如果你的父亲引诱了很多无知者堕入吸毒的行列,;如果你的父亲被他们找上门来寻仇报复,被一根根地剁下手指,你就会理解她为什么不会加入我们了。”   “……”   “她的父亲死状很惨。你可以去看看十五年前堪萨斯时报社会版。手指脚趾全没了,死于失血性休克。”   “白兰度!你给我闭嘴!”李鹭在地上挣扎起来,奋力地要爬起来制止他说下去,那是一段不能让人触及的过去。就算是在最信任“白兰度老师”的日子里,她也只是略略谈及对毒品的憎恶,可是白兰度却将一切都查得一清二楚。      白兰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抬头望着天空,那里不断漏下闪烁灰光的雨线。很细很轻,也很冰冷,落在地上形成了洗之不净的泥污。   “你总是这么固执己见,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白兰度手指很冷似的交握在一起, “致幻药剂之所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它能带来快乐,它让对世界绝望的人们重新获得绝顶的快感,它让穷困的农夫们能够从中获取维生的报酬。这个世界上每样事物都是有好有坏,为什么你总是只看见它不好的地方,却不能宽容地去发现它美妙的地方呢?”   “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我居然还天真地以为你是被他们胁迫才同流合污的。”   “胁迫?”玛丽插进话来,她连连摇头,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是阿基斯家族下一代的接班人哪!谁敢胁迫他‘同流合污’?”      李鹭咬住嘴唇,她面无人色,不再说话。   白兰度还在努力地劝说,想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跟我一起走吧,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美国,我会让你看到人间的伊甸园,你不知道,罂粟农庄里的花季是多么壮观,它美丽得让人想掉泪。”   “是被毒气熏得想掉泪吧。”李鹭冷笑着说,尽管地面很冰冷,但并不妨碍她熊熊燃烧的怒火。      白兰度倒退了两步,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被伤害的水光,长长的卷曲的睫毛扇了又扇。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说:“玛丽,你说得对,我总要做出选择。”   他逐渐冷静下来,下定了决心,不复瑟缩。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两毫升注射器,还有一个中指大小的钢化玻璃容器。里面装了一种灰黄色的混浊液体。   “Vera,我和你说说自己的故事吧。”不等李鹭回应,就继续道,“我十二岁的时候从多维贡来到美国,立志要进入药学研究领域,为的就是能配置出比海洛因还要伟大的致幻药。无法戒除,容易致瘾,令人愉悦,而且能够强身健体。”白兰度把容器打开,用注射器抽出一毫升的液体。   李鹭大约猜想到了他将要做的事,脸色变得苍白。      “这是我三年前获得的原始试验溶液,只可惜还不算成功,因为它对脑神经的伤害是绝对的。三年了,没有哪个试验体能够存活,这个原始试验溶液根本不是我所想要的致幻药,而是纯正的杀人毒药。”   “不过我现在已经成功了,这种溶液用石灰水提纯,再配置一些必需的生物碱,就会是很棒的迷幻药。我们给它命名为Hell Drop,比海洛因还难戒除的药物——可惜我今天只带了原始试验溶液。” 白兰度琥珀色澄澈的眼眸闪烁着愉悦,求知的愉悦,在事业上有所进取的愉悦。他紧盯手中的针管,将里面的空气推出,“你有两个选择,把它注射进压着你的男人身上,或是你自己接受它,最慢半分钟之内也会断气。”      玛丽欣喜地说:“白兰度少爷,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白兰度回头给她一个温柔的笑:“你说得对,伴侣和事业有时候是发生冲突的,我总要做出选择。你比我还要早就发现了感情的危险性,不愧是我最信任的助手。”   他又向李鹭走过去,在细雨里蹲下身,把针管送到李鹭眼前:“你来选择吧,是成为杀人的凶手,还是成为被凶手所杀的被害人?”      李鹭看着这个男人,他漂亮、优雅,像是微风吹拂般和蔼可亲,谁知道却是罂粟花般剧毒无法摆脱。压着她的黑人手掌在颤抖,显然很害怕她会选择把毒品注射入他的身上。可是又不敢松手。   白兰度?阿基斯,看来是个具有无上权威的人。   她很害怕,但是最后还是摇头:“可我还是无法接受。”   “你真是个大笨蛋。”白兰度伤心地说,他低下头,在她被泥污弄脏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着,又温柔地帮她将挣扎中弄乱的短发抚顺。   “你是个混蛋。”李鹭闭上眼,两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其实我很喜欢你的,白兰度老师。”   “我知道。”白兰度跪在泥泞里,他说,“睁开眼睛,我总不能到最后还骗你。”   李鹭伤心地张开眼睛,她面前的白兰度跪在泥泞里,手指上拈着什么透明的东西,而眼眸则变成了浓艳的深绿色。   “绿色……我认识你的四年里,你一直都是戴有色的隐形眼镜?”   “嗯。”   “白兰度,你真是……混蛋!”   “是啊,我是大混蛋,你是笨蛋。”白兰度这么说着,把针头扎进李鹭的脖子里。      “就算下地狱,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好好睡吧。”   白兰度说着的时候,被压趴在地上的他的学生已经没了动静。   她的眼睛大睁着,脖子僵硬地扭转着,努力要看到天空的样子。      白兰度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去。   那是一片阴霾的,飘落细雨的天空。      他很伤心,玛丽从后面抱住他,安慰地拍抚他的胸膛。   “玛丽,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为什么她不赞同我的事业?”白兰度喃喃地说。   “不要紧的,我们回家,忘掉这一切。再过半个月,就到罂粟开花的季节了。”   “我知道,我们回家吧,离开这个讨厌的国家。”   玛丽松了一口气,问:“那么这孩子怎么办?”   “就让她这么呆在这里吧,警察会给她找墓地的。”白兰度说,“我们回家,忘记这一切。”      巷子里的人陆续走出,变得空旷无声。   冰冷的雨淋下,让留在泥泞里的身体更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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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3:55:27

    【杀手住宅非请勿入】      酒保杨“啊”的一声,像想起了什么地说:“我都忘记了,今天是我当晚班,还有半个小时就轮到我了。我先走了,拜拜不送!”可惜决断太晚,不等他脱身离开,下半身重要部位突然一痛,就此倒地抽搐。眼角余光犹见李鹭抬起的腿。   “李鹭!”他不可置信地说,“你怎能这样对我,我如果断子绝孙,就是死了也要找你报仇啊!”   “啊呀呀,你看看我的招牌,我是做什么行当的呀,自然能掌握好分寸。即能让你当下痛得激爽,又能保你以后雄起不误,你应当感谢我技术了得。”李鹭起脚把他翻在门槛外面说,“除非我同意你查,否则别私自查到我头上,记住了?”   “记、记住了……”杨虚弱地说,绝望地发现板直的衬衣已经糟污殆尽。   杨狼狈地站起来,黑色长装裤上沾满泥浆。洛杉矶大多数地方都能做到一尘不染,但是也有例外的地方,比如小东京以南的混乱区以及李鹭住的地方。   “你总是这么粗暴,难怪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人居住。看来就算想要招聘护士什么的,她们也都会觉得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所以才纷纷离职的吧。”他抱怨地说。   李鹭回身要把他关在门外,这时候,一种很古怪的打击音乐从杨的裤兜里传了出来。杨看了来电显示,对李鹭说:“是布拉德……看来他又没死成。”成功阻止了李鹭关门的动作。在下一轮古怪之音开始前,杨把手机信号接通了。   李鹭顺手把杨交给她的药品收好,然后转身等待。   “……我现在就在她这里,你有什么事情吗?”杨正在对手机那边问。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不想重复说两遍,那我们到那里再慢慢听不就行了吗。”说完,杨挂上手机,有点抱怨地对李鹭抱怨,“布拉德不会是被打伤哪条腿吧,他叫我把你带到他老窝那边去。”   李鹭说:“别拿他和你比,你就算了,他做事小心谨慎,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你开车来了吗?我的哈雷布雷现在还在修车行维修中。”   “唉唉,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你当成专用司机了,跟我来,车子停在一个街区外。”      *** ***   布拉德的老窝在另一个地区。杨和李鹭在汽车旅馆住了半个晚上,凌晨四点继续驱车赶去,终于在早上九时前到达。   占地不过四亩的小园林,中间矗立一栋三层的错落型的建筑物,其中整整一面都是蓝灰色的玻璃幕墙。布拉德不喜欢血的颜色,他最喜欢黑色与蓝色的搭配,还十分神经质地认为,Black和Blue和他都是B之一族。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有点小毛病的狙击手,枪法神准。   杨把他的黑色宾士停在园林外面的车道上,布拉德亲自出来迎接。   杨远远看见他从大门那边的车道上步行过来,便十分受不了地隔远对前来迎接的主人说:“你能不能改改自己的坏习惯,三步一个高压线、五步一个地雷的,谁还敢到你这里做客。”   布拉德很快来到车前,开门把杨赶下车,自己进了驾座,回身丢了两根雪茄给李鹭和杨,说:“不这样我没办法安心睡觉。”   杨受不了地翻白眼,上了副驾驶位:“那起码应该安装遥控装置,否则每次有客人来,你都这么出来亲自开车吗?”   汽车沿一条诡异的路线开进布拉德的产业,该处产业的主人说:“遥控信号有被盗用的可能,我还是相信自己。”   “他的神经质和强迫症又上一个等级了,你看看该怎么办吧。”   李鹭摊手,事不关己地说:“他搭档都放任不管了,我管算什么?”   “……”杨很失望。   “谢谢,我不抽烟。”李鹭将雪茄交还给布拉德。   “这不是雪茄,是我最新做的便携炸药,只要不进机场,一般不会被查出来。爆炸威力是TNT的四倍。可以炸掉一栋小别墅。”   杨吹了一声口哨,笑道:“这是最好的礼物,能不能多给我一些防身。最近做的亏心事太多,Z那边又总是派奇怪的任务给我。”   “不给。”布拉德很坚定地说。他一直专心于认路和驾驶大业上,布拉德大爷的别墅,走错一步都能直接殡天蒙主宠召。   “那么能够说一下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了吗?”李鹭问。   “是这样的……”布拉德停顿下来,因为车子安全地停在了自家楼下。   “嗯,我们都听着。”杨说。   可是挑起话题的人却不讲了,他下车拉开别墅门口,进入玄关让客人们换了便鞋,指引客人们避过房内各种各样的保全机关,在三层的一间阁楼外面停下脚步。   杨抓狂地挠脑袋,喃喃地说:“我果然和布拉德合不来,我讨厌他喜欢说话大喘气的习惯。”   对于他明显说给当事人听的抱怨,布拉德毫不理会,对李鹭说:“我这次的任务其实是去多维贡……”   李鹭抬起头,她皱起了眉。多维贡这个名字绝不陌生,甚至像是与生俱来的,烙印在记忆深处一般的深刻。这是白兰度留给她的印记,灵魂最底层的伤痕。   “杨,我之所以把你也叫过来,是因为你是除了Z之外唯一知道五年前李的状态的人。”   听到这里,杨也不由得收敛去满不在乎的神色,他试探地看身旁的李鹭。五年前是他和Z刚刚捡到李鹭的时候。他们这二十五个人中,哪个没有自己的故事呢,然而最惨烈的或许就是李鹭了吧。   “你在多维贡看到了什么?”   “我的任务没有成功,而且还被打伤了一条腿。”布拉德说,“贩毒家族的防守是出了名的严密,所以刺杀不成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在任务中还把自己弄伤了,这在我脱离师门以来尚是首例。”   “……”   杨和李鹭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布拉德是多么可怕的货色。尽管有着小小的神经质和小小的强迫症,但是他的业务水准肯定是尖端的。在美国情报组织的档案里,布拉德这个杀手代号拥有3A的保密级别。      “发生了什么事?”   “答案就在这扇门的那边,里面关着我从那里带回来的一个人……在多维贡,这样的人有一群。他们神志已经不清楚了,体能超出了人类能够达到的水平。然而肌肉量却不多,从外表看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异——这样的一群疯子,随便哪一个都能徒手拧断钢管。”   “多粗的钢管?”   “小腿那么粗的空心钢管,管壁将近一厘米厚。拧断!”   杨倒吸一口气,大声道:“那不是和李……”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李鹭神色平静地说:“可是我还没疯。”   “这几年来,尽管你身上疑问重重,但是我都没有过问你的事情,觉得这是你私人的秘密。但是现在不同了,出现了一群。”布拉德回忆起半个月前的场面,那些被放出牢笼的“人”,仅仅具有人类的形态,神志已经完全被摧毁了。它们见到生物就屠杀,不论男女老幼、不分敌我,直到被摧毁殆尽才终结了那一场屠杀。   “多少人?”李鹭问。   “也不是很多,大约十来人。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想要制造超越人类体能水平的士兵,而那群则是不成功的试验品。”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超强的破坏力、短暂的爆发力……看上去可怕,实际上不堪一击。因为只要是人类的肉体,都会有承受力量的极限。在破坏手中物体的同时,也是在破坏自己的肉体。   李鹭沉淀了思绪,把推断告诉布拉德:“是毒品。名字应该是Hell Drop,原始型或者改良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在好几年前还是尚未完成的致幻药剂。”      “毒品吗,但是这不符合常理。”布拉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吸烟吗,不是因为洁癖,而是因为烟叶会对体能有不可逆转的危害,肺活量会降低,肌体韧性也有所损伤。烟叶尚且如此,何况是毒品。”   杨他担忧地看着李鹭问:“看吧,他果然问到这份上了,你还愿意继续说下去吗?”   李鹭咬牙思考一阵,反问:“如果我说出来,Z会不会有意见。”   “放心,那个家伙绝不专制。如果你自己都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李鹭点头了解,她下句话就是对布拉德说的了:“我跟你说实话,所有的毒品都会对人身有害。但是不一定所有毒品都会降低身体素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   “Hell Drop损害的是人的神经系统,尤其是脑神经。”   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那段过去对李鹭而言意味着什么,因为他是为数不多见过那时候的李鹭的人之一。布拉德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安静地听着。   门口那边应该是一间不太大的卧室,刚才还安静,现在大概是听到门外的人声,里面开始有了响动,一种困兽般的呜咽还有床板被摇晃的吱呀声。   李鹭闭了闭眼,里面的情景不难想象,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如果想要在那种绝望中生存,就要学会适当的遗忘。至少如今正发生别人身上的痛苦,与她无关。   她慢慢地说:“我记得大学时有一个同期的学员做的毕业论文是计算人体肌肉的承受力。算了一整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人体所有肌肉束同时同方向发力,可以与一个蒸汽火车头相抗衡。”   “……不可思议。”   “你说得对,在生活中,没有哪个人能够办到。”   “但是你办到了。”   李鹭摇头,回答:“能够办到要支付出巨大的代价。这种集中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超出了人体的极限。即使强用出来也很容易造成筋崩骨断的后果。所以正常人的神经系统就将这种行为判定是绝不能够被允许的。”   布拉德不再需要问了,说到这里,一切因素都能够联系起来。损伤神经系统的毒品,强大的力量。   “所以那些疯子其实是以自伤为代价才得到那种力量。”他说,“那么你呢?”   “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面对这样的李鹭,即使布拉德也没办法反对,他不得不放弃刚问出口的问题,拧开了门锁。      房间里没有挂窗帘,玻璃幕墙外是一片茵茵的绿树。尽管是密闭环境,仿佛也能感受到外界自由流动的空气。   靠墙一面有一张不锈钢制的架床,上面用牛皮带绑束着一个人——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   李鹭、杨和布拉德一起走到他面前俯视。      那是一个黑种男人,超过两米的个头,身上肌肉虬结,连接肩膀和脖子的三角肌壮硕得如同砖头一般,几乎能够媲美健美先生。   “你说那些人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你撒谎。”杨说。   布拉德皱起眉,他不喜欢被人说自己不讲诚信。   “这是里面最健壮的一个,所以我才把他带回来折腾。李鹭说得对,那些疯子在使用出超常力量之后不久,就会像拔出土地的萝卜一样完全蔫下去。很快就被多维贡当地武装干掉了。至于这个,是硕果仅存的。”   但是可以看见,他如今的状况也不好,涕泪交流着,嘴角流出大片的唾沫,含混凄惨的嘶叫。由于长期的嘶嚎,那嗓音已经弱得几乎听不到,即使他努力地想要以这种行为来减轻痛苦。   “有时候心脏会停止跳动一两分钟,我不知道他能够支撑多久。我回来已经半个月,脚上的伤都好了,他的症状还毫无减轻。”   李鹭说:“不会减轻,直到他死。他的脑神经已经坏了。这样吧,我取一些血样回去,至于这个人,你看着怎么处理都好。”      回去的路上,李鹭沉稳地开车,杨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偷看她的神色。   过了将近十五分钟李鹭还是一言不发,杨终于是忍受不了沉闷。苦闷得两只手都抓扯起自己的头发。   旁边突然响起李鹭的嗤笑。   “笑什么笑!”杨郁闷地说。   “我笑你的动作像猩猩,还是欲求不满的那种大猩猩。”   “哇啊啊!你这没良心的,我这是在担心你啊!”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停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沉闷。五年前的李鹭,症状只有重没有轻。就连Z也说,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他断定那是一种没有办法戒除的毒瘾。Hell Drop——地狱之泉。尝过它的味道的人,都会忘了俗世的欢乐,只有再一次接触到它的圣迹,才能有活着的快感,否则只能生不如死。   “Z说你本来应该是死了的。”   “是啊。”李鹭感慨良深地说,“但是没死成。”   “还说就算你活着,也不可能戒除原始试验药剂的毒瘾。脑神经一旦受到那种药液的毒害,就再也离不开它。”   “……”   “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觉得很庆幸。幸好Z不是万能的,嗯,非人类也有判断出错的时候。”   李鹭沉默了将近两分钟。这段时间里,杨心情放松地躺在座椅上,比起在布拉德别墅里的那种压抑,有个好好活着的李鹭陪在身边,现在感觉是好多了。      “其实……”李鹭犹豫地开了口。   “其实什么?”   “Z说的也没错,请不要对我们的情报来源丧失信心。”   杨放下垫在颈后的手,坐起身看她。李鹭专注地看路,双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神态一点也不寻常。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杨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原始试验药剂的药性比改进药剂要纯正很多,本来是致死型的药物。即使侥幸没死,按照理论来说,毒瘾也会很强烈。——到现在我还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药剂对我的吸引力,就算在制作毒品戒除替代剂的时候,下意识也想自己制作出纯正的原始试验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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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3:56:21

    【奇斯是原始人】      “你!”   “你不必担心,”李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吸引力再大,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憎恨和白兰度有关的一切,那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杨听完这段平铺直叙的话,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裤子,甚至没感觉到已经揪伤了自己的腿。   他见过那种痛苦,虽然没有切身体会过,可是他知道那是一种多么绝望的痛,没有尽头,不知道何时结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更令人窒息的巨浪打来。简直就像是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到了最后,已经辨识不出自己的神智与黑暗之间的界限。仿佛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比湮灭还要凄惨的伤残。   李鹭对于白兰度的憎恨让她支撑过了长达整整一年的毒瘾戒除期,让她存活到现在。那是一种不知道应当如何形容的强烈意志。憎恨本身居然超越了求生的本能。   他不知当如何表达心中所想,只觉得这样的人生太悲哀了,令旁观者也感到绝望的一种悲哀。   “李,你还是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吧。就这么一个人呆在那诊所里面,什么时候出事了都不知道。”   车窗外的梧桐树飞退,车子里却听不到一丝风声。   “你是在说笑吧,像我这种人…只能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李鹭说到这里,再没说下去。   杨闭上了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 ***   奇斯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陪护,他百无聊赖地正在看一本介绍各国名枪的杂志。经过这几日的折腾,他的合伙人史克尔也醒了。再过一会儿,史克尔的妻子索非亚就要过来接手。   在全能诊所那会儿,李鹭只是就颈动脉做了精细的处理,至于其它伤口都没有理会。据说有的医生因为见多了生老病死,以至于寻常的重病在他们眼中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要不会死人的,都是可以搁在病床上等上两三天的小病小患。奇斯以为李鹭也是那样的医生,但是到了医院这边,主治医生的话让他产生了异样的想法,心里很不对味。   医生说:“非常准确的手术、甚至应该说是精确!再也找不出这么完美的急救处理了。”不但颈动脉修复术很精确,就连其它伤口的处理也是细致得当的。   这边的医生说:“再也没有一场手术会比‘不出血’的手术难度更大!紧急处理中没有动用电刀,出血量和创伤口却不大,需要长期积累临床经验和一定的天赋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事后,奇斯和会计聚在一起一谈,发现全能诊所里那个男科女医生真的很奇怪。她背地里一定也接一些黑道上的活,所以对于枪伤、炸伤之类的有些经验。奇斯和会计师得出这个结论。   『奇斯,你怎么了,难得见到你深思的时候。』史克尔用床头的纸和笔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脖子上的伤,让他讲话发声都很不方便。   奇斯把手中的杂志随便盖在床头柜上,眼皮都不眨地撒了谎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索赔的事情。”   史克尔又写了一行字:『床头柜上有油。』   奇斯眨了眨眼,想起早饭的饭盒还在床头柜上放着没洗。他蛋定地说:“没关系,杂志看了就要丢了,枪械年年都有新款,我总不能让旧书在书柜里发霉。”   史克尔无语地把笔放下,对于奇斯与人迥异的思维方式,他到今日已经见怪不怪。   譬如说吧,他昨天就注意到了,奇斯过来陪护穿的是一件深蓝的衬衣,配浅灰的西裤和上装马夹,这本来是十分漂亮潇洒的打扮。   洛杉矶明星很多,人们可不会都认得全,以奇斯的身体条件,这样子随便在街角上一站,肯定会有人以为他是从好莱坞逛过来的影星。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奇斯·威廉姆斯先生却十分别致地在西裤下面穿了一双深蓝色网球鞋,而且当他坐到病床旁边的高椅上折起腿时,史克尔注意到鞋子里面居然没有穿袜子……史克尔的妻子索非亚女士多年来致力于提高奇斯的审美品位,只能说这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任务。   奇斯看见好友一脸便秘似的表情,不由又想到或许那个“全能男科诊所”也可以顺便带治肛肠科。   他完全不知道是自己超出规格的着装让史克尔有口难言,还无辜地安抚他说:“你乖乖睡觉。该死的军火贩子,这种东西居然也敢卖给我们。刚才警方过来查问,听说了这个情况,当时那表情……”   “那表情怎么了?”史克尔觉得好奇,于是写着问。   “像做到最后突然发现射不出来一样。”奇斯说到这里,脑袋里想那个全能诊所一定也能够治好吧。   史克尔叹了气,鼻子里的氧气管让他觉得很不好受。奇斯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如果哪个被他外表迷惑的女人以为他内在也是一样斯文有礼,那就等着见鬼去吧。   史克尔写:『你脑袋里怎么净想这些东西。看来我要跟索非亚说一声,让她帮你找个不错的女人。』      *** ***   李鹭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见到奇斯,那已经是她对史克尔进行急救的五天后。   杨递交过来的报告书上查得比较清楚,史克尔和奇斯是开私人武装公司的,性质有点像是为雇佣兵和保镖拉活儿的皮条客,养了不少实战经验丰富的雇员,深受保险公司的照顾,间或接受一些地方部队的培训任务。   这样的人身家不错,走的是与政府为伴的康庄大道,按道理而言不会与他们这种暗地里生存的人扯上太多关系。何况她本人也的确不想扯这种关系,谁知道哪天就被国家谍报机构列入需要高度注意的黑名单之中呢。   这一天就诊患者不多,她天还没黑就挂牌收摊,器械全部消毒清洗了,把百叶窗帘都合上,把破旧的脚踏车从楼梯间推出来。先锁门,然后准备出去买菜买面包。   洛杉矶大部分地方治安氛围不错,坐落在白人社区的房子不锁门也不会有人闯空门,车主们也习惯了不锁车,钥匙就挂在遮阳夹板上。但是全能诊所太靠近“小东京”了,就在那片大和民族聚居地以南的街区,是整个洛杉矶最为混乱的地方,出名的打砸抢殴惯发地。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从巷子外面一直过来,停在她的身后。   李鹭心里一激灵,还以为又是什么黑帮斗殴事件找上家门了,转过身,却看见奇斯从车上下来,手里倒提着一束深红色的玫瑰。   她狠狠地吓了一跳,那反应像是见到刺客似的。   “别,别跑!”奇斯连忙退开几步。按照他的常识,看到女人要跑,最好的留人方法不是追上去,而是退后几步,表示自己没有动武的意图。这样的“常识”肯定会让他在追求女性朋友时吃上大亏,不过面对李鹭,却正好用对了方法。   李露脸色阴晴不定地说:“我们家乡有一句话,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其实并不害怕什么人来做掉我。”   “做掉?”奇斯傻傻地重复,这种很黑道的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那红得流油的花朵,像见到天敌的响尾蛇,尾巴都要竖起来一样,说:“你拿这些花是什么意思!”   奇斯看看倒提的鲜花,又看看她,疑惑地问:“难道你不喜欢?花店老板说年轻女孩都喜欢这种。”   而且就他本人的切身体会而言,他自己的确也经常收到这样的花束。那些上至六十几,下至十二三的女性们,都喜欢把这种花往他办公室里塞。基于这两年的经验,奇斯深刻地认定,所有女性最喜爱的就只有红玫瑰。   “你确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红玫瑰的含义?”   “含义,有什么含义?”他只知道价格不太便宜,比他在唐人街吃一碗蛋炒饭要贵多了。   很好,李鹭想,这是个地不长草鸟不拉屎的乡下来的纯洁青年,好一个会用枪口顶着医生额头的纯洁青年。   “那天早上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奇斯说,“我不是故意拔枪的,真的,只是太着急了,那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鹭很宽宏大量,只想尽快摆脱这个会行走的麻烦,于是敷衍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谁都会有拔枪指着别人脑门的时候,你千万别介意。”   奇斯一愣,说:“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很不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的,您多心了。”   说到这里,冷场。   李鹭身上自有一种气势,甚至比大医院里的医生还让人感到敬畏。奇斯摸不准她的心情,暗自开始千回百转的思考:她为什么不继续说了,是生气吗?一定是的,那真是糟糕的见面,哪有病人亲友用枪指着救命恩人脑袋的!   李鹭想,这个大高个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是来割□的话,她不介意往他身上来那么绝对能够让他深刻记忆一辈子的一刀。遗憾的是他不是来就诊的,他站在这里,手里提着求爱用的红玫瑰,他说他不知道红玫瑰的含义,可是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能道明来意的话。   最后是李鹭打破僵局:“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是个小市民,不想惹什么麻烦,更不想和黑社会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嗯,掰掰。”说完,爽快地一挥手,蹬上脚踏车狂飙离去。   奇斯在后面静立半晌。   秋天的风飒飒的吹,洛杉矶的风让他觉得有点凉。   他拨通了史克尔的电话,向他最信任的合伙人寻求心理安慰。电话一接通,奇斯就沮丧地说:“史克尔,有人说我像混黑社会的,我们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跟第三产业收保护费的地步了!……你呀呀呀什么呀,就是给你做急救的那个男科医生啊……还呀呀?你就不能换个词?……对不起,我忘记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只是纯粹想发牢骚……我,我还是挂了。”      *** ***   洛杉矶是有钱人的天堂,天堂的种类很多,就要看你想怎么过。   奇斯泡在酒吧的吧台前,双手捧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基调鸡尾酒,眼睛直盯调酒师的双手。调酒师正在为一位客人调制一种叫做玛格丽特的鸡尾酒,他把柠檬切了四分之一瓣,用金属小叉固定了,拧出新鲜的柠檬汁液,手势优雅,让人宁静。   “威廉姆斯先生,您今天晚上好像有些精神不振?”调酒师一边开始用摇杯,一边和吧台前的奇斯说话。这个调酒师也是个东方人,大家都叫他杨。   奇斯经常来这个酒吧,与几个轮班的调酒师都能谈得来。说起来,酒吧其实也就像小诊所一样,主要还是靠着回头客来支撑生意。   奇斯说:“我像黑帮混混那种人吗?”   杨微微地笑,牙齿都不露的那种斯文腼腆,说:“真遗憾,我可没有见过黑帮混混。”   “唉!”奇斯又软倒趴在吧台上。   旁边一个人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了,状态不勇啊,是不是失恋了。”那是个常客。他们这种单身为乐的男人,不喜欢看脱衣舞表演,也没有什么其他刺激娱乐,于是成天像个老年人似的泡在酒吧里,捧一杯酒能耗上大半天。   “失什么恋,你能对一个女的男科医生恋得起来?”奇斯唉声叹气。   “男科医生?”杨问,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奇斯敏感地注意到了。   “叫做李鹭的,你认识吗?”   几个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杨额头上冒起冷汗,连连摇头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那样认识她的,我根本没有光顾她那方面的生意。”   奇斯对波罗维说:“看,女的男科医生,是个男人都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否则就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常客问。   “一个朋友需要急救,就近就进了她那里。”奇斯说。   杨也说:“李鹭在我们华人圈子里挺有名的。医院对我们这些移民的收费格外高昂,去一次医院等于是抽筋刮骨一次,所以大病小病基本都习惯去她那里看。”   “大病小病?”波罗维很好奇。   “嗯,从牙科,到泌尿科。啊,不好意思,身为酒保还在吧台上说起这些,是我的失职。”   全默了。   奇斯恍然大悟:“难怪在她那里,什么东西都能看得到。”   “她那里病人不少,但是收的诊金很少,基本刚够维持下去。有时候接到麻烦的手术才会收一单大的。”      经过这次谈话,奇斯越发对李鹭感兴趣。他本来想第二天就去弄个明白李鹭怎么就把他和黑社会联系在一起了呢。可惜当天晚上一个电话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公司的事情来了。   这单生意约定了半个月的时间,十五人分三组,昼夜二十四小时轮班,酬金才收了六十万。当然,这只是常规酬劳,如果有人在执行任务中出了意外,还会得到额外的补偿。   史克尔说得对,这年头,保护人比杀人要难上加难,可是杀人却比保护人能赚的钱多得多。不过史克尔也看得开,他安慰自己最经常用的话就是——还好,那不是日元。   等奇斯从华盛顿回到洛杉矶,合伙人史克尔也好得差不多了,纱布虽还没去掉,人终于可以生龙活虎地回去照顾生意上的事情。   奇斯趁机请了半个月的大假,准备好好逍遥一下。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4:00:49

    【医生比恐怖片可怕】      逍遥大假第一天。奇斯又站在了全能超效诊所外面,大清早,吹冷风。   他呆呆地站在广告牌旁边,被里面传出的凄惨叫声所震慑,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扭头就走。里面有女人在哀叫:“帮助我丈夫,求你!”   男科医院+女人+求你帮助我丈夫=WHAT?!!!   ……又是一对由于雄性生理功能不全导致夫妻生活不和谐的男女,难怪这女人叫得如此卖力呢。奇斯叹气。   早上七点多,天刚亮不久,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开始有零散的路人从小巷里经过。   一个东方人妇女带着一对大概才五六岁的儿女经过他旁边。小女孩回过头好奇地打量广告牌和奇斯,妈妈马上制止说:“贝蒂看路,别看变态。”   ——在保守的东方人眼里,广告牌上有关让人“更high更快更强”的鼓吹就是变态言论,站在广告牌旁边的男人是变态病人。   奇斯忍无可忍,掀起帘子往里冲。      李鹭都忙得快要疯掉。头一夜就有人按门铃急诊,开门去看,是一男人把他妻子抱过来接生。   男人牛高马大挺有力气,胆量却不大。他妻子在产床上痛得抽筋,注射了杜冷丁还呻吟不断,把男人吓得脸色发白。羊水刚破,随着妻子的惨叫,那男人就直接昏倒在地了。搞得产妇顾不得自己痛,爬起来扯着李鹭的衣袖哀叫:“救救我丈夫!救救我丈夫!”      奇斯进入那间万能手术室去找李鹭,刚看一眼就立刻崩了……一个男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翻白眼,一个女人在产床上痛哭流涕,扯着李鹭的衣袖像扯救命稻草似的。   “救救他!”女人身上盖着蓝色的被单,死死抓住李鹭,虚弱地哭。   李鹭瞪奇斯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奇斯发现自己很奇怪,平时在外面、在公司,都是理智型的人物,虽说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BIG,但是业内同行绝不至于小看他。可是到了这家该死的男科诊所,就变得先天智障加后天脑残,话都说不全。   李鹭说:“那边的工具箱递给我。”   女人快断气地哭:“救救我丈夫!”   奇斯递箱子:“给你。”   “求求你,救救他……啊,痛……”   阵痛总算又来了,奇斯居然感到很庆幸。   李鹭从工具箱里找了把大号剪子出来,放在女人面前:“你再不好好生孩子,我把你男人命根子给去了。”   女人一看那巴掌大的剪刀口,眼睛一翻,晕了。   李鹭松了口气:“总算消停了,你们倒是夫妻情深。”   “可是……”奇斯嗫嚅,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产妇和产妇的昏倒的丈夫,以及因为产妇和产妇的昏倒的丈夫而显得阴沉的男科女医生。   李鹭不理他,出去准备器械和药物。临经过地上的男人身边时,顺势踢了一脚,骂:“没用的男人。”   她踢的位置十分接近男人中间,看得奇斯有点发颤,甚觉自己没有遇到这样的敌人是天父恩赐。   等李鹭回来,手里多了许多东西。张开临时无菌室,消毒,麻醉药剂、手术刀具……   “等等,你要干什么?”奇斯及时阻止了她。   李鹭低头,眼睛如同射出箭来,盯住奇斯抓住她手腕的大手。   “你要给她剖腹产?”   “是的,胎位不对,现在正好是时候。”   “出了问题怎么办?你负责?”奇斯不会表达他心中所想,他只是想提醒李鹭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最低限度也要保护自己不被法律追究责任。   “什么问题?”李鹭拨开他的手,温和地说,“你害得我又要进行一次消毒。”   “全身麻醉很容易出问题。我有一个朋友,因为全麻失误……”奇斯说不下去。那个朋友后来没有醒来,没有奇迹,他到现在还躺在病床里,每隔半小时要靠护士翻一次身。即时有定期的按摩,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萎缩了。   李鹭大概知道麻醉会引起什么问题,所以大医院能避则避,如果实在需要,也会取得患者或家人的同意签字。   “……我已经取得她和丈夫的同意签字了。”她说。   “行医资格呢?麻醉师资格呢!”   李鹭已经进入无菌室,停在透明幕布里,奇怪地审视他,旁边是个等待剖腹产的昏迷产妇,外面还有产妇昏迷的丈夫。她很奇怪地问:“你是在为我的事情担心吗?可是为什么呢?我不过就是曾经帮你的朋友止过一次血,而且也收了高额的诊金。你甚至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   李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哎……”李鹭指着外面,说,“麻烦你出去一下。”   奇斯很乖很乖地走了出去,来到接待厅里,他脑袋里乱成一团。   活了这么大,二十九将近三十的年纪,拉过五次女性的手——为了把她们从枪林弹雨中拖出来,亲过两次女性的嘴——为了给她们输送氧气,而且其中一个是六岁的小女孩,一个是七十八岁的老太太。   但是她们从来不会问他:“你为什么担心我?”   一般都是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   究竟是为什么呢?奇斯被李鹭的问题搞得快疯掉,他又拨通了史克尔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奇斯就茫然地问:“史克尔,她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一回,史克尔是休养到说话也不会震痛伤口的程度了,但还是被他莫名其妙的陈述句搞得莫名其妙。   “她问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呢?”   “那你担心她了吗?”史克尔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好像嘴里还在嚼着牛油吐司。   “史克尔,我好像喜欢上她了,可是为什么呢,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从哪国来的。”   耳机里的那边沉默了一阵。   “啊!?”史克尔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结结实实地大叫一声,紧接着从耳机里传出锅碗瓢盆之类倾倒的声音,好像到了世界末日,史克尔狼狈万状地问,“奇斯,你现在在哪里?”   “全能超效诊所。”   “该死的我不知道在哪里。”   “就是给你止血的那个。”   “那时候我都已经昏了。”—_—   “约翰知道。”   “哪个约翰?”   “会计师。”   “你说的是约翰森?”   “大概是的。”   “好,你在那里别动,哪里也别去,我马上就过去接你。”   电话收线,奇斯软倒坐在接待台旁的沙发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怎么会这样,一旦觉得好像有点喜欢那个医生了,结果越想就越是,越发没有办法否认了。每次和她说话,都让他皮肤上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就算和最凶猛的Killer正面对上,都不会有这样激动的感觉。比芥末更加呛人,比川辣更加够劲,东方人都是这样勇猛的生物吗?   他沉浸在烦乱的初体验中,里面手术室的李鹭大声叫起来:“金头发的那个大高个,帮我把后台的纯净水扛过来。”   在奇斯回过神之前,身体就作出了行动,区区四十加仑的一桶水不算什么重量,他送进了手术室。透明的无菌仓里,蓝色被单遮挡了产妇大部分的身体。   奇斯按照李鹭的吩咐把水桶放在无菌仓旁边的地上。抬眼一晃就看见肚皮隆起的形状、鲜艳的刀口、李鹭手里抱起的血淋淋的一团。   奇斯想,我是《电锯杀人狂》的狂热粉丝,《开膛手杰克》的忠实观众,《现场碎尸》是床头必备碟片,《铁血战士大战异性》之类只是小菜一碟;以前杀过狗宰过羊,帮朋友取过子弹截过烂骨……   ……但为什么头还会这么昏呢?      李鹭把婴儿口鼻中的残液吸去,伴随着婴儿响亮的哭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她惊愕地回头,发现地上躺了两具男人活体。   昏倒的产妇丈夫。   昏倒的路人甲奇斯。      *** ***   奇斯昏倒的时候,撞翻一个器械盘,落下的刀子扎进了他的手臂。   史克尔首次神志清醒地进入全能诊所,就看见他的搭档奇斯难得的失态的一面。以至于直到现在他还笑得前仰后合。奇斯不安地昏睡在沙发上,眼下有乌青的印记,像是为恶梦所苦的可怜的孩童。   李鹭算是仁至义尽,她在处理完产妇和婴儿后,立即就为奇斯包扎了伤口。史克尔临走的时候,连连感谢上次李鹭对他的救命之恩,询问诊金够不够。   李鹭脸色阴沉地说:“上次是上次,你朋友已经帮你支付过了,这次的要另外算。虽然主要责任在于你的朋友随便昏倒,但把利器随处乱放也是我的责任,所以这次就不收诊金了。可是纱布和外伤药的成本还是要收回来的。你可以选择用医疗保险支付,但是我们比较欢迎现金。”   为了替好友取得诊所主管人的好感,史克尔为此支付了五个美元。   史克尔的脖子上还缠着纱布,可是奇斯失态的事情是如此的震撼了他的魂灵,以至于从看到好友被包扎周全的样子,到上了车回了家,一直到奇斯自然苏醒,史克尔断续反复发作的抽搐性大笑还是停不下来。   “你喜欢上了个难搞的女人,”史克尔说,“不过不要紧,我会帮你查查她的喜好。”   他的妻子索非亚从厨台上把水果和咖啡壶端过来,笑着问:“你们遇到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一个女人!”史克尔说,“是一个让人畏怕的女人,我们的奇斯终于找到他的春天了。应该算是一见钟情。”   “那多浪漫!”索非亚说,“当年我也是对你一见钟情。”她和史克尔在同一所大学取得了法学学位,史克尔毕业后和奇斯合伙开了公司,索非亚则成为了律师,她的目标是成为州立法院的法官。不过据说最少还要再奋斗十年,因为州立法官任职要在四十岁以上。   “问题是奇斯好像不得对方欢心,”史克尔说,“还给人家添了麻烦。你能想像得到吗,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医生,不但很失礼地大吼大叫,而且还拔枪顶在她脑门上。”   “啊呀呀,奇斯,我知道你的成长环境有异于普通的美国公民,所以习惯用枪械解决问题。可是这么对待一位女士也太不道德了。”   奇斯低垂脑袋,神色显得灰败。他沮丧极了,他本来绝对不是想要帮倒忙的。这回可是出尽了洋相。   “小奇斯啊,你以前不是对这种血肉横飞的东西熟视无睹吗,怎么这次如此脆弱了。真是可爱得我见犹怜。”   奇斯狠命砸了一个抱枕给史克尔。他皮肤白皙,格外藏不得红色,看得出脖子到耳根都血了一片。   “谋杀啊谋杀啊!”史克尔大叫!   索非亚安慰地说:“没关系的,奇斯你已经算不错了。你应该去查查各大医院妇产科的记录,没有几个陪同生产的丈夫能够在妻子生产过程中安然无恙的。所以说,男人真是没用。”   被归类为“没用男人”的奇斯不答话,把脸埋在旁边米奇老鼠的大头里。   “如果她事后报警,奇斯的持枪资格就要取消了。”史克尔又补充。   “那位医生真是个有善心的人士,但是我不赞同她纵容犯罪的做法,她还是应该报警。”   “索非亚,你就别再打击奇斯了吧,他都已经够倒霉了的。”   奇斯一脸委屈地缩在沙发一角,身边围绕零零总总的布偶,他抱着小鹿斑比的巨大玩偶。   ——相映成趣!史克尔夫妇饶有趣味地得出结论。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4:46:33

    【洗澡别忘带武器】      日历翻过十二月,就连地处南方的洛杉矶也开始比较冷了。和北方不同,至少这里树木还是沉沉的绿色。把最后一批药剂试验体处理完毕,李鹭将最后获得的戒毒替代剂生物碱晶体封入一枚试管中,觉得肩头上的担子总算松了些。   和杨、Z他们认识经历了五年,他们的目标一致,就是阻止墨西哥附近毒品产区的扩张。合法的手段也好,非法的手段也行,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再所不惜。   布拉德全球性地接杀人营生,杨只是一个小酒吧的酒保,至于组织里其他的埃里斯、卡尔、朵拉……有的是华尔街的资产评估师、有的是政府公务员。李鹭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参与入这个组织,也没兴趣知道,那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有意义的是,Hell Drop的原始试剂——这个使她经受了长达一年戒毒期的毒品,如今似乎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白兰度·阿基斯这个人,逐渐从多维贡的幕后走到了台前。   李鹭醒来,睁开眼睛是白色的天花板。她一时之间还感到有些恍惚,而后就被冷空气冻得越发清醒。往窗台看过去,外面黑蒙蒙一片,还没有天亮的样子。按掉了预设的闹钟,起床。   这几天事情太多,头一夜也没有睡好,凌晨三点才上床。音箱还没关,电脑屏幕也在闪烁,正在播放在线新闻,电台评论员在播报环球一周时事。   罗可的大嗓门显得很精神,正在讲述墨西哥边境两大家族的恩怨史。阿基斯家族与杜罗斯家族,罗可很幸灾乐祸地说,我们应该感谢这两个毒枭世家独特的世界观,在过去百年中,他们反目成仇,即使家族内部也一直都在内讧。而没有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毒品生产上。   李鹭没工夫理会主持人恼人的嗓门,穿上黑色中袖高领毛衣,到书柜前挑了一瓶薄荷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窗台上等待天亮的到来。这栋被夹在高层建筑物之间的六层小楼租金还算便宜,她签了长期租赁合同,租借下一整栋楼。六层楼上是两间卧房和一间书房。她靠坐在主卧的飘窗台上,一动也不想动。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李鹭心烦意乱地放下酒杯,从书柜上的座架拿下手机接通讯号。   “早安,”那边是杨,“埃里斯从多维贡回来了,他的腿被打伤了,不过带回了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需要我的帮忙吗?”   “前天晚上,只是皮外伤,你上次给的外伤药还有很多,他自己都处理好了,”杨说,“不过有很惊悚的消息,我过一会儿发给你,你注意查收。”   “我知道了,谢谢。”手机那边的讯号迅速中断,只剩下嘟嘟的挂断声。   李鹭来到电脑前,邮箱早就是打开状态。她坐在电脑前又在发呆,没过几分钟,终于有了新邮件进来。   李鹭点开来看,是一封生日快乐电子贺卡,伴奏是一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有点嘈杂的电子音乐……她皱起眉,联上待机在一旁的笔记本,运行其中的一个录音软件,录好后立即将台式电脑关了机。这是杨帮弄到的笔记本,运行速度不错,不过片刻,音符被替换成一段莫尔斯密码。二次翻译后,变成了如下一段文字:   白兰度·阿基斯将与杜罗斯家族联姻,私人武装部队合并逾八万人。   Hell Drop取得重大进展,来春将进入量产阶段,销售渠道亦已打通。   ——From Young      李鹭默默看完译文,按下粉碎键。   阿基斯与杜罗斯是墨西哥边境三不管地界里的两大家族。各国官方基本不敢公布它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每年新出产的各种毒品,百分之六十出自于这两大家族的农场。   说是农场,不如说是国度。他们不需要警察维持治安,不需要政府进行社会管理,他们自有私设武装部队。幸运的是,由于生意上的倾轧,阿基斯与杜罗斯两家在过去百年里一直如同天敌般相互仇视,这也给墨西哥和美国的缉毒事业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然而现在两家却联系在一起。结合点就是白兰度·阿基斯这个人。      书柜的一隅有一张班级照。其中有一个黑头发白皮肤的年轻讲师。微曲的头发很浓厚,遮盖了大部分的前额,黑丝边框的眼镜后面,是琥珀色的眸子。   她咽了一口酒,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冷笑——琥珀色的眼睛?那几年白兰度骗得她够狠,就连眸色都是假的。白兰度·阿基斯,那双如同猛毒一般的浓绿眼眸,就算过了这一辈子,她也不可能忘记。   手机突然又响了,李鹭心情不太好,放在一边没有理会。但是杨奸笑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放,不厌其烦。李鹭很是懊悔,那该死的酒保以前摆弄她的手机时没有进行阻止,以为这不过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通讯设备。然而一旦手机铃声被替换成最让人厌烦的人的声音后,事情就不同了。   她不耐烦地接通讯号,没好声气地问:“又怎么了?”   “没,因为事情涉及白兰度那个人,所以想确认一下你是否安然无恙地看完了信息,没有四处发飙。”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即使发飙也绝对不是因为白兰度,而是因为你的骚扰电话。”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可怜的白兰度,事到如今居然都不及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你愿意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的话,我不介意在你身上捅出一个马蜂窝。”   “狠心的女人,就不能让我自我陶醉一会儿吗。”杨抱怨道。   李鹭轻松带过他的抱怨,转移话题说:“戒毒替代剂已经做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我在帮布拉德制作安保远程控制系统,过几天再去你那里拿吧。”   “布拉德,那个信奉手动安保系统的人?”   “他这回想要试试看新技术。他顺便也要给我介绍一个信用不错的军火商,我要去看看有什么新款自动手枪。”      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李鹭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又说:“我想洗澡。”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杨才故作镇定地回答:“我知道了,你洗你的去,不用连这种事都报告。”   “可是天然气被停掉了。”   “又?!!”杨的声音体现出抓狂本质,“银行不是有自动缴费业务吗!”   “我忘记往里面存钱了,这你可不能怪我,为了你上次交待的戒毒替代剂,我废寝忘食日夜不停,什么旁的事都做不了。你难道不觉得有愧于我?   “你现在想怎么样。”   “嗯,我想去你那里洗。”   “……”   “不给去的话就别想拿到成品了,合成路径我马上就毁掉。”   她说完,然后听到话筒里传来磨牙声。   “好吧,你自己去吧。”   “密码锁怎么开?”   那边传来的咬牙声越发响亮,最后杨还是很容忍地说:“你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发送进入许可。”   “谢谢,你最好了!”李鹭兴高采烈地亲了一口,挂断电话。      杨是个聒噪的酒保,调酒十分专业,味觉嗅觉极其灵敏,所以也格外受不了别人进入他的领地。他住在犯罪多发区,整整一栋三层小楼都是他名下的物业。   李鹭顺利入了门,学杨的痞性子吹了声口哨。杨这个阴谋家,把自己的楼房搞得跟未来世界似的,开门关门、热水烧饭,全部远程遥控。   李鹭连洗浴用品都不用带,仗着有主人的通行令,在房间里畅通无阻。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杨在那边叫:“不许上二楼!”   “我没上啊……”李鹭理直气壮地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室内监控开着呢。”   李鹭抬头一看,居然还真在墙壁装饰花束后面发现了针孔摄像机。   “原来这是二楼啊,”李鹭大言不惭地说,“我还以为是一层呢。”   杨气得直咬牙:“那你以为刚才进门的一层是什么?”   “啊,我以为我是从地下室进来的。”   “李鹭!”   李鹭堵着耳朵,把手机拿远直接关掉。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原来男人龟毛到一定程度,叫声也是会要人命的。”   抱怨是抱怨,她还是认命地退回一层,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洗浴间。杨的洗澡间十分奢侈,占了半个一层,有直径两米的洗澡池,新款的按摩床、黑色牛皮沙发、红木茶几,甚至还摆着一台二十弦筝。完全是不伦不类不洋不土的装修风格。   虽然淋浴能保证卫生洁净,然而能够有一个浴池,尤其是2×2米的大浴池,感觉会尤其的好。李鹭先用消毒液把池壁清洁了一遍,发现根本没搓下什么油泥,证明杨有能力把自己的老窝打理得一尘不染。他容不下别人进来,卫生肯定是自己搞的,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美国时间打理那么大的范围。   灯具开关就在水池旁边,李鹭感叹着甚合朕意,抬手把室内所有灯光都关上。      黑暗。   安静。   浴室里除了水轻轻晃漾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动静。   完成了工作的李鹭心无旁骛地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前一段不断提纯生物碱的日子根本就是灾难。需要时时刻刻关注药样的变化,控制反应速度;尤其那些试验动物,由于毒瘾发作而弄得地下室全是排泄物,花了不少气力去打扫。李鹭早就习惯打碎门牙和血吞。只要能够完成Z交待的任务就万事大吉。   杨喜欢用橄榄味的浴盐,池子里充斥着若有若无的青涩气味。渐渐的,李鹭放松了肩膀,头枕在池壁上,进入睡眠之中。   奸笑手机铃声又突兀地响起来。在蒸汽缭绕的黑暗浴室内,显得格外凄厉。李鹭浑身一震,几乎被吓趴到池底,睡梦中被惊醒过来,看到摆在岸边的手机闪烁蓝色的闹铃光。   什么事这么着急?   她摸到手机接了起来。   “我是杨。”那边说。   “我知道。”   “你赶快离开那里,”杨的声音显得很紧张,李鹭也不得不收束了注意力,听他有什么说法。   “埃里斯被白兰度的人盯梢上了。他从多维贡回来第一站就是到我家,现在已经有不明身份的车辆停在楼外。”   “你从监控器里看到的?”李鹭问。   “是的,我刚刚发现。啊,已经下车了,一、二……一共八个人,带司机。他们很重视埃里斯嘛!”   “埃里斯是能从多维贡带回情报的人,够格让他们感到重视。”李鹭用肩膀夹着手机,从浴缸里出来,用极快的速度擦干身体穿上浴衣。   杨又继续说:“地下室有通往外面的通道……晕倒!他们有五个在外围守着,三个打算从地下室进去,带了枪,应该是……”   说到这里,手机似乎被抢过去,紧接着是布拉德的声音:“李,我是布拉德,你最好赶快出来,他们全部配备Swiss Arms公司生产的突击步枪。”   对于这位杀手中的超级专家说的话,李鹭完全相信,只是有些听不懂。她说:“不要跟我说什么公司,说性能!”   布拉德毫不停顿地迅速解释:“子弹初速大约是九百米每秒的超音速,有效射程大约六百米,而且子弹连发,足够在十秒内把你打成一百洞的穿孔蜂窝。精确得像瑞士钟表一样。”   李鹭感到了事态严重,来到浴室百叶窗前,从窗帘间的缝隙往外看。两辆小型卡车停在房子外面。几个人正在想办法悄悄进入地下室。   “杨,你屋子的安保系统能支撑多久?”李鹭虽然这么问,其实也知道不能支撑多久。   杨属于狡兔三窟类型的人,他这个产业并不是很重要,即使有防盗系统,那也仅仅是防范闯空门的持枪盗贼之流。那些盗贼小混混,顶多就是从街边店买的射程一百米以内的小手枪,与瑞士公司生产的连发突击步枪相比,根本是小矮人见到了绿巨人的差别。   杨接过电话:“你从三楼楼顶出去,一定有办法的。”   李鹭往上面看了看,发现这一面墙较近的建筑物也要在十几米开外。   “快!他们已经进入地下室了。”   “你房间有什么武器吗?”   杨没有来得及说话,手机讯号突然中断。听筒里传来叭滋滋的噪音。李鹭关了机,知道那两辆小型卡车里放有讯号阻断器,恐怕网线、电话线什么的也被剪断了。   李鹭把手机收好,在四周寻找能够使用的武器。   来的是白兰度的人!   她和白兰度相处的最后一日所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不知道今日会不会遇上当时的熟人。   时至今日,当时注射进血管的毒品仍在时不时闪烁着危险的讯号,它在召唤着她投入毒瘾的怀抱,引诱她继续接纳致幻药物的注射。心情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呼吸不由得稍微急促起来,手心出了薄汗。这份痛苦,一定要他偿还!      如果能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不论是警用伯莱塔也好,或者单兵匕首也行,对方手持怪物般的连发步枪,她至少需要足以致命的武器……   她突然想起那架古筝,处于这间不伦不类的浴室中央的琴具。因为之前一直注意于浴室装潢的不伦不类,所以反而对古筝的出现没有太大感觉,如今再想起来,简直就像是为了让这具琴出现得恰到好处,而将浴室装修得七零八落。   好样的,李鹭在这一刻也不由得钦佩杨的奇思妙想。她摸到那具冰凉的乐器,这样的工具真是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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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5:18:23

    【古筝也能要人命】      筝的琴身尾端其实就是个中空的琴盒,里面一般会放置拨弦用的玳瑁片,以及用于更换琴弦的金属丝线。在这个异国他乡,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琴具里的蹊跷。   杨的琴盒里放的是成卷钛合金弦,各种型号的都有,一眼看过去就好像的确只是为了更换琴弦而准备的。最细的就像是高音琴弦,直径才不到一毫米,最粗的则有三四毫米之粗。   李鹭一眼扫过去,立即选中了一卷最细的,一整卷就是十米的长度。这虽不是李鹭最趁手的杀人器械,毕竟还是可远攻可近守的武器。   杨以前习惯用这种东西绞别人脖子,在他的手里,这种物件足以媲美锐利的匕首。至于琴盒里的那些拨弦用的假指甲,则将杨之变态体现得淋漓尽致,看上去像玳瑁制品的那几片东西,确确实实是钛合金,只是被镀上了甲壳似的色泽。看到这个,李鹭不免想到那些被杨用十指活活扣死的贩毒者。      *** ***   有着“黑皮怪”之称的加洛林阴冷地紧盯眼前这栋怪物似的建筑物,他却没有觉悟到,他自己的肤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如果微笑打招呼的话,绝对会把许多人吓得半死,以为凭空飘出一副白灿灿的牙。   他是墨西哥附近多维贡地区的住民,至少在七代以前就被从非洲贩运到了美洲。经过前两代的黑白通姻,他还仍然具有明显的黑人特征。身材是铁锅一般的魁壮,皮肤是煤屑一样的油光滑亮。   加洛林的祖父和父亲格外喜爱多维贡,那片地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控制,黑人与白人拥有绝对平等的地位,当美国的黑人还不能在公交车上获得座位时,多维贡地区则早就对黑白通姻见怪不怪了。   加洛林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近百平方公里的地域里,阿基斯与杜罗斯两大家族才是真正的国王。种植罂粟的农夫、负责销售渠道的贩子、确保农庄安全的雇佣兵们,都享受丰厚的报酬,生活无须忧虑。   至于两大家族,他们所控制的私人武装部队达到了八万人的规模,并且有雄厚的资金后盾来充实军械库和单兵武装。他们的武器装备比毗邻而居的墨西哥政府军要先进上至少三十年,并且几乎达到了实时更换的程度。   在三十五岁以前,加洛林是多维贡的清道夫,主要任务是为毒品销售铲除碍眼的目标,比如提出禁毒提案的某国议员、即将查处大宗毒品犯罪的警方要员。如今既已成家,并且还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父亲,获得家族的许可,加洛林也就脱离了四处奔波的清道夫职务,成为白兰度身边家族护卫队的一员。   这一次,他是接获了上层的命令,追查一个侵入多维贡获取情报的不明人物,终于查到了这里。      加洛林的助手安静地来到他身边,小声说:“多维贡的通讯。”   现场暂时没有动静,他将事情交托给助手,自己进入卡车。电脑上的视频里是一个棕灰色头发的女性,玛丽·阿基斯,白兰度少爷的得力臂助,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皮肤保养得很精细。这个手段毒辣果断的女人,即使在雇佣兵和家族护卫部队里,也有着“左臂右膀”的称号。   阿基斯和杜洛斯是多维贡的两大姓氏,据称有近千人拥有同样的姓,历代传承下来,却也分化不少,既有制作玻璃器皿的手工工匠,也有种植作物的农垦人,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处于多维贡地区权力顶端的那一少数人群。尽管在欧美,有着以族姓加上先生这样的称呼传统,但是为了更好地区分两大家族的成员,多维贡区域里,便养成了以名字加先生的称呼习惯。   “加洛林,”连接于电脑的耳机里传来玛丽干练而且干脆的声音,“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追查到他们的巢穴,第一小队正在进行巢穴清理。”   “很好,白兰度少爷对你报有很大的期待,希望你能一次成功。”   “我一定不会辜负厚望。”   “这个任务完成后,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处理一下。”   加洛林安静地听着,居住在“大屋”里的阿基斯们是供养他生活的衣食父母,只要是他们提出的要求,都是他必须完成的工作。   玛丽微笑道:“放松肩膀,不要这么紧张。”   “是的。”加洛林依然紧张着。上面的命令是绝对的,没有可以让他松懈的余地。   玛丽继续说:“我们在美国的生意遇到了麻烦。史密斯有可能会将我们的销售渠道外泄,希望你能在事情恶化之前,将一切可能性减少到零。”   “请问是哪位史密斯?”   “负责美国东北部生意管道的史密斯·阿基斯。他似乎喜欢上了华盛顿的哪位检察官女士。”   “我知道了。”   “对了,他还雇请了S.Q.公司的保镖,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如果需要更多人手请不要客气。一定要做出万全的策划。”   “S.Q.吗?”加洛林知道这个公司,在他从杀手行业金盆洗手的那个年代,S.Q.公司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安保公司。而不过几年,就发展成能直接参与国际维和的私人武装。人数虽然不多,但绝对都是从枪林弹雨中生存下来的堂堂男子汉。比起多维贡以农夫为主的武装兵人而言,质量只有上而没有下。   “有一个人你要特别注意一下。”   “史克尔·斯特拉托斯?我会注意他的,毕竟是老对手了。”   “不仅仅是他,还有他们的新合伙人奇斯·威廉姆斯。”玛丽说着,电脑屏幕上很快同步显示出一张男人的正面照。他金发碧眼,西装革履,棕褐色的领带上夹着标志S.Q.标志的金色领带夹。   作为曾经数度与史克尔交手的旧敌,加洛林并不知道S.Q.进入的变化,他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惊奇:“S.Q.的合伙人名单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奇斯?”   “奇斯一直都在其他国家出外勤,大约前年才真正回到美国定居。如果你知道他去过的地方,就会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叮嘱你注意了。”   “请告诉我。即使你缄口不言我也一定会以百分百的谨慎去应对一切新鲜敌人。”   “我们手上的资料显示,他至少曾在克什米尔、危地马拉、刚果·金、伊拉克……等地方活跃过,大多数都在战场最前线。”   “……居然能够完完整整地回来……”   “是的,他毫发无伤,在那些危险环境里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我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一完,我立刻就去关照史密斯先生。并且一定会谨慎绕过S.Q.的护卫。”   “拜托你了。”   玛丽说完话,电脑上的联络立刻关闭。只剩下奇斯·威廉姆斯的正面照还留在桌面上。   这个年轻人一脸严肃,目光有神,应该是个很沉着多谋的智慧型战士。很久没有遇上与自己相同类型的人了。——完全不明白状况的加洛林因为这个错误的定论而心潮澎湃。      加洛林看看手表,离行动开始恰好过去了五分钟。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冒起。电脑桌面上的照片也吸引不了加洛林的注意力,他起身探头出去,只见那栋三层小楼依旧是怪物般地占据了面前很大的一片天空。助手看他探头出来,回头打了个平安无事的手势。   可是街区里很安静。   然而仿佛要验证加洛林的不祥预感一般,这时候就连刮过的夜风也是静悄悄的。——这本是事故多发地,枪击、持枪抢劫事件时有发生,尤其在这样无人行走的深夜里,更是不时会传出奇怪的声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正在发生着什么事!加洛林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多年在生死之间斗争而得来的宝贵经验。   他回到控制室,拿起通讯器,低声呼叫。然而通讯器那边什么回音也没有!   ……不应该是这样,虽然手机讯号被屏蔽了,然而他们使用的是特殊频率的通讯讯号,不该会接受不到——除非他们都出事了。   加洛林一把抓起突击步枪,跳下车。对助手说:“发射催泪弹!”   “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助手说。按照他们的计划,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人睡着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按我说的去做!”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大,噬人的阴影正展开怪兽般的臂膀。      接连六颗催泪弹被从不同方向注入屋内。就在最后一枚射入玻璃窗的一瞬间,朝向加洛林和小型讯号发射卡车的一面落地窗陡然中被不明物体震碎了,在巨大的压力中玻璃粉碎成珠子状的小颗粒,飞散地向加洛林等人弹射出来。   “卧倒!”加洛林大声喝道,然而已经是晚了,被突如其来的反击震撼了的助手反应迟钝了一秒。就在这一秒之中,趴倒在地的加洛林在路灯的照射下隐约看到闪耀银白色的金属丝线从黑洞洞的窗洞中伸出。那景象,犹如地狱深渊中伸出的锁魂钢链,犹如毒蛇血盆大口中突出的危险的舌信。   助手就这么一呆之中,在空气里飞速滑过的丝线掠过他的脖颈。加洛林似乎听到了肌肉被活活撕裂的凄厉声音,在划过人肉躯体的时候,那根金属色的丝线甚至摩擦出了金黄色的火花。   血液从脖颈中喷涌出来,直射处七码以外。那刚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加洛林认识了超过七年的年轻晚辈,勤奋、用功,熟知每种枪械的性能,并且对调试瞄准器有独到的经验。可是他紧紧扣着伤口,依然止不住血液的流失,大量的血液被双手阻挡滴落,形成不断扩张的血泊。几秒之后,他终于跪倒在自己的鲜血里。   年轻的助手根本没办法发出任何叫声,那根杀人的丝线在经过他脖子的时候,不但划破了血管,顺带连喉咙都给完全撕裂了。那血糊的年轻人喉管里发出无助的抽吸声,迅速低弱。他的双手终于没有力气压着伤口,滑落到肩膀一侧剧烈地抽搐。   加洛林没有办法去理会助手的生死。   他看到操控金属丝线的人出现在面前,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浴袍的女人,深黑色的头发遮盖了脸侧直至肩膀。她手掌上缠着白色的布条,紧握长达十米的丝线,从漆黑的窗洞中走了出来。虽然刚做过残忍的事情,可身上没有染上一滴血迹,洁白的肤色在路灯照耀和黑色丝质浴衣的映衬下显得透明。   加洛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这样的怪物。不做多想,他举起突击步枪,扣下子弹连发卡簧,食指牢牢地按压下扳机。每秒十发的射速足够致这个怪物于死命!   他见过操控金属钛合金丝线为武器的人,比如有“死军神”之称的阿基斯大屋的白发老管家。可即使威名再盛,那个老头也没办法用毫无锯齿边沿的金属丝划开人的喉咙,更何况距离超过了十米。那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多快的速度!男子都无法办到的事情,眼前这个怪物却办到了。      仿佛突然看到凭空中起了雾气。加洛林回过神,眼前那女人居然不再在原处,他沉下气去寻找,身侧突然被灼热的腥臭液体兜头扑打过来。又有一人被割开了动脉与喉管。   迅速有效的打击,安静致命的行动,短短半分钟,三个助手丧生在她的手下,而潜入房屋的另外三个人,必定也是已经见了鬼去的。   恐惧开始笼罩了加洛林的心。直到现在,那个女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丝质的黑色浴袍柔软垂坠,连褶皱之间相互摩擦的细碎震动都没有。空气中,除了盛大轰鸣的枪击声和血腥漫染的气息外,再无其它。她像是未知的事物,陡然间出现在加洛林的任务中,于是他的好运到了头。   强壮魁梧的黑人想起家中乖巧的儿子和女儿,他们一个刚能把格林童话的三个火柴盒通读,令一个才刚刚断奶。妻子温柔善良,他每次回家必然看见她在院子的棕榈树下守望。      屋子里外如今都是血腥满地,人体腥膻的气味在空气里浮动。   李鹭十分爱惜地轻轻挥动金属丝线,上面滑不留手,就算已经割破了数人的脖子,也无辜似的没有沾染上一滴血迹。她只是不自觉地会认为上面沾染了人类的皮肤,于是单纯地想要将赃物抖净。   李鹭抬起头,加洛林便看见眼前这个散发着凶恶气味的女人露出了面孔,她的黑发与夜溶在了一起,皮肤更显得无机质般的冰冷。   弹匣已经用尽,加洛林冷哼一声将枪械丢在脚边,从腰后抽出尺长的匕首准备近身格斗。这个黑皮肤的魁梧男人在胸前划着十字。   “即使已经堕落,仍然要祈求天父的保佑吗?”李鹭仰起头,这一夜的天气不怎么好,远处的天空上飘着浮云,来自繁华街区的远射灯光投照在云层上形成了模糊的光斑。   “不,只是一个仪式,凡是我的敌人,没人能够活着离开。这不过是一个事前的安魂祷告罢了。”   李鹭微微地笑了。   加洛林呆滞了一下,眼前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认识的黄种人不多,最常见的场合还是基于执行任务而产生。那个女人并不是能够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可是举手投足里有着比美貌更能吸引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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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5:33:23

    【Hello Kitty满天飞】      加洛林浑身上下凭空地发起寒意,不能置信地说:“这不可能,你应该已经死了!”   李鹭说:“白兰度少爷现在可好?”   加洛林浑身颤抖着,没有什么会比看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魂更恐怖。他记得好几年前,为了将在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药剂研究室工作的白兰度少爷迎接回家,他从多维贡来到了美国。   白兰度少爷那段时间和参与研究的一个学生走得很近,玛丽屡次劝他放弃。   白兰度少爷确实是在他眼前将药剂注射入那个学生的身体里。他死死地压制着学生的挣扎,感觉到手掌下的纤细脖子再也没有脉搏震动。   ……      银白的丝线在昏黄的街灯照明中在加洛林的眼前划过,轨迹是那么圆滑流畅。脖子上感受到冰凉,那寒冷的感触瞬间深陷入肌理,然后脑子里如同绷断了一根弦,视野里变成铺天盖地的血色,浑身上下抽搐着感受死亡的来临。   但是那银白色的轨迹真美。   他不禁想起深潭中的银鱼,幼年的时候也经常会在多维贡的瀑布下捕捉鱼虾。那些细如丝线的银鱼是最难捕获的,它们在深黑的潭底里栖息,有时突然浮上,不等被人捕捉就又消失在深潭的阴影里面……   消失在深潭的阴影里……      李鹭慢慢把丝线一圈圈地卷起,路灯灯炮啪兹啪兹地闪烁,加洛林睁大着双目,紧掐自己的脖子,躺倒在冰冷的路面上,浸渍了自己尚余热量的血液。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凶,即使死亡也不会有很多人关注。他生前杀害了多少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而死后会否受到上天的报应则只有天父知道。      *** ***   路灯啪兹啪兹地闪烁了一下,突然灭了。余热还在,光线慢慢地暗了下去,李鹭四处看去,没有活着的生物。两辆小型包厢卡车停在街角附近。她快步地走了过去,找到那辆发送手机阻断讯号的车子上去。   车厢内部四面都是各式各样的仪器,其中一面的电脑屏幕还没关。李鹭晃了一眼过去,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克什米尔、危地马拉、刚果·金、伊拉克……”她将照片下附带的文字材料略微一看也就无语了。“居然能够活得如此健康,看来威廉姆斯先生是个大脑虽有待发育但本能十分强悍的珍兽。”她想。   时间容不得多座耽搁,她四面找了一下,看到仪器一角放了一大罐喝了一半的可口可乐。   李鹭一手抱胸支着一只手臂,掐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下。将可乐拿了起来,拧开瓶盖全数倒在仪器设备上。   噼啪之声陡作,一阵明灭的火花过后,包车内变得一片昏暗。全部被短路掉了,可怜的可口可乐……虽然有点浪费,但还是这么做比较迅速。   李鹭打开手机盖,信号终于又是满格状态。立刻就有讯号接通过来。   “李鹭,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武器在……”   “不需要武器了,你自己不会看吗。”   杨抱怨说:“摄影传输设备也被破坏了。看来下次安装摄影设备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把传输线路与网线分开。”之后又信心满满地补充,“布拉德还总是要我回去看看,怕你遭了殃。我就说嘛,你这种非人类怎么可能需要我们的支援。”   “哦,是吗?谢谢你对我的信心,等等啊。”李鹭探头出去,用手机摄像头往外一扫,杨立刻没了声气。他深深地呼吸声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李鹭……”他沉声说,“你真是个虐杀狂。”   “不会啊,他们连叫都没叫。”   “你这变态!房子里,房子里现在怎么样了,你不要告诉我也是这样血淋淋的一片!”   “很不幸地告诉你,虽然你不用因为要支援我而回来,但肯定要回来打通警方的关节。至于如何摆脱凶手嫌疑,你就自己想办法好了,我知道你方法很多。”   “啊啊啊,我恨你!”      *** ***   这真是让人很想好好地诅咒一下上天!李鹭脱力地躺在病床上,她生病了,头一天晚上刚洗完澡就搞得太夸张,结果不小心着了风,不得不躺在病床上休养。   她头天夜里刚回到自家就接到布拉德的电话,狙击手连说了三声“你好狠”,才告诉她警方已经到达杨的三层小楼,看到了鲜血淋漓的现场,他们感到震惊恐惧莫名其妙,完全无法判断致死武器是什么。   杨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现场又留有一辆小卡和一辆指挥车,于是这场虐杀被暂时推定为黑帮势力的冲突,杨只是被无辜地卷了进去,出门在外的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一群疯狂人士在自己家里斗殴。   据说警察还用怜悯的声气让杨找一下心理医生来压惊,保险公司也派员前来调查,在现场拍了一大堆照片后,拍胸脯让杨不用担心,他纯属被无辜波及,该类意外情况也在他投保的范围之内,并且信誓旦旦地推荐了更全面的险种。   ……那个酒保一定很抽搐,天知道他有多厌恶上门推销的不明人士。      比起杨的风光,李鹭就倒霉多了。她肌肉酸痛,额头上发热,身上憋死了也冒不出一滴汗。因为状况实在不好,诊所临时歇业。吃了几种药片,睡了整整一个晚上后,温度不降反升,李鹭知道她最好还是找个专业的护工来照顾几天。心情放松几日或许就能好了。   李鹭也想过要把酒保叫来慰问一下自己。不管怎么说,那是最接近她住地的人类。可是一想到头天晚上与杨结下的大怨,萎顿在床的男科医生立刻打消了该不切实际的念头。经过数年交往,该男的报复心已在李鹭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虽然杨的确可以获得不菲的保险金,可那个对居室有着强烈控制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满屋子都是别人的血液。他宁愿把自己的血液涂满墙壁也不愿看到别人的一滴鼻涕落到自家地毯。   况且,李鹭想起她的地下室还藏着一些实验的剩余残渣,那个搞情报的杨完全是出于个人无法抑制的强迫症状,比较喜欢乱翻乱动,如果让他进了家门,什么时候被他把药剂弄泄漏了才是好玩。   到第三日中午,李鹭聚集了剩余的精神,穿出最厚重挡风的衣服,从楼梯间推出爱车,要到外面买些临急的药物,熟悉的汽车喷气声从巷子外面传来。      奇斯从车上下来,看见的就是裹得如同树袋熊的李鹭。她脸上泛着红晕,往常盘起来的头发束到了背后,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漂亮。   “早上好,”奇斯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是来送谢礼的。”   李鹭捧着头回忆了很久,才记起貌似有那么一次,眼前这个笨蛋因为看见剖腹产现场而没有地昏倒在手术室里。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李鹭最后说:“谢礼就不用了,你能送我出去办些事吗?”   两人上了车往巷子另一头开出去,奇斯才知道李鹭生病的事。这个身为医生的病人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奇斯专心致志地开车,看上去好像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方向盘上。可是李鹭就算在昏沉里仍然能够感觉到他其实是在发呆。   “红灯!”李鹭大叫。奇斯一脚踩上刹车,车神速地停稳在安全线后,李鹭却几乎撞上挡风玻璃——几乎而已,奇斯把她按在车座上。   “你没有系安全带。”奇斯开的是一款老式福特,没有经过升级改装,所以即使没系安全带也不会发出警报声。   李鹭说:“对不起,有一段时间没有坐过汽车,居然把基本常识都忘记了,真不好意思。”急忙去找安全带。   奇斯叹气,他很想问她是不是从原始社会来的。趁着红灯,奇斯倾身过去,帮李鹭扣好安全带。他的手臂很长,礼貌而小心地避过李鹭的身体,没有碰触而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早在之前,史克尔见他对男女之事一直不开窍,常常买了花花公子这样的杂志来给他做前期教育。奇斯都没有什么感觉,对那些封面女郎完全提不起兴趣,一把古旧的德国HK都比玛丽莲梦露对他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李鹭并不是德国HK或城市突击步枪MP5。他目测了一下,李鹭的肩宽大约只有四十公分吧,腰围也绝对不会超过六十。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正的女人,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需要保护和照顾的女人。幸好这里是自由与和平的国度,否则凭这样的肩膀和体重,在克什米尔、危地马拉之类的地方绝对活不下去。   但是毫无疑问的,她对他有极强的吸引力,身上的那种吓人的恶气,比温彻斯特公司连发霰弹枪还要让人浑身战栗。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变态医生”的魅力?奇斯认真地思考。   李鹭死死瞪着安全带,她憎恨这样的束缚。前夜的记忆还明显地贴附在皮肤上,凝滞的空气、血液与金属丝弦带起的微风……肌体还因为兴奋而战栗、麻痹。她不需要什么东西来束缚这种黑暗的欲望。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憎恨”是人的所有情感中最为丑恶的。尽管知道却无法拒绝。因为那是生存下去必不可少的续命草。对于白兰度,以及与白兰度有关的一切,她深深地憎恶着,这让她能够抗拒毒瘾的反复发作,让她恢复行动的自由,终于免除毒品的诱惑。   在漫长的戒毒期中,痛苦到想要杀人的欲望不断积累,变成了噬人的怪物。这是堕入黑暗世界里必需牢记的情感。她是没有未来的,与黑暗世界打交道的人。   李鹭开设诊所之后,也陆续有过几个追求者。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坚持到最后,他们不行,斯文、干净、家世清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李鹭的冷淡和嘲讽将他们全数逼走。   奇斯这种人,有自己的工作、事业、朋友,他能够体面地生活在台面上。他们也不是同路人。还是尽早戒了他,以免把自己卷入直接丛生的混乱中去。   奇斯试图开玩笑地说:“我本来以为你很会照顾自己,结果却遇见了一个治不好自己的医生。”   李鹭斜眼意义不明地盯了他一阵,直到奇斯毛骨悚然之后才说:“这种小问题不需要治疗,好好睡几天就能痊愈。买几粒维生素C就足够。”   “维生素怎么可能足够!”   李鹭伸出一只手指左右摇晃:“NONONO,过度相信医药是不好的,这是个误区。要相信人的免疫力。”   红灯这会儿终于结束了,奇斯发动汽车,挂了档,继续向附近药店方向赶。   李鹭还在继续说:“有的人本来患的只是肺结核,这种病其实并不难治,只需要对症的抗生素就足够了……”   又遇到一个红灯,不过快要转绿,交通灯下的指示器正在进行最后几秒的倒计时。奇斯只好停下来等待。   “……但是他们小时候乱用药,小小的感冒也要用上好几种抗生素,弄到真正的大病来了,抗生素反而不起作用。”   奇斯忍耐地听她的理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毛病,或许这个女人的毛病就是生病时话会多。   绿灯了!   他迅速地蹿到对面路口旁边。停下车。转身。正面对上仍在喋喋不休的医生并且执起她的手。   在这一刻,奇斯·威廉姆斯先生脑袋里响动的全是索非亚的话,有关一见钟情之类的……   他认真并且郑重地说:“请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   李鹭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出现了幻觉,看到漫天飞舞着白灿灿的HELLO KITTY。   “请一定要认真回答我!”他说。   我也许是听见天气预报节目在大谈尸体解剖……李鹭想。   奇斯以为她是因为头痛脑热而不想理会人,很体谅地没有继续烦她,放开了她的双手,深情地注视她的双目,再度请求:“请一定要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李鹭靠坐在柔软的车座上,一动不动。   奇斯忐忑不安,但是他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因为他完全效仿了前人的经验。   据说索非亚和史克尔是相互一见钟情,史克尔向索非亚求婚时,就是因为他准备了“深情的注视”、“认真的口吻”、“绅士的仪态”以及“温情的礼物”,当即获得了索非亚当场的首肯。就在刚才,奇斯的仪表态度肯定完全符合史氏标准,欠缺的就只有“温情的礼物”了。那么,只要帮李鹭买回药品,并且是自己付帐,就算是真真正正的万事俱备了。   奇斯信心满满,嘴角不由露出兴高采烈的微笑,继续专心地开车。      到了附近的药店,他看李鹭像是已经睡着,还好记得需要购买的药物,轻手轻脚下车关门去买。他在药店动作迅速,购买药物深得“快准狠”三字箴言,很快就手捧几盒药片回到车里。为了表示珍藏,除了李鹭指明的维生素C之外,他可是连AD钙片和阿司匹林都一起买了回来。   没料到李鹭是以清醒的状态卧在副驾驶座上。   “你醒了?”奇斯问,“药已经买到了,你还需要什么吗?”   “你以后还是别来我这里了。”李鹭说。   她叫我别去她那里?奇斯大脑当机中。   “这样既是浪费你的时间,也是浪费我的时间。”李鹭继续说。   奇斯觉得在刚才说出要照顾李鹭的话时,明明感到她的动摇,现在却是如此冷淡的拒绝。混乱中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知所措地就把药盒丢下,死死拉着李鹭的手问:“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如果觉得我们之间不够相互了解,起码要给我一个机会啊!”他本不是死缠烂打的人,现在真的是完全乱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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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5:40:30

    【爱我就让我阉你】      李鹭侧靠在座椅上,觉得一阵囧囧有神。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话,为什么如此小白言情式的经典对白会出现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而更离谱的是,这几句话居然让她听得热血沸腾,直想抓起手术刀就给眼前这只雄性体来那么一两刀。   脑壳被门夹了吧,这个男人……   在被奇斯捉住双手混乱地询问了半分钟之后,李鹭用尽全力克制了冲动,尽力以囧之表情把手抽回,而后放在奇斯裤管根部上。   奇斯为这样的触感而心动,他出生在美国,做派却是阿富汗式的,他打心眼里认为只有关系十分密切的人才能做至近距离的接触。在李鹭碰触他的这一时刻,他以为李鹭是答应了的。   李鹭抚摸着他裤腿的根部,嘴里含情脉脉地说:“谢谢你的爱,相信我们的结合会是一个传奇,我一定会阉了你,而你也一定会被我阉了的。”   ……   奇斯的求婚意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产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扑灭。   他绝望地记起此女乃是男科医生,日常工作接触的是各种各样的男人隐疾。莫说是隔着衣料抚摸大腿,就算是一丝不着的重要部位,莫说是阉割,就算是割除了之后顺便做个变性手术,她也是阅尽千帆的高手行家。   伴随着李鹭不怀好意的目光和警察贴上车窗的“乱停车会导致严重后果”罚单,奇斯在首次对女性表白的经历中,成为了悲惨的炮灰——当天因他乱停车而造成的拥堵长达百余米。      事后,史克尔夫妇几经努力终于得知了奇斯的悲惨遭遇。   “太帅了!即使病中都那么有魄力,”索非亚激动地说,“奇斯,你一定要展开更热烈的追求!”   索非亚又说:“不过也太快了,你才见过她多少次啊,这么迅速就直奔主题,难怪她会生气。”   “生气?为什么?”奇斯仔细回想,自己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十分失礼的事情啊。   索非亚受不了地道:“没神经也要有点限度,普通谈婚论嫁一定要经过恋爱阶段,看看电影、逛逛迪士尼乐园之类的,麻烦点的还要经过好几年的试婚生活。”   “在阿富汗,只要双方家长都没有意见,就可以结为一个家庭了。”奇斯认真地解释,“这个社会充满了不安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如果把时间都用在看电影、约会、打电话上,岂不是容易导致许多意外!”在阿富汗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哪有这种美国时间去谈恋爱,就连上床都是要挤着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枚反坦克飞弹降落在自己帐篷顶上。   “这里是美国!美国!把你的阿富汗丢在一边忘掉吧!”索非亚受不了地反复强调起来。   史克尔终于看不过眼,帮着妻子教育这位不习惯都市生活的合伙人:“这里是美国,不是阿富汗。你说的那些不安定啊、危险啊之类的,放放吧,这两年也没让你再出外勤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坏习惯,我几乎都要以为你罹患被害妄想症了。”   “史克尔,”奇斯拉歪了领带,贴近合伙人的脸,露出从电视上学到的,十足不良青年的威胁般的冷笑,“嗯哼,被害妄想症,你是在说我吗?”   史克尔一把将他推开,不屑地说:“还来这一套,早八百年就没用了。”   奇斯很受伤地被推倒在地。   史克尔得意地说:“不过李鹭的急救术迅速有效,正是我们公司需要的。性格也够硬,不会被我们公司那帮小家伙们欺负。你看看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把她挖进公司,薪水按高级佣兵来算。要不然找个时机献身一下,看看能不能凭你的床上功夫打动她。”   奇斯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句话又无力地跌坐在地。他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那一对面目狰狞的夫妇。   他们的思想太可怕了!奇斯想。      *** ***   奇斯的休假随着李鹭的打击而告结束,短得让人不可思议。   这栋大楼是综合办公楼,因为是上班时间,形形色色的男女挤在电梯间里面,冷风随着旋转门不时往里面吹,一些看似情侣的人紧挨在一起,神情亲密。   一大早,威廉姆斯先生夹着公文包跨入旋转门,他西装革履,戴着细长方框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上班族。而且由于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策划了失败投资案的倒霉员工——上述观感建立在不看脚的基础上。   一个路过电梯间的年轻人突然叫住奇斯:“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坐电梯?”   奇斯回头看,是去年起就一直在一起工作的路维希·德尔。那是个来自瑞典的年轻小伙子,通几国语言且反应灵敏,身材匀称漂亮,常有时尚界人士指名他作保卫,也因此被同行们称作洛杉矶分部的红牌。   路维希出色的体型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与奇斯是靠脚上的慢跑鞋来吸引他人注意力的情况有着不可同日而语的本质。   “你不走楼梯吗?”路维希问。   奇斯叹气,他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是不忍拒绝人家的好意:“好吧,还是走楼梯好了。”   路维希高兴地跨过人群,一把挽住奇斯的手臂,他们两个恰好齐头,在电梯间的众人中鹤立鸡群,看起来很是壮观。   会计约翰森恰好也来上班,他夹着公文包,一样是西装革履,不一样的是脚上穿了纯黑的牛皮鞋,是个真正的上班族的样子。他和两个人打了招呼说:“你们先上吧,我是电梯一族的。”      公司地址是在顶楼的一共三层建筑物里,楼顶也修了S.Q.的停机坪。当奇斯和路维希面不改色出现在第六十八层时,约翰森也恰从电梯上下来,他看见路维希是喘大气,奇斯则是扯开了领带,乐呵呵地对路维希说:“看,还是慢跑鞋比较方便。”听得路维希和约翰森直翻白眼。   通过电梯间和一扇防弹玻璃隔门,经过接待室、VIP室,再里面开始就是S.Q.成员的办公场所。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大厅里,摆放了近四十张白色的办公桌。只是由于大家出外勤比较多,许多桌子长年累月都没有用处。   路维希把皮包往自己座位上一搁,就转身与四周寥寥无几的同事问好。墙壁上的白板上用磁石夹贴着各人的行程计划安排表。路维希第一件事就是过去查阅自己的任务。   “奇斯奇斯,”他说,“这次是我和你分在一个小组耶,好有安全感。”   约翰森正要回自己的财务室,听他这么说,哈的笑了。   “约翰森你笑什么?”   “你就别指望安全感了。”昨天夜里拜访了斯特拉托斯夫妇家庭的会计师得知了奇斯的遭遇,因而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的奇斯失恋中,你就别指望他状态神勇了。”   “啊!”   “哦!”   “呃!”   “咦!”   大厅里从四面八方传来惊奇地感叹,在奇斯杀人目光扫射下立刻又龟缩回去。   “呜,今天的威廉姆斯先生好可怕……”路维希抱着约翰森的胳膊说。   可怕的威廉姆斯先生不理他,从自己抽屉里取出一罐狗粮罐头,掀开金属盖开吃。   约翰森大声道:“你和路维希明天一起去华盛顿。今天晚上准备好行李,具体事项自己到通告墙上看。”   奇斯放下叉子,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是华盛顿?那边分部人手不够吗?”   “够是够,但是对方指名点了你和路维希的牌子,不愧是我们的大红牌,千里迢迢地要求你们过去。补充一句,本次合约确定的服务价格不菲。”   “……对方是谁?”   “众议员史密斯先生,最近想要努力往参议院进步,在共和党里人气不低。”   “那个支持撤销限烟令的史密斯?”路维希直吐舌头,“那个拥有毛发发育不良症的肥胖先生让我不敢恭维。”   旁边一个年长点的同事说:“他毕竟是我们的金主,不论在什么场合下都要保持尊重。况且他的秃头毛病也不是个人能够控制的,这么诋损人家可不是有良好教养的表现。”   “我知道了。”   “……不过在我们之间小范围传播没关系,”那个人笑了,“我也看不惯他的主张,那个人就知道为卖烟草的说话。”   “好吧,我先回家,准备好了就登机。”奇斯说,他站了起来,手里不离不弃地拿着罐头,皮包丢在座位上,就往外走。   “约翰森,你知道奇斯的事情吗?他什么时候恋爱的!”路维希好奇地问。   会计师耸肩说:“对方是一个医生,唉,都怪他表白太没有眼色了。路维希,你在这方面是高手,和他去华盛顿的话,有时间一定要多多指教他捕获女人心的技巧。”   “医生!”众人又起哄。   “而且是男科医生。”   “啊,为什么奇斯这么无能!要是能成功追求到手,说不定洛杉矶分部就能有一个专职服务我们的医生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嚷嚷,“德尔!这段时间一定要对威廉姆斯前辈进行仪容特训!他那双改不了的跑鞋或是球鞋太让人受不了了。”   “他只有在现场才会穿皮鞋。”会计师补充,“你只要努力让他能够把恋爱当成现场外勤就好了。”   “真是肩负重任!”路维希同志耸肩道,“要改的习惯很多。你们看到他刚才拿着罐头出去了吗,居然是狗粮啊,狗粮!他可是习惯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而且你们不知道,他有时候穿礼服,胸袋里看上去像是白色手帕的装饰物其实是纸巾啊,纸巾!还有还有,以前我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他一个星期没有洗头洗澡,还喜欢光膀子开空调在宿舍里吃大蒜茸拌意大利通心粉……”   奇斯·威廉姆斯的七宗罪历历被数,同事们听得一抽一抽的。   约翰森说:“好了好了,路维希也要改改一说就停不下嘴的坏毛病。我记得你刚来时可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和那些红毯明星们在一起太多,以至于把他们的坏习惯也学全了吗。”   路维希吐了吐舌头说:“不说就不说。可是他这样精神恍惚的样子,出外勤真的没关系吗?我怕他会不会自己往别人枪口上撞。”   会计说:“我记得你以前没和他一起做过现场吧。那个人一旦到了现场,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放心吧,什么样的打击都不会让他垮掉。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比如如何克服你的地中海综合症,即使在史密斯先生面前也保证最完美的仪表态度之类的。”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说,“奇斯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你还是先做好自己份内事再说吧。”      *** ***   从华盛顿回来,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奇斯·威廉姆斯一下飞机,就对安全通道里的冷空气吹了一口白雾。   任务很顺利,尽管史密斯先生成天神经兮兮地害怕被刺,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史密斯先生自己也干脆放松了,与价格高昂的S.Q.解约,而和当地比较价廉的公司签了协议。路维希暂时留在了纽约,他打算在那里与情人度过一个白色圣诞节。这是在洛杉矶无法完成的愿望,这里不下雪。   奇斯在机场大厅门口招了的士,开车的是一个扎了满脑袋小辫子的胖子。司机以为他是外地过来的游客,一路给他介绍洛杉矶的风情,问他要不要从荷里活或唐人街上通过,顺便看看本地名胜。   奇斯没什么地方好去,于是也同意他绕个远。   的士里很温暖,他把米色风衣脱掉放在膝盖上,里面穿的是单薄的灰黑色衬衣。坐在车里往外看,到处都是忙碌着准备度圣诞的人。他们有的是一家几口开车出来,采购货物;有的是年轻的情侣或夫妇,手挽手在街边橱窗前驻足,也许是在商量该买什么给孩子;还有人从商店里提了大包小包出来,看包装袋标识,应该是圣诞老人的服装和大胡子——是打算自己亲自扮演圣诞老人逗孩子开心吗?   奇斯掏出手机,翻找能够打电话问候的朋友。翻来翻去,就只有公司里面的人。他把手机丢在身旁,手机弹起来又落下去,一动不动地躺着。   无聊……   绕了一大圈,花了上百美元,奇斯终于在傍晚回到了暂居的公寓。丢开行李,打开冰箱准备弄晚餐,发现里面储存的食物早就空了。   他叉腰站直,气愤愤地瞪进空空如也的冰箱说道:“今天诸事不顺。”又穿回风衣下楼,去超市采购菜品。   回来的时候,他不知不觉把老福特又开进那条巷子。全能超效诊所的粉红色招牌出现在眼前时,奇斯·威廉密斯先生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又失态了。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4 17:05:42

    【起司面包喂小鸟】      这一日诊所里没有什么患者,诊室里传出悠然的蓝调布鲁斯。奇斯壮了壮胆子,下车前先检查一遍自己的仪容确实无误之后,才一步一步悄悄地走了进去。接待厅里没人,候诊室也没人,他走进玻璃门隔着的诊室,发现李鹭躺在诊床上。她一只膝盖屈起,一只手臂盖着眼睛,看上去似乎很累。   叫她起来于心不忍,可是不叫她起来又不敢乱动,于是奇斯在旁找了椅子坐下。      纸袋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了李鹭,她猛然地坐了起来。奇斯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要翻身伏地拔枪反击。但是李鹭只是用清醒的目光扫视了奇斯一下,几秒钟之后便恢复了朦胧状态。她垂下头,目光斜瞄奇斯,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低声地抱怨:“什么啊,是起司面包先生啊……”   “起,起司面包先生?”奇斯愣愣地重复,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安上了这个绰号。   由于起绰号是个不绅士、不淑女的行为,一般也只有十分亲密的好友或是互看不惯的冤家之间才会这么做。李鹭这算是什么呢,她是把他们划成了朋友一类还是仇家一类?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让起司面包先生感到无比雀跃。   索非亚说得太对了,女人总是口不对心的,李鹭一方面叫他走,另一方面却对他有着深刻的良好印象!【 (-_-)】      李鹭垂头不久就开始摇晃,纤细的脖子不堪脑袋的重负。在接连的点头抬头之后,她放弃地躺回床上,翻身向墙里,留了个后脑勺给奇斯,倒头大睡。   奇斯精神大振,从椅子上站起来,呆立良久,脸上慢慢染上了兴奋的红晕。“好的!”他觉得自己干劲满满,把什么礼仪、客气之类的抛之于脑后。他卷起风衣袖子,提起包装了食物材料的纸袋,出去关门。   翻出CLOSED的牌子并且拉下闸门后,他充分地发挥了探险者的精神,一直搜寻到三层终于发现了一个使用率不算很高的厨房。不过还好,打扫得十分干净,锅碗瓢盆俱全。   二话不说,取出食材开始做饭。      奇斯在阿富汗的经历堪称丰富。他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到夏威夷旅游,那一趟飞机被恐怖分子劫持到了阿富汗边境,从此他就只好在那边定居了下来。一个黑眼睛黄皮肤姓史名威克的无国籍男人把他带大,教了他很多事情,其中一样就是如何在材料短缺的状况下做出一顿好饭。   师傅说:“要抓住女人,就要先抓住女人的胃。”   师傅还说:“没有什么比美味可口的食物更让人心情愉悦了,手制美味大餐与2克拉的钻石等价。”      奇斯有点懊悔,他事先没有计划要过来,所以购买的食材都是自己平常吃的便宜货。动物内脏比较难以出售,超市都是以低于瘦肉三分之一的价格上架,今天的肝脏和大肠看上去很漂亮新鲜,于是就都买了些。   不知道李鹭吃不吃动物内脏。他觉得忐忑不安。善于勇往直前的奇斯懊恼地双手抓头,狠狠地对自己的头皮狂刮狠扫一遍之后,结束了短暂的犹豫,下定决心地把风衣一脱,挽起衬衫袖子,洗净手抄起刀,开始了史氏传人的大餐烹饪。      李鹭到午夜十二点才醒。她记起自己还没有关诊所门就进来睡了,难怪睡不安稳。她以手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坐起身,然后看到对墙的挂钟上指示的洛杉矶时间。   诊室里昏暗着,巷边的路灯从玻璃窗外透射进来。而候诊室和接待厅却亮着灯,朦朦胧胧的从磨砂玻璃门透进诊室。   直到这时候,李鹭才想起在她睡觉的中途的确是有人进来了。因为是一股没有威胁力的,让人安心的气息,所以她就没太在意。反正平时也是这样,越是对着亲近的人就越是不修边幅。几个过从较密的朋友也都知道了她的脾性,所以——把朋友丢在一边睡觉应该不算很冷淡吧。   她暗自点头,心安理得地下床找鞋子。拉开门,外面暖色调的灯光立刻晃得眼睛有些花。她闭上眼睛,然后闻到空气中漂浮了酱香肉片的气味。      究竟是哪个家伙来了,杨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做煎炸蒸煮的中餐,心理阴暗的酒保杨只是个西餐冷盘和甜点以及酒品的狂热爱好者。至于暂居在附近城镇的布拉德和埃里斯则更加是料理白痴。   怪事了,我难道认识会做中餐的人吗?她不明所以地挠头,顺气味一直晃晃悠悠走上三层。   接下来,她惊悚地看见居然是起司面包先生在使用自己的厨房。   奇斯听到楼梯口有响动,回头看是她,热情地招呼:“啊!你醒了,再等一会儿,猪肝粥马上就好。”   “那是什么……”   “那个啊,噢,是刚炒上来的甜椒烩大肠,那个是酱牛肉——可惜腌制的时间不够,可能味道有点不足,不过不要紧,我用酱油、胡椒和洋葱调配了佐餐汁。还是你这里好啊,我那边的公寓安装的消防设备太敏感,有时候会把炒菜的油烟误认为是火灾。我都不敢在那里放开手脚煎炸的,嗯,而且你的器具也很齐全。”   奇斯·威廉姆斯先生一旦进行自己拿手的事项,就会连口齿也变得灵便,全身散发职业人士的自信。李鹭觉得自己刚睡醒的脑袋很是不能跟上形势变化,她落了下风。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进来了。”   “说起这个,你也太不小心了。虽然洛杉矶总体的治安是很不错的,可是这里不是社区,还在治安混乱区的边沿,你也不怕被人闯空门。要是进来了歹徒怎么办。”   ——谢谢,歹徒已经奔走相告绝不能到我这里撒野了。   奇斯还在继续吓唬她:“歹徒可是很可怕的!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谢谢,他们被我和杨吓唬得尿都尿不出来了。   “他们把门一关,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m(—_—)m】   ……   看到李鹭似乎被吓坏了,奇斯心有不忍,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呢。下次过来帮你带一些防狼器,我也会叫我朋友多关照你这里的。”   “谢、谢谢你的好意,可是……”   “啊,已经到时间了,你习惯在哪里吃饭?厨房里还是其它地方?”奇斯没注意到李鹭有话要说,回头去摆弄粥锅。把凉掉的菜放进微波炉加热。   李鹭放弃地垂下头:“就在这里吃吧。”   热腾腾的饭菜摆放上台,李鹭也洗好了奇斯的那一套餐具。这让奇斯兴奋异常,能留下来一起吃!他几乎要欢呼雀跃,碍于李鹭就在眼前而没敢放肆。   威廉姆斯先生故作镇定地接过乌木筷子,握上筷子的那一刻差点就感动涕零。多少年没有摸过真正的乌木筷子了啊,超市里卖的都是廉价的树脂筷子或不锈钢筷子,一点也没有吃中餐的气氛。   我和李鹭果然是有共同语言的!威廉姆斯先生激动地想,所以一点小小的挫折不算什么,为了美好的未来生活,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以男子汉的气概求得她的首肯!      李鹭对坐在餐桌上仍然一惊一乍的、面目表情变化多端的奇斯感到无以评述。真不知道这个人在激动什么,她实在很饿了。   最近被报复心重的杨通告了很多任务,不但要为组织的外勤人员配置特效伤药,负责特异环境中急救措施的短期培训课程,还要把因伤暂停职务的埃里斯所负责的部分工作一起接手过来。昨天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飞往亚洲,办完事又从远东赶回来,开门进入诊所,连门都忘了关就倒在诊病床上补觉。   不管他了吧,李鹭想。   面前的菜色也确实是诱惑到了她,于是把奇斯丢在一边自个儿变表情玩去,她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送粥……   奇斯·威廉姆斯的肚子咕咕作响,他终于从激动兴奋中回过神。想起自己下飞机后还没吃晚餐,飞机上的便餐早就消化光了。他不好意思地摸头,不知道李鹭是不是听到了那不文明的肚肠作祟声。可是抬眼一看,见到的却是李鹭把筷子举在空中,眼睛里泛起了水花。   发,发生什么事了!   奇斯震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颤声道:“李、李鹭你别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会努力去做的。”   李鹭愣愣地看他,看得他心弦颤抖,痛得无以复加,不知道什么样的苦楚才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方便请一定要告诉我。”他诚恳地说,为了表达诚意,从椅子上出来,在她旁边半蹲下去,抬头对视她的双目。   “我不甘心。”李鹭说。   “啊?”好像有点出乎意料?   “我明明是以做脾脏修复手术的精确度来进行料理操作的,为什么却做得不如你好!”   啊?……   “我以前吃的爆炒猪大肠究竟都是些什么啊!这盘猪大肠,简直就是猪大肠中的猪大肠,猪大肠之王!”   现在变成奇斯愣在那里,继续半蹲的动作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一顿饭平平安安吃完,李鹭擦干净嘴巴,她转目直视奇斯。   感受到不一样氛围,奇斯不由得也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您的厨艺炉火纯青,我甘拜下风。”李鹭说。   “没,没有的事……”奇斯结结巴巴地说,心里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   “请一定要把你的手艺教给我!”   “啊……啊?……啊!!!”   奇斯感到天国之门向他敞开,这句邀请,等于是李鹭首肯他今后可以随想随来。   师傅,我爱您!奇斯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他紧接着对李鹭说:“非常荣幸,就这么定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一定会好好遵守的。”   真是赚到了,因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所以李鹭今后也一定不好意思解除协议,把他扫地出门。师傅!我爱您!他再次祈祷。   出于丁点的愧疚之心,奇斯补充了一句:“下次我做更好吃的给你!”   这一个晚上实在太美妙,奇斯爱死了他傍晚的失态,错步就开到这里。然后获得继续接近李鹭的机会。   临走的时候,他意犹未尽。李鹭将他送出六层小楼,他回头看那狭窄巷道中的建筑物,从窗子里泄露出温暖的光芒。   “多好的厨房……” 他称赞。   “谢谢。”   “让我做得很爽!” 奇斯意犹未尽地说。   这句有相当歧异的话听在李鹭耳中,把她震得踉跄了一下。她受不了地回头瞪奇斯,诚恳的起司面包先生却用无辜的目光询问她是否安好。   李鹭悲观地察觉到——这个世界已经变态了。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7 11:26:23

    【白兰度睡眠怪癖】      多维贡的冬天不是很冷,因为纬度低的原因,甚至还有些热意。这里一年四季都适合种植各种经济作物,尤其是对于居民生计有着重要贡献的大麻和罂粟。占地近百平方公里的这一片地区,东北和西南两部被两大姓氏所控制。就在西南部的中心位置,有一栋被农夫们称为“大屋”的建筑物,周边环绕三重保护网,它是阿基斯家族的祖屋。      白兰度·阿基斯今天状态不佳,怎么睡都睡不好,想起还有一些账没有过目就睡不下去了。那些不断流入的现金简直让他看到都烦。不过这是一家之长的责任,作为家族威慑力的最后一关,他有责任尽好监督之责。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环视这个一百多平米的卧室。太大了,让人不管怎么睡都不安心。他光脚落在地毯上,深蓝色的丝绸薄被从身体上滑下,一直拖到了地上,白皙的皮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里,直到脚踝。   天色并不明朗,早晨五点半的时间,又是冬季,落地窗台下面的花园里还是黑暗一片,必须要靠灯光照明。他走到落地窗前,手掌按在玻璃上,立刻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还是起床吧,他想。转身从门口走出卧室。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住在隔壁的侍者,门口立刻被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是玛丽,还是睡觉时间,她却穿着整齐的黑色长裤和白色的蕾丝高领衬衣。   “白兰度少爷,你怎么又……”她不满地说,不满归不满,还没达到震惊的程度,也许是因为已经见怪不怪。她转身回自己房间,从更衣间里翻出白兰度以前留在她房间的睡袍,出来为白兰度披上,半弯下腰为他系紧腰带。   就算是从小照顾他一直到成年,面对他如婴儿状态一样袒呈在空气里的白皙躯体,尤其是并非女人所拥有的部位,玛丽还是会觉得耳根发热。   “谢谢你,玛丽。”虽然如此说,可惜白兰度毫无悔改之意,“但是有什么关系。”   “被人看到您这个样子总是不妥。”玛丽教训道。   “看得到又摸不到。”白兰度小声地嘟哝,把玛丽抛在一边自己从旋梯下去,“还没到起床时间,你自己睡吧。”   一旦白兰度·阿基斯这么发话,就是他真正不想被人打扰了,玛丽担忧地目送他走下楼去。无奈地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她坐回化妆台前,既然白兰度少爷已经起来,那么她也不能继续睡下去了,即使白兰度叫她继续休息,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身为侍者的职责所在。她已经不年轻了,在化妆镜里不意外地能够看到眼角的细纹。   玛丽在慢慢接受年华老去的事实。唯一觉得担忧的是,白兰度这些年过得并不快乐。他比她年轻,周身的氛围却是孤绝的,比她还要沧桑,让他人不敢靠近。   几年前,白兰度被她从美国带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像是生活乐趣被剥夺了的食肉动物,白兰度拥有才华却闷闷不乐。幼年的白兰度少爷很活泼,很小就立下了光大家族的志向,他的生活就像管弦乐团的演奏,充满了七彩的音符。而如今成年了,剩下的却是黑管的炫银音调,虽然华贵,可惜单调。   希望白兰度少爷与杜罗斯家的葛兰小姐的结合能够改变一下他现在的状态吧。玛丽期望着。      白兰度推开暖房的门,这间暖房与主屋相连,铺设于植物间的地毯保持得一尘不染,他从屋内走到巨大落地玻璃幕墙前的三角钢琴旁,赤着脚也不觉地面冰冷。   湿气和日照对于钢琴保养可不是良好的伴侣,不过这对于阿基斯的大屋来说,不是考虑范围中的事。暖房里的钢琴不必保养,音色变质就换一台。多维贡自由行商者每年会从外面购入音质美妙的名器。   白兰度翻开琴盖,玻璃墙外的青白色照明灯光照亮了黑白分明的琴键。他扶在琴盖边沿,单手慢慢地敲击琴键,一首很容易单手弹奏的曲子,来自一部很久很久以前上映的电影,他在电影院里意外地碰见了一个刚入学的学生。她穿着校服来看电影,他曾在自己开设的麻醉药剂选修课上见过她几次,据说是一心一意想要修习神经外科的学分。   ……   身后的门口被人打开,白兰度知道进来的是玛丽,姿势也懒得换。   玛丽把一小盘三文治和一杯热牛奶放在琴台上,然后就要悄悄退出去。在没有事务的时间里,他们习惯于安静的相处,与人疏远的距离让白兰度觉得舒服,他可以有足够的空间来缅怀已经逝去的过去。   “玛丽,”白兰度低头看着琴键,重复地弹奏那支单调的配乐。   “在。”   “加洛林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对不起,现在还没有眉目。洛杉矶那边的阻碍太大,我们没办法自有行动。”   “好了,这些难处我都懂。不过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八人小队的全灭,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在阻碍我们。”   “是。”玛丽低头说。   “既然已经不得不回来接手家族产业,那么至少要把它做得尽善尽美,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真对不起,这是我的无能。”   “行了,你回去吧。”白兰度说,头也不回,不曾看玛丽一眼。   玛丽推门的时候,白兰度补充了一句:“加洛林的尸体被警方扣留就算了,不要在这事情上浪费太多工夫。等什么时候找到凶手报复回去也就是了。他家人多给一些安置费。”   玛丽退了出去,眼眶有点热。其实加洛林的尸体完全可以拿得回来,白兰度少爷却这么说。果然是这样的吧,和那年那件事情有关的人,最后都不会得到白兰度少爷的原谅,这其中也包括下令的他自己。      她知道白兰度少爷其实恨着她,不过是基于最后的仁慈而一直没有挑明,让她继续留在身边。   然而即便这样承担着最在意的人的憎厌,就算历史重演,她也依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白兰度少爷的翅膀被一个学生束缚住了,那是少爷的障碍。再来一次,她也毫不犹豫地会摧毁。毫不犹豫地会把那个学生的存在告诉家族长,然后让少爷亲手清除他的障碍。   这么做对少爷是最好的选择。玛丽坚信这一点,和白兰度一起生活这么久之后,她把他当作是自己的主人、孩子、朋友、情人,他是她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意义。只要是对少爷好的事情,就算被憎恨也无所谓,她会贯彻到底。      *** ***   李鹭神经质地回头,没有发现任何有危险性的生物或器械在她背后。也许是神经过敏来着,她想,然后继续心不在焉地手打悔过书。在杨的住宅大肆虐杀的事件终于还是动用到了Z的力量。想要媒体和警方妥协其实并不困难,只要破解他们的保密措施、控制他们的网站系统,就能以此威胁驱策他们对某些小小的问题视而不见。   事情算是完满解决,再不会有人追问那几个死者伤口是什么样的利器造成,更不会有人怀疑和李鹭有关。可是占用了Z宝贵的时间这一点,杨是打死不会松口让李鹭无责任解脱的,所以至少五千字的检讨书惩罚计划就此出炉。   据说Z是黑客世界里首屈一指的“漏洞探索者”,经手查找出的程序漏洞不下千条,仅在瑞士的某个黑客网站上出售漏洞信息,每天至少都获利十几万欧。那个恐怖的黑客用不到半天时间搞定了警方、媒体以及网络。到现在,依然不能从报刊杂志、甚至网络新闻上看到关于那夜事件的只字片语。   “李,你走神了。”电脑里传出不男不女的电子合成音。   “嗯嗯,好的我会继续打的。”李鹭敷衍地说,继续检讨。   “李,你今天气色不错啊,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好餐了?”   “Z!我警告你,不要以为我不发彪就是好欺负的,不准开启我这边的摄像头。”   “你好凶。”电脑屏幕上冒出一个对话框,框子里出现一个黄色小人对手指的委屈表情。   “把我电脑的控制权放开!”   “知道了……”   过了一会,Z的电子合成音又很不甘心地响起来:“最近老是上演网络攻防战,满眼满脑子的符号数字,无聊死了,还是和人打交道比较有意思。”   “嗯。”黑客宅的无聊发言,李鹭当作没听到。   “前一阵子,墨西哥警方在边境查到了一个无人仓库,居然在里面看到了满库房的现金!我的朋友说这应该是世界上首次同时看见这么多现金被堆在一起,真的是塞满了一个大库房。”   “嗯。”黑客宅的新闻八卦,李鹭当作没听到。   “据推断应该是属于多维贡的。听说白兰度准备和杜罗斯家的继承人结婚,你有什么感想没?现在赶去抢亲还来得及,说不定你能当上世界上最富有的新娘!”电子音越说越兴奋,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啪嚓一声,鼠标坏了——被李鹭捏坏的。   “真不好意思,”她对摄像头含情脉脉地微笑,“我失态了。”   黄色小人图标变成了缩在墙角边发抖边种蘑菇。   李鹭还在无限放射“温情”微笑。   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迅速出现一行字——检讨不用写了,你我帐目一笔勾销。   之后,不论是电子合成音还是对话窗口全部都消失不见——知道大事不妙的Z完全放开了电脑的控制权。   李鹭面目阴沉地瞪视屏幕很久,起身把电源线拔了,眼不见为净。她抬头去看时钟,叹了一口气。饲主同志两天没来报到了,好饿……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7 17:13:45

    【身在犹他州,心在洛杉矶】      在美国西南部,沿着太平洋海岸就是铺开长长一条的加利福尼亚州。这里沿海,却因为濒临沙漠地带而空气干燥,降雨集中在冬季。往东北方向,隔着内华达州和亚力桑那州的内陆地区,就是全美平均海拔高也最为干燥的犹他州。   犹他州地表以风蚀地貌为主,尤其是如今已经被国家公园所保护起来的几片砂岩区,没人相信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曾经有人生活居住。然而就在卡皮特尔国家砂岩公园附近,有心人购买了一大块荒芜的沙地,建筑起一个营运危险行业的小型城镇。   奇斯?威廉姆斯目前所处就正在犹他州,位置在无名镇的一组古旧建筑群中,黄褐色的外墙涂层和干燥的气候十分相称。他身穿城市迷彩,全副武装,正蹲在一面掩护墙体后面,用马克笔在自己手臂上迅速地划了一个叉。   建筑物的结构并不复杂,是个易攻难躲的地形。面对手法老到的十人小队,奇斯精神高度集中,因为只要稍微一个差池,被干掉的就会是自己。   西南边传来轻微的磨擦声,他对这种军用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特别敏感,低头看自己手里,除了一把军用匕首,唯一配备的远程武器就只有警用手枪——这玩意除了射程短,也没有其他好处了。   目光微偏,看到地上躺着刚被他干掉的敌人,他头戴套头帽,从帽洞里露出的大张的嘴巴和死不瞑目一般的眼睛,看上去比恐怖分子还要恐怖分子,手里尚拿着一子未发的突击步枪。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物尽其用,自给自足。   奇斯肯定地执行了这一点,他将手枪插回腿套,夺下敌人手里的武器,完全没有任何羞耻感地在死者旁边发出庆幸之语:“幸亏不是只能单发的渣枪!”   死在他脚下的那位连上路都要被人劫掠一番,可谓可怜。   脚步声从三个方向在向奇斯逼近,可见对方小组的领导者是个很有经验的猎人,能够在短时间里判断出猎物的行踪。   奇斯猫腰从狭窄的墙间夹缝急行,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就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内,下面到处都是立柱,比起地上是个容易躲藏的地方……      三十秒后,第一拨三人小组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出现,他们完美地贯彻了互相支援的紧密队形。紧接着第二拨与他们汇合,两组人马轮动向停车场地底进发。   这些人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六人配合起来就能看尽车库里所有立柱后面是否有人。然而奇斯早就预想到这一点,他根本没有躲在随处可见的立柱后,而是坐在车库消防帘顶端上。这金属折叠帘具有很好的固定性,一旦火灾发生,就迅速落下阻隔焰头,是适合蔽身的好地方。躲在防火帘上其实是个赌运气的做法,一旦敌方中有善于单兵作战的,便会提早提防来自头顶的威胁。   奇斯闭着眼睛默数敌方的脚步,脑子里形成出一个敌军力量分布图。   十米、九米、八米……   最接近他的人只有五米的距离了。      就在这时候,车库一个角落里发出一声枪响。声音在地下轰鸣,空气都在振动。这出乎意料的变故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们迅速向那边包抄过去。   他们上当了,恰好还从奇斯的脚下经过。   奇斯躲在防火帘的死角里,手里的突击步枪早已调到连击的档位,轻而易举地将那六个人全歼。   他在手臂上连划了六个叉——还剩三个。   跳下来的时候,脚边恰好是一个年轻人。那个人是被子弹从天灵盖击中的,红色浆液溅得黑色套头帽黏糊糊一片。套头帽的眼洞部位,可以看到他瞪大了棕褐色的眼睛,兀自不甘心地望着车库天花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吧。   年轻的死者耳里窝着的耳机传出吧兹吧兹的电流声,大概是这边的喧闹从步话机里传到了外面最后三人的耳里,有人在进行呼叫。奇斯被他身上的作战背心所吸引,很快从零零总总的口袋形状判断出里面的藏品。   六个人分工合作很有默契,两个用近战手枪,两个是突击步枪,还有两个是手动霰弹枪。武器装备还真是让人妒忌,要不是因为车库地貌环境复杂,恐怕他们刚才就动用到霰弹枪了。应该是因为担心霰弹枪专用弹药会被立柱反弹回来吧,真可怜,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惨。   ——很好,不论是步话机也好,霰弹枪也好,继续贯彻“物尽其用、自给自足”原则!   奇斯眼睛咕溜溜转了两下,一个好主意新鲜出炉,战利品有了最好的用途,外面余下那三人也有着落了。      *** ***   车库外,靠近大楼垃圾回收箱的地方,三个身着城市迷彩的人蹲守着。他们已经确认到同伴的全灭事实。在右臂绑束了黄色丝带的是小队行动的负责人,他迅速判断出形势的严峻。仅凭人数优势是无法干掉对方的。   如今最好的战术就是先行退避,在一地埋伏,等待对方出现。   然而——他抬头四顾,大楼里房屋门口紧闭,每层楼的走廊都是空空如也,一目了然。除了地下车库,再也没有条件良好的藏身地。他正要指挥最后两人做战术防御撤退时,车库里突然发出一声沉闷于普通枪支的枪响。   催泪弹!   队长立刻拉下防毒面罩,其他两人见他如此举动也当即效仿。   一枚弹药筒正好打在他们脚边的地上,催泪瓦斯几乎是以爆发的速度从里面泄漏出来,空气中很快便布满了白色的烟雾——这是集催泪与烟雾为一体的弹药。   三人小组行动其实已经够迅速了,在烟雾将他们视线包围之前就从后方撤离。然而当他们退到大楼转角的时候,队长发现敌人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烟雾那边没有枪响、也没有人从烟雾中冲出来。   难道对方只是为了逃脱才使用催泪瓦斯的吗?这不符合常理,一旦他们重新组织起队形,对方刚刚使他们措手不及而建立的优势便立即过期作废。   还是十个人时能通过压缩包围圈来确定敌人位置,而现在,出乎意料的局面使得队长不得不考虑如何寻找到敌人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个比老鼠还会打地洞的家伙。      这只是以光瞬交睫为计时单位的思考,队长尚没得出结论,脑内突然一空,身体前扑倒地——一发子弹正中他的后脑。   奇斯从那三人小组的背后袭击了他们。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敌人对于背部的保护放到了较为松懈的状态。他们不会相信奇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车库里出来,又从建筑物的另一个方向绕到他们背后。   其余两人尚想反击,奇斯左手匕首抵着一人的喉咙,右手手枪抵着另一人的胸膛。   “还要继续吗?”奇斯问。   没人回答。   “再继续你们就死了。”奇斯继续说。      “啊啊啊!”被匕首顶着的人大叫着扯下了套头帽,那是个比奇斯还要大一些的匈牙利人。他用手指夹住奇斯的刀刃,把危险推离自己的咽喉:“我肯定是不会和你继续的,你这刀子又不会发射油漆弹,继续下去难道还真要割断我喉咙啊!”   被警用手枪指着的人也放弃地坐到了地上,他把霰弹枪放到腿旁靠着,从作战背心胸囊里掏出一杯咖啡,头套也不脱了,十分郁闷地拉开拉环痛饮。   地上已经“死”了的人纷纷爬起来,走到奇斯旁边。   队长说:“你真狠,至近距离也敢打我后脑,虽然是油漆弹,但真被你打傻了怎么办?我回家还要和孩子一起制作亲子圣诞蛋糕的。”队长是隶属于阿拉斯加分部的,年训的时间安排与洛杉矶分部差别很大。   “圣诞啊……我也想回去过圣诞……”奇斯失落地说,脸上完全不见了刚才信心满满的样子。      建筑群里高立的广播喇叭这时候响了,里面传出史克尔哼哼的咳嗽声,他现在正在大楼顶上的监控室里,身边有很嘈杂的喧哗,应该是站满了观战的人。史克尔连声喝斥那边的人安静,然后才对刚刚进行完区域巷战演习的奇斯说:“a1528号,大家对你的表现很不满意。”   奇斯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你一脸傻样地看喇叭干什么,看摄像头!”   “哦。”奇斯听话地转向横杆上被防弹玻璃保护的摄像镜头。   “‘我们要看中国功夫,中国功夫!不许这么敷衍了事!’——这是群众向我反映的意见,以上。”   “……”奇斯无语。   “他们以为这是在拍好莱坞大片吗?”队长问。   奇斯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被奇斯从头顶正中击中的队员问他:“奇斯,刚才在地下停车场里那声枪响是什么回事?”   “那个啊,是一个爆竹,定时器是一根香烟。”奇斯说着就从腿囊上取出他备用的道具。   “这个……这不是唐人街过节日的时候用的那种东西吗?红红的用纸皮包的。”   “是啊。这个牌子的质量很好,会发出强烈的响声,尤其在空旷的空间,发音和回音效果和短枪一样。”   “太,太奸诈了!”   奇斯得意地呵呵乐,避过对方不甘心的攻击,把爆竹和香烟盒放回原位。      喇叭里又传出史克尔的声音:“奇斯,艾瑞要你再来一次,这次是两个十人队。”   “不要。”奇斯一脸郁闷。   喇叭那边喧闹了一会,紧接着换了一个人。听声音是负责纽约分部的合伙人之一,善于远程狙击的艾瑞先生。他说:“你还记得史密斯先生吗,上次指明要你从洛杉矶跑到华盛顿担当近身护卫的那个,我们纽约分部的小伙子都很不服气呢。奇斯乖啊,给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老鸟的实力!”   “不要,我要告你们让我超时劳动。”   “他超时劳动了吗?”艾瑞问,声音从喇叭里传出,让大家都听得见。   史克尔干咳一声,小声地说:“我们分部早到两天,都是按照常规集训内容在操作。”   什么是常规集训内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按照海军陆战队的训练标准,比如每天早晨五十公里的负重跑、大太阳底下长达两小时的射击训练、游泳馆里反复来回两公里的负重泳……之类的。   两人旁边出现了某些不堪回忆的痛苦之声。   艾瑞只好利诱:“这样吧,奇斯,你只要跟他们干上这么一场,我做主扛着,让你早点回去过圣诞,怎么样?”   奇斯听得眼睛一亮!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一言为定!”      监控器前的史克尔仰天长叹,艾瑞便问他:“你叹什么气。”   “我好不容易拉他来打击一下菜鸟们的自信心,这样就被你搅局给放回去了啊。”   “根据我敏锐的观察力,我觉得他即使留下来也不一定能专心于工作。”艾瑞说。   “没关系的,他就算不专心,也不至于会被打死。”   艾瑞敏锐地关掉了室外喇叭的讯号,他把监控室里的旁观者全部清空,转回头来才对史克尔说:“问题不是他会不会被打死,而是他会不会因为心不在焉而假戏真做,要是被他玩残了几个就麻烦大了。”   麻烦的确很大,而且不乏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史克尔最终理智地让步:“我同意你的意见,圣诞节让他回去过。”      “不过他怎么会这样,刚才话题一转到圣诞节,奇斯整个脸都变了。他以前并不是那种特别在意宗教节日的人啊。”   “女人是魔鬼啊,女人是魔鬼。”史克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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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7 17:19:17

    【我要他,给我麻醉他】      多维贡西南·大屋。   白兰度身着一套暗金色的裘边睡袍,坐在暖房的藤椅上,一手拿着他的红茶,在看当天的报纸。   前一段时间,家族名下的一个仓库被墨西哥警方查抄,里面达十亿的美元现钞被收缴殆尽。虽然不至于对家族金库造成很大威胁,但是从中暴露出的管理漏洞不容忽视。   他用了整整一个月来寻找足以担任现金周转之职的人选,顺便搬迁了几个现金存放地,安排了今年的洗钱策划,今天才刚能清闲下来。   冬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暖房,让皮肤恰能感受到柔软与温暖。白兰度心满意足,很多年前,他还小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间自己的暖房,能够天天在里面晒太阳;然后养一条大狗,让它卧在脚边;有一个人,能够躺在他身边。   门铃响起,打断了他的阅读。白兰度将报纸放在茶盘的旁边,在操作板上确认了进入许可,进来的是玛丽,她将一份写得没头没尾打印稿笺交给白兰度。   “这是什么?”他问。   “少爷还记得前一阵子有人在网络上销售新型致幻剂制作方法的吗?”   “记得,他们也寄了样品给我们不是吗?测试结果出来了吗?”   “是真货,分子式与传统致幻剂都不一样。他们确实找到了开启大门的另一条道路。”   白兰度放下翘着的腿,他神情变得凝重。   “您拿的这个是他们在网络上发布的交易信息,他们准备在拉斯维加斯进行现场交易合成路径。”   “现场交易?他们是研究多了自己也中毒了吗?”白兰度很是惊讶,再也没有比现场交易更不安全的做法了。   “据说是害怕有据可查,所以要求现金交易。”   “什么时候进行?”   “今晚二十三时。”   “急性子是个很不优雅的习惯。”白兰度低头沉吟片刻后问,“他们要求多少钱?”   “底线是四亿,美元。”   “……那是什么概念?”   “需要一辆运钞车,少爷,对方要求连车一起开走。”   白兰度不在意地笑笑:“真是什么规矩都不知道的小兔崽子,你先叫拉斯维加斯那边准备一辆运钞车吧,外观不要太招摇的。”说完,他就已经进入了把整件事情都处理妥当的悠闲模式,也不再交待什么,拿起报纸继续阅读。   玛丽领了命却不急着走,她有些疑惑地问,“可是少爷,您还没有说安排谁负责这件事呢。”   白兰度视线都没有离开报纸:“我负责,快去准备。”   “少爷,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那么突然地……您不是不愿意再踏足美国国土了吗。”   “只是突然想参加一次圣诞的弥撒而已,别多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元老那里不是已经存好我的遗嘱了吗。就算我个人有意外也不至于影响到什么。别在这里磨蹭时间,今晚23点的交易可不好错过。”白兰度也放下报纸站起身,“我先回去换衣服,你就在这里继续可是吧。你不去准备那就我自己来,今晚你也不用跟着去了。”   “这怎么可以,我不能离开您的身边。”   白兰度在通往餐厅的走廊里停下脚步,他半转身,从门口探了肩膀以上出来,做了个鬼脸:“那还不赶紧?别想太多了,容易老得快。再怎么说,大屋里也就只有你让我最为信任了。”   玛丽站在那里很久,几乎忘记要赶快办理少爷吩咐的事情。心潮一直澎湃,为白兰度临走时说的话。   “不管您是不是恨着我,甚至这种扰乱人心的话语也是您对我的惩罚,我都不会背叛您的。”玛丽在心中落下了誓言。      *** ***   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一家很有特色的演艺餐吧。深棕色的木质结构和暗红色的布帘组成了餐馆的基色。中间有一个高立的小型舞台,四面环绕了几重小巧的圆木餐桌。   李鹭坐在靠墙的一角,灯光照不到这个位置。她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露出了衬衣深红色的领角。为了手术方便而常常盘在后脑的头发放了下来,略有弯曲地落在肩上背上。   饲主迟迟没有出现,她已有几日没有吃到合口的饭菜,如今瞪着眼前的黑椒小牛排,感到十分愤懑。说不定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奇斯已经到她的诊所去找她,毕竟那个人承诺过要教会她如何做一份好吃的爆炒猪杂。   她只想早点完工,回到她的诊所。   就在十个小时前,Z截获了来自美国西北部某私人研究所的电邮。内容是他们用化学反应的方法制作出一种新型迷幻药,要高价出售合成路径,将与买家在这个餐吧的包厢里进行交易。   传统的致幻药大都要从罂粟或大麻之类的植物里提取出基础物质,对人类神经系统起作用的也正是这些植物里包含的生物碱。这大大限制了毒品业的发展,只要控制了罂粟的种植面积,就能够把紧毒品业的脉门。所以有心人都在寻找如何仅靠化学反应就可获取致幻药的方法。一旦打破这个技术瓶颈,毒品销售将会以几何倍数发展开去。   这种事情就有先例,譬如说冰毒,这种完全脱离了罂粟和大麻的致幻药剂主要以哮喘药麻黄素为原材料,短短几年时间内冰毒就在全世界开枝散叶,任何一个地区都可以通过化学反应的方式得到冰毒晶体。要是再来一例,就真的是天下大乱。   Z只在面版上留下一句话:“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杨做了阅后补充说明:“再也没有比死者更能保密的人类了。”   所以现在,埃里斯受命赶往研究所所在地,销毁所有的实验数据。而杨这边,则来到拉斯维加斯,负责清除所有与事者。   “李鹭,不要用杀人的气势来对待食物,食物是无辜的。”微型无线通讯器里传出布拉德的声音。李鹭把小牛排推到一边,举起薄荷酒喝了一小口,不予置评。   布拉德藏身在屋顶,现在是任务的准备阶段,他在对射击角度做最后的调试。作为一名绝对合格的狙击手,布拉德一旦身处藏身位置就会将自己当作一块石头。现在居然还和李鹭说话,根本原因是她今晚的态度有些奇怪。   夜晚23点,餐台里的客人寥寥无几,舞台上有一名小丑在表演蹩脚的逗乐小魔术。李鹭确定了确实无人注意到她的位置,才低声回答:“布拉德,请你有一点职业道德,安静呆着别说话。”   布拉德尽职尽责地没有回答。   身处露天咖啡厅的杨插入了他们的私聊,他说:“你还不知道吧,李鹭最近找了一个不错的饲主。可惜没来两天就消失不见了。”   “饲主?”这对布拉德而言,是一个绝对震撼的消息,以至于又一次地发出了不职业的声响。   “浅金色的头发,好像午后的阳光;碧绿色的眼睛,比祖母绿还要惹人怜爱;而且职业还和你很对口,你一定很感兴趣的!”   不用知道他的职业,单凭他成为了‘饲主’这一点就已经让我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布拉德这么想,然后难得地加入了八卦话题:“请继续说!”   李鹭阴冷地说:“你敢继续说下去,我下次去你新家找些人来‘肝脑涂地’。”   这话是用中文说的,十分血腥。前次李鹭在他家里遇袭,直接就大开杀戒,还弄得像是变态电锯手杀人现场,杨差点没有抓狂到死。   杨不说话了,布拉德说:“请不要用民族语言交流,我听不懂。”   “布拉德,我是有苦衷的。我就怕自己什么时候挨了弹头不得不去找李帮忙——到时候她要是故意在我肚子里缝进一两块纱布那都是比较好受的。”   事关自己生死,布拉德也不能不小心谨慎:“难道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吗?”   “我怕她把杰士邦安全套也缝两个进去。”   “谢谢你提供的好主意,我会写进日记里确实记录下来的。”   “啊嗷!”杨的心情很懊悔。   “还有一件事,我什么时候授权给你监控我的住宅的。”   “我没有。”   “嗯哼,你没有?”李鹭怪声怪气地冷笑一声,紧接着学了杨八卦十足的语调重复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消息很灵通嘛;以及,‘李鹭最近找了一个不错的饲主’——我什么时候说他是饲主的?以及,‘可惜没来两天就消失不见了’——他没来你很失望?关你什么事!”   ……杨,兄弟在精神上勉励你,你自个儿消受去吧。布拉德心想。   杨突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说:“对方的车辆已经进入路口。进入准备状态。”   李鹭抬手饮了一口酒,刚才的谈话里,她一直维持着不动如山的阴冷脸色,服务生对她也退避三舍。   “了解。”她说。   布拉德也简短地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从棕褐色的玻璃门走进六个参差不齐的人。他们都戴着墨镜或有色眼镜,可能还简单地化了装,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入一个包厢。   “买方先进去了。”杨说,“两辆车,还有两个司机在车上。”   “留在车上做什么,等死?”李鹭说。   杨苦笑地回答:“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隔了几分钟,李鹭和布拉德终于等来他们需要的消息,杨说:“卖方的车子刚过路口……他们停下来了……只进去三个人,还有两个留在车上——一共来了五个人。唔,他们居然玩超载!”   李鹭说:“看来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了,外面两个你负责。”他们的目标仅仅是卖方,要在卖方与买家接触之前全歼。一旦双方有了实质性的接触,就很有可能会把配方泄漏出去。   “好,他们一进入餐厅就行动。不要担心会留下影像资料,Z联网在做后方支援。”   李鹭皱眉去看墙角几个监控器,虽然运作灯都亮着,但就是死死固定着方向傻照洗手间门口。只要不闹到那边就不用担心留下证据。让那只互联网狂热者掺和进来就好玩了,凡是有资料记录在案的、登记上网的人,在Z面前都如同裸体——只要确定了目标人物,她就能把祖宗三代都查得一清二楚。   “别走神,他们进来了。”布拉德说。   三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们浑身紧张,但显然只是紧张于即将开始的交易,他们甚至不会察看一下监控器的位置或是多找几条可供逃离的路线。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黑暗世界里的菜鸟。他们浑身都是破绽,看来是首次踏入这个禁忌的区域,根本不知道他们涉足的生意究竟有多么黑暗。   从入口处要到包厢区,最短的路径需要经过李鹭所在餐桌的附近。布拉德从瞄准镜里看得很真切,十字准星一直瞄着当先一人的脑袋。当那三个人来到距李鹭仅一桌之隔的时刻,他扣下了扳机。   李鹭同一时间对杨说:“行动开始。”      布拉德很小的时候就被师长以优秀杀手的标准进行培养。他身上所有的习惯都是与这个职业挂钩,包括每瞄准一个目标必击发两颗子弹。师长说,要确切致人于死地,普通一发是不足够的。   连续两下正中当先那人的脑门。因为使用了穿透力弱的炸裂弹,并未把他射成对穿,而是直接在脑壳里爆破,一颗脑袋炸得像碎掉的西瓜,形成了无比血腥的震慑效果。跟在后方的两个研究所成员木讷在原地,他们是吃和平饭长大的,完全忘记了该立即寻找掩体躲避。半秒的呆怔足以让布拉德再干掉一个。   直至此时,餐馆里其他客人才反应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震惊地尖叫着冲出餐馆。在这段时间内,身处外面的杨必须要完成对车内两人的击杀,否则他们很容易就驱车逃离。就算是弃车逃跑也是相当棘手的局面。   不过不论内场还是外场,都不在李鹭的考虑范围之内。   眼下,餐馆内最后一个人回过神来,他转身踉跄着逃跑。在包厢间内的买方听到了响动,开门出来。这些家伙混惯了黑道,临机应变能力不是那几个小兔子般的卖方可比,当即压低了下盘,抽出了随身的远距离射击武器。   “我阻杀,你补漏。”布拉德说。   李鹭不用他吩咐,早已从腿套抽出两枚手术刀向那研究人员射出,精准地从眼窝中扎进去。   “指纹!”布拉德提醒她。   “涂了指纹阻隔剂,自制的,很好用,下次给你一瓶。”李鹭一边说,一边不厚道地算计大概可以从他那里讹到多少军火。   “放屁,”布拉德说,“你这个不厚道的家伙,不就是指甲油吗,我家多的是。”这家伙远程攻击时是超冷静的,但偶尔近距离遭遇战时,则是一热血沸腾的流氓。      杨突然在外面呼叫支援,小心谨慎地附了一句:“有第三方出现。”他根本没想到居然还会有第三方的出现,他们大概也是被新型毒品吸引过来的其他人。仓促迎击中,居然就让在外场等候的两名研究人员给跑掉了。   杨的喜好可不是使用武力。他本来应该坐在餐厅里,用82年的干邑配澳大利亚产的小牛肉,优雅地向美丽的女士不着形迹地打探情报——这才是他的工作。可是眼下,他不得不拿起不文雅的射击器械,和一群程咬金作斗争。   他变打边退,子弹终于用完了……该轮到这家伙派用场了,杨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细丝。      和他纠缠的是白兰度的人。卖方同时约了两个大买家,看谁出的价款高就给谁。   白兰度坐在咖啡厅内室观看外面意想不到的战斗。佣兵团围坐在他身边,还支起了防弹盾,预防流弹突然射入。   “那个男人不错,我很喜欢。”他说,对于不断损失的雇佣兵队伍并不十分在意。   身旁的随侍低头询问:“是否要留活口捉回去?”   “唔,”白兰度掐着下巴,把手肘支在咖啡桌上想了一会儿,看见那个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突然扬手把射击武器甩在路边,而后离他不远的一个敌人就浑身无法自主地被拖向他身前,几乎没有挣扎之力。   “那是什么?”他惊叹地问,伸长脖子去看。   “……”随侍也不能给出确切答案,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杨挡子弹的沙袋。   那个在路边车辆躲躲闪闪的武装分子是一个体型并不很健壮的东方人,看他的长相,更多会与酒店侍者联系在一起,至少不会认为这样的人也能参加街头砍杀。   白兰度说:“我要他,准备麻醉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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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7 17:21:31

    【为了杀你而活】      李鹭双手按在台面上,越过两重餐台,紧随奔逃的人出去。从吧门通过,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计程车专用道就近在眼前。刚能看见外面的路灯照明,李鹭就发现有一辆四轮越野从左边开来,她问:“坐的什么车。”   “迷彩外观的越野。”步话机那边回答。   “居然还敢开向餐馆门口。”   布拉德说:“你尽快,里面已经注意到我藏身的位置了。”   为了配合餐馆的气氛,李鹭穿了休闲款的西装一步裙和高跟鞋。那辆车以逃命的速度向这边开来,她跨上过车道,半屈起身体做了个准备姿势。眼见越野车眨眼间就要撞上她,周边骚乱的路人甲们尖叫起来,驾驶座里那个满脸惊愕的男人也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思考的余地,依然加踩下油门。   李鹭双手各夹一枚尖刀。在即将与越野车撞上的眨眼之间,她一脚跨上越野车的前盖,用力之巨,让金属鞋跟在前盖上留下一个凹槽。   车内的两人只觉得车窗前突然变得阴暗,汽车大灯和前方路灯的光亮都被阴影所遮盖,他们还没有余裕惊讶,紧接着就是两枚锐器穿透了玻璃,子弹般射进了他们的心脏部位。车窗上留下了左右两个拇指大的洞孔,周围有细如蛛丝的放射斑纹。      李鹭跃上了车顶,抽出小型C4爆破弹卡簧顺手丢入驾驶室内。她没有停留地落在车后的水泥路面上。一系列动作转瞬之间就完成了,路人们还在捂着眼睛不敢看人被车撞的惨剧,可是本该血溅当场的人还是站在原地,汽车却笔直地穿了过去,撞上了路边装饰用的圣诞树。   高大的枞木歪斜地倒塌在相邻的雨篷上,三秒之后,越野车从内部爆炸了,冲击波将枞树上的彩灯吹得七零八落。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空,钠光路灯黯然失色。   “任务完成,撤退吧。”李鹭对其余两人说。      杨则苦笑地说:“布拉德负责去开车,我这边人不少,暂时走不开。”   布拉德立即卷铺盖走人,让他拿狙击步枪和敌人近战周旋真是件难受的事。   “人手不足真是要命。”李鹭说。   警车的鸣笛声已经听得到,前方百米处的赌场也有保卫人员在探头探脑。形势已经不容拖拉,恰好一辆逃避混乱的路人甲专用驾车从附近经过,李鹭一步跨上车前盖,握紧拳头将挡风玻璃击碎,翻手现出锐利的手术刀,紧逼司机的喉咙。   车主二话没说,十分配合地停车。   “马上下车。”   “好好,别杀我。”车主被李鹭穷凶恶极的表情吓住,开了车门双手高举过头鼠蹿出去。   发动机没关,李鹭掉转方向准备接应,口里还对步话机说:“杨,我马上就到。”   哪知道杨那边却突然十分焦急地说:“李,你停住,布拉德来支援!”   布拉德也说:“我已经到了停车场,李鹭留在那里等我们或者自己先走。”   李鹭双手扣紧了方向盘,心里起了疑惑。该不会是两个人都被敌人制住了,所以才叫她一个人逃吧。经过这么一阵,附近再也没有闲人胆敢逗留,路面的干净空旷让她得以加大油门赶过去。   在拉斯维加斯居然也能搞出纽约黑帮式的街头巷战,真是有够夸张。一辆小卡堵截住李鹭车行的方向。两个彪形大汉以车身为掩体进行全线攻击。李鹭如今的座驾与杨那部夸张的全防御型黑色宾利不一样,毕竟只是从路人甲手里抠过来的物件,连防弹玻璃都不可能具备。面对几个黑漆漆的枪管洞口,李鹭别无选择,只能弃车出来。   跳离驾驶座不到两秒的时间,那部鲜亮奶油黄的小车就变成了蜂窝煤般的废弃物。李鹭无语地发现防守路口的两人是那么的夸张奢侈,居然连机枪都带过来了。机枪是个什么概念,机枪就是以每分钟700+子弹进行连发的变态武器。      两个彪形大汉眼见李鹭从车子里出来,机枪口也跟着扫射过去。可是枪口移动的角度短时间内根本跟不上李鹭的加速度,几乎是泥鳅一样的滑行速度,李鹭侧身倒下,快速的冲势让她毫无阻碍地滑进了小卡底盘。   两个彪形大汉眼睁睁地看着目标从机枪准星里消失,他们面面相觑,第一次见到这种速度的人类——是人类,不是泥鳅、异形或其他。   “怎么办?”其中一个问。   “发,发什么呆,调换枪口方向!”另一个在短暂的发愣后把机枪转了180度,准星重新对准李鹭,她已经从小卡另一个方向滑出,加速向前方三十米处的战场奔去。   然而小卡底盘突然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从底部开始,一团汹涌的火光将整辆车炸毁,他们直至临死一刻才想起《多维贡佣兵乘车守则》第三百一十八条之规定:『发现有人从汽车底盘经过,一定远离该辆车,直至确定油箱附近没有被安装上定时或遥控炸弹。』      杨龟缩于花带一角,那边处于灯光昏暗地区,李鹭隐约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倒霉男人,那男人身上穿着防弹背心,成了他挡子弹的沙包。不时有子弹飞向杨暴露在外的部位,可是都被他及时以肉盾同志作了阻挡。想要接近他的人则被丝线绞断了脖子。看不到布拉德在哪里。   李鹭从口袋里取出最后四枚小型炸弹。每个虽然只有打火机大小,威力却不是开玩笑的。杨能支撑这么久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对方想要留下活口。她甩手将一枚炸弹射至路边停的一辆汽车底盘,恰好插入输油管和轴承的夹缝之间,几个人正在车后不断发冷枪,发现不明物体被甩入底盘。他们的反应极其敏锐,当即四散逃开。他们逃是逃了,可是炸弹引爆炸出的铁皮碎片却将附近的人打得七零八落。   李鹭顾不得招呼杨,只叫他快走。   杨把肉盾丢掉,那可怜的男人被接连的子弹搞得苦不堪言,即使碍着防弹衣的关系射不穿人,那冲击力可不是容人小觑的,据说每挨一次枪子就相当于被小车撞了一次,肉盾先生大约是断了几根肋骨。   他从地上捡起两把手枪左右乱射掩护撤退,急切地想要把李鹭带离这个地方。   “我救了你一次噢,回去免我一个月酒钱。”李鹭说。   “酒钱另外再说,先走要紧。”   “小气!”李鹭做了个鬼脸。   布拉德适时插入道:“你们都到赌场这边过来汇合,有卡车和一辆小车的残骸堵在路中,我开不过去。”   敌方这时候一阵骚动,他们已经重整好队形。   “我断后,你先走。”李鹭说。   “你先走!”杨坚称。   李鹭囧然,这可不是能够你推我让的场合,她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返身冲杀回去,对步话机说:“这里不是大脑发达的家伙应该混的地方。我比你速度快,更容易脱身。”   留下来也只能成为累赘,杨只得借助街角的树木掩护,躲避着背后不时飞来的流弹去与布拉德汇合。和李鹭所说的一样,她具有足以安全脱身的速度。虽然还是会有些担心和不忍,杨和布拉德本来都以为不会有什么事。可是通讯器里突然传来Z的电子音。   “李,远离咖啡馆!……不行,你别过去……”   杨和布拉德一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Z做出这样的交待。   Z没了声音,李鹭也没了声音。      三十米开外的距离,枪击声已经停止下来。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Z似乎整顿了一下思绪,她说:“你们先走。”   布拉德听话地挂档开车,杨问:“李鹭呢?”   “回来再说。”   “李鹭呢?”   “无可奉告。”   “……你骗人。这个街道的监控器都被你控制了,不可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回来,在那里只会碍事,我会负责把她带出来。”Z最后说道。      *** ***   白兰度站在咖啡馆的门口,身边有很多人为他支起了防弹盾。这其实并不安全,敌人刚才连C4弹都使用了,防弹盾对子弹有效,却不能挡过爆炸的冲击波。   只是白兰度既然不在乎安全问题,也轮不到这群佣兵把他捆绑架离战场。雇佣兵的负责人只是觉得这个主顾比较难照顾,如果他能乖乖配合他们的工作,那就基本上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不过既然是拿钱办事,也就只好处处由着老板的任性来行事。   刚才那使用钢丝的年轻男人的离开让白兰度觉得无趣,现在换来的只有一个身着西裙的女人蹲在花带后发冷枪。没什么特别的,从头到尾就是借掩护和枪械不与人接近。   他说:“随便干掉吧,让二组把警察拦一下,炸掉他们几辆车没关系,我们准备一下就走。”   那个发冷枪的女人被不断逼退到咖啡馆门口附近,白兰度向自己右方十米处看了一眼,那是他们坐来的一辆德国车。   想要突围?无趣。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在露天厅的藤椅上坐下,自有手下端上了热腾腾的咖啡。   白兰度把咖啡推到一边:“谢谢,这样容易睡不着,给我热牛奶就好。”   鬼鬼祟祟的女人已经来到近处,白兰度觉得纯粹是个跳梁小丑。她那种弱小的体型在男人们的世界里就是一个炮灰……在等待热牛奶的时候,白兰度一只手支着下巴,左手在桌面上无聊地敲击,不管怎么样,他没兴趣看下去了。   “杀了她。”白兰度说。   他没想到真正动起真格后,那女人会如此难杀,在花坛和隔墙间穿梭,借助夜晚的光影隐藏身形。   几次闪身,她终于来到他的近处,只要冲破防弹盾的隔离,就能够致他于死地。   十几张露天咖啡桌上亮着夜明珠形状的装饰灯,幽缓的灯光照亮了对面的人,这是互相都能看得到的距离。   真的,这么接近,是互相都能看得到的距离。   李鹭愣了一下,而白兰度也没有了任何的声响举动。短短的瞬间,李鹭大脑里一片空白,仿佛是在高速公路上遭遇突然蹿出的行人。而白兰度打翻了手边的热咖啡,他不觉得烫,只感到手心冒出凉凉的冷汗。      李鹭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危险的讯号在脑中鸣叫,在敌人面前发傻的愚蠢行为在任何战术指导手册中都被划归到致命错误一栏。不可以停下动作,不能够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范围之内,不允许让情绪主导自己的思维。   她站在那里举起了枪,正对白兰度的心脏。      “不要……”白兰度小声地说,他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因为李鹭手中的枪,而是因为李鹭本身。眼神逐线扫描似的定格在李鹭身上,他突然按桌站了起来,对李鹭身后的人喊停火。   可是来不及,一时间内火光从三处放出,黑夜里擦出闪亮的橘红色的火力线。三声枪响连续在了一起,几乎听不出分隔。   李鹭射向白兰度的子弹被他面前的防弹盾挡下,可是射向她的两枚子弹则准确地从后对穿至前。白兰度看到她右胸和上腹开了两个血洞。      李鹭咬牙摇晃了一下就倒下地,细细的血流从嘴角滑落。四周弥漫的不属于她自己的杀意变得明显。战斗就是这样,当本人全身充满斗志的时候,不会在乎别人是否有着强烈的气势。然而一旦瘪了下去,那些不怀好意的感情就像巨大的水压,能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理智和血液一起流失,速度很快。她记得唯一的事情就是生气和郁闷,她犯了致命的错误。   希望杨不要因此而生气。   希望还能有命活下去。   还有,希望能饱饱地吃一顿奇氏猪大肠。那个年轻人说他爱她,真是个怪人,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觉得他很怪。他没有认出她,那么洛杉矶的重逢才算是真正认识的开始吧,只是几个星期是时间,见面也不过两三次。一边忘记了“李”,一边又说喜欢“李鹭”,真是个怪人。   还有,他的猪大肠炒得真有水平。      耳机里传来Z的单回路通讯,焦急地让她坚持住,不过她也没心情回答了。   过了也许是四五分钟的时间,一双铮黑的皮鞋出现在眼前,白兰度的声音在头顶,他在问她究竟是谁?   乖孙健忘,我是你奶奶……李鹭想要这样回答,可惜没有力气说话,血液大量地流失,类似于毒瘾发作的失血症状开始显现。但是并不如那时候痛苦,只是有点冷,有点控制不了躯体的颤抖,仅仅如此而已。   二十几年良好的道德教养在这个人面前全部失效,她只想寝其皮食其肉。   ——让我好好睡一觉,如果还是没死成,我再继续陪你玩下去。   ——所有的事情都有代价,为了你的梦想而毁了我的整个人生,所以我要成为遏制你梦想的一生的敌人。我这个人和这条命,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而活,为了站在你的对立面而活。      白兰度在她身边蹲下身,把她拉进怀里抱在膝上,喊着要急救要留活口。不过这些已经与她无关,李鹭把血吐在白兰度前襟上,满意地看到他脸色因为愤怒变得更加苍白。   她安心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也不管白兰度疯狂地叫喊,无视他打在脸上的耳光,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思绪,停留在委内瑞拉那一片浓烈的绿意里。   那里曾经有一个年轻人,满怀期待、忐忑不安地问:“你是GAY吗?”   他甚至没弄清她的性别。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猪大肠倒做得挺好吃的。   如果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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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7 17:22:41

    第一部番外合集      自从成为李鹭御用厨师之后,奇斯日日准时下班,冲进超市买了材料就到诊所按时报到。做饭是他的乐趣,看到李鹭也是他的乐趣,这么有乐趣的事情当然要上赶着做。      李鹭今天的工作似乎特别繁忙,晚上二十时了都还泡在诊室里,外面等候的病人一个接一个被叫进去。   外面天色全黑。   奇斯从楼上往下跑了六七次,都没见到李鹭从里面出来过。他越发郁闷,这么晚还不吃饭,对肠胃都是很大的负担。究竟是哪些没眼色的病人,都不能体恤一下医生的辛苦。   他在接待厅里洗干净手,见着候诊长椅上也没有候诊的病人了,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今天不能让李鹭再接客了,这么做了决定后,奇斯当即把大门关上。要回厨房时,正经过看诊室,这是处于手术室对面,比手术室小很多的一个房间。      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应该是呻吟?   奇斯敏感地停下。他不可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声音,那是男人沉浸于欲望时才会发出的低沉忍耐的喘息。   他忍耐不住,抓住把手拧开……   眼前所见让他震惊!      “你们在干什么!”奇斯大吼。   李鹭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又将专注的目光投注在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上。那个陌生的男孩赤着下半身,羞涩地躺在她目光笼罩下。奇斯一眼掠过去,就发现那男孩脸带着师傅曾经描述过的“欲拒还迎”。   李鹭对男孩说:“你进来的时候我有叮嘱过一定要锁好门吧。”   男孩不知所措地点头,他下半身还□在空气中,十分不好意思。   “所以他现在冲进来看到你和我这个样子,责任在你而不在我哦。”   “是我自己疏忽了,但是能不能请他先出去?”男孩不好意思地问。      李鹭的手还抚在男孩下半身那每十分重要的部位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放错了地方。   奇斯只感觉到头脑有一股热血奔腾,东西冲突,就是不让他安宁。他几乎要被气歪了嘴:“为什么让我出去?我是她家厨师,你是什么人!”   男孩子吓得抖了几抖。   李鹭不耐烦地说:“首先,奇斯,能不能请您先离开一下,不要妨碍我的工作;其次,你这么没有礼貌地站在这里,已经侵犯到了患者的隐私权。”   “患者?工作?”   “□切割,虽然是个小手术,但是还是请你先出去。”李鹭说。   “……”      从诊室走出来,男孩是面无血色,走路都很是别扭,一步一拐地走入了门外的黑暗。这附近是贫民社区,偶尔传出一声枪响,洛杉矶的夜晚就是这样,一方面是大明星们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另一方面是街区的暴力相向。不过不论怎样,至少没有哪个闹事分子会闹到全能诊所这边来。   奇斯一直坐在候诊处的长椅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尴尬极了。李鹭叮叮当当地收拾了一下才走了出来,她脱下胶皮手套,丢在诊室旁边的废物篓里。      “你刚才很激动啊,”李鹭说,“不过是一个小手术,你总不能要我上演一出‘隔山打牛’啊,不碰他那里我要怎么割?”   “他可以自己扶着!”奇斯喘气说,显得气愤。   “哪个医院会让病人自己扶着自己的器官去接受手术的。”   “……”   “你还没回答我呢,不碰他那里我要怎么割?你想要我用嘴咬啊?”   “……不是……”(⊙﹏⊙)   “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你不是太激动了,你是太没有常识了。”说到这里,李鹭停了下来,她皱着眉思考,“啊”的低叫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奇斯从李鹭的面部表情看出了一点端倪,他开始觉得冷汗从背后沁出来,凉飕飕的很是不安。   “不是,我是想到,你居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莫非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切过□?”   奇斯一愣,脸刷的红了——活该他白种人肤色白皙,没有黑色素胡萝卜素花青素的阻挡,脸上啥颜色一下子就出来了——但是他紧绷面部肌肉,打死不承认。   “看来果真是这样,不行啊奇斯,出于卫生考虑,我建议你还是切除了比较好。作为你下厨的酬劳,我就不收你手术费了。放心,我动手很利落,几分钟搞定,远近都闻名。”   “不,不用了……”奇斯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了的绵羊。   “还是尽早切了吧,形状会变得很漂亮,色泽会变得干净很多,而且提高敏感度,让你更快乐。”      什么形状,什么色泽,什么快乐?为什么从这个女人嘴里吐出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李鹭亲切地拍上他肩膀,继而抓住他衣服,就要往诊室拖去:“去吧去吧,很快的。”   “不,不要……”奇斯虚弱地说。   “有什么不要的,”李鹭脸上笑得欢快,“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报答你一日三餐恩情的事情,你就好好享受吧。”   可是为什么你脸上却闪烁着享受的光辉?奇斯心中警铃大作。   诊室隔门近在眼前,他奋力甩脱李鹭,以前未有过的语速迅速说:“公司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晚安明日见!”说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诊所,逃也似的跑了。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7 17:31:11

    第二部 绝对无语吸引力 【轻骑兵校友】      圣诞将至的这几日,奇斯被史克尔操弄得不行,日程表被安排得很满。近期的安排是往队员们背囊里塞一壶水,把人独个独个地丢在砂岩区,让他们自行寻回基地。   这样的训练往往伴随着危险,据说去年的抗干旱训练中就有人误食了戈壁地区的麻黄属植物而兴奋过度,如果不是身上的卫星定位系统正常运作,如果不是总部及时找到了他,也许那个人就会手舞足蹈地跳进峡谷区而不自知。   在这样欢乐的训练安排中,奇斯充分发挥出了他前二十年所学,取水觅食无往不利,沿途的沙漠蝎和啤酒仙人掌被他吃得欲哭无泪,化身为沙漠好小子的奇斯同志一路技惊四座,凭一枚钢针制成的简易指南针,三日内就回到了基地。   奇斯却不甚高兴,隐约觉得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些事情正在发生。那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很不好,于是他像一头独狼一样,坐在基地总指挥中心走廊的长椅上,身上发出厌烦的气息,以至于人人绕道而行,避免引火烧身。   艾瑞经过他身边,也不免被他身上的气势伤到,把史克尔拉到一旁问:“他又在发什么疯?”   奇斯从国外回来,就一直和史克尔搭档,史克尔对奇斯的习性自是比其他人要熟悉。不过他也只能十分不确定地说:“也许是砂岩区昼夜温差太大所导致的地域性抽风。”   “地域性抽风,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病?”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史克尔摊手。   正在说话,行动电话突然响了,这是史克尔、奇斯和艾瑞能够共同接听的讯号。他们都是S.Q.的合伙人之一。   奇斯冰冷的眼光扫过来,史克尔无奈地笑,对艾瑞说:“看,果然是抽风了吧,平时他不会这样的。”   艾瑞从肩膀上抽出行动电话,是来自监控中心的讯号,对方说:“有人在镇外提出进入许可,只有一人,携带枪支。”   “什么枪?”   “应该是狙击步枪,目前无法辨别型号。据称是潘朵拉的人”   史克尔与艾瑞惊讶地对视,就连不远处的奇斯也暂时收了不正常状态,站了起来。      时至今日,世界各地也几乎无人不知潘朵拉魔盒的典故。潘朵拉的语义为“一切灾难的传播者”,人类之女潘朵拉打开了禁忌之盒,让灾厄在世间传播。   他们以论米为计量单位的步幅大步走向停车场,途中,艾瑞感叹道:“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整这么个惹人憎的名字。”   登上越野车的同时,奇斯回答:“他们配得上这个名字。”   有时候,S.Q.也会应一些政府组织的要求在一些区域定点清除贩毒势力,他们的业务在那种场合下与潘朵拉组织重合,于是也不免进行局部性的协同作战。所以奇斯是知道这个组织的。   车子狂飙出车库,进入砂地后,车尾扬起了呛人的沙砾。   艾瑞听奇斯似乎很是赞赏潘朵拉,于是就问:“奇斯和史克尔都和他们合作过吧。”   史克尔深有感触地说:“那个组织负责前线行动的中心人物一直维持在二十至二十六人之间,据说都是单兵作战或情报战的传说级人物。我曾与一个叫做布拉德的家伙合作过,他的远程狙击现在想起来还是噩梦,一公里的射程对他来说就是练习常量,是十拿九稳的攻击距离。至于奇斯……你是和哪个家伙勾搭上的?”   “埃里斯。”他说,“我们在金新月地区定点狙杀毒贩时认识的,也一起参加过委内瑞拉的轻骑兵学校的年训……还有两个,其中一个叫李,一个不记得什么名字了。”   “轻骑兵学校……”艾瑞显露出惨不忍睹的神色。   “怎么,你也参加过?”奇斯问。   “别提那段伤心往事了,二十人的小组全被狙掉。奇斯你继续说,埃里斯和你那一届发生了什么。”   轻骑兵学校存在于委内瑞拉的热带雨林中,据称具有世界上最为残酷的训练方法。每年进行的特殊兵种训练都以国家为单位形成小组参加训后的总结赛事。由于环境的恶劣和使用了真正的爆炸装置,年年都有实质上的伤亡。尽管如此,轻骑兵学校仍然是世界各国特种兵的梦想,有着“特种兵的奥林匹克”的美誉。   奇斯说:“我是作为无国籍人参加的比赛,美国、意大利、俄罗斯这些国家的参赛小组人数都达到了三十人以上。那一年的无国籍人一共……”他仰天望了一下,最后放弃地说,“大概十一二名,于是就混编到了一起。”   话说到这里,车子开出了镇子外围。红褐色的沙砾背景中,一辆黑篷越野停在不远处的风化石阴影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靠着车门,他身穿沙漠迷彩,脸上也涂了油泥,正在点燃口里叼着的烟。   看到奇斯他们迎面下车过来,他将打火机收进衣袋,隔远打了招呼。   就算是隔了副墨镜,史克尔他们也能感到类似于瞄准镜探视般的锐利目光打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因长年潜伏狙杀而形成的没有温度的目光。   “奇斯?”那个人显得惊奇,把烟也掐了收进口袋,大踏步地走来。   奇斯听到这把声音,再无犹豫地迎了上去,大声叫道:“埃里斯!”   史克尔吐了口气,对艾瑞小声说:“看来还真是潘朵拉的人,他们一来准没好事。”   “嘿嘿,是我。”埃里斯把墨镜摘下,塞进口袋,露出淡蓝色的眸子。他亚麻色的头发长至肩背,捆扎成一束。如果不是脸上那防晒油泥,那么他就完全不像是个参与过轻骑兵学校的人,而反倒像是垮掉的一代。   埃里斯和奇斯久别重逢,来了个男人式的拥抱。放开之后,埃里斯眼神灼灼地扫视三个人:“这里谁说得上话?”   “谁都可以,有生意一样接。”史克尔说。   埃里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光盘递给史克尔:“这是Z提供的薪酬资料,如果任务完成,它们将会成为S.Q.名下的产业。”   “Z一向不会在金钱上吝啬。”史克尔微笑着接过光盘,“说吧,我要看看这个任务的危险等级。”   “我们有一位成员失陷了,目前在拉斯维加斯。如果不抓紧行动很可能就会被转移到国外。所以想请求你们的帮助。”   “潘朵拉的人,失陷?”史克尔沉吟一下,“据我所知,潘朵拉的人都是单兵中的佼佼者,这看来是个伤亡概率较大的任务。”   “是的,对方是多维贡的阿基斯家族。”   史克尔不做声了。   “我们只需要两个四人小组的支援,只是负责外围掩护。请尽快决定,我们希望今天晚上之前就能成行。”埃里斯说。   他又转向奇斯,祈求道:“其实也不是十分艰难的任务,人家毕竟是千里迢迢跑到咱美利坚合众国来的,没带那么多恐怖的雇佣兵。如果不是我们人手目前大多外派,否则自己都能解决了。况且失陷的人奇斯也认识,就当是作个人情吧。而且Z的酬金也很丰厚,如果完成任务,你们在洛杉矶曼德尔大街的分部,就不用憋屈地窝在三层内,五十层以上都会划入S.Q.的名下。”   史克尔惊叹地说:“这可真是大手笔。”   “Z一向舍得在我们身上投钱。”埃里斯自豪地说。   奇斯倒是抓住了他刚才那段话中一闪而过一个词语:“你说我也认识?”   “是啊,说起来,我们其实都是在轻骑兵学校合作过的。”   “究竟是谁啊?”   “我们的随队医生啊,Doc.Lee。”埃里斯感叹道,“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长得最像非洲难民营里跑出来的那个。”   奇斯大脑里立即映射出一个排骨般的人类影像,心里紧紧一拧。李失陷了?那可是一个和他一样经历了轻骑兵学校的选训依然平安无事的人。那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 ***      白兰度的手下办事效率足够高,半个小时内就将李鹭送到当地老巢进行急救。因为是贯穿伤,不用费神取出子弹。棘手的是她的胃部被击穿,胃酸从穿孔中透出,腹腔组织损伤得很厉害。   他一直站在屋子里,隔着一层无菌罩,看医生为她打开伤口,修复胃囊,清洗腹腔,然后缝合。   李鹭变了很多,几乎让白兰度认不出来了。变高了一些,结实了一些,像是一个干干巴巴可怜兮兮的花骨朵略微得到了养分而滋润开了的样子。但她还是那个睡着的时候嘴角会露出笑的李鹭。过去的伤害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印迹,至少在梦中她是没有受到伤害的,这让白兰度感到安心。   医生们陆续走了出去,各种测量仪器还连接在她身上,心跳是低于常人的四十五至五十六下,血压也偏低。   白兰度拖了张椅子,在贴着无菌罩又最靠近李鹭的地方坐下,专注地打量她。麻醉药效要再过几个小时才消退,不过医生说她还醒不了这么快。创伤很严重,失血又多,最少要观察三四日才能确定是否度过危险期。   好像又活过来了,白兰度把手掌贴在透明的高分子薄膜上,隔着一米的距离抚摸她的脸颊。她在皱着眉,嘴角却是挑着乐的。带着一贯的嘲讽味道,看上去却显得开心。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乐呀?      普通麻醉药的剂量对李鹭作用不大,手术中她屡次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无生命的金属器械在自己体内摸索。好像有一句话是那么说的,吸了毒的人不会去吸烟,因为吸过了那种浓烈的味道之后,就再也不觉得烟叶能够过瘾。相对于白兰度曾经用在她身上的原始试验药剂而言,普通麻醉药就是那个无法让她产生足够刺激的烟叶,淡而无味。   李鹭晕乎乎的,失血让肉体虚弱,使神智混沌。她大概知道眼前不断扩大的绿意不是现实,而是很早经历过的过去。      *** ***   委内瑞拉是个让所有踏足其上的人都记忆尤深的国家,在这个以热带雨林气候为主的国度里,森林覆盖面积达到了一半以上。   李鹭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足委内瑞拉,为的并不是观光旅游,她被杨和埃里斯押到这里,据说是要参加一个叫做“轻骑兵学校”的选拔训练。   临行前,Z用囧囧有神的电子特效音与她进行了通话,信誓旦旦地声称“绝对不会让你死的”,附带说明“这只是个小小的训练而已”,并且强调“组织里的卡尔和布拉德去年组队获得了第二的成绩,所以今年才给了无国籍组织额外的几个参训名额”,最后要求她务必“好好把握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简直就是放屁,如果是那种小打小闹的选训,还需要分配参训名额吗?   如果是小打小闹的选训,潘朵拉组织会硬性规定其成员必须要参训并且坚持到最后一个阶段?   生性谨小慎微的李鹭当即上网搜索了“轻骑兵学校”这个名词,出来的前几条都是关于这个学校的训练如何如何轻松之类的报道。她在怔然三秒之后,当即从倒数的条目抽了几个网页出来,却见里面说的恰恰相反,大肆宣称这个训练难啊会死人啊,淘汰率在50%至80%之类的啊。   于是李鹭当时华丽丽的被Z那个囧人囧趴下了。原来网络狂人Z同志仗着艺高人胆大,为了骗她甘心参训,黑掉了好几个介绍轻骑兵的高点击网页,将选训内容统统改了一遍。于是就呈现出搜索结果的首页是歌舞升平,而搜索末页——所谓的被掩埋在假象后的真相页——则是哀鸿遍野。      好不容易到了被布拉德和卡尔押送上两栖直升机的那一日。杨抱着布拉德不放手,哭天抢地地喊,为什么啊,我都已经参赛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陪两名菜鸟经历一次地狱生活!   布拉德用冷酷并且干脆利落的一脚将粘在他身上的树袋熊踹上机舱,卡尔则讥笑地说:“因为你前年参赛还没到最后关头就被‘击毙’了。”   埃里斯顶着个乱蓬蓬的脑袋缩在直升机舱一角睡觉。他也是潘多拉最近相中的候选成员。同样是狙击手的位置,性格和行为模式与布拉德完全不一样,不是很在意个人形象的养子。   三人组中最惨的还是李鹭,因为刚度戒毒期,又被Z的所谓“恢复性训练”操弄得苦不堪言,现在整一个人就是个皮包骨的黑黄货色,搞得杨曾指着她对Z大吼:“你把这白粉妹送过去不是让她找死吗!”   李鹭被“白粉妹”的称号结结实实砸中,眼里精光一闪就要发飙。   代表Z的CG图妖媚加邪魅加魅惑地一笑,紧接着控制板上传来千伏特的电击,把杨震成一炮灰,控制室里回荡着RP的电子合成音:“肯尼亚的长跑选手哪个不是她这副样子?人家不照样跑得吃得?先管好你自己这副嘴巴再说吧。”   夹在李鹭和Z的爱憎分明之间,杨就是TMD可怜一炮灰。      两栖直升机停泊在委内瑞拉热带雨林的一个无名湖泊里,围绕湖泊,四面已经按国家编制分配了战地帐篷。直升机的声音引得不少人从帐篷里钻出来看热闹。      奇斯和他在阿富汗的战友一起报的名,因为是个人行为,被归在无国籍一组。筹备组刚去仓库搬运配给他们的帐篷和基本单兵装备,于是他们几个都被晾在湖边。   旁边一个两米多高的白色巨塔咂嘴说:“这是哪个国家的参训队,这么夸张,弄个两栖的来。”   奇斯还没说话,里面下来了人。      当先一个是杨,他显然是被踢下来的,以不正确的姿势扑通一团滚入水里。这不能怪别人,他挨挨蹭蹭李鹭揩油揩了几个小时,没有被事主从云层上直踹下来已经很是幸运了。不过如果要杨自己表一个态,他一定会面带不屑地反击:“谁稀罕对一块排骨揩油水。”现在好了,到达了目的地,让他亲吻湖水算是正当防卫限度里的反击。   哪知道四周湖岸上立刻传出了惊慌的叫声。   杨从湖里挣扎着浮了上来,挂了满脸水草和淤泥。他的四周划过几条水道,栖息在近岸的鳄鱼向他那方聚拢过去。   湖里有鳄鱼!   “埃里斯,”杨抬头喊,“我的鳄鱼皮枪套靠你了!”   气氛已经达到了最紧张的关头,他居然还在半真半假地开玩笑。眼看两只黑凯门鳄游至他进身三米内,一旦被咬合,将难以逃脱。      其他国的也有武器在手的,只是狙击步枪和突击步枪一般长度在一米左右,大家都是拆装了安在枪盒中带过来的,而如果用随身的手枪,又唯恐精度不够误伤了人。若要下水揪斗鳄鱼,落水者是在湖中心,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时间兵荒马乱、险象环生。   奇斯的狙击步枪也是尚未拼装,还好短突尚在,身边就是一棵高大的棕榈,他并手并脚攀了上去,双腿紧夹树干倒挂下来。这个角度视野清楚,方位合适,他抬起短突调到单发,开始清除障碍。   头下两米处,一个意大利的特种兵叽里呱啦地对他大叫,大意也是小心误伤人之类的。   第一发子弹命中了鳄鱼的后脑,它翻滚在水里,带得落水者好一阵挣扎。奇斯才记起来这种冷血动物进化程度还比较低,神经中枢泰半集中在脊椎,光是命中脑部尚不足以致命。奇斯一咬牙,只好重新调至连发,一串枪击点落在那条长达三米的黑凯门鳄脊柱上。   用短突连发打出狙击步枪的精度,用倒挂的姿势打出了标准站姿的效果,简直是技惊四座。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8 10:16:05

    【谁动了我的早餐】      但凡熟识奇斯面包同志的,都不能不顶起个大拇指承认他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牛人。只不过现在他们身处于委内瑞拉的热带雨林里,轻骑兵学校本年度选训的现场,牛人自然不会只有他一个。   自两栖直升机上下来了一个亚麻色头发的邋遢男人。他站在落地架上,肩扛一支城战突步MP5,一枪一枪的把围绕在杨四周的鳄鱼来了个爆头。因为使用了特制的爆破弹,每枪下去都是一阵脑浆四溅,把湖区染得浑浊不堪。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四周各国派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大都一眼认出他手中的兵器适用于百米以内距离的城市巷战。   不论是奇斯手里的短突,还是埃里斯手里的突步MP5,精度比起狙步都要差上一筹,尤其是鳄鱼一旦潜入水中,还要计算好光线折射的距离差。然而那两人却像是吃家常便饭一般,不片刻工夫就把近在眼前的危机们逼退。   众人才晓得窃窃私语以表示对这两位脱颖而出的牛人的赞叹,顺便打听一下他们是来自哪一国的。      埃里斯把短突塞回背包:“可能还有鳄鱼没有清除,我先过去。”说完抽出一支大马士革匕首,扛着防水行李袋下了水。   直升机的机师回过头,咂嘴对李鹭说:“刚才不早就提醒你们有鳄鱼了,就不怕弄死人?”   李鹭哀叹地看外面水里那两位,潘朵拉这种地方还能出什么鸟人?再体弱多病的也不会输给鳄鱼。尤其杨那变态用的武器还格外血腥,双面锯齿的合金钢丝弦,往鳄鱼脖子上这么一拉,别管多粗的皮也顶不了他用力一绞。   她两只眼睛往外面一扫,什么话也没说,往嘴里衔了一支战俘刀,背上自己的背囊跳下水去。   机师被看到那把刀就觉得浑身发冷,和潘朵拉的人混久了,有些事情还是会风传至耳中。李鹭那把战俘刀也是有战史的,他不敢再趟这群狠人的浑水,拉起操纵杆直接飞离。      于是这一天,无国籍这一组聚集起了两条众目睽睽下出尽风头的强人——奇斯·威廉姆斯和埃里斯。      至于剩下的几个实在是让人长了眼界。   首当其冲的就是杨,他在潘朵拉负责的主要是现场实地的情报搜集,与Z正好能相辅相成。为了满足工作需要,练就了号称史上最强的装逼本领。据称有一次他执行完任务没有卸装就回家,他后妈愣是没认出这家伙来,以为是哪个公司上门推销的,用身体硬堵着门不让进。   这次他装得是文质彬彬,鼻子上还架了平光眼睛,皮肤如同没晒过太阳般吹弹可破,让人不禁怀疑本次选训究竟是比体能耐力爆发力,还是比回眸一笑百媚生娇。   最后一个上来的是李鹭。   如果说杨只是让百分之八十的男子汉大丈夫看不惯,那么她一上岸,则是四周各国友好同志全部傻眼。原来那为期一年的戒毒期和最后两个月的恢复训练把她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硬是变成瘦得只剩骷髅、黄得如同蜡丸的人干。   她从岸边爬起,衣服里显得空空荡荡的。脱下外衣拧水时,也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用目光吃她豆腐——身上那件背心只能显出几道排骨的凹凸不平。   “惨”就那么一个字。这种人来参训,纯粹是找死来了吧。      日落前夕,无国籍这一组终于凑齐了十二人,帐篷也及时分发。   美意法派遣的大兵们都以怪异的眼光不时扫视无国籍们聚居的帐篷——从里面出出进进的人太奇怪太诡异了。   只见一会儿出来个金毛的高个子,毫无防备之心地与“左邻右舍”打招呼,一会儿挖姜一会儿借糖,把这里变得不像是丛林野战基地,而像是买菜大妈聚居地。   一会儿又出来个文文弱弱的中个子,坐在湖边发傻,往水里丢玫瑰花瓣、野菊花瓣(鬼知道这些花瓣是从哪里来的),不时吟哦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鸟语。   紧接着出来个周身排骨的矮个子,把文弱的那个领回帐篷去,嘴里还说什么“家丑不宜外扬”。   而这一组的诡异程度,在开训当天达到了另一个□。      *** ***      奇斯是个天生的热心肠,传说里的“好好先生”说的就是他这种人。第一天夜晚,他帮“杨”熬姜汤,帮“李”收衣服,和埃里斯一起保养枪械,很快就自得其乐地融入了无国籍的大群体。   李鹭这次被分配的任务是队医,尽管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然而轻骑兵学校的选训是不会管你从事哪门行当的,这里只有集体竞争。争不过别人,要么就打道回府,要么就直接死在这里。所以队医也要一样地卖力。竞争方式也只有两种:魔鬼训练、生死较量。   李鹭一晚上都缩在帐篷的一角,她心情很不好,潮热的天气让人心情烦躁,活动在四周的陌生人群更是让她不悦。不时有人用或好奇或怜悯或轻蔑的目光看向她这一角,同一阵营的人或许把她当成了绊脚石。   可是生活就意味着忍受,无论多么成功的人,都要忍受生活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而言,生活本身已经没有什么乐趣,唯独留下一个扎根于心脏的目标。   对于夺走她的友情、爱情,乃至于生活本身的那个男人,总有一天要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的路是错的,毁灭别人希望的人,最终会迎来自己的毁灭。   杨和她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可是已经对这个女人各种习性熟识之极。他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家伙,得意时意气风发,不得意时做小卖乖。此际被李鹭阴冷的表情吓得战战兢兢,赶快挪远坐了,免得引火烧身。      埃里斯和奇斯一样,都是枪械发烧友,成了一对天然自来熟。   奇斯小心地凑近埃里斯:“那个瘦瘦的男孩究竟是什么来头?周身散发着狂气,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请原谅起司面包同学在生命的前二十几年中没见过几个女人,阿富汗的女人一般都要包头包颈。世界上有一类人被称为“路盲”,奇斯同学是个典型的“女盲”。   本来这样的性别误解一个人犯错就已经足够,然而较为离谱的是,所有人都基于第一印象和常识判断认为李是个真真正正的男性——轻骑兵学校是没有规定只能男性学员入训,但是没有哪个国家会在这样的特种兵竞技中派遣女学员拖后腿,校方更不会就参训学员的性别作特殊说明,于是误解根深蒂固。   至于埃里斯,也是个在生活方面比较粗犷的,他是接到参训通知才知道有个代号叫李的人要与他同行,都是潘朵拉候选执行者之一。   于是在强大的第一印象和常识判断作用下,埃里斯八卦兮兮地凑到奇斯耳旁,回答:“我也是刚认识他的,叫做李,你有事没事别去招惹那个人。据说他还是个瘾君子,发起狂来能折断自己手臂。”   奇斯倒吸凉气,不敢置信瘾君子也能参加轻骑兵学校的选训。然而再扫一眼李鹭的身形,他也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重度嗜毒者才会有的惨状。   ——可怕的毒品,好好一个男孩子就这么被毁了,希望他明天不要死得太惨。慈悲的奇斯同志如是想。      *** ***      选训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所有人在营地附近发出的爆炸声中惊醒。奇斯翻身而起的同时完成了寻找掩体、拔枪、跪卧的动作。   埃里斯无语地看他,因为埃里斯的体型够高大,奇斯自然而然地将他当成是天然掩体。   奇斯混沌的眼睛眨了两眨,清醒了,不好意思地对人形掩体埃里斯同志说抱歉,目光越过他,落在帐篷一角,无意中看到抱枪而坐的李。   已经有性急的人掀开帘子冲了出去,灰蒙蒙的晨光照亮了李的轮廓,奇斯看得呆了一呆。那个瘦得可怜的“男孩”看上去大约不过二十的年纪,骨骼完全缩着,肌肉也不发达,明显是发育还不成熟。他剪了贴耳的短发,稍微泛黄而且干涩,很没有营养的样子。   奇斯生长的环境里,男人必是强大的,否则无法存活。这样的男孩在阿富汗必是扛着武器的,他们的作用是冲在阵前的炮灰。      轻骑兵学校有自己的专职校官,为了能很好地与各国学员沟通,这次选训还要求学员们必须能听得懂英语或法语。不过也不需要十分高超的听力水准,因为一日间的口号无非是“五十公里越野”、“五公里重装泅渡”、“五百米至八百米不定距离狙击”。   第一天早上的起床号是榴弹爆炸声,第一天早上的问候语是:“想吃早餐吗?请先完成五十公里越野,负重二十公斤。”   埃里斯跃跃欲试,二十公斤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一件具有足够强大的防弹能力的作战背心至少要有十公斤,加上水壶、狙击步枪、突击步枪、近战短突、手枪,埃里斯全副武装时的负重量一般在五十公斤左右。   至于五十公里,那不是但凡特种兵都习以为常的家常小菜吗?   奇斯担心地偷瞄李,看到“他”正在往腰上系配发的二十公斤负重的铅块袋,教官还在一边喊:“你们都不要有侥幸心理,在终点会有人清点负重囊里的铅块。”   李鹭正处于早晨清醒的亢奋中,感到有道怪异的目光打量自己,对视了回去。   奇斯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那男孩太瘦,以至于眼睛显得非常的大,眼珠子乌黑乌黑的更是碜人。这尚是首次,奇斯感到有别的事物比枪械弹药更为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五十公里越野跑的路途都标有方向标识,沿途事先设了几个供水点,以免学员脱水晕倒。不过到现在也没出现脱队的情况,可见各国派出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经得起操弄的苗儿。   李鹭本来能够跑快,但是看到杨装孱弱装得这么上瘾,于是妖孽地冷笑,陪他。   出于同伴精神,埃里斯落在后方照顾杨和李。至于奇斯,则出于莫名作祟的慈悲心,加上刚刚结交好友的粘腻兴奋心理,他也落在大部队的后方,与埃里斯一同前进。      一路上,奇斯虽不至于频频回头,但也把不少注意力放在背后,好在最后那两人慢是慢,都一路坚持了下来。更加出乎他的意料,被埃里斯说成是瘾君子的李,独立完成了所有的路程。   热带雨林里,树冠将光线遮挡得十分密实。太阳高升才逐渐能洒下隐约的光芒。在四个小时的长途越野后,奇斯、埃里斯、李鹭、杨,几乎是同一步到达了终点。   ——迎接他们的是教官和其他参训学员们怜悯的目光。      教官说:“虽然感到十分遗憾,但是很可惜,你们的早餐没有了。”他脸上弥漫着可恶的笑容,他是乘坐丛林直升机到达终点的,完全不见疲惫。   而那些与他们一同出发的学员们,则是一副酒足饭饱的态势。   奇斯敏锐地闻到空气中飘扬着饭香。李鹭则开始揍杨:“让你装,我让你装!”   教官继续说:“以后你们都要习惯这样的进食规则,只有完成规定训练的人才能够吃饭,饭菜就放在训练的终点,先到先得。当然,为了能保证日后的高强度训练顺利进行,我们鼓励大家把其他人的份吃掉。”      杨傻眼了,以前没听说过这个规则的,他毕竟也是第二次参训了,虽然这次用的名字和形象都不一样,但是他的确记得在前些年的选训里都是保证饭量的。   “报告教官,”杨不能置信地说,“我听说以前没有这样的规矩的,轻骑兵学校的选训不是一直以公平竞争著称吗?大家都吃饱的状态下才能够公平竞技啊。”   教官几乎是幸灾乐祸地说:“吃饭本身就是一种竞争,通过竞争获取食物,这才是公平的终极状态。”      奇斯连连点头:“说得对,很有道理。”   埃里斯和杨瞪大了眼睛,对他的叛变十分不解——难道你不应该生气吗?难道你不应该跳脚吗?教官没有事先说明这个规则,根本就是耍人!   奇斯听懂了杨的嘀咕,他站在教官的立场上说:“可是战场上本来就是千变万化的,有哪个人会先设定了规则才和你做生死搏斗?没有拼尽全力是我的错,如果我先到达终点,至少可以帮你们抢到一些饭菜。”   听到这里,李鹭也抚额不语,杨和她目光相撞,都在暗中相互询问——这位圣母君究竟是从哪颗圣母行星漂流过来的?      教官嘿嘿干笑,他也是被奇斯的人品吓得一怔一怔的,都不好意思继续幸灾乐祸了。看一下腕表,对所有学员说:“原地休整一个小时,然后开始中午的训练安排。”想了想,出于仅剩的一丝厚道心对奇斯说,“如果你们能够弄到什么食物就尽快弄吧,一整天的训练量可不是开玩笑的。”说是这么说,他们这次出来除了腰上的铅块,就没有携带别的武器。没有枪械匕首,要在丛林中捕猎是多么困难的事。   然而奇斯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钓鱼线,废话也不多说,就往丛林阴暗处走,隐没在蕨类植物宽大的叶影里。   学员们开始四处走动,放松肢体,为即将进行的训练作准备。   李鹭从杨的口袋里掏出两只手套和一卷合金锯边线,一边说:“让你装,装吧,饭都没得吃。”   杨苦着脸说:“我去捡柴禾生火,您就放过我吧。”   正说话间,一个两米多高堪称“白色巨塔”的白人走到杨的身后鄙夷:“东亚病夫,没本事就别来这里拖后腿。”然后又对奇斯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真让我失望。”   那也是属于无国籍阵营的,由于该莽人四肢发达,颈部三角肌尤其强壮,头一天晚上就喜获白猩猩的荣誉称号。   东亚病夫……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历史悠久的词语了,杨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原因无他,无非是这个不怕死的白猩猩成功吸引开了李鹭的注意力。埃里斯感慨万千,很想八卦地吐槽白猩猩同志,难道他就没发现他们跑完越野根本就面不改色吗?   杨再次近距离地观赏到李鹭那让人毛骨悚然的邪行笑容。   “我,我先去捡柴禾了。”杨适时退避三舍。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08 10:29:41

    【丛林野餐盛会】      这里有一个问题。   当杀手遇到保镖,当恐怖分子遇到特种兵,谁能胜?   潘朵拉这个组织说到底也只是个私人设立武装,在很大程度上,他们的行为方式更像杀手,更像恐怖分子。他们是针对所有与贩毒业相关人员的杀手,同时也是针对金三角、金新月以及多维贡地区的恐怖分子。   如今站在轻骑兵学校的选训队伍里,李鹭他们面对的是来自各国公派的特种兵,他们强壮有力,在实战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以国家为后盾,享有先进的装备和训练设施,有人还声称“2000次模拟战不败”。潘朵拉只是隐藏在正规力量角落里的一个渺小民间私设武装力量。   面对白猩猩的鄙夷,不论是美国还是意大利的兵员都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眼睛却□裸地观望事态发展。   杨文弱且哀怨地说:“我还是去拾柴禾吧。”   李鹭点头说道:“我去抓点猎物。”说完就往奇斯的反方向钻进了丛林。   白猩猩被晾在了那里,没人理会他。旁人感到他似乎冒青筋了。      杨推了推眼镜,斯文地走向一株两人合抱的落叶乔木,他从口袋里又掏了一卷合金线出来,往上一抛就挂在了十米上的一根横枝上。   就算这个时候,他还很尽职地扮文弱,对白猩猩说:“真不好意思,麻烦您让一让。”   大块头傻乎乎地挪开了脚步,他完全是看傻眼了。合金线细细长长,要把它挂到三层楼以上的高空,需要速度、技巧与力量的完美结合。面前这个眼镜却是随随便便就达到了那个高度。在场诸位都是行家,也都顿时哑然。      杨拽住合金线一荡,往树干上蹭蹭蹭地就攀了上去,不片刻就上到树冠部。那棵树着实高大,他又如是再三,上到了三四十米的高空。下面的人变得甲壳虫般大小,都在仰头观望,也许为他捏一把汗。   终于可以晒到阳光,他往四周看去,满满地覆盖了各种树的树冠。其实天上的阳光格外灿烂,不过被这些高大落叶乔木遮挡,地上就仅能见到零星的弱光,除了一些不喜光的植物,几乎寸草不生。   他还没忘记自己做的孽,要在五分钟内取到足够的柴禾。地上阴暗潮湿,想要找到合适的干柴,只能往高处走。不出所料,在三十米以上的高空,寄生植物和藤蔓植物将高大乔木一层层地缠绕起来,上面摞满了断折的残枝和枯叶,被阳光晒得足够干燥。   杨把外衣脱下,往里面兜了满满的枝叶,才顺着合金线下去。      白猩猩傻在那里,其他学员也不免无语。见过能爬高的,见过能迅速爬高的,就是没见过长这么文弱还能爬高的。教官坐在一边记录选训中的各种细节,在杨的记录册上勾了一笔“表里不一”。   当然,牛人不止一个。   埃里斯不知道从哪里兜兜转转,摘了几个大果子回来。   奇斯与杨几乎是前脚跟后脚,很快也回到了集合地。他手中拎着一串鸟,大概能有五六只。那是一种头部和背部都是蓝色,而翅膀中央和尾羽呈橘红色的鸟类,两只手掌的长度。在□繁殖的季节,雄鸟求爱的舞蹈肯定会让尾羽如同火焰般抖擞。然而它们现在都被奇斯用鱼线捆住了脚。   埃里斯吹口哨叫道:“看上去很漂亮。”相比之下,他手里的六角形的果实就显得十分平凡不出众,尤其是棕褐色的外皮让人很不待见。   “而且味道也不错。”奇斯补充道。   坐在外围观察他们的教官突然说:“这是美洲红尾鸟,国家保护动物。”   奇斯转过头去,泛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不解地眨了眨,然后问:“教官,这是实战训练吧?”   “是啊。”   “在实战中,难道还要先论证是不是保护动物才能进食吗?”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至少在如今这个情境下理由非常充分。教官哽了,把眼睛撇向一边,当作没看见。   杨生了火,奇斯一手一个对小鸟进行了无痛安乐死,用泥巴连毛包了丢到火里。他看一下腕表说:“烧十分钟就足够,我们还有二十多分钟进食。”时间是足够的,但是好像缺了人,奇斯扫视了一周,注意到一丛矮蕨在晃动,紧接着李鹭钻了出来。   她提着两只野兔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那情景把白猩猩吓了一大跳。兔子的脑袋没了,仿佛是被什么锐器割断一样,毛皮上血淋淋的。   她走到火堆旁,皱了皱眉,指住那几团泥球问:“这是什么?”   奇斯说:“小鸟。”   “我不吃鸟肉。”李鹭说,“不过你可以吃我的兔子。”   奇斯垮下了脸,其实他对自己的烹饪技术很有信心,那是对于他师傅的信心。   杨在旁边嘿嘿干笑,被李鹭瞪了一眼。杨讷讷的,他低声抱怨:“真是个不可爱的人。”      埃里斯指住那两只血淋淋的死物问:“那是什么?”   “兔子。”李鹭无辜地回答。   “我知道它们是兔子,但为什么是这样?头呢?”   李鹭很伤脑筋地回答:“它们逃窜得太快了,为了避免麻烦,就把它们脑袋先弄下来了。”   “弄?”   “嗯。”李鹭手一挥,一道几乎让视线来不及捕捉的残影往上划过,刺啦几声细响,紧接着一段手臂粗的树枝掉落下来,砸在李鹭和埃里斯之间。她负责任地抱起树枝,把那段双面锯齿的特殊合金线卷了,送过去给杨:“这个也可以烧吧。”   伤脑筋的人变成了杨,他胡乱地点头,把树枝放到一边不提。      埃里斯削了几根树杈,递了两条给李鹭,其余都用来穿他带回来的那些巴掌大的果实。一边说道:“鸟肉、兔肉,还有猢狲面包果,真是一顿营养丰富的野餐。”他很有技术地将猢狲面包果实放在火焰尖上烧烤,不一会儿,外皮被烧成黑碳状,里面传出蓬蓬的炸裂声,白絮状的蓬松果肉露了出来,空气中泛滥了类似于烤面包的香气。像埃里斯这种常常在丛林深处执行任务的人,哪种植物能够食用,哪种植物可以杀敌,他是再清楚不过。   李鹭看着手里两根木叉,挠挠头,很干脆把它们扔进火里。顿时,冒起一股黑烟,呛得杨涕泪交流,他喊道:“你这个没常识的家伙,这是新鲜的树枝,不能拿来当柴烧。”   埃里斯也被雷到:“那是给你串兔子烧烤的。”   “兔子还用串吗?”李鹭问,紧接着她就做出了一个把各国与会人士雷得五体投地的举动,她把两只兔丢到了火里。   毕卜之声大作,紧随黑烟之后,丛林里冒出皮毛烧焦的臭气。      奇斯·威廉姆斯长这么大,尚是首次见识到如此粗暴的料理方式。他本来觉得那干瘦小孩挺可怜的,现在被其糟蹋食物的手法气得七窍生烟。   李鹭却只是举起手臂,看到被血液弄得鲜红的皮肤,好像感到很不愉悦,然后就非常自然地一口一口舔了起来。   李鹭的表情认真,动作也一丝不苟,意外地却让旁观者感到该人舔得真个是兴致勃勃哪而且乐在其中……   那个干瘦的绝对是不正常人类——有了如此感触的学员们纷纷抖擞精神,远离狂乱区域。   李鹭一抬头,看到白猩猩眼睛发直地瞪着自己,邪行地一笑:“味道不错,你也想吃?”说着晃了晃自己沾满血污油泥的胳膊。   白猩猩连翻白眼。   李鹭又问:“你该不会是对我的兔子垂涎欲滴吧。”说着拿棍子戳戳火堆里的碳团。   白猩猩瑟缩至角落……      期间杨又搜集了一次柴草,才把所有食物处理得差不多。   然而就在奇斯把泥团勾出来,埃里斯夹手夹脚地切分烤熟了的面包果,李鹭捞出她的碳烧兔时,教官突然站了起来,吹起了集合哨。   杨推了推眼镜,举手喊:“报告!”   “说。”   “报告教官,您说的休息时间是四十分钟,现在尚未到半小时。”   教官踱到他面前,嘿嘿冷笑两声:“难道在实战中,敌人一定会按预定时间进攻吗?”   “……”   “回答!”   “报告教官,不会!”   “给我夹紧你的屁股,接下去的训练内容是四公里逆流泅渡。沿途水道可能会出现有齿两栖类动物,每人配发一柄匕首,负重十公斤。”      尚未来得及进食的无国籍四人小组手提早餐,跟随大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来到贯穿丛林的一条河道旁。红树林在河道边盘根错节,河道中央水深在四米以上。   奇斯一路上把泥球剥开,肉香顿时四溢。李鹭犹豫再三,为香气所吸引,终于破除了不吃鸟肉的信念。   在下水之前,一顿烧烤猢狲面包果配鸟肉的大餐被众人狼吞虎咽下肚。李鹭满意地咂嘴,在下水的前一刻,还想到自己那两只碳球,很积极地询问:“谁要吃?”   不单杨和埃里斯等三位当事人,就连完全事不关己的各国与会人士都以外星人现形般的目光对她施以密切的洗礼,到最后,没常识如李鹭者也终于放弃,把两团球挂腰上说:“也好,一下子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就当下午茶吧。”   这不是饱不饱的问题吧……众人抓狂。   在场人士或多或少都是野外烹饪的专家。撇开烹饪技术不谈,如果必要,任是兔鼠虫蛇,但凡能提供蛋白质、脂肪、糖分甚至仅仅是水分的食物,不论生熟,他们都能够入口。但前提条件是,那些东西是能吃的食物,而不是能抹泥一肚子黑的碳。      *** ***   由于知道了规则,不论是先天强悍的奇斯和埃里斯,还是后天锻炼过度的杨,全都是奋发向上急流勇进,冲进前十上了岸。只可惜早到一步的教官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目的地也不一定会有食物,所以请你们饿一晚上等待明日的早餐吧。”   杨觉得崩溃,这超出了常识。记忆里的魔鬼训练的确很魔鬼,但决不至于到达愚人的程度。   在教官的鄙视下,他们只好乖乖等到大队伍集合,等到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赶回营地,等到营门关闭立入止禁。   李鹭腰上挂的那两个碳球终于实现了李鹭对它们的愿景,成为了四人当天的下午茶点。剥开烧得焦黑的外壳,里面还有一些骨肉没有碳化,四人连呼幸运,碎尸分食到渣都不剩。   事实证明奇斯同志的确具备浓重的圣母成分。他在这一刻发自心灵地承认李也是有烹调潜质的,即使把兔子烧成了黑碳,居然也能把骨头烧得如此美味——他压根没注意到周围闲人看得是多么苦不堪言。      第一日的训练只是个摸底,强度大约是各支特种部队年训的基准。可李鹭这一组参杂了老弱病残的四人小队居然能够毫发无伤的生还,让无国籍组别喜出望外。   基于白猩猩过于热切的目光扫射,李鹭开恩拨弄了一团黑碳给他,还热心非常地塞进对方嘴里。奇斯坐在旁边看得是心中感慨泪光涟涟,以前没看出这小子心地善良大公无私,觉得只是个垮掉的一代,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光看外表不看本质,该罚该罚惭愧惭愧——奇斯圣母本质再升级。   白猩猩满下巴黑碳,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用无人能懂的方言喃喃说:“野蛮的东亚病夫……”   该事件让所有无国籍人们又惊又囧,它充分展示出一条真理:珍爱生命,远离外星生物。      *** ***   一夜热闹之后恢复了平静,所有人沉睡在梦乡,为第二日更加严峻的训练任务积累体力。      奇斯与埃里斯并排睡着,空间有限,两人手脚不免挨挨碰碰。他的另一边是李和杨。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奇斯不太敢靠近李,宁愿和人高马大的埃里斯缩在一起。   细细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奇斯很快进入了睡眠状态。   这样安稳的状态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大约凌晨两点左右,所有人最为深眠的时刻,奇斯·威廉姆斯警觉地睁开了眼。   对面是一双精亮的眼睛,黑黑的大大的,眼白在微光中闪烁。奇斯被吓了一跳,就手从枕下抽出一枚匕首,其间不过零点三秒的计时,偏偏动作幅度还很小,不至于惊醒别人。   李鹭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拉住他——大马士革钢材的黑白花纹在夜间变得十分朦胧,她知道那玩意儿有多锋利,能够媲美她带来的战俘刀。   “什么情况?”奇斯用耳语的声音询问。其实他已经感觉到帐篷外有不寻常的动静。   李鹭在微光里比了几个手势。   奇斯放松了肌肉,他浅而绵长地呼吸,让外人以为还在深眠中。   在有限的时间里,李鹭必须要叫醒杨,奇斯必须要叫醒埃里斯,而且还不能让他们两个惊醒,惊醒的大动作会引来敌人的注意,进而先行攻击。李鹭轻轻地抚摸杨的手背,这能让人缓缓地平静地清醒,这是凡学过护理课程的医生或护士都应知道的常识。出乎意料的是,奇斯也使用了这个方法,难道他除了急救常识外,还要学护理的课程?李鹭觉得很奇怪,单兵作战一般只需要知道如何迅速止血、如何缝补伤口,没见过还要学习如何叫醒别人。   潜伏,然后扑击,这是狩猎者遵循的行为模式。   从皮肤缝隙中、毛发间隙里,都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沉重的张力。然而埃里斯和杨始终没有醒来。时间已经紧迫,奇斯拍拍李的手臂,爬起身。这期间没发出一丝声响。他体型修长高大,深夜中的行动仿佛野猫一般的无声。   在四人对面的门帘突然开了一缝,一团硬物被掷了进来。   小型爆破弹!   奇斯回身就手扯起李,手中的钢刀向前突刺,从上往下一拉,划开一人高的大口,团身往外扑去,一步之差,里面响起了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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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08:54:39

    【女人是魔鬼】      小鸟面包对话之A      奇斯:你是怎么想到要把兔子丢进火里面烧的?   李鹭:这是我从电烤箱烤熟食物的原理演绎出来的方法。   奇斯:电烤箱的原理?   李鹭:首先要有一个热源,   然后把食物放进热源里,   等待一会儿,   然后它就熟了。   奇斯:……   ————————      从把人夹在腋下到破帐而出,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奇斯惟一的感觉就是触感硌手,好像夹了一块排骨。   迎接他们的是几管黑洞洞的枪口,奇斯顿时紧张起来。在阿富汗的时候什么阵仗都见过,还曾经有过百人武装围攻他们十几人的小队,或是以土炮步枪迎击敌人的榴弹发射筒以及机枪的战况。但是那时候,他身边都是信得过的兄弟,都是在鲜血里九死一生过来的,他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生命。   现在呢?他不知道李有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他不知道李能不能躲过流弹,能不能找到避过火力中心的死角。   李鹭瞬间推开奇斯,战俘刀亮出。   那是一把涂了哑光涂层的锐器,在黑夜里行动完全不见反光,劈风斩人完全无声。她往旁边滚开一跃而起,往其中一个人的喉咙刺下去。刀尖捅在当先一人的脖子上,暗沉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刺进去,那人的咽喉部位也有坚硬的护甲。李鹭心知不好,就着反弹的力道连退数步。   奇斯仅仅是一愣,紧接着也就行动了。他差点忘记了,使用战俘刀的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货色。   奇斯记忆中的师傅也常摆弄类似的玩意儿,那是一种三棱刺刀,被配挂在56式步枪上,据说是师傅家乡生产的物件。因为经过特殊热处理,刺刀本身就携带了毒素,被刺伤后难以凝血而血流不止。   李手里拿的是三棱刺的变形,血槽更深且一面开刃,变成了丁字形横截面的刀具。奇斯在冷兵器网页上也见过。光是看到黑色的涂层,就能联想到上面也许凝结了不知多少死者的血块。   这把刀很阴。有一个说法叫做“人如其刀”,从一个人使用的武器上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单兵匕首有很多种,伞兵刀、潜水刀、格斗刀、救生刀、坎山虎……李偏偏选了这种最阴的冷兵器。完全是为杀人而准备。   奇斯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师傅告诫过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许这块排骨杀起人来比其他人还要不手软。   ——这个人应该是个可靠的战友,他想。      身后爆炸声连响,帐篷里燃起了火光,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 ***   奇斯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的状况非常之糟糕。他双手被反铐在背后,脚上也捆了铁链,虽然不至于被绑死,但双脚的活动距离不超过三十公分,想要跑是跑不起来的。   目前的状况不明,四周比较黑暗,奇斯感觉到身旁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情形。然后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石砖建筑物,四面封闭,只有一个砖头大的小洞通风透气。他像蚯蚓一样弓起了背,努力翻了个身,然后看到李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他。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他们用了瓦斯弹。”   “哦……”奇斯慢慢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喉咙里还有火灼一般的感觉。   他又问:“你怎么样?”   “先管好你自己吧,”李鹭说,“你的肩膀伤了一大块。”   “是吗?”奇斯动了动胳膊,紧接着笑开了,“还好,没残。”   “……”   “你有什么想法吗?”奇斯问。这样的突袭太不寻常了。   李鹭说:“回营后供给的饮水里大概放了安眠药,所有人都昏睡,我们是他们计划外的。这究竟是什么训练,从杨那里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环节。”   “所以埃里斯和杨都叫不醒?”   “嗯。”   奇斯沉默下来,他回想着被绑到这里前发生的事情。然后他觉得肚子饿。   “现在过了多久?”他问。   李鹭摇头。   奇斯从通气孔里往外看,天色还暗,他估摸着说:“应该已经不是那一日了。可能是第三天。”   “?”   “难道你不觉得饿吗?”奇斯问。   李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人对饥饿不太敏感。”      奇斯直觉地认为,这排骨如果双手自由,大概是要挠头的吧。这么近的距离,尽管光线并不充足,但对奇斯来说已经足够看清对面的人。他看到排骨的短发还很温顺地贴耳伏着,上面沾了一些灰土和草屑,让他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很想帮排骨把脑袋清理干净了。愿望是好的,能够体现同志之爱。现实是残酷的,他们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的。   于是又沉默。   他和李不是很熟,除了一顿饭的交情外,似乎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说。   这段时间里,天色渐渐亮了,从通气孔中透出微蓝色的光。他在想该如何出去,可是四周没有能够打开手铐的铁枝,门口紧闭,没有出路。      就在第一缕阳光照入囚室的同时,奇斯听见了军用皮靴敲击在石板路面的声音,接着紧锁的门口被打开,进来了几个身份不明者。他们身着丛林迷彩,全身标准配备。当先一个留了络腮胡子,下令把两人带出去。   橙黄的日光透过雨林,斜照在这一片不大的空地上。   奇斯不着痕迹地左右顾盼,发现原来此地是个被热带雨林完全包围的农庄,就是那种烧林种地围出来的不过四五十亩的一块小地方。   农庄里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和老人,他们对于奇斯和李鹭的出现都是漠不关心的,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一种“啊,怎么又来了”的不耐烦。      两个人被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络腮大胡推开房门,迎面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络腮大胡嘿嘿地干笑着,一脚把地上的一团障碍物踢开,用生硬的英语说:“两位还是先进来坐坐再说吧。”   奇斯和李鹭都清楚地看到,那一团东西鲜血淋漓皮肉交错,上面沾满泥灰碎草,正是前两天还活蹦乱跳地被李鹭塞下一团炭灰的白猩猩。      这不是演习,再严酷的演习选训也不会弄到把人的脑袋切下来当球踢的地步。   李鹭沉肃地抬头。   他们站直在一间足有教室大小的夯土建筑,地上染满血迹。与他们相距六米的对面,一个女人坐在窗台上。   黄种人,很高,也很结实。   她穿着一套全黑色的休闲衣,那衣服比她整个人还要大上三四个尺码,于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好像是偷了别人衣服来穿似的滑稽。   奇斯和李鹭却笑不出来。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和他们是一样的。她在吸烟,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眉毛纠结在一起,那夹着烟的手势好像是在握枪,那眼神也好像是在盯着猎物。   女人阴沉地说:“你们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和我是一样的人种。日本人吗?台湾人?香港人?还是大陆人?”   李鹭说:“和你有关系吗?”她话音刚落,打从斜刺里走出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他也留着络腮的胡子,可是比带他们进来的那个人还要高出半个头,手臂足有奇斯的大腿粗。   他一拳横扫,那力道很猛。仿佛是突然被一辆装甲车装在耳旁,李鹭的脑袋被打偏过了一边。奇斯往旁侧挡开,用身体阻在那大汉和李鹭之间,可是还是迟了,李鹭脑袋垂着,身体有些摇晃,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怒气在心中迅猛地燃烧,奇斯却不能轻举妄动,他们的生命是对方的筹码,放任情绪激化对他们如今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女人嘿嘿地干笑一下,吐了几个烟圈出来:“好吧,我不多说废话,你们可以叫我弗凯。本来想上演一出他乡遇故知的戏码,看来是没办法的了。”   “你想说什么?”奇斯问。   “听说过‘沙漠雏鹰’吗?”弗凯问。   奇斯俨然是知道的,遇见同行了……   沙漠雏鹰是一个非政府武装,活跃在克什米尔、阿富汗、中东等地区。他们行踪诡秘,因此在同行内有“幽灵部队”的称号。   奇斯说:“我知道,但是从没听说过‘幽灵部队’也荡到南美洲。”   “不,不是搞破坏。”弗凯把吸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了,一步步踱到奇斯面前。她大概一米七的个头,在黄种人中算是可观的高度,却也只是比奇斯肩膀稍微超出了一些。   弗凯慢慢蹲了下来,以从下往上的角度仰视奇斯,连连赞叹地摇头:“身材真好。”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伸到奇斯两腿间,“居然插不进去,腿真直,骨架也很好。”   她左右抚摸,又连声赞叹:“嗯,肌肉也很紧绷。”   奇斯冷冷地低头看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李鹭则先是诧异,然后微微点头,赞同弗凯的说法——奇斯的身体让她很有摆在手术台上玩弄的欲望。      弗凯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我对你很满意,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要收纳几个资质不错的人,怎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奇斯犹豫了片刻:“拉人入伙,应该有点诚意。”   “诚意当然有,就是你的命。”弗凯说,她贴近奇斯的肩膀,嗅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又赞叹,“味道很清,是个干净的人,我对你非常满意。”   李鹭站在旁边,看到这女人嚣张放荡的模样,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在酝酿,她把这种负面感觉归根于伤风败俗和有碍市容的原因。   “我答应。所以请你现在放开我。”   弗凯呵呵地笑:“这可不行,你看,既然你要入伙,也得表现出一点诚意不是?”她恋恋不舍地摩挲奇斯的脸颊,那神情很是沉迷,简直就是在欣赏自家陈列的古董珍玩似的。最后她还在奇斯脖子上“啾”了一下。   空气里的杀气指数瞬间腾生,弗凯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李鹭身上。   她突然凑到李鹭耳边,用中文说:“看不出原来你是个基佬……”   李鹭脸色一冷,半眯起眼危险地看她。   弗凯拍手大笑,然后指着李鹭对奇斯说:“这家伙太弱,沙漠雏鹰不需要这样的,把这小子杀了吧。”   “我也看他不顺眼,不过你要先把我放了,否则你是要我咬死他?”   弗凯专注地直视他,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奇斯也毫不畏惧地任她探究。弗凯最后摊手:“好吧,既然你说要杀了他……”   说到那个“他”的瞬间,弗凯忽然伸手压住李鹭肩膀,一膝盖撞上她裆部,力气非常之大,将骨头撞得生痛,李鹭立即弯腰倒了下去。   尽管关节活动的空间有限,奇斯还是抢上弗凯面前,重重扑到她身上,阻止她紧随而至的第二脚。刚才弗凯踢到的部位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已经是致命要害。光看第二脚的起势,奇斯也知道她仍不会留情。他不说话,眼眶已经泛红,倔强地紧抿双唇纠缠住弗凯作势又踢的脚。   一个人的防御力量大小,与其本身的肌肉量有着很重要的关系。肥厚的脂肪或者是强韧的肌肉,能够保护骨骼不受伤害。在奇斯眼中,像李这么排骨的人是完全没有防御力的,他相信自己随便一脚都能踢断李的好几根肋骨。   弗凯愣了愣,猛地把奇斯推开,一脚踹上他膝盖,紧接着是腹部和胸肋。她穿着硬皮军靴,厚重结实,对人体有足够的伤害力。奇斯绷紧了肌肉,对抗接连不断如骤雨般的殴打。   奇斯忍耐着,心想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难怪他师傅对之退避三舍。   弗凯停下脚,俯身把李鹭提了起来,大声喝骂:“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值得吗?你们让我很生气。”   “那真是对不起了,”奇斯嘲讽地说,虽然有点弱,但精神还是在的。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把对方杀了,自己就能活下去,否则就是两人都死的局面。”   奇斯闭上眼睛撇过头,不再理会弗凯的话。   “你呢?”弗凯看向她手里的人。   李鹭翻了个白眼,撇过头也不理她。   “很好,既然你们都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就等着吧。”弗凯把李鹭丢在一边,指挥几个手下说,“这个男的还有反抗的力气,给我打,打到他不能动为止。”   接下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殴打劈头盖面而来,没有间隙一般的一浪压过一浪。   干渴、饥饿,加上不人道的体罚,奇斯在忍耐和疼痛中慢慢迷糊,也没有力气维持蜷缩的姿势保护腹部不受伤害。不知道是谁的一脚踢在他眼眶边上,如果再偏一两分,这只眼睛就不用要了。   奇斯想起他的母亲。他记忆里唯一会温柔待人的女性,记起她柔软的怀抱、有些走调但唱得很温柔的儿歌、长长的披在肩膀上的头发、沐浴后薄荷草的清香。   他倔强似的抿紧了唇不发出声音,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很久,奇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点柔软的触觉。他感到有人在喂他喝水。   慢慢把眼睛打开一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脸上青肿不堪,一道蜿蜒的血迹从额头挂到下巴。   “李?”他缓慢地问。   李鹭坐起身,她把口中的水咽下,然后说:“过了两天半,现在是下午。好消息是他们终于供应水给我们了,坏消息是没有饭菜,而且绑得更紧了。”   奇斯已经不觉得饿,大概是因为饿过了极限,也或者只是因为被外伤掩盖住了饥饿的感觉。   “我还要喝水。”   李鹭为难地往水碗望了一眼:“你现在觉得怎样?动得了吗?”   奇斯苦笑地说:“我想大概肋骨断了。”   “那你别动。”说完,李鹭又往门口处挪动,一点一点像一只菜青虫一般地挪动到水碗旁边,含了一口水,然后回来喂食。   ……真的是捆得比刚来时要紧多了。   再一次坐起身,李鹭微窘然地说:“真不好意思,还让你喝我的口水。”   “没关系,今天若换你变成我这样,一样也要喝我的口水。”   “……”   “谢谢你,我精神好多了。”   “还要吗?”   “还要一点。”   李鹭再一次努力向门边过去“汲水”。   奇斯忍了忍没忍住,哈的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抖,把伤处震得阵阵生痛。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09:04:56

    【监禁囧事集】      压力能使一个人在极限状态下发生突然性的精神错乱,奇斯现在的情况就很符合李鹭从书上看到的病例。毕竟她可不认为现在的处境还有可以让人发笑的地方。   她加快速度往门口过去,一边心想,这鬼地方把人关得都神经病了。   奇斯却突然在她身后说:“你这样子,可真像一条菜青虫。”   李鹭顿时停在半途。   奇斯又继续微弱地说:“我在阿富汗有个邻居,他老婆经常把他用棉被捆成一条,他活动起来也就和你一样的状态。”   李鹭扭动几下用肩膀垫着施力,以蚕虫状态扭回头,以磨牙的表情威胁回去:“如果不是看在你挨揍的份上,现在已经是我牙下亡魂了。”   奇斯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废话,他还要仰仗别人鼻息。   过了一会,奇斯还是没忍住说了话:“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们?这不符合常理。”   “很符合常理,他们正在等待直升机到达。”   “直升机?”   “我们的器官可以卖很多钱,据说你和我的肾脏都已经被定下了。按照每个肾脏十万美元的黑市底价,他们最少能够赚四十万。当然,眼角膜肯定也不会浪费,心脏配型的几率虽然比较低,但我相信他们也有办法出手。看来我们的脾气好还是挺有益处的,估计那头暴躁白猩猩做了什么事犯了他们的忌,否则也不会就这么被割头弃尸。”   “……我该说什么,在这种场合是不是该抱怨为什么不是按英镑计算?”   “我们最好都先闭上嘴,我要吸水了,没工夫和你说话。”   奇斯啊地傻张着嘴巴,半天才想起是自己要求李帮他“汲水”的。于是闭上眼专心地感受自己的状况。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但至少没有伤到内脏,最严重的一处就是肋骨可能断折了。   窸窣的声音又到了耳边,然后扑面的温度靠近,奇斯睁开眼,整个视野都被排骨的脸占据。   从一个男人的口中汲取水分,这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   在奇斯十数年的野地战生涯中,他曾看到过很多男人不屑于同性的口齿相触,那些人都是外行,是没有经过足够战火洗礼的菜鸟。师傅说他们都是从和平社会一头扎入战争地域的脑残。因为到了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一刻,或是在水底汲取空气,或是接受战地医生的人工呼吸,他们最终还是得妥协。奇斯不明白那些人所谓的“男性的尊严”从何而来,在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题上,其他一切无谓的想法都是多余并且浪费能量的。   可是这样的触感真的并不糟糕。   李也被打了,脸上一块一块的青肿,由于距离很近,在视野焦距以内的成像是模糊不成形的。温热的皮肤互相熨煨,唇间的被水浸润的纹路软滑。水是足以滋润一个人的灵魂的甘露,何况其中还有淡淡的血液的味道,那是一种新鲜的、充满生命力的气味。   奇斯浮起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能接受来自同性的接触?   “喝够了?”   奇斯回过神,发现一口水又已经喝光了。李的嘴角还有潮湿的印记,奇斯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振颤,发觉干渴的感觉越发深重。紧接着他被自己的幻想惊吓到了,全身僵硬地不能动弹。   “要还是不要?”声音很接近,在耳鼓中真切地震动。声音有点沉哑,也许是在殴打中被伤了喉咙。   奇斯急忙说:“不要了,不要!”他拒绝得很急,几乎把自己呛着。他知道了,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人拒绝同性的接近,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爱上与自己身体构造一样的人。——这是很不经济的行为。      奇斯的师傅曾经对人类繁殖行为做过经典讲座,把一切引发人体热潮行为的活动都归诸于繁殖的最终目的上去。   他对小小奇斯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小小奇斯坐在装甲车盖上,一边练习拆装一把56式步枪,一边认真地点头。   师傅大人又说,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用来睡觉,三分之一在学习和养老,真正能够有效使用的时间只剩下三分之一。   小小奇斯用毛毡给枪体清污渍。   师傅接着说,所以这三分之一的时间要用来做有意义的事,不论什么事情都要有意义!所以如果你以后要找女朋友,一定要找个容易生养的,做一次顶五次,怀一胎顶五胎。   做一次,顶五次;   怀一胎,顶五胎……      奇斯被天打雷劈:我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对一个排骨有了发情的感觉。且不说性别问题,就算李是个异性,也是个不符合师傅所列“好生养”标准的人。   这是不经济的行为,不经济的行为是不正确的。   奇斯混乱了。   空气里漫延着奇异的沮丧和自我检讨的味道。   李鹭看到奇斯沉入了莫名低迷的情绪中去,心想这个人果然已经不堪重压快要精神分裂了,为安全起见,自己还是躲到一边去好了。      一小时、两小时……时间在缓慢流逝。奇斯努力忍耐,最后终于忍不住,他扭头向李求助:“我想尿尿。”   “……”   李鹭囧然望天,房梁上挂的蜘蛛网很好看,能够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我帮你把尿壶拿过来吧。”她还能怎样回答?她只能这样回答。   在全身被绑的处境下拿尿壶也是一个很有技术难度的活计,不过李鹭还是办到了——以其特有的菜青虫式爬。   奇斯锲而不舍地请求:“帮帮我。”   “帮?你想要我怎么帮?”   “我拉不下裤链。”   李鹭刚开始还不能理解拉链打不开和她有什么关系,然后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的样貌和装束都很有迷惑性,所以奇斯直到现在还对她不分雌雄也是可能的。   真是造孽。   该怎么办?说出事实真相?但是三急不等人,奇斯不可能因为了解到李鹭是“她”而不是“他”就可以不用大小便。最后事情发展也就只有两条道路:道路一,还是要帮;道路二,不帮,奇斯尿在裤子上。   于事无补啊,李鹭认命。   她想,弗凯把他们捆成粽子,说不定也是存了戏弄他们的心。   如果有一个伤患请求你帮助他脱下裤子,那么出于国际革命友谊,帮这么一帮是没关系的。   出于上述理由,李鹭没有拒绝,背过身去,摸索着去帮他拉裤子——当你看不见自己的手,你就很难知道你的手正在做什么事,于是原本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状况却频频发生。   她努力往背后抬起双臂,上下摇晃探索,奇斯一边指示:“往上……不是,不是绝对位置的那个上。”   “你是说往头部的那个上?”   “嗯。……太上了,你现在摸到的是我的肋骨。……而且是断掉的那根。”   “……对不起。”李鹭老实地道歉。   “没关系,你还是顺着这里往下摸,对,还差十公分,现在是腹部了。……怎么速度慢下来了?”   “大致范围确定,我要进行精细操作,确保一次到位。”      这么近的距离,奇斯的呼吸拂在李鹭脖子上。他发现这排骨的发质其实应该挺好的,至少先天的发质应该挺好,发根很细也很密,摸上去一定很柔软。看上去这么干燥,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吧。   然后李鹭终于摸到拉链扣,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大学选修药学的同时,她也会参加几项临床医学小手术的课程,男人裸体没少见过。不过那不一样,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大活人,还是相互认识的,而且对方毫不设防地信任她。   脸皮再厚,这一丁点儿廉耻心和愧疚心还是有的。   她解开别人裤子上的扣子,心里在诅咒这个神经错乱的世界。换作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第一次拉开异性裤链是在这么没有情趣的情境下,是因为这么无法推脱的原因。   抓住拉链往下拉,很顺利。   她像完成一次小型手术,额头上都冒出了汗,心情放松地收回手,往旁边挪开。   奇斯着急道:“唉,你怎么走了,把我放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太不人道了。”   李鹭僵硬地停下了往外蠕动的动作,僵硬地问:“不上不下?我不是已经帮你拉下来了吗?”   “是拉下来了,但是你至少要帮我掏出来啊……然后帮我把着,对准那壶口……”奇斯理所当然地要求着。他以前在战地摸爬滚打,没少照顾重伤不能自理的战友,帮他们把屎把尿的,比亲爹妈还做得熟手,于是到了现在,他也以为这样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   李鹭翻了半个身,把脸埋在地下,隐忍不住抓狂的情绪,呜呜地低声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痛吗?唉,你别老闷着不说话,有什么事情你说啊……”   这是磨难,唐三藏西天取经还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何况是人有三急?   在听到液体滴咚灌入陶壶的那一刻,李鹭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几岁。偏偏那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家伙还在后面嘟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对了,你急不急,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需要。”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必和我客气,这种事情我做惯了的,保证比你做得好。”   “谢谢,我承认你做得好,这种事情不用证明给我看了。”   好不容易帮他把东西塞回去,奇斯又叫起来:“帮我夹进腿里面去,再塞进去点,要不等下拉拉链把它夹住了可是要人命的事。”   “……”   事后,奇斯舒爽了,他感慨万分地说:“很多时候我都有这么一种感觉,人要满足其实是很容易的,有一口饭吃,有一口水喝,有地方解手——幸福的感觉就这么简单。”   李鹭很郁卒,她双手背在背后,十指呈屈伸不能状态。   牛皮糖……牛皮糖……牛皮糖……   脑袋里有东西在上下飞舞,那是粉红色的又粗又大还很有弹性的香肠形状的牛皮糖……   奇斯舒服了就开始动脑筋想出去的办法,他突然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不是被踢坏了!”   “啊?”   奇斯额头上冒出汗,急得口齿不清:“你那里被踢的那么重,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到现在还不小解,问题真的很严重。”   “停止你的妄想吧,”李鹭说,“我自己已经解决了,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个话题给我打住!”   奇斯愣了一下,然后注意到李的裤子是不用皮带的裤型,还真是不需要别人帮助的。   排骨很不高兴呢,奇斯很困惑,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他在思考脱逃问题的时候困扰非常,百思不得其解。      *** ***   时间是紧迫的,他们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尴尬的气氛往往会在紧张的情境里迅速消弭。   李鹭翻转身体,看到奇斯紧闭眼睛,深陷的眼窝里,能看到眼珠子在眼皮下微微颤动。他在想事情,想得很入神。   “呐,你想好准备怎么逃了没有?”李鹭凑到他耳旁问。   奇斯侧过脸,与李鹭鼻息相接,近在咫尺。   “首先要把手铐打开了才行。经此一行,我才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出去后一定要跟魔术师学学脱身术。”   “那现在就没有办法了?”   “他们不是要取新鲜器官的吗?总不能把我们捆着上手术台吧,这个样子可没办法躺平。”   “他们可以用麻醉剂。”   “我对麻醉剂有一定的耐药性。”   “你的意思是打时间差?”   “是的。”   “太危险了,根本就是孤注一掷的打法。”   “我们现在没有筹码。”奇斯说。   于是又都不说话了。   奇斯安静地躺着,忽然弹跳似的滚过一边。这个动作太大,把李鹭也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有哪里伤着了吗?”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响起了吱吱的叫声。   奇斯微侧了一下脑袋,露出个愉悦的笑容:“我们的晚餐有着落了。”他翻滚半圈,面下背上地趴伏在地,李鹭看到他被铐在背后的手里抓着一只硕大的雨林鼠,那只可怜的东西被卡着脖子和身体,短小肥胖的四肢胡乱舞动挣扎。   奇斯手指用力,把那只吱吱乱叫的动物掐死。   “你帮我抓住它,反正它现在也不会咬你了。”奇斯说。   “你准备怎么做?”   “把皮毛处理一下,然后就算是我们的食物。”   李鹭知道他会怎么做,在饥饿干渴面临极限的情况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入口的。   她把那只新鲜死亡的动物牢牢地抓在手里,感觉到奇斯在背后屈身、贴近,紧接着手里一紧,一股强大的牵扯力在撕破那只动物的毛皮。   这样的配合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   李鹭不是那种见到老鼠都要尖叫的人,也许曾经是,但那是在她读高中以前。自从在药品实验室把小白鼠翻来覆去地注射观察、再注射再观察之后,啮齿类动物恐惧症就不药而愈。如果情况许可,其实她是有洁癖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实的残酷,如果有必要,多么肮脏的东西都可以下咽——只要能提供必需的水分、糖分、脂肪、蛋白质或盐。   处理皮毛是一件不好对付的活计,奇斯主动地承担了起来。他的脸和李鹭的手腕贴得那么近,然后注意到那一双手腕可真细。心里不合时宜地想,难怪那么像排骨,一点肉都没有。这样的人就算摆在食人族面前都不会有人理会吧。但那又的确是一双战士的手。   刚才的接触,奇斯敏锐地感觉出李的手布满了茧子,和自己的手一样,是摸枪摸匕首练出来的。(ps:……大家想想刚才是和哪里接触了吧)      有东西可以遐想分心,事情也就做得更快,总算把一只老鼠处理干净,在分食之前,奇斯忍不住用牙齿咬了咬捆绑李鹭的牛筋绳。   李鹭手腕觉得痒,她手心里抓着湿漉漉的食物,奇斯的呼吸喷在手腕上,感觉十分复杂矛盾。   尝试了一阵子,奇斯放弃说:“太硬了。”   “别试了,先吃东西。你先,剩下三分之一给我就行。”   奇斯闷闷不乐地瞪着皮毛尽去的雨林鼠,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方法。   “嘿,伙计,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咱们或许不用等那帮笨蛋医生上门,就能够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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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09:07:53

    【老鼠浑身都是宝】      奇斯充分发挥了他处理食材的天分和丰富经验,用牙齿清理了毛皮。   李鹭面对着陈旧发灰的石墙,手里维持紧握的姿势,让奇斯噬咬。这种感觉很奇妙,太贴近了,仿佛他咬的不是已经死去的雨林鼠,而是她的手腕;仿佛萦绕鼻间的气味不是食物的血气,而是自她手腕流失出来的鲜血,她自己变成了身后那个人的食材。   李鹭沉默地咬着嘴唇,为这奇异的突如其来的感触。   奇怪的情绪,奇怪的动摇。她不应该会这样,她的心应该满载着死亡、憎恶、与黑暗。   是死亡让她蜕变,是憎恶让她生存,是黑暗督促她自由行动。   奇斯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安静的空间里偶尔回响起皮肉撕裂的声音……   他把处理皮毛剔除骨骼的事情做得如此自然并且熟练,几乎像是打从记事起就开始学习并且不断实践。   茹毛饮血、捕鼠争食,这些事情在普通人看来,是足以让理智崩溃的,会让人胸闷恶心呕吐,三月不知肉味。   奇斯是一个战士,他身边有特殊的氛围,将那些让常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做得自然而然,还很理所当然地认为事情本该如此。他那强大的、毫不动摇的决心和信心,让他能够在各种困难的处境中生存,顺带地让他周围的人也接受了举步维艰的处境,然后充满勇气地迎接下一次战役。   两人换了姿势,李鹭看到皮毛被抛弃在一旁,赤条条的鲜红的血肉摆在她眼前,奇斯的手坚硬地抓着。一口一口地咬下去,喉咙被粘稠的液体湿润,腥味变得不那么浓重,嗜血的欲望在泛滥。   这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她和奇斯。在这次选训之前他们在地球的不同位置进行着自己的战斗,他们互不认识,生命毫无交集。现在被凑在了一起,让她看到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类型——一个在行动中充满了希望的人。   “我吃够了。”她说。   然后看到奇斯翻转回身来,他们面对面躺着,奇斯在微笑:“吃个东西都要这么麻烦,还是赶快摆脱这种处境比较好。”   他被捆绑得很紧,只能小幅度地移动;他被打得很凄惨,颧骨还高高地肿起;他满嘴是血,脸颊都是鲜冽的漆红色;他充满信心,浓艳的绿色的眸子闪着光辉。   李鹭干渴地咽下喉咙里最后一点血肉,嗜血的欲望在体内燃烧。   ……   奇斯把筋肉一条条撕扯咀嚼下咽,最后剔出一排干净的肋骨。   他翻身摸到李鹭的手臂,又顺着找到老鼠骨架,掰下两条细长的骨头,那是他最需要的。锁孔就在手腕处,努力翻转手指,操纵两根细骨深入锁孔。一根用来定位,一根用来按开卡璜,摸索着探了几下,感觉骨骼那边传回轻轻的震动。   “终于打开了。”奇斯吐了口气,紧接着七手八脚地把自己身上的束缚开了个干净。   “这叫什么,嗯?”李鹭说,“真该为这只小动物立块碑,真是一石二鸟。”   “不止不止,”奇斯高兴地说,他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胸肋猛地一痛,想起自己肋骨断了,干笑几声继续说,“用处多着呢。”   说完把剩下的鼠头举起来,抠住它下颌,一开一关地玩给李鹭看:“你看这像什么?天然尖口钳!我小时候经常拿它来当钳子的替代品。”   奇斯玩得开心,李鹭看得无语。   奇斯自由了,骨骼好一阵松动。然后绕到李鹭背后,把鼠牙凑近牛筋绳,一边说:“普通人是上下颌的力量比虎口要大,我们这群人则相反吧,毕竟练手劲的时候很多,练咬合力量的时候则很少。所以刚才虽然咬不开你的绳子,但现在用这个应该也可以把它慢慢钳开。”   “太慢了,你只需要给我在绳子上破一个小口就行。”李鹭说。   奇斯依言钳了一个开口。   李鹭又说:“这样就好施力了,你让开点。”   等奇斯一脸不解地挪到旁边,她就坐起身,双手紧抓牛筋往外撑。   奇斯看到李低下头去,肩膀紧紧地绷着,那细瘦得完全不像战士的身体细微地抽搐,那震颤十分微弱,但是空气中如有实质般的紧张起来,莫名的压力在增大。他在担忧中莫名想到休眠火山热能的酝酿。   力量达到极限,彭的一声响在囚禁两人的空间里抽击耳鼓,奇斯缩了一下脖子,再看时,看见的是李手里拿着一条牛皮绳长长吐气。   这根本就不是人……至少不应该是一块排骨能够做到的。   奇斯还在发呆,李鹭已经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好好坐着,我给你看看伤。”   “啊,啊,好……”他仰起头,看到李正抬头往屋子四处观看,扫视了一圈又回到他身上,苦笑着说:“没有一点可以用来治伤的东西,还是要早点出去为好。”   奇斯傻傻地点头。      从通气孔里照进来的光线越来越暗。   在阿富汗的时候,很多地方没有电力,伏击战和遭遇战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奇斯跟师傅所在的游击队没有特别先进的夜视仪,在野外行进几乎要全凭自己的夜视力。   所以这样的环境对于他探看事物完全造不成困扰。   李的脖子从迷彩绿衣里露出来一截,因为很瘦,所以显得很长,皮肤和肉都很薄,关节的形状从底下透出来,显出小小的喉结的形状。   他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一帮五大三粗的男子汉把他带大。他觉得这个李莫说是在男人堆里显瘦,就算与莫里安大妈比起来也是精致得多的型号——顺带说一声,莫里安大妈是游击队里负责反坦克手提炮的大力怪人,游击队里的女人比男人还要雄壮。   他觉得这应该是一具相当有吸引力的肉体,轻易就让他着迷。      李鹭坐下来,帮他解开衣服,看到他胸肋有一处肿块,皱起眉,认真地轻轻试探。好在没有胸廓下陷的症状,也没有呼吸困难的病征,只是单纯的骨折而已。   奇斯莫名觉得呼吸急促,不属于自己的一双手在自己胸前几乎没有着力的按揉,让人心痒难挠。他不适地偏了一下头,双手藏到背后,死死交握着,微微喘气地说:“离我远一点。”   “很痛?”李鹭问。   奇斯咬着下唇,紧闭双眼说:“这是不对的。”   “哈?”   奇斯低下头,肩膀在颤抖。李鹭也着急起来,看来真的是很痛,要赶紧把人带出去治疗。这么想着,她安慰地拍抚奇斯的肩膀,温言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奇斯呆呆看着身旁的肥硕老鼠头,那亮晶晶圆滚滚的小老鼠眼很无辜地朝他望着。      李鹭把牛筋绳抛上房梁攀上去。从茅草顶上硬是挖了个洞往外探看,这时候是将近晚上,外面的光线已经很昏暗,村子里面远近的小屋亮起了油灯,光线弱弱的照着,外围的热带雨林里传来野生动物的咆哮。   轻松从洞里钻出去,潜伏在茅草屋顶上。   村子外围有两个岗哨楼,哨兵站在上面巡查,视野四通八达。但这对体型相当具有隐蔽性的李鹭造不成威胁,她从斜坡上轻轻滚下,在屋檐抓住一丛草尾,双脚探出去,继而无声落地。   下落点有一个马槽,但是旁边并没有栓上马。借助村子里水井辘轳、米舂石臼的隐蔽,她很快找到了一户空置的人家。灯没亮,也没有人,她潜入房屋,寻找可供她和奇斯出逃的用具。      同一时间内,测试中心临时指挥车内。   弗凯和负责此次选训工作的安吉拉上校站在一起。同样是身着丛林迷彩和贝雷帽,领花则不一样,一个是沙漠雏鹰雇佣兵的标志,另一个则用的是轻骑兵学校的徽章。   安吉拉笑道:“想不到这次留下来的只有这么点人。”   弗凯用手挟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说:“人家总说古巴的雪茄味道好,我看也不怎么样。”   安吉拉又说:“从晚上的突袭中‘生还’的有百分之八十三,之后的拷问没有背叛同伴的又是百分之九十一,这次的成果本来还是不错的……”   弗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听说现在有一种香烟,看上去是香烟的形状,闻起来却是雪茄的香味,好像叫什么……‘黑魔’?‘绿妖’?”   “……可惜这其中又有百分之三十五的人在你们的脚下受了不能继续参训的伤害。”安吉拉摇头叹气,“虽然轻骑兵学校每年的死亡率都在百分之十至二十左右,但我还是希望不要有太多战斗力消耗在前期训练上。”   “安吉拉,你错了。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在敌人的暴行中如何避免严重的伤害也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弗凯把烟夹在耳朵上,调了一个监控器的画面出来。      透过夜视仪观察景物的针孔监控器成像并不清晰,但是安吉拉仍立刻注意到在画面一角的一个年轻人。他体型高大却不粗壮,四肢很长,是拥有敏捷行动力并蕴藏着可观爆发力的类型。   灰绿色的画面里看不出什么色彩分别,但他正闭目坐着一动不动。      “奇斯·威廉姆斯,阿富汗民间游击队的人,前年被S.Q.公司看中。”弗凯说,“我对他的殴打并没有手下留情,本来预计着他可能要断几根肋骨或者是腿骨,至少会有个开放性骨折、创伤性气胸什么的,不过他不是还好好的嘛。”   “开放性骨折、创伤性气胸……你真是够狠。”   大动脉往往围绕着骨骼缠生,开放性的骨骼断折有很大概率导致血管破裂造成大出血。   至于气胸就更不用说了,胸腔一旦出现贯穿性伤口,外部空气就会流入胸腔,稍严重的情形下,肺部将无法顺利扩张。如果不及时抢救,很容易就变成窒息死亡事件。   “你真是把人往死里打。”安吉拉正说着,突然看到屏幕啪的一下黑屏。      “……”弗凯又抽下耳朵上的香烟,凑在鼻子前闻。   “怎么回事?仪器出故障了吗?”   “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弗凯说,“他发现监控器了,刚接通电源不到两分钟,真是个直觉超强的人物。”   “你准备怎么办?”   “不能让我们的人和他们直接干上。”弗凯说,“我这次带来的都是二线战士,不够他们打的。”   “一线干部又被你家团长带到哪里去操练了?或者是什么任务?”   “不可说,不可说。”      李鹭从原路翻进来,怀里揣了当梁上君子得回的战利品,腋下还夹着一卷杂志,正要从房梁上下来,就看到奇斯站起身抬头对她说:“我们出去,已经被人发现了,这里有监控器。”   被人发现?她向四周观察一下,发现屋顶一个砖缝处被刚刚剥下来的鼠皮给糊住了。   鼠肉吃干净了,骨头用来开锁,鼠头当尖口钳,鼠皮用来糊镜头……   “这算什么,一鼠多用?”她问。   奇斯摇头说:“是我疏忽大意了,事先没有检查。”   检查?以毛毛虫的姿态去检查?李鹭望天翻了个白眼,把牛筋绳丢给他:“上得来吗?”   奇斯撑手试了试,发觉只有左边手臂还能正常抬起,右侧一动就牵连到了断骨。李鹭赶紧接着说:“你别逞能,把自己绑紧了,我带你上来。”奇斯将信将疑地在自己髋部绑了个结,然后再一次见识到李人不可貌相的力气。(注意,救生时请勿把绳结打在腰腹或腰肋上,容易造成血液阻塞或窒息,动作危险,未成年人请勿轻易尝试)      在村庄环境里,天空是空旷的,周围被雨淋高大的树木树冠完全包绕。天上深蓝色的夜光让他们得以清晰视物自由行动,但如果进入雨淋,则肯定是近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奇斯和李鹭行进在农具和房屋的阴影里,观察两座塔楼里的岗哨,所幸他们都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村庄外围。村庄内部一些地方用悬挂避吊起摄像装置进行监控,大多涂有伪装色,或是罩了吉列伪装网,而奇斯总是能先一步察觉监控器探头的存在,紧接着绕道而行。虽然敌人可以根据哪里有摄像头被破坏来确定他们的位置,但是他们同样可以故布疑阵。简而言之,敌人的盲点多了,他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有时候李鹭嫌麻烦,仗着自己没有受到足以影响行动的伤害,每每直接用牛筋绳把探头抽下来。   奇斯觉得好玩,比了个北约军通用手语“一人多处卡位”,又指了指牛筋绳,嘲笑她也是“一物多用、物尽其用”。      他们不需要互相牵扯扶持,凭借自己的双腿跑出了雨林空地里的村庄,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翻越了一公里的山路,到了一块斜坡,他们终于找了个地方歇下来喘口气。奇斯靠在一棵足有四人环抱的大树桩上坐下。这棵树树龄太大,中央的木本质已经被蛀虫吃空,只剩下树皮还在矗立。   大概由于虫蛀,树皮也生了病,枝叶变得稀松,让天光得以倾泻下来。弱光,尤其是天然弱光,是很不会引人注目的光源,这对于急需休整的两人来说是很必要的,   李鹭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丢给奇斯说:“找不到我们自己的匕首,不过有这个应该足以替代了。”      奇斯握紧了那把丛林救生刀,迷彩斑块的刀柄,牛皮制的刀鞘。手感不错,奇斯记得这一款刀型在刀柄底部附有指南针,这在终年不见天日的阴森雨林里格外实用。他借天光把眼睛凑近刀柄去辨认指南针的存在。   “不用看了,”李鹭又说,“指南针坏了,找到这么些东西够费劲的,翻了几间屋子。”   她继续摸索翻找,叮叮咚咚又倒出来不少玩意儿。奇斯半摸半看地认出来,有破烂的地图、小瓶矿泉水、打火机、LED小灯头、驱蚊水,还有一本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杂志。   “什么杂志,用来做什么?”奇斯在确认四围近处都没有人潜伏接近之后,用迷彩服掩着LED灯头,小心地打开开关。   ——是一本全彩封面的《花花公子》杂志。   李鹭还在忙着为两人喷洒驱蚊药水,奇斯则对着封面的大波女犯抽:“你带这个出来做什么?”   李鹭别他一眼:“想歪了吧,这给你包扎用的。”   “包扎?”   “还不把衣服脱了,楞那儿做什么。”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09:14:47

    【初恋如雪花破碎】      不情不愿把上衣扒个干净,李鹭打开救生刀的刀柄,里面还真的塞了外伤用药,还有几片防治疟疾发热的奎宁。她把药水涂在右肋骨处的肿起上,把奇斯的背心撕了,当作绷带缠绕起来。   那本《花花公子》充当了大用,因为是铜版纸皮,硬度足够,卷成半弯后恰好是半面肋骨的形状,充当了防震抗压的包护体。   牛筋绳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包绕在外围,即有适度的微弱弹性,又很坚韧,把《花花公子》牢牢地绑在奇斯身上。      奇斯一点都不觉得痛苦,他小时候所在的游击队粗汉子多的是,一旦到处理伤口的时候,都是些下手不知轻重的帮他弄,弄来弄去,弄得他对伤痛都已经麻木了,有时候甚至还会觉得,与其让他们来治疗,还不如让伤口就这么痛下去还舒服些。   李的手劲是适中的,让他很舒服,昏昏欲睡。李的手很凉,摸在皮肤上感觉就像冰镇一般。      奇斯觉得很舒服很喜欢,这是一种很突然也很奇怪的喜欢,与喜欢师傅、喜欢战友的那种感情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希望能够更多更深入的接触,希望更亲密更无间的了解,希望他对自己和自己对他一样,都是与众不同的一种感情。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很经济的行为?就算没有子孙后代,单独两个人在一起也能过得很开心。   和李在一起,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是了,看李对战俘刀情有独钟的样子,肯定也是个冷兵器发烧友,说不定对老式步枪也有偏好。如果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回到家里,他可以坐在那个由卡车前盖改装的沙发上,李则坐在机枪箱柜改装的单人床上,两人相对地保养自己的兵械——这样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如果和李在一起,其实也可以像师傅那样领养好几个孩子。不出任务的时候,可以带他们玩战争游戏。如果养四个孩子,正好能组一个四人行动小队;养八个孩子最好,可以玩对抗战……   不知不觉,奇斯的思考从常态思维模式散射到了不明异次元空间。      李鹭这时候拿LED小灯头对着地图研究,使劲地抖救生刀刀底的指南针,那针粘死了一般就是不会动。她把塑料盖掀下,看到果然是指针给翘起的贴纸卡死了。      奇斯突然直起腰身,扳住李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转。这突然的举动将李鹭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哪里又犯抽了。   奇斯深深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他在鼓起勇气,自己把自己吹胀,蚂蚁也能变成大象。自己觉得自己能行,再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变得可能。      李鹭没忍住,噗哧大笑出来,笑出声了才知道事情不妙,捂住自己的嘴巴急喘气憋严实。这样可不好,很容易暴露位置。她得警告奇斯不要经常做一些让人发笑的举动。      “你笑什么,我有那么好笑吗?”   在LED灯头萤火虫般的青光里,奇斯面目紧绷,显得有点神经质。   李鹭摇头说:“你刚才那呼吸,可真像产妇啊。”      你那呼吸,像产妇……   什么意思?      奇斯心里一蹬,感觉自己刚下定的决心好像雪片散落。   是了,也许李不但有了妻子,而且也有了孩子……他怎么会这么天真,这世界哪里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这世间哪里可能尽如人意?   “……你怎么知道?你有妻子,而且进过产房?”他问,心中忐忑,只等李一锤定音。   “没有,没有妻子!”李鹭连忙摇手——她见鬼的当然不可能有妻子,除非变成lesbian。顺带说一句,这可不是对LES有什么偏见,反正就算搞了百合出来,她也绝对是攻的位置……[小狂狂注曰:女同性恋英文专用名词lesbian,简写LES,音译蕾丝边、蕾丝,同义词百合。]   话扯远了……      奇斯大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师傅用了十年时间在他耳朵旁唠叨——自己的人生自己要把握,自己喜欢的女人千万别错过。   李虽然不是女人,但的确是他一眼看见就很喜欢的类型。   奇斯觉得自己是个很专一很长情的人,只要李同意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会对他好,他会照顾他,会把经济收入都交给他,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只要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会像现在这样精心仔细地照顾他,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爱死了这样的感觉,以前受伤生病的时候,师傅也没对他这么好过。      他是在天然的环境中成长的少年,他是在天然的人群中接受教育的小白羊羔,他不知道谈情说爱也有迂回战术,同时甚至还在性别判断方面有着严重的选择性失明。   上述因素导致了一个必然的结果,奇斯同志很傻很天真。      他接下来仅仅只是再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他问:“你是GAY吗?”      他,真的,仅仅是,问了,这个问题而已……[小狂狂注曰:男同性恋GAY,近义词BOY LOVE,简称BL……]      李鹭迅速地扫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与当前情境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问题感到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负责任地给予了诚实的答复:“不,我不是GAY,而且终生都不会成为GAY。”      是吗?果然是这样吗?   师傅的告诫果然是有道理的,不单单是因为经济不经济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也许、可能、或者,这真的是世所不容的禁忌之恋。   奇斯感到全身松软,突然之间被抽干了力气,他无力地往身后的土坡靠去,对于湿润的腐殖质沾了一身也完全不在意了。      李鹭看到他这个样子,也猜不出这个人怎么刚刚还在傻笑现在就面如死灰的,只好补充解释:“你别误会,我对GAY啊LES啊都没有偏见,其实一个人爱喜欢什么人爱怎么去喜欢,那都是别人管不着的,那是自由。只是如果要我去成为一个GAY,那是比天方夜谭还要没有现实根基的。”   “谢谢你,不用安慰我了,”奇斯握住李鹭的手,“都一样的,对我而言都一样的……”   不论你是否歧视同性恋,只要你自己本身不参与,对于我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毫无意义。      奇斯感到很痛苦,他长这么大个人,还没有喜欢过谁。首次出战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结果,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人不好的错,而是因为对方从本质上否决了两人能够相爱的可能。   该怎么办?   他完全乱了,李瞪大了眼睛,很疑惑地观察他脸色变化。那目光很是关心,可是越是被这样注视,奇斯越是感觉到造化弄人、人生无望。   最后他放开李鹭的手,小心地询问:“我能不能抱抱你?就一下……”姑且算是为这段来不及说出口的单恋划上句号。      李鹭担心地摸摸他额头,有些发烧的迹象。在热带雨林里生病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还不知道发烧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由于肋骨骨折而引起的发热,那还好说,毕竟是人体自身调节修复的正常范围内的反应;但如果起因是那只刚刚被生吞活剥的雨林鼠,则很严重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鼠疫等病毒性感染。目前手头上除了奎宁片就再没有其他的抗生素,必须要在两日内找到根据地。   她伸开双臂,把奇斯搂在怀里靠着,低声说:“很难受吗,我们等会儿就出发,”      奇斯默默地用额头去蹭李鹭的颈窝,鲜血的流动、心脏的跳动,就在他耳边鼓噪着,这是他所喜欢的人的声音,他所喜欢的人的温度,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而且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   这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说话,李鹭搂着奇斯让他休息,自己则在捣鼓救生刀刀柄里的药剂。奇斯安静地靠着,随着李的动作,自己也连带地来回晃动。但是这种轻微的动作让人安心,有点类似于人类最初始记忆里的摇篮。他觉得自己无比安宁,同时也知道这只是他的幻觉。      李鹭拧开小矿泉水,从刀柄小瓶里倒了一粒奎宁片,见奇斯还耍赖似的扒着不放,无奈地说:“把头抬起来,我喂你吃药。”   奇斯乖乖地抬起头,病痛让他感觉虚弱,发热让他眼睛湿润,最重要的是,这还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的单恋让他心痛如绞。   这样的表情像个孩子,就算再没有人性,也不能拒绝这样的眼神。      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和他在一起久了,再紧绷的精神也会放松下来。   李鹭刚到达轻骑兵学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空白,什么也不想,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坚持过这次选训就能获得潘朵拉的认可。只知道那个认可对她而言十分重要,那将会给予她针对白兰度乃至整个多维贡地区的武器。   在和这个人相处之前,生活是没有色彩的灰白图像,未来是只有一个方向的笔直道路,道路的终点站着的是黑头发绿眼睛的魔鬼。而在那之后,是继续走下去还是死亡,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就是她的宿命,不必感受快乐,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一切的一切在白兰度背叛她信任的那一刻就已经毁灭,      但是很奇怪,现在她觉得丛林底下的空气混杂着腐殖质和臭氧的味道,细胞也在鼓动地呼吸;气流拂过皮肤让灵魂都在振颤。   这几天的经历,让纠缠在灵魂里的仇恨憎恶,让那些负面的感情、冰冷无机质的记忆都在退去,落潮一般退去。渐渐只剩下仿如前世般很不清晰的记忆。   比起过去,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快乐的。      这是毒药,让人沉溺。   因为有毒,所以最终必须要远离。   因为让人快乐,所以可以允许暂时的沉溺。   仅仅是暂时的。      李鹭放缓了动作,把药片递到他嘴边,诱导地说:“来,啊——”   “啊——”奇斯顺着说,张嘴接下送过来的药片。   等他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虾子似的弹坐起来。   李鹭含笑地看他,说:“好久没有见过一个还会跟我‘啊——’的人了。”   奇斯脸上红了一片,还往耳根脖子不断蔓延。幸好这是夜晚,LED灯光则是泛蓝的白光,不至于会照出他脸上的色泽,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      “哎哎,我说你害羞什么啊……好了,不和你玩了,我们来研究一下该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李鹭把地图和LED灯递给奇斯,说:“我的定位能力不是很强,容易迷路,你来看看该怎么出去吧。”   她的选择是再正确不过的,对于常常要在不熟识的区域进行野战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定位能力和觅食能力更加重要。而奇斯恰恰是这方面的老手,当别的男孩子还在为与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拉过手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独自完成时长五日的沙漠求生训练;当其他男孩子都在为用什么香型的止汗香露更有男人味而发愁时,他则已经成为游击队里参战次数与生还次数都位列前十的老鸟。      而这样的任务也是奇斯求之不得的,他需要做一些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脑袋运动起来,就能够不再这么注意李,大概也就能很快冷却下这份可悲的感情。   他专注地在地图上定位,然后开始寻找回到原地的路径。在他们被俘获的那天晚上,也许有很多同志遇难,委内瑞拉和各国军方一旦得知这次事件,就会派出救援队伍。沙漠雏鹰就算再战绩辉煌,也不过是个民间武装,他们会极力撇清与此次事件的关系,不敢在各国军队前再次露面。   所以回到原地是最安全的,那里一定会有救援。      在这期间,李鹭则思考的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说定位和求生是奇斯这类人的本能,那么思考与阴谋则是李鹭和杨那类人的专长。   她在回忆那一晚所见所闻,整体过程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选训是多么严肃的事情,决不至于让人在饮水中下安眠药,何况还是大规模的下药。   抛入帐篷里的爆破弹威力并不如想象中猛烈,而且面对她亮出来的匕首,沙漠雏鹰那些人没有立即开枪击毙,而是使用非致命性毒气瓦斯。   将她和奇斯关在一起,很久都没人来打扰。   一路走出村庄时无人阻挡。      沙漠雏鹰、弗凯、白猩猩的尸体……   也许这也是选训的内容之一,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不知道在这一环节有多少人落马。但是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毫无疑问,李鹭相信一半以上的参训者不会放过出题人。   让人陷入绝境,让人选择是杀害同伴还是一起去死,让人一边忍受伤痛一边寻找逃遁的方法。不论是生理上的折磨还是心理上的摧压,在这一次关口中所遭遇到的手段都显得阴狠毒辣,充分展示了出题人的卑鄙无耻。      “记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奇斯把灯关上,地图还给李鹭,救生刀握在自己手中,“徒步快速行进大概需要半天的路程,说不定还会有追击,请一定要跟上我的速度。”      在世界上所有类型的森林中,热带雨林代表着残酷和竞争,在这里,低矮的乔木植物无法获得阳光,然而藤蔓植物却能够通过寄生来获得它们需要的养分。它们攀枝蔓叶,向四周蔓延,向上伸展,在把寄主缠死之后,形成了中空的坚固的螺旋网络,继续伫立在原来的地方。   蛇类喜欢在这样复杂的高层建筑中攀援。   奇斯把最需要消耗体力的位置交给自己,一路披荆斩棘,躲避突然出现的地缝石隙。      大约半夜凌晨一点,两人相继感到手脚颤抖,并非因为饥饿。——饥饿是可以忍忍就过去的小困难,他们可以靠消耗本身的肌糖元、脂肪、蛋白质来挨过饥饿。所以有时候一场饥饿极限训练下来,一个人可以瘦下十来斤。   李鹭喊了停,这是危险的信号,他们都缺盐。雨林里气候潮湿温热,两人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汗水还在不停地流失。   尽管目的地已经不远,然而已经亮起红灯的警告却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缺少盐份导致的电解质紊乱在丛林行进中是致命的,现在还只是疲劳乏力、手足振颤,也许下一刻就会肌肉痉挛、无法动弹。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0:28:11

    【彪悍杨的诞生】      李鹭参训的那一年,轻骑兵学校出了几位留传后世的牛人。   奇斯·威廉姆斯仅凭一把单刀压制了两个行动小队的围捕,这在选训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以CS遭遇战来打比方,最具侮辱性的打法就是拿匕首与敌人的AK74单挑,注意,是AK74而不是已经落伍的AK47。用冷兵器把敌人的脑袋切下来,绝对比用子弹爆头要有观赏性得多,这也是高手在菜鸟面前炫耀高超潜伏技及移动技的不二法门。   奇斯不但是以刀对枪,并且还是以一对多。他下手干脆利落,却也并不是冷血无情,每一击都有效地封杀行动队员的动作,给与他们虽不致命但绝对足够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的重击。就算穿着防弹作战背心,行动队员们也无法避免骨折或脱臼的厄运,最严重的一位以髋关节骨折而黯然退场,奇斯当年获得的“丛林里的噩梦”之名便由此而来。      据说负责选训的安吉拉上校与弗凯队长在检查战况的时候做出了如下评语:   “?”   “!”   “……”   ——无语,代表最高的赞誉。      事后,弗凯队长亲切慰问受伤队员,她来到受伤队员的病床前,关切地查看他们的伤情。   她赞赏地说:“你们的表现很英勇,我代表沙漠雏鹰团长罗诺诺亚同志来慰问你们,希望你们安心养伤,早日重振雄风。”   受伤队员听了简直是感激的泪水逆流成何,他们紧紧握着弗凯大美女的手,泣不成声地道:“是我们学艺不精,让团长和队长费心了。”   弗凯队长热切地回握着他们的手,说:“这次事件,团长会为你们负责,组织会为你们负责,我们已经向主办方申请了足额的人身损害赔偿、营养费、误工费、交通费、复健费。请你们一定安心养伤!”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沙漠雏鹰“赴委内瑞拉轻骑兵学校选训协作支队”队长弗凯同志指出:不幸事件的连续发生主要是缘于主办方组织运作的失误,主办方在前期工作中未能及时充分地将选训学员内有变态的特殊情况通报我方,造成了我方不必要的伤情损失,这充分暴露了主办单位对我协作单位的滔天罪行。大灾无情!唇齿相依!我们协作单位只有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以罗诺诺亚团长为核心的团中央周围,才能更好地从万恶的雇主手中获取更高的酬劳。   队员们痛哭流涕。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空前的大会,弗凯队长以其独特的人格魅力俘获了年轻一辈人的心。      而弗凯队长回到指挥车上,面对主办集团代表安吉拉上校时,则万分感激地说:“此次选训的陪练工作让我们的二线新人获益颇深,将使他们有效认识到当前形势的严峻,以科学发展观的态度面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形。”   安吉拉上校连连点头,称赞弗凯队长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队长,她还对此次选训初级阶段中没有出现死亡人员表示由衷的欣慰与感激。   弗凯队长与安吉拉上校紧密握手,深情凝视,语重心长地说:“此次我方队员十九人负伤,直升机运输费、急救费、治疗费复健费营养费陪护费和误工费我会通过可靠会计公司审核后报交你处,请予从速处理。”   安吉拉上校瞠目无语。   事实证明国际革命友情大半建立在金钱关系之上。而弗凯队长的确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雇佣兵团附属分队的好队长,在金钱关系上绝对值得信任的好领导。      总而言之,沙漠雏鹰的二线队员们历经了包括奇斯与杨的暴力加持,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成为他们职业史上无法遗忘的屈辱的一页,成为了他们在日后的训练中勇往直前拼死特训的绝对动力。   而在这其中,杨也为该次选训留下了华丽丽的一笔。      *** ***   在奇斯大战二线战士的同时,李鹭绕过沙漠雏鹰的重重驻守,回到了驻地。然后她看到了已经收拾打扫好的营区,学员们个个面色不善,营区上空萦绕着杀人一般的怨气——以杨为中心向四处散播。   分散的学员都集中回来了。   李鹭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的遇险也是选训中的一个环节。   淘汰的人数大概不少,她站在人群外围,随便扫视一圈就知道少了不少人。就是不知道是真正的死亡还是由于失去继续参训的资格而被提前送走。   炸毁的帐篷被新的帐篷代替,日用品和食物药品包装箱堆放在帐篷外面。独独不见学员们身上有配给武器。   李鹭想到的是,绕进营区所见的几股游兵。那应该也是轻骑兵学校的人,负责收缴他们带回来的武器,以避免学员在大难逃生的特殊经历后由于情绪不稳而薄发的伤害事件。   问题是他们看错了对象。杨那家伙惯用的武器,从来都是奇异得让人无法理喻。他目前就站在一棵高柏下,单手掐着一个雇佣兵的脖子。   他的样子也很凄惨,平光眼镜的一个镜片不知道脱落在什么地方,鼻青脸肿,迷彩作训服被扯得七零八落。   在场的学员们却无法忽视眼前所见的凄惨表象中折射出来的骇人本质。   杨单手扣着那名雇佣兵的脖子,他的五根手指上套着黑色的玳瑁指甲,坚韧有力。只要他愿意,这名士兵的喉咙随时会被捅出五个血洞。      在场学员默不作声,他们理智上都知道这些雇佣兵也是任务所需,才不得不对他们来了一次拷问训练,不过情感上却都很想这个看上去很凄惨倒霉的眼镜兄能够对他们饱以老拳。      李鹭站在外围,很容易以第三者的身份观察全场的情况。她听见有细微的声音在向杨的方向靠近。顺声音往围观学员们的背面寻找,见到是三个援助行动队员。他们武装荷弹,排好了战术队形正向杨的背后十二点方位集中。   杨不动声色,手指不松不紧地控制着人质。   匆匆赶到的援助人员比划手势部署战术分工。杨向背后的几个人开了口,冰冷地说:“不用躲躲藏藏的,这对我没用。”   他在生气,不但是生气,而且是十分的生气。   李鹭能够感觉得到,如有实质的怒气从杨没有温度的声音里蔓延出来。   Z曾经说过,杨是最好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从来不在陌生人前泄漏自己的真实情绪,只要他不愿意让人知道,就真的不会有人能够看得出他真正的想法。   他喜欢扮柔弱装斯文,也喜欢把自己装得十分绅士,他能游刃有余地扮演各种各样的人,也能随时随地变成不引人注目的路人甲乙丙,这是为他从事的情报事业服务。   他可以一边对敌人温柔的微笑,一边用手指活生生地抠出他们的内脏;他可以与熟识多年的朋友相谈甚欢,暗地里却在他们的咖啡杯中抖落致命的毒药——只要有这个必要。   但是现在,杨在用他出自内心深渊的愤怒来威慑眼前的雇佣兵,将他真实的黑暗情绪展示给所有人看。因为平时习惯把情绪隐藏在内心的最深渊黑暗处,所以一旦爆发,就会给人无法喘息一般的压力。      救援队员被他的话所威慑,全部以随时可以发射子弹的状态针对杨的方向。当先一人说:“放下他,否则我们可以以暴力威胁工作人员的罪名对你进行狙杀。”   杨慢慢转回头,看向站立在他身后五米处的持手枪者。在十米以外,还有两名进行掩护的人员,他们用的是冲锋枪和突击步枪。   在十米的距离内,子弹可以准确射入目标,在场所有学员心里都为眼镜兄捏了一把汗。   杨只是轻蔑地瞥了后面那三人一眼,然后退了一步,准备缩到人质背后。   “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持手枪的人沉声喝道。表现得不错,至少他很冷静。   杨毫不理会,扣着人质的脖子转了个方向,把自己完全隐蔽在人质身后。   “那你试试看啊。”他说。   十米外的冲锋枪和突击步枪见状,向左右两个方位散开,要避过人质身体阴影而产生的死角位置。   杨突然动了,他单手操控着一条金属丝锯,兜手套上面前五米处那人的手枪。丝弦武器是他最为趁手的兵刃,Z曾给他一个评价——八米内寸草不生,五米是他绝对有效的攻击范围。   丝锯只在空间里留下一条残影,软锯上的倒钩扣着手枪电射一般飞了回来。   这是伯莱塔系列手枪中的一种,绰号是“百夫长”。它主要是为警察所配备,使用亚音速枪弹,这种子弹威力小穿透力弱射程十分有限——这是它最大的优点,适宜于在人群密集处使用。      李鹭一看到杨的目标就是这把手枪,当即知道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挥了。   他甩手松掉丝锯,反手左右两枪,飞速发射两枚子弹,先后击中突击步枪和冲锋枪的手柄。   就算是亚音速枪弹,在十米内直接承受的冲击力也相当于一辆小型汽车在时速40公里情况下的撞击。那两名雇佣兵的腕力当然无法与小型汽车相比,枪械被震得脱手掉落。   “现在都不许动。”杨冷声说,杀气盎然。于是三个人都没人再动了。   他又说:“站到一排去,把地上的枪踢开。”三个人只能照做。   参训的学员们十之三四产生了一个想法:“菜,真菜!”其余十之六七则想:“不是他们菜,而是眼镜太强。”      李鹭没有见过杨生气到这样的程度。她知道杨的实战水平,刚才绝对是超常发挥状态。杨一旦愤怒到即将丧失理智的程度,战斗力会有大幅度的提升。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呢?   她站在人圈外,大脑急速地运作,在想要不要夺一部卫星讯号发射装置过来,接通Z的讯号,让Z直接平息杨的怒火。      杨这时候却说话了:“把你们的长官叫过来。”   “长官正在处理另一边的纠纷,现在没时间过来。”被夺了手枪的人说。   “是吗?那很好。”杨手指用力,始终被他掐住的人脖子上立刻见了血,从杨五指尖下深陷的皮肤里渗了出来,顺着肌肉的条理蜿蜒流下。   杨说:“你们长官来不来其实都没关系,我只要看见我的同伴活着被带回来。死了任何一个,你们就等着以命偿命。”   “同伴”,被“活着带回来”?李鹭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大高个子,努力钻了出去。   杨生气时胁迫力很强大,以至于身周五米内都无人站立,仿佛凭空就有一根警戒线竖立在那里,标示“闲人免进”。李鹭一旦过了那条事实上并不存在的“警戒线”,就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杨,埃里斯呢?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问。   杨怔忡地愣了一瞬,威胁地对几个人说:“谁都不许再动,动一下我就开枪。”   他的神情严肃,从半破的眼镜中射出骇人的目光,谁也不会怀疑他是真的有胆量杀死一两个人。   他松开掐着别人脖子的那只手,向李鹭招了招:“过来,让我看看。”   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很少,也就是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最好谁都不要忤逆他。李鹭马上走到他面前:“我没事。”   杨一边注意被他控制的那几个人,一边左右打量她,松了一口气:“好像真的没事,虽然是凄惨了些。”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哦,是这样吗?眼镜的确该换一副了。”杨微微地对她露出个“安心吧”的笑意。在这个笑容展开的同时,空气中紧绷的气压也在逐渐消散。   李鹭再次问:“埃里斯呢?是他出事了吗?”   “他,他和我一起逃出来的,现在不知道蹲哪棵树上盯梢呢,他的狙击步枪肯定就瞄准这里了。”杨说。   李鹭抬头四处寻找。   “别找了,按他的风格,一般要藏在七百米以外的距离。”杨说。   ——为什么狙击手比突击手要让人胆寒,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躲在突击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外放枪子。他们可以远远地将你一军,而你就算暴跳如雷也是鞭长莫及。   “怎么会变成这样?”李鹭问,目光扫了一下几个雇佣兵。他们脸上露出了屈辱的表情,被学员拿警用伯莱塔指着,而且还是被晾在大庭广众面前,可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绝对是可以申请精神损害补助金的凄惨事件。   杨满不在乎地把目光投到一旁的枯叶堆里,李鹭顺着看去,发现厚重的腐殖质中沉着一把漆黑无光的冷兵器,她自己惯用的战俘刀。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杨冷哼道:“有个笨蛋拿着它把玩,我问他从哪里来的,他非说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李鹭恍然大悟。   “你人是我带出来的,要是就这么没了,让我怎么向Z交代!”杨抱怨地摸自己脑袋,“下次绝对再也不接这样的差事了,吃力不讨好,费力又费心。”   李鹭一脸囧状,还以为他有多好心,原来是敷衍了事的心态。   杨轻轻吐了口气,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坚硬的肩部线条变得柔软。他伸手摸摸李鹭的脑袋,把她头上的乱发揉得更乱。   李鹭不满地说:“你指甲上还留着别人的血,不要乱弄我头发。”   杨得意地一笑:“你头发比我的手还脏。”   到了这时候,他还有什么可气的,右手一松,伯莱塔在食指上打了半个圈,倒转地握住将它物归原主。      对于杨这样具有杀伤力并且已经作出恶行的学员,处置方式一般是带走进行隔离训话。那一组行动小队用枪口指着他,要求他把双手高举至头,杨也毫不在意地照做。   李鹭皱起眉,她看不得自己的同伴遭受这样的待遇。杨却在她动作的前一刻制止了她,用中文说:“没关系,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不这么认为。”李也用同样的语言迅速和他交流。   “你放心,就算他们想对我做什么,我也不是会任人欺压的人。”杨眨眨眼睛,又说,“我身上还有好几卷丝锯呢,奇奇怪怪的武器也不少,他们认不出来。”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你别多生事,等我回来。”杨说完就被带走了。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0:47:40

    【杨的恶名早已远扬】      杨被押进禁闭车里问话,弗凯在主控车里对几个二线团员训话。   弗凯不断地抠头,她感到很头疼,她感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先不说别的,她带来这群二线真孬到了一定的水准。尤其是跟杨对拼的这几个。   对方手里没枪,自己手里有枪——那当然是占据有利地形,远攻为主,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己傻乎乎跑到对方有效攻击距离里的脑残。真孬,斗不过人,等人把枪放下还用枪指着对方脑袋一直押送过来。这算什么,典型一色的色厉内荏。   站在她身前几个队员看到弗凯大队长以近于光速的速度抠头,纷纷把脸垂得更低了。   显然她也是个没什么耐心的,挥了挥手说:“算了,回去让团长带你们重头重修。”   “啊!让团长……”   如果说弗凯只是有时候会捣鼓些动作的恶魔,那么罗诺诺亚团长则是撒旦中的撒旦。   他们张大了嘴巴,几乎要昏倒过去。      杨最终没有受到什么处分。   轻骑兵学校官方对此作出解释:有关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学员在特殊情境下的情绪,故意进行言语挑衅,在该起事件中承担主要责任,学员可免予处罚。不久后,官方又在相关文件下做了批示:某工作人员是临时工。   杨在两天后被客客气气地放了出来。他被关了两天,洗过澡刮过脸,换上一副崭新的金丝边平光镜,眼角的淤肿消了不少,他爬出充作禁闭室用的装甲车时,精神焕发,与关进去前那倒霉样子判若两人,简直像是进去度假似的。      安吉拉上校与弗凯一同在指挥车里看着杨。安加拉上校指着屏幕说:“真的就是他,他居然又回来了。”   “又?”   “他前年参训过一次,可惜在倒数第二关被‘击毙’了。今年形象变得很厉害,我居然一时没有认出他来,真是失策。”   弗凯对于同业竞争者很敏感,别有用心地问:“听你这么说,他似乎很厉害,怎么被击毙的?”   “他……”安吉拉上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大部分时间会很懒散,前年就是恰巧在懒散期被击毙的。”   执行任务、生死关头,也会以懒散的态度对待……弗凯队长连连挠头不予置评,她家里的那位罗诺诺亚团长大人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德行。   安吉拉上校结束了她的长嗟短叹,拿出一沓整理出来的资料册,摆在操作台上说:“好吧,前期选训就到此结束,现在该筹划最后的各国竞赛了。”   弗凯队长凑过去看,那些资料记载着目前尚未被淘汰者在各个环节中的具体表现,附带光盘影像资料。   安吉拉说:“选训已经结束,下一环节是真枪实弹的竞赛,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死伤。所以前期工作非常重要,我们要根据他们各自在上一阶段的表现了进行分工组队。”      研究了近半日后。   弗凯队长说:“那个杨……就让他扮演人质角色吧。”   安吉拉上校毫不犹豫:“英雄所见略同!”   总不能让一个随时能下杀手的BT人物荷枪实弹与别人混战吧。   弗凯队长又说:“那个李……就让她在后方随队医生吧。”   “英雄所见略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杨一起前来的也不会是能够手下留情的人。   “狙击手埃里斯该怎么安排位置?”弗凯半疑惑地询问。   “姑且……今年的狙击枪弹全部改成彩漆弹吧。”这家伙估计也是不留活口的主。   “那么奇斯·威廉姆斯……”   安吉拉上校想也不想:“无国籍组总要有至少一个冲在前方的突击手才对吧,就他了。”   奇斯先生被认定为全无国籍组别里最厚道的人士——其实比起其他人来,他一点也不厚道,只是既然要与杨等人作比较,自然在这方面就落了下风,矮子里面拔将军么。      于是在幕后组的策划下,该年度最后军事竞赛的内容被规定为“解救人质演习”,由校方选定扮演恐怖分子的队伍与扮演特种部队的队伍来进行对抗。从“特种部队”队员中抽取一名队员作为人质。   而由于该年度同时出现数名强大杀伤性的学员,为避免情况脱出控制,全程使用彩漆弹,取消了以往在部分地区域可以使用实弹的规则。   无国籍组硕果仅存的九个人将与意大利组的十八人进行对抗。从数字上看,意大利占据了先天优势。可现实常常是让多数人无语的,在实战中,尤其是冷兵器战争时代过去之后的实战中,人数占优不再代表着胜利女神的偏爱。   在那场没有死亡的战役中,来自潘多拉的三个人出于这样那样不可告人的官方目的,被当成河蟹一般塞到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首先是杨,他在最后一个环节的整整十五日中,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小黑屋里,如他所愿地成功扮演了一名文雅柔弱的可怜人质。——出于对他的“尊重”,主办方为他的小黑屋配备了不可上网的电脑一台,单机版游戏软件若干。每天必有西式冷盘及哥伦比亚咖啡招待。   接着说李鹭,她蹲守在后方简易帐篷里无所事事了半个月,期间成功打击了数批前来袭营的恐怖分子。据那些从李鹭的帐篷中放出来的人痛哭流涕地说,李的帐篷将成为他们一辈子的梦魇。他们永远也忘不了在惨白LED灯光照明中,有一个面目沉郁的排骨君手持200CC的注射针筒,阴笑着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的镜头。   在这其中不得不提起埃里斯。   根据官方安排,他本应该是身处后方,远距离保卫后方营帐的安全。是李鹭在通讯中要他不必多管闲事,到前线去参与解救人质的任务,速战速决。埃里斯本来犹豫不决,但一件事不幸地发生了,几个伪装成本阵营的敌人潜入了李鹭的帐篷。   察觉上了障眼法的当,埃里斯赶紧从自己伪装潜伏的位置冲了出来,然而进入李鹭的帐篷,他看到的却是几个大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李鹭手持一个大针管刚从地上站起来。   “你在做什么?”他当时马上就问了。   “注射麻醉剂,让他们一觉睡到演习结束最好。”   埃里斯看没有自己的事,转身就往外走。刚迈出两步,想起一件事情,他毛骨悚然地停下,转回头瞪着身后唯一清醒的人:“我记得好像没有配给麻醉剂吧。”   “是的,就连有镇痛功效的药物都很吝啬,最多只有阿斯匹林。”   “那你是从哪里弄来麻醉剂给他们注射的?”   “这个啊,我该好好感谢热带雨林,有很多原材料,”李满不在乎地说,“我昨天晚上用炒菜锅熬了一些出来,想不到药效居然挺不错。”   在这一刻,埃里斯知道李鹭不会有问题,有没有他在后方支援都一样。   埃里斯放弃了后方防御的位置,他一路追随在救援组的后方,一公里有效射程之内,只要进入他的瞄准镜,都没人能够逃掉被爆头爆胸的命运。他有意识的主动进攻有力的支援了奇斯于其他几个队员的救援行动。      当奇斯单枪匹马踢开小黑屋门口的时候,杨正在最终幻想八的最后一关与黑发魔女干得半死不活。受那突如其来的踢门噪音影响,他紧抓鼠标狂点左右键的手一抖,GF硬是没召唤出来,女魔头一阵狂风乱扫,屏幕里的男主角露出一个凄美的表情,小手按在胸膛上作梨花吐血状,缓缓软倒在地上。   凄绝的BGM响起,GAME OVER的英文提示昭示着杨这半个月舒适生活的终结。   奇斯一手端枪,一手抚着胸口伤处,脸上涂满了迷彩油泥。杨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是否痛苦,是否疲惫,完全看不出来,这一刻站在门边等待他出去的是一名战士,身上充满了铁和血的气味。   杨能想象得出这十五日是多么难熬的日子,侦查与反侦查,追踪与反追踪,设防偷袭定位寻找目标,一切普通事务在危险重重的热带雨林里变得更加困难。尤其是这次行动是完全没有食物和饮水供给的,他们必须凭自身能力在雨林中求生。   奇斯与他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杨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以后成为了敌人,那么奇斯一定是他最棘手的敌人,这样的敌人有坚毅的心志,不会为他的言语所扰乱;这样的敌人认定了目标就不会妥协,并且还拥有高超的实战水平。   他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金丝边眼镜,啜饮干了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迎着阳光对奇斯说:“看来我们是胜利的一方。”   “嗯。”   奇斯仅仅回答了一个单字。      *** ***   集训终结的那一日,奇斯被S.Q.派来的黑鹰军用机接走。   杨和李鹭一行人则在等待潘朵拉的运输机,因为要从委内瑞拉西南部调运一台装甲车回总部,运输机恰巧经过他们所在的东南部热带雨林,大约明日才到最近的机场。他们只要在当晚乘车赶到机场就没有时间上的冲突。   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埃里斯又跑去向弗凯队长蹭团长的联系电话,杨和李鹭难得有清闲的时间,沿着河岸一路散步。   李鹭一路踢着石子,显得无聊。   杨酝酿了一会,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关于奇斯的事。”   李鹭停下脚步:“什么关于奇斯的事?”   杨也停下脚步,与她正面相对,摇头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只要曾经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的工作就是通过这些痕迹推断他们的本来面貌。”   “你想说什么?”   “奇斯是个不错的人,你可以考虑他。”杨说。   李鹭诧异地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虽然不是一起回到营地,但他身上包扎的方式我是认得的。绳子的打结方法、医疗替代品的灵活运用……不要忘了我也曾经承蒙你的照顾,多少还是会认得一些你的风格。”   李鹭沉下脸:“被俘期间,我的确是曾经与他在一起,但那又如何。”   “算了,你不承认就算,但是这样真的好?有时候人生也需要一点乐趣。”   “……”   两个人继续沉默地向前走,因为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夕阳渐渐接近了地平线,沿着河岸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雨林树冠的顶部渲染了沉重的紫红和墨绿的颜色。时间剩下不多,他们必须原路折返。      杨和李鹭停了下来,站在一棵高大的红树旁边。   这种树有非常繁密的根系,并且会不断从树干和树枝上挂下气根插入水里。日久天长,它会变成一棵枝叶根须繁复的庞大家族,鱼群在它插入河水的根须之间游动。它能够矗立在水中屹立不倒,不必担心会被淹死,它本来就是能够抵挡风雨洪水的庞然大物。   难得浮生半日闲,一旦离开了这片雨林,回到那个喧嚣着各种暴力、犯罪、阴谋与背叛的世界,就又只能忙碌奔波,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停下来看一眼天空云彩的变幻莫测。      杨说:“看来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加入我们了。”   “如果没有下定决心,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找虐?”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组织为什么命名为潘朵拉,为什么必须要参加轻骑兵学校的测练。”   潘朵拉打开的是——噩梦之盒、绝望之盒、禁忌之盒。他们所从事的是远离普通人生活的边缘事业,进入这个组织,代表着就算踏破禁忌也绝不止步,就算染上无辜者的鲜血也一定要达到最终的目的。只是在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毁灭自己的人生,他们是只有一个未来的人,只会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李鹭说:“我全都明白,所以以后请不要再和我谈论关于奇斯的事情。我的人生不需要乐趣也照样能够继续下去,多了一个人反而会让我困扰。”   “他不像是会让人觉得困扰的人。”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没有把握。”李鹭说,“我不习惯为别人的安全考虑,所以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方便行动。”   “如果对方是一个白领上班族,我的确是要坚决反对的。但是奇斯很强,如果是他,应该会很合适。”   “但是多维贡也很强。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现在装的都是些什么,不需要一个男人来让我变得软弱。如果我足够强大,能够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动摇,确定能够保证身边人的安全,那么多几个亲人朋友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现在不行,我现在很庆幸自己在这个世上孤身一人。你呢?难道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杨不点头也不摇头,他不表态。   他仅仅是在夕阳余光下紧紧逼视李鹭,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气氛很让人紧张,李鹭感到很困惑,皱了眉:“你这是什么表情,活像一个嫁不出女儿的老爸,还是古代封建社会的那种。你突然就关心起这方面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杨站立不动,胸口微弱地起伏,李鹭也感到了他目光注视的地方移到了自己的头顶的后方。   “站稳,”他用唇型说。紧接着出手如电,一步跨上来,把她身后的什么东西抓住,远远甩了出去。   李鹭扭头看见一道绿色的线被甩飞到远处的河里,不禁大叫道:“竹叶青!那种蛇肉很好吃的啊,你怎么能说丢就丢,我已经半年没吃过这么好的蛇了!”   因为要抓住李鹭身后的毒蛇,杨撑在她肩膀上维持自己的平衡。两个人现在还靠在一起,就听见李鹭说出这么市侩的话,让他深感无力。   他欲哭无泪地说:“你确定真的真的要加入我们?”   “是啊。”李鹭说。   杨望天,无语凝噎:“首先恭喜你通过了最后一关的测试,Z和元老们都很满意你的表现。”   “所以?”   “所以紧接着就要哀叹我的不幸。”   “?”   “我是负责你这块的联络人,以后常常要在一起搭档。啊,我何其不幸,要和一个审美情趣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工作!”杨哀叹地放开了李鹭,顺便在她头顶上擦干净刚才摸了蛇的手。   “喂!我说过不要拿你的脏手弄我头发。”   “我也说过你的头发比我的手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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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1:09:03

    【瞠目结舌的重逢】      认识奇斯·威廉姆斯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体面人,应该读过不少书,在很好的大学受教育,举手投足很有气度——在不看他衣服搭配的情况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李鹭被一把冰冷的枪管抵住脑门的时候,正在钻研一本男性生理医学书籍,关于如何增效持久的内容。她入这个行也不算很久,仗着自己年轻,日日夜夜地啃书,外加开设了自己的诊所可以看到很多临床病例进行实践,于是在男科方面的技术有着长足的进步。      她被枪管抵住头的时候是有一些惊讶的,自从迁居到这条巷子里,没少被周边的小痞子小混混骚扰,自从杨拉着她大干一场之后,附近的黑恶势力都知道全能诊所里住了个变态女医生,住了个能够随时随地进行阉割行为的女医生,于是都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到她这里来上窜下跳。   居然还有人敢用枪管指着她。      李鹭瞪着书页上的男性某部位解剖图想,该怎么把他也教训一番呢?把这个不知道情况的可怜家伙吓得屁滚尿流。   可是当抬起头来,她一瞬间立刻感到,是自己很想屁滚尿流。来的是好久不见的一位故人,名字……名字叫做什么来着?面包还是牛奶之类的?      “你再动一下我就打死你!”面包先生恶狠狠地说,“你再磨蹭一下试试看,把你们医生叫出来。”   看来是完全没有认出她是谁。真的很像是他的做事风格,在某些方面会有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在另一些方面却会比所有人都要迟钝。上帝是公平的,当他赋予你这方面的天分时,就会在你身上剥夺下另一方面的长处。      李鹭非常感谢杨的教导,让自己在半年内迅速掌握了名为面瘫的绝招,据杨说,不论遇到多么难缠的审讯,只要你一直保持面瘫,任是福尔摩斯从小说里爬出来,也不可能推断得出你内心想法。   她维持着面瘫的表情放开了已经摸到桌下手枪的手,面瘫地站了起来,一直到面瘫地帮他的朋友完成了手术。      人很快走了,伤员在进行过紧急处理后就要立即送到大医院继续治疗,只留下一床一地的鲜血,现场满目狼藉,好像犯罪现场。   他叫做奇斯,想起来了。好几年过去,本来以为可以完全忘记的。   李鹭揉着鼻梁,靠在磨砂玻璃墙上休息了片刻,拿起扫把把丢在地上的止血棉都扫进垃圾铲。这样最好,来了办完事情就离开,两个人虽然在同一个城市里,但生活不会再有交集。   只是那一双浓艳的绿色的眸子一直在脑子里闪动,一会儿是白兰度在阴婺地逼视,一会儿又是奇斯期盼的目光。   居然比她忘得还干净,李鹭的心情变得很糟糕,非常非常找个人来狠抽一顿。   那几天,凡路过全能诊所的小混混都没有一个是皮好地离开那条巷子。      *** ***      在此之后,奇斯居然又来诊所找她,手里拿着具有特殊花语的一捧深红色的玫瑰。   李鹭想要喷血。   玫瑰很美,李鹭很惊吓。这是个什么状况,他认出她来了吗,于是要进行二次求爱,在经过四年毫无音讯期之后?      可是更让她无语的事,奇斯不知道红玫瑰是求爱之花,当一个男人将之送给一个未婚女士,代表的就是求得你与我对爱的认同——这样的事情奇斯完全不知道,他只是像一张白纸一样,别人告诉他女人都喜欢这种花,他就会真的把这种花买回来分送给大家。      李鹭有点生气,不是很严重。害她吓得跟什么似的,原来送花不是有其他特别意思,而是来感谢她对史克尔的救治,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不能再和这个男人有什么牵扯了,一看到他那双无辜似的绿眼睛,李鹭莫名就会觉得很有罪恶感,好像他被她欺负得不成人样,好像她是白雪公主里那个名闻天下的坏后妈。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是个小市民,和父母一代才移民过来,不想惹什么麻烦,更不想和黑社会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嗯,掰掰。”李鹭几乎不带喘气地说完,爽快地一挥手,蹬上脚踏车狂飙离去。   ——《杨氏后妈守则》第一条:把人欺负了,一定要脸不红心不跳,迅速逃离现场,把自己潇洒的背影留给受害人。第二条:遇到以前曾经欺负过的人,一定要脸不红心不跳,装作不认识,迅速撇开关系逃离现场,把自己无辜的背影留给受害人。      一天晚上,李鹭接到了来自杨的电话。   电话那边,杨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们酒吧里有一位老主顾提到了你。”   “那关我什么事。”她说。   “相信你一定会对他的名字十分感兴趣,奇斯·威廉姆斯,S.Q.的合伙人之一。”   “……‘老’主顾?”   “嘿嘿,”杨没心没肺地笑,“怎么,生气了?是你自己说对我的生意没兴趣,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不过他今天一提到你的名字我就立刻给你拉警报了,如何,我很够义气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也在洛杉矶的?”   “一直啊,一直。”杨说。   “你很好,杨。”李鹭连威胁的话也不放,就挂了电话。   杨对着话筒发呆,心想她也许是真生气了,他叹了一口气,也挂了电话。      接下去的事情没完没了,奇斯又去找李鹭。   她当时正在为一名产妇接生,这夫妻俩算是伉俪情深,女的躺在床上哀哀叫,男的在旁边团团转,亏得李鹭心定面瘫,否则保不准一刀飞过去插死那男人算了。   可是事情没有最囧只有更囧,男人在他老婆羊水破的那一刻昏了过去。   李鹭想要仰天长啸,见过晕血的,就是没见过晕羊水的。羊水破了的情形就和小便的样子没多大差别,这样都能晕,以后是不是上洗手间大小解都要晕了算了。世上男人多没用,Z的经典理论果然很有道理。      少了一个男人的叨扰,本来应该清静很多,没想到那产妇催命似的哭喊:“救救我丈夫,救救我丈夫……”   好想直接把她也给拍晕了,李鹭咬牙强忍暴力冲动。就在她崩溃的临界点,奇斯冲了进来。   被脚步声惊扰,李鹭回头去看是谁胆敢在这种时间点进来烦她。看见的是也被吓傻了似的奇斯。真是,失控了……      很多时候,奇斯做的事情总是让她有暴笑的冲动,那种时候她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我是面瘫,我不认得这个人。”   这种心情其实并不奇怪,就拿当前的小孩子来说,如果他们身边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在发神经,在做出一些惹人侧目的怪异举动,那么他们会出于无可奈何心情唠叨:“我不认识他,我和他没关系,你们要看就去看他,别来看我们。”   李鹭当时的心情,多少也类似于“我不认识这个变态”的感觉。      李鹭给产妇做完了护理,换上了干净衣服,才又回到奇斯身边。他被剖腹产画面吓昏的时候撞翻了手术器械盒,手臂被刀子扎了一个口子。她低头看着安静昏睡在地上的男人,抚额不语。   冷静了一阵,她将他抱到沙发上,白色的褂子上沾了他的血,心里充满了不知该如何陈述的无奈。   始终还是又遇上了,两个人都变了很多,有的事情却始终没变,像这样为他包扎伤口已经是第二次。   李鹭还是有着犹豫,她比以前强了很多,她一直在努力。但是直到现在她都还在犹豫,因为没有把握能够保护身边亲友的安全,所以也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她不需要在生活中加一个人让她操心。      *** ***   只要和李鹭在一起,奇斯就会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在引诱自己。李鹭明明只是一个小医生,开有一家男科诊所,承接各种类型的外伤治疗,仅仅如此而已,可是他却觉得她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一直在吸引他。   肌体会因为兴奋而战栗、麻痹,这是一种凝聚了身与心的渴望,很熟悉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李——在丛林里认识和分开的那个人。李的意志坚定而且强大,他不得不尊重他的意志,连再见也没能说,就黯然离开。   这些年,那个人的面容偶尔会在眼前浮现,然后又消失不见。   李鹭和李长得有点像呢。不过这不奇怪,奇斯在S.Q,的同事们也常常抱怨东方人的面容特征不明显,他们长得太像了,很难区分彼此。      而且好像很多东方人都叫“李”,奇斯在美国本土就见过“Mr.Lee”快餐店,生意几乎与麦当劳媲美。见过“Ms.Lee”牙膏等等等等。      一场乒乓球赛打消了他对李鹭名字的所有怀疑。   奇斯很少看体育节目,因为那些竞技体育比起他们的训练来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和平人与战争人之间具有先天环境与后天锻炼的差距。拿体育明星与绝地战士相比,简直就是拿饲料鸡与野鸡来相比。饲料鸡再怎么锻炼,始终还是饲料鸡,在鸡笼里跑得再快,到了树林子里也就是那个速度。不过乒乓球还是很有意思的,所以奇斯偶尔会看一眼乒乓球节目。   他当时是在史克尔家里与斯特拉托斯夫妇共度愉快的夜晚,一起观看乒乓球世锦赛,中国对瑞典的男双四分之一晋级赛。   奇斯眼尖地发现两名中国参赛队员背后都挂了 LI NING这样的字符。(请注意观察,欧美球员背后很少有人会背赞助商名字的)便拉着史克尔询问那些LI NING是怎么回事。   史克尔略扫了一眼,就回答:“你笨啊,他们可能是兄弟,在体坛上活跃着很多兄弟,比如荷兰的德波尔兄弟,爱尔兰的基恩兄弟,德国的海尔兄弟……打得好,上啊!……所以他们可能就是LINING兄弟!”      男双比赛结束了,接下来是女双四分之一晋级赛。中国队……两位女球手的背后还是挂着LINING。   奇斯不干了:“你总不能说中国队派出了LINING兄弟姐妹来参赛,并且还都进了四分之一晋级赛吧。”   索非亚含笑地说:“可能是这样的,国球运动员印在球衣上的只是姓,这些中国球员都姓LINING,就像很多韩国球员都姓朴,很多日本球员都姓田中,很多英超曼联球员都姓夏普……”   奇斯恍然大悟,原来李鹭和李只不过是恰巧同姓。   这时候,不厚道的斯特拉托斯夫人索非亚女士又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这些球员背上挂着的姓氏,用我们的语言读出来就是‘Lee’。”   史克尔点头道:“看来‘Lee’是中国国姓,就像金是朝鲜国姓一样……”   奇斯听得连连点头,一边还十分感激地说:“你们对中国文化好了解,师傅以前都没有跟我说这么多。”   俩夫妇在一边窃笑。这种常识性错误并不会影响奇斯的工作。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们是很乐意偶尔为之的。——他们也不知道会对奇斯的恋爱观感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T_T      *** ***   在人的一生中,大半时间是以正常状态来面对每日的生活。如果你不幸遇到一个非常态的人,那么这种正常状态就别想了,因为非常态的人会把你的计划打乱,他会把一个奇异的世界展现给你看,让你时时刻刻处身于濒临崩溃的边缘。      李鹭觉得她今天一定是精神出现了崩溃症状,才听到了匪夷所思的幻听内容。      先说头一天的事,她家的煤气又被断掉了。在正常状态下,李鹭是一个相当爱干净的人,何况每日要接一些这样那样的小手术,于是洗澡成了每日必须的事务。当时天候已经比较寒冷,洗冷水澡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李鹭觉得还是不要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于是拨通了杨的电话。   在她百般“哀求”下,杨终于放她去他家里洗澡。顺便说一声,那是让她垂涎欲滴的超舒适超干净的浴室,杨在生活方面有着非常美妙的品味。既然享受过了,也就要做一些事情来补偿。出于好心,李鹭顺便帮他清理了几个外面跟来的多维贡出品小苍蝇。她本来用了很人道的方法进行处置,可是回头一看,满地鲜血狼藉,把身处外地的杨气得当场抓狂。   也许是杨的怨念太深重,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来,李鹭就觉得自己好像感冒发烧了。      她觉得这一定是报应,如果不是她把杨的房间搞得血染白墙,就不会遭受到杨整晚电话的骚扰;如果不是心怀抱歉,她当场就可以直接关机睡觉;如果不是休息不好,那她肯定不会生病;如果不是她今天生病,就不用出门买药遇到了奇斯,还一时糊涂搭了他的顺风车。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一辆车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一个会移动的密闭空间,奇斯想对她做些什么事也不会有外人来管的。   其实李鹭并不应该怕奇斯会对她做什么,她只是看到奇斯欲言又止的样子感到步步惊心。   他在想什么?他应该不会认出我来的,那种麻烦事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是了,我这几年变化挺大,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体重增加了十几公斤,肤色也浅了很多,他一定认不出来。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个医生,一个在和平社会里生活的小医生,他不可能联系起来的。   李鹭怀着侥幸心理说服自己。      在这期间,奇斯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他盯着方向盘像是发呆,其实眼角余光大半圈在李鹭身上,可是看到的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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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1:22:20

    【二次求婚的始末】      奇斯脑袋里想的都是索非亚的话,一见钟情之类的……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并不难,他只要确定自己喜欢李鹭就行了。   她是个可爱的女性,身高大约一米六出头,肩宽不过三十九公分,腰围也不到六十。和他不一样,这是一个生活在和平环境里需要保护的女性。   这样的女生居然能让他记起四年前那个叫做李的战友同伴,同时也让他能够忘怀当时那种澎湃的心情。因为他现在就觉得心潮忐忑不安,如同小说电影里形容的初恋。      他迅速踩下油门,蹿到对面路口旁停车,转身正面对上还在低声絮叨的医生,执起她的手,认真并且郑重地说:“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      李鹭完全愣在座位上,连手都忘记抽回来。她想,我也许真的病得太重了,居然听见这么荒唐可笑的说话。      奇斯又说:“请一定要认真回答我!”   我也许是听见天气预报节目在大谈尸体解剖,听见金正日同志在大谈美式自由。李鹭想。      车子里一路沉默,直到奇斯帮她买回了药。   “你以后还是别来我这里了。”她说。   奇斯显然愣了,然后问:“为什么?”   为什么?居然还问为什么……   李鹭侧靠在座椅上,感觉是囧囧有神,她至今仍很不确定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状况。   这算什么,奇斯不是GAY吗?   她记得奇斯的确是一个GAY。四年前,奇斯向一位他所认为的男性战友表白求爱,还反复确定对方是不是能够接受GAY,那时候李鹭就知道了他是一个GAY。   问题出在哪里?难道这一回奇斯以为她其实是个人妖?      “这样既是浪费你的时间,也是浪费我的时间。”她很隐晦很委婉地说。   奇斯把药盒丢在车上,死死拉着她的手:“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如果我们之间不够相互了解,起码要给我一个机会啊!”   不,李鹭很冷静地想,我对你有着本质性的足够了解,问题是你好像不太了解状况。      李鹭茫茫然中想到有一个词语叫做“双插卡”,意思就是,这种东西既能够插别的东西,又能够被别的东西所插。然后她想到一个可能性,奇斯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双插卡”。   这算什么,我是万年插座,你是双插卡,后面还有个什么人是单向插头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绝对不能认同这样的关系!   李鹭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真想抓起手术刀给这个笨蛋来那么一两刀。   脑袋一定是被门夹了,这个男人……      她用尽全力克制了冲动,尽力以杨氏面瘫把手放在奇斯裤管根部上,抚摸那里,感觉到紧绷的肌肉,含情脉脉地说:“谢谢你的爱,相信我们的结合会是一个传奇,我一定会阉了你,而你也一定会被我阉了的。”   奇斯当时的表情是什么呢?震惊,绝望,悲伤?总之再一次成功地让李鹭感到自己狠狠地欺负到了他。      李鹭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结了,然而历史的发展再次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她彻彻底底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百折不挠,什么叫做锲而不舍——奇斯再次出现在她的诊所。她当时刚出了一系列让人崩溃的任务,累瘫在病床上直接趴睡过去,以至于没有来得及阻止奇斯在她厨房里捣鼓。   而在吃过奇斯做的猪大肠之后,她居然感到了打从心底里发出的震撼。   李鹭悲观地察觉到——这个世界已经变态了。      *** ***      在沉眠中的李鹭不时露出无可奈何似的表情。   那是白兰度不曾见过的样子,他记忆里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学生,有理想也有创意,凭着自己的本事,迅速在他所主持的研究室里站稳了脚跟。   他记忆里的李鹭与他在一起的时候,讨论的总是实验进展,她总会显得很高兴。其实李鹭是一个十分容易被满足的人,她什么也不曾要过,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      现在是深夜,将近凌晨一点。街道上鲜少有汽车来往,况且隔着防弹玻璃组成的落地窗,其实也不能听到什么噪音。   白兰度打了个呵欠,又是一天过去,床上的人还没醒。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着各个功能不同的管子,营养液不断地流入她身体里,废物又被从她体内导出来。每二十分钟就会有护士来帮她翻身,防止产生褥疮。为了防止震动到伤口,这个工作往往要两个人的密切配合。   其实白兰度并不愿意其他人接触到李鹭。但是又怕自己能力不足,伤到了她的伤口,于是只能眼睁睁地把事情交给别人。   她像一个种子,不曾来得及发芽就已经分别。经过五年的潜伏期,如今在他心里茁壮地伸展着根系,顽强地牢牢地扎进他心底的每一分每一寸。      看来她今天还是要睡下去,白兰度恋恋不舍地望了最后一眼,小心地走了出去。尽管知道再大的声音也不会惊扰她的睡眠,关门的动作也是极为轻柔的。      自从转移到拉斯维加斯市郊的这栋八层楼的产业之后,白兰度感到安心多了。这是他们在美国安排的秘密基地之一。李鹭和他暂时住在第七层,顶楼和一层都是保安人员,医护和药剂研究室处于这一栋楼的五六层。   在这里,李鹭能够得到不逊色于正规医院的医疗护理。两枚子弹射穿她的腹腔,医生说这种贯穿伤其实并不难处理,严重的是它们贯穿了消化系统。一枚子弹打穿了胃,一枚击穿了小肠,胃液和肠液流入腹腔后造成了难以处理的侵蚀和感染。   究竟有多难处理,白兰度并不十分清楚,不过胃液相当于稀盐酸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腹腔内器官组织的娇嫩程度他也知道,所以这必然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至于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也很不好说,为了更好地缝合,消化系统被截去了一小段。      白兰度心情低抑地乘电梯来到二层的。   他身着米色的休闲西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厚重的会议大厅门口外。这是灰铜铸造的双开门,没有额外的花纹,厚重而且结实,站在旁边就能够感受到阿基斯家族沉重的历史。   为了安全起见,走廊里保持着很好的照明。   他单手推开一扇门页,会议大厅里更为明亮的灯光从渐渐打开的门缝里照到他脸。除了当班的人以外,所有曾经参与那一晚上行动的雇佣兵和自设武装的人全部都集合在这里。换洗干净,穿上了各色休闲服或西装。   他们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安排座位这种事情无需白兰度操心,自有人做得很好。   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他,注视着这个在阿基斯乃至在整个多维贡都具有无比崇高地位的人,等待他说话。      白兰度一手撑在会议台上,巡视了一圈,然后问:“那两枪是谁打的,向我报个到。”   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站了起来,隶属于雇佣兵团的服色。他说:“是我。”      白兰度从桌子上收回手,直起腰站起来,慢慢踱到那男人面前,在此期间一眨不眨地与那男人对视。那雇佣兵也被逼视得忐忑不安,忍不住要撇开目光。   白兰度站在他面前,虽然比他矮上半个头,肌肉量更是不能相比的,可是那种压力让人不能忽视,因为不可能忽视得了。在场的人都在不服气,他们这几天看到了白兰度少爷是多么着紧那个现在还躺在七层的人。   “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雇佣兵说:“我不认为那两枪有什么不对,她是您的敌人,我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      白兰度没说话,背过身去看天花板,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这位阿基斯家族有史以来在制药以及神经学研究方面最为长足者,这位一手策划了阿基斯家族与杜罗斯家族的合作的男人值得他们的尊敬。因为他们是手,而他是脑。   “你没有什么不对,”白兰度转身回来时,脸上挂了笑,“你做得很好,我甚至应该嘉许你。”   那个男人显然觉得不可思议,久经训练而努力保持镇定的脸上,禁不住泄漏出几许惊怪。   “如果你使用普通子弹,她就死定了。”白兰度说,“你用的是穿甲弹吧。”   大家都是行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回事。   他们当晚主要使用的枪械是AK74,那是一种射速超高威力极大的快速突步,如果使用普通的轻重量弹头,在遇到肉体阻力时会产生剧烈翻滚,射出躯干时会造成接近炮口大小的贯穿伤。   但是穿甲弹重量足够,弹头也很坚硬,还来不及产生翻滚就射出肉体,反而给人一条活路。只不过在对人战术中,穿甲弹其实是很少被派上用场的。比起以铅铜为弹芯的普通子弹,穿甲弹一般使用合金钢或钨合金,价格不菲,一般要在装甲车对抗中才会使用。   李鹭其实,真的,很是命大。   那男人也显得羞赧,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一看她往您那儿去就开了枪,忘了换成达姆弹。”   “不,你做得很好,回去给你多记一个月的佣金。”   “是!长官。”   白兰度叫了解散,看着他们走出会议室。   然后,从他侧旁的书柜里开了一个门,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骨瘦嶙峋,鼻梁高高地挑了出来,显得眼眶更为深陷可怖,他身着英式背心,白色衬衣的上臂部位有标志性的白色搭扣。见到白兰度,十分恭敬地半低下头,微微鞠了一躬。   “白兰度少爷。”   “记住刚才那个人了吗?”   “记住了。”   “给他半年时间好好享受生活,十万美金的奖赏让他带给家人。”   “是。”   “半年以后,一年之内,随便找个时间把他处理了。”   “是。”   管家说完,退了回去,他没有询问白兰度为何作此处置,他的职责就是听从,以及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提醒。只不过是一个雇佣兵,还没有到足以引起重视的程度。   白兰度拉开了厚重的落地窗帘,外面的月光透了进来。窗帘落下,他坐在窗台上,会议室里的灯光被阻挡得严严实实,出身于这片月光中,好像回到了那个人的怀抱里,略微冰冷但是很舒适安静,没有别人的打扰。   他嘉赏那名雇佣兵,因为他用错了子弹,她没有丧生。   他惩罚那名雇佣兵,因为他开了枪,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每一想起就是一根刺扎进心里。那根刺总是留在记忆里翻腾,不得安宁。   他根本没去记忆那名雇佣兵的名字,没有必要去记忆一个金钱买来的雇佣兵。在阿基斯构建的国度里,他们不过是互相需要的共生关系,他花钱买命,他们拿命换钱,一切遵循着等价代换的规矩。   只是要靠什么留下李鹭,他们之间的等价代换要靠什么实现?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 ***   埃里斯与奇斯终于到达了杨在拉斯维加斯暂居的公寓。两个人自己开车从高速路上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奇斯更是面目冷硬,浑身上下散发袭人的杀意,埃里斯感觉自己简直都要生锈了。   他和奇斯穿着同色调的长风衣,埃里斯的狙击步枪藏在大提琴箱里,奇斯的工具都藏在中提琴箱里。两人就好像是一对室内音乐演奏组合。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公寓侍者看到他们立刻就迎了上来,想要帮他们提行李。   埃里斯伸手阻止了,他微笑地对侍者说:“不必了,这大家伙还是我自己来比较放心。”——彬彬有礼,堪称绅士风度的典范。   埃里斯身高腿长,大提琴琴箱被他像背枪一样负在肩后,显得十分轻松。深褐色的长风衣紧紧包裹着出众的身材,上围开了三颗扣子,露出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腰身紧窄。   据说每个人在与人交往的时候都有一个心理安全距离,而在面对出众的人物时,这个心理安全距离就会变长,似乎他们的魅力就是一种依靠空气传播的毒素,会侵染到自身的控制范围。   侍者不由自主干咽了口口水,放弃了殷勤的服务,礼貌地将两人引入电梯间。      杨住在靠近楼顶的一层,进可攻退可守,位置妙极。按响门铃,两个人乖乖站在一步之外的距离,让门内的人能够透过猫眼看个清楚。没过多久,门打开了,杨穿着羊毛袜子站在门里的木地板上。个人卫生打理得很好,就是脸色看上去有点差。   他的目光先在奇斯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扫过埃里斯,自己退开两步让他们进来。   埃里斯友好地拍他肩膀说:“才多久不见就长进这么多,容得下外人进你的老窝了,不怕我们搞脏?”   杨揉着鼻梁,显得很累:“这是租用的,不算是我老窝。”      奇斯阴沉的冷脸渐渐变了,他惊讶地看着杨。   “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杨不悦地说,“你最好不要在我的地盘里到处放杀气,我会忍不住动手。”   “我好像认识你?”   杨不再理会他,对埃里斯说:“风衣挂在衣帽间里,不要带进去。”   埃里斯是个粗放型的好好先生,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对奇斯说:“你这是开玩笑吗,他就是杨啊,轻骑兵学校里被当成人质抓起来的那个,最后还是你救出来的。说起来,引为我们那一届的美谈哦,说是英雄救美人之类的。”   “埃里斯!”   “好好,我不说还不行?说你是美人,又不是说你是野兽,着急什么。”   奇斯将信将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他对东方人的面孔特征十分不敏感,可是还是能感觉出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过接触。   “你是不是最近曾经在洛杉矶的一个酒吧里当调酒师?”他问。      埃里斯说:“是的啊,原来你们这几年也有接触的嘛。”   “埃里斯,以后外交公关之类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很容易把不该说出去的东西说了。”杨说。   “咦?有吗?我的嘴很严的,当年在轻骑兵学校你不是和我在一起的嘛,那些大刑伺候都不能让我开口。”埃里斯为自己辩解,不过看上去是满不在乎的,杨同意他的观点也好,不同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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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1:32:33

    【惊异事实的发现】      奇斯有些愣怔,有些事情感觉十分不对劲。这个杨身上有从杀场上下来的气息,走近他身边都能感受到紊乱气流一般的威胁力,可是酒吧里那个调酒师,明明是温和无害的。   他对东方人的面容特征很不敏感,于是认人基本上是靠辨认这个人的“全部”——身形、语调、气味、氛围,等等。在绝大多数场合里,这是卓绝有效的方法,能够迅速判定区分人物。   “不对, 调酒师的杨和轻骑兵学校的杨很不一样……咦……”   埃里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说:“我们的杨就是很擅长伪装的,身上的所有细节都能够瞒过和他很亲近的人。”   杨脱下眼镜,揉着眉头说:“……所以就是说,埃里斯君,你经常无意识就把事情透露了,根本就是脑袋里缺根弦。”   奇斯心里慢慢拧起来,七拐八弯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些事情被联系到了一起。李被俘,然后杨出现了,而且杨在一家酒吧当调酒师,还是他常常光顾的。有一些东西一直被他忽略,现在正在冲破压力,渐渐浮升起来。   杨把两人让进玄关,通过一条三米多长的走廊才到达客厅。   一位故人坐在客厅正中的土耳其织花毯上。那个高挑的女人换下了迷彩,穿着深紫的西装,白色的绸缎折领显得脖子更为修长,乌黑的头发挽成发髻。   ——坐在那里的弗凯充满了十足的女人味。她抬头看到他们,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生疏,说:“我扛的是低音提琴盒子,你们扛的又是大提琴和中提琴,人家要以为我们是组室内古典乐团的了。”   埃里斯为了装下狙击步枪的组件而用了一个大提琴琴箱。低音提琴比大提琴还要大上好几个尺码,究竟要装什么才用的上低音提琴。他的眼睛就开始往四处飘,弗凯笑了:“小号手提反坦克炮及炮弹。”   “你背过来的?”   “是啊。”   “……可怕的怪力女。”   弗凯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她最得意的莫过于别人说她完全不像女人了,男人婆之类的词语用在她身上是最让她骄傲的赞美之词。      她笑了几声突然停了下来,转回头看她背后的走廊,引得奇斯和埃里斯也跟着看去,然后就看到通往卧室的阴暗走廊里,慢慢晃出了一个人影。   说是人影还好了,其实真正要描述起来,说是鬼影还更加贴切。   “它”晃晃悠悠地出来,到橱柜上搜寻一番,倒了一杯常温番茄汁,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捧着高脚水晶杯往卧室里走。      埃里斯捧着脑袋惨叫一声:“你怎么也来了!居然要动用到你亲临现场,该死的一定是三A级别的任务。”   “它”慢悠悠停下来,摇摇晃晃地回过头,奇斯惊愕地发现这居然是没有脸之物。不是没有脸,而是“它”的脸被长长的而且很乱的头发盖住了,只露出一点下巴还在灯光照射范围之内。   “它”又喝了一口番茄汁,显得心不在焉,一道赤红色的印记从嘴角蜿蜒流了下来。   然后突然说话了:“漂亮的骨架……”   奇斯感觉到“它”隐藏在乱发中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乱瞟,最后还桀桀笑着,咕嘟咕嘟把一大杯番茄汁瞬间喝光,紧接着转回身,继续“它”往卧室的行进轨迹。   “那……是什么东西?”奇斯问,大自然里显然无法生产出如此奇异物种。   埃里斯干咳一声说:“别管她,她是冥王星来客。”   “它”继续飘回主卧,就在即将关上卧室隔门的一刻,隔壁的书房传出沉闷的爆炸声。把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它”仿佛被电到了一般,迅速变异为凶恶万状之物,一脚踹在书房门上,咆哮道:“你要是敢引发灭火淋浴,把老子的电脑废了,老子当场就要废了你!当场拿防狼电棒电焦你XX……”   书房里默不作声,自动灭火装置也没有被引发,“它”打了个呵欠,恢复颓废之物的状态,回到主卧里了。      埃里斯问:“这样放着没关系吗?里面似乎发生了爆炸……”   弗凯挥挥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   正说着,书房门打开了,布拉德呛咳着出来透气,他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围裙,脸上被抹得青一块黑一块,闷声道:“那家伙说话也太狠了吧,为什么我周围就没有几个正常人?”他抬起头来,愕然看杨居然在恶狠狠盯着自己,干咳一阵站直身子,摆出面瘫表情,堂堂正正走回书房。   杨额头上已经有几根青筋在爆,还是善解人意的弗凯说:“你不是说了事情一完就搬离吗,反正不是你的产业,心痛什么。”   杨右手托着左手肘,左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做出一个不忍目睹的姿态。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商量一下该怎么救人吗。”奇斯问   杨说:“我们现在正在侵入城市规划网络调取对方建筑物的构造图,然后如果有时间,还要控制对方建筑里的人工智能系统,夺取监控设备的控制权。”顿了顿,紧接着冷哼着说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在我面前乱放杀气,我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   弗凯说:“我们正在和警方联系,让他们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埃里斯问:“他们会同意吗?”   “没有哪国政府会乐意与一个拥有八万雇佣兵的家族直接杠上,所以对我们的行动只能是暗中协助。”   “还是你们沙漠雏鹰善于与政府打交道,像我这种独行侠,对这种事最不在行了。”   杨吐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一些:“时间紧迫,大家先坐下来,我来分派一下救援行动的任务。”   埃里斯眼神一直往主卧室飘:“她不出来参加会议?”   “她负责技术支持,现在还有几个技术性问题没有处理好,你就别去烦她了。”   “那布拉德呢?”埃里斯又往书房看。   “他现在正在烧制一些行动所需的弹药,等会到他的部分再叫他。我们先坐下来。”   杨把几个人安排到大厅中央的长绒毯上坐好:“先说一下这次的任务内容,是为了解救我们的一个成员。之所以请你们来是因为你们也都认识她。”他在墙脚打开了投影设备,白色的墙面上显示出一个建筑物的外观设计,解释道:“这是她目前所在的地方,多维贡阿基斯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秘密基地。因为背后有某些议员的支持,一直没有受到警方的监控。但是据说里面具有不亚于两栖坦克火力输出的攻击力,防御设施也是先进的。这次我们的任务是救人,不希望出现任何伤亡,兵贵在精良而不在于多,因此才邀请你们两位参与此次救援行动。”   弗凯和奇斯两人的眼睛一直往建筑物内盯,想要通过外观设计图纸来推测内部的构造。他们的专长是近身战,地形如何,该如何有效运用,是克敌制胜必须的法宝。而埃里斯则认真地记住每个可供子弹透入的窗口及角落。   杨注意到他们的想法,于是说:“Z正在截取内部构造图和电路分布图,相信不久就能得手。至于埃里斯,你的战场就在外围,狙击靠近建筑物的人和车,阻断他们的增援。”   “他们用的是防弹玻璃吗?”埃里斯问。   “是的,三公分厚度的防弹玻璃。”   埃里斯点头:“我知道了。”   弗凯说:“就算射穿了,也会产生一定距离的偏差。”   “只要狙击电的距离在两百米以内就没关系。”埃里斯回答,“我准备使用穿甲弹,一样可以准确爆头。”   杨继续说:“弗凯和你的人在外围设立隔离圈,阻止警方介入。他们会给我们足够的行动时间,不过为了他们对上级好交代,我们要配合他们装装样子,把事态搞得越大越好,事后推卸给基地组织就行了。”   弗凯点头说:“放心交给我们,这种推卸责任的战法是沙漠雏鹰最拿手的。”   在上述问题一一得到确认解决的同时,一个越来越大的问号在奇斯大脑里冒出。他感到很奇怪,他们在说解救人质,他们谈论的是李。可是他们口里的李是个“她”。这是怎么回事?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坐着。   自从听说李被阿基斯家族俘虏,奇斯就沉浸在不明的情绪之中,浑身散播拒绝人类靠近的气息,想要攻击任何一个要靠近他的人类。但是现在,莫名的疑惑冲淡了暴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把握状况的烦躁。      杨把宅在书房的布拉德拉了出来:“你适可而止一点,到你的部分了,你给我坐好听。”   “我的达姆弹……”布拉德不乐意地说。   杨冷笑地掏出一捆锯齿状的金属丝弦,舔了舔嘴角,充满血腥味道。布拉德立刻安静坐了,身上的硝烟味道把埃里斯熏得一倒,把弗凯吸引得直往他身边靠。   杨继续说:“现在是我、布拉德、奇斯的部分。我们三人负责进入建筑物营救,我扰乱视线,布拉德背后火力支援,奇斯主要要搜寻目标人物。”   奇斯举手。   杨停下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我有一个问题,需要救援的难道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好几个吗?”   杨皱了眉:“什么好几个。”   “‘她’是谁?”不问清楚这个问题始终不能安心的奇斯问。   “……”   弗凯理所当然地说:“她不是指李,还能是指谁?”   “可是,李应该是‘他’吧……”   杨和埃里斯,以及弗凯真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傻子。那目光也的确让奇斯觉得自己也许真是一个傻子。   杨用手掌捂着眼睛,很疲惫地说:“也许我不该把你叫来参加这次行动……”   埃里斯说:“或许我们不应该把目光集中在李究竟是‘他’还是‘她’这个问题上,当务之急是尽快展开救援行动。”   弗凯立即反对:“分不清目标人物究竟是男是女,还怎么展开救援?随便救一头猪出来然后就说那头猪是李?”   奇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杨终于做了最后总结:“李从一开始就是女的,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奇斯脑袋里轰的一下就炸了。   看到奇斯根本就是毛骨悚然的表情,埃里斯体贴而善解人意地帮他解释:“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刚见到李的那阵,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像女人的,那气势也很凶悍,看走眼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奇斯脑袋里晃晃悠悠地飘浮出数年前的场景。   他问:『你是GAY吗?』   李回答:『不,我不是GAY,而且终生都不会成为GAY。』   他问:『我喜欢你,能接受吗?』   李回答:『我不是GAY,也不会与一个GAY相爱。』   真是诚实得让人绝望的回答。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矮几上,巨大的声响媲美布拉德弄错反应药剂搞出的爆炸声。几个职业者立即摆出了防御姿势,紧接着他们就注意到根本没有什么战略危险,仅仅是某个人在发疯罢了——他们惊愕地看到奇斯紧闭双眼,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埃里斯小心翼翼地问:“喂,你在发什么神经?”   杨反射性地想到了“一叶障目”、“掩耳盗铃”之类的成语,脱口说出:“就算闭着眼睛也没有用,李本来就是女的。埃里斯也就刚开始看不出来,到后面所有人都知道了。”   弗凯低声劝说:“别这样打击人,我敢打赌,这个人发狂起来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弗凯的担心基本多余,奇斯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劝说和议论。      脑袋里太乱了,以至于奇斯根本没听见那个“李本来就是女的”的关键句。   脑袋里快要爆炸似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回忆。关于过去,关于李,关于他对李的各种感官。常年被战斗和训练填得满当当的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回忆让他心烦暴躁。   他开始严厉责备自己。师傅曾经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他和李之间是不可挽回的昨日之日,现在这是在惋惜什么?历史的发展里从来没有“如果”这种说法,有的只有不可逆转的既成事实。他的不善措辞毁了那些可能性,所以没有回头的资格。   他如今已经喜欢上了李鹭,现实证明了他并不是个GAY。他对李鹭的感情应该是忠诚的,不应该还记着对李的爱慕;他应该是个坦荡荡的男子汉,不应该在心里还藏着另一份感情。   想到李鹭,心中好受了许多。那是个自然就把他吸引得不能自已的人。这次任务结束,一定要好好了结对李的旧事,一心一意对李鹭好。他低声对自己说:“等回去一定要向李鹭好好道歉,诚心地忏悔。”      “你没事吧?”埃里斯小心地问。   奇斯很努力,也有很好的心理素质,到最后终于成功抑制了混乱无头绪的大脑活动,暂时控制了自己不再去纠结于那段错乱的感情。   他抬起头,睁开眼。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目,眼前的几个人面貌有些扭曲,奇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差极了。      空间里的压力大减,弗凯和埃里斯才放心回到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杨说:“既然你已经没问题了,那么我们进行下一个环节。现在要辨认人质特征,确保一旦见到就要把她带到安全地区。”   他手指在控制器上按了几下,一个年轻人的全身相片被投映在墙壁上。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褂子,很像是哪个大医院里出来的小护士。她正安静地站在街边的冰淇淋站旁,斜靠在一个灰色邮筒侧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两只眼睛很不乐意地瞪着镜头,视线的角度略微倾斜,简直像是在藐视人一样。   弗凯说:“啊,李现在养得不错啊,完全看不出是以前那个难民营来客了。”   杨颇自豪地点头。   ……   埃里斯担心地推推奇斯,大声地问:“奇斯,你怎么哭了?你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啊,你倒是说话啊!”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1:48:01

    【杨与李的偶遇[上]】      杨从超市里出来,他买了一大袋方便面,还有一些罐头肉、超市鲜榨的果汁。   Z刚从他家离开,犹如蝗虫过境。冰箱里所有食物都被清空,连过期食品也不例外。经鉴定,Z绝对是一个外星生物,消化系统能容万物,对所有类型的食物中毒免疫。   Z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则带着新购置的时尚彩壳笔记本电脑——其实那台花里胡哨的东西配置根本就是糟糕透顶,用杨和Z两个人都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绣花枕头草包芯。Z则说:“黑客技术高低与否跟电脑配置如何并无直接因果关系。”言下之意,该非人类OTAKU即使用奔2处理器也照样能进五角大楼兜风。在杨的住地逗留的两周内,Z查出几个通用软件的漏洞,在瑞士某网站上挂号销售,单是出售漏洞数据就入账三百多万欧元。      这几年,杨和Z来往甚频,在她的影响下,杨也开始偶尔到黑客联盟里一逛。   这是一个水很深的世界,常人往往以为黑客离自己很远,殊不知这个特殊行当的从业者们离所有人都很近——只要你上网,他们就在你身边。   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潜规则,黑客也是如此。他们称自己为自由职业者,不用按时上下班,有自己的时刻表,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情工作,而且是高收入人群。比起研究木马程序的“发明者”、散布病毒和木马程序的“传染者”、捕获肉鸡的“捕猎者”,这群自由人中有一类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这类人具有超高的技术与极其丰富的编程知识,他们几乎与电脑语言融为一体,几乎一眼就能查均软件编程中的漏洞。他们只是寻找漏洞然后出售,自己并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的电脑,所以并不犯法。   他们被称为网络世界的“探索者”,他们处身于黑客金字塔中的顶端,不但其他黑客要向他们购买漏洞数据编写木马,正版软件开发商也在寻求他们的帮助。   Z就是“探索者” 这群人中的尖端人物。可是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尖端人士其实却是一位冰箱终结者,万能消化者,真人版午夜凶铃,走廊里的深夜游魂……总之,杨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忍受得了与她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慢慢地走,回想房间里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收拾。鉴于Z昨天刚刚享用过他的浴室,杨决定回家后立刻对浴室进行全方位清洁。   以Z年均五十二次澡的人品推算,她在昨天那次入浴时的新陈代谢物厚度绝对超过两毫米,为了确保安心,杨决定第一遍清洁绝对要用盐酸。   他记得从这里往左拐的一条小巷里有专营化学试剂的店家,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巷子很深而且狭小,刚刚下过雨,地上很泥泞。   洛杉矶地处美国西南沿海,常常被暖湿气流影响而阴雨连绵。所幸城市清洁做得不错,大部分街道上的积水都是清澈的,然而这个巷子是贫困区域,地面凹凸不平,破损的水泥路面上积攒了不少灰尘,一旦下雨就变得糊涂一片。      杨不怕脏,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家被污染而已,Z称他是“局部洁癖病症罹患者”,“典型爱家男人”。潘朵拉的其他成员都称赞Z的取名才华,声言这是非常能说明本质的称号。   小巷曲折幽深,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人,杨低头慢慢走,也不着急。直到他看见了地上躺倒的一个人。      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东方人侧躺在水泥路面的灰浆里,略长的短发被人为揉得很乱,发丝间沾满沙泥,白色的褂子仿佛发了霉的奶酪,沾了斑斑点点的污秽。   大概是个女人,他冷漠地俯视脚边的人,心里想。   杨不是一个慈善家,他只是一个道德水平在社会水准以下的年轻人。如果遇见快要死掉的伤病员,最多只会拨打一下综合热线911或分流热线311。报告完地点掉头就走,大多数情况下对医疗人员在电话那边交代急救办法听而不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风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女人好像已经死了啊,胸口不见起伏,脸上白得像墙灰一样。杨蹲下去,把超市纸袋抱在胸前,腾出一只手戳戳她的脸。   冷得和冰棍一样。而且,好脏……   他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的一点泥污,决定就让她这么躺在这里好了。反正死都死了,他还是赶快撤离,留在一具尸体旁等待警察找上门来做例行公事的问话可是很傻的事。      杨正要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看,是Z的来电。   “嘿,有办法弄到眼角膜吗?A型血的。”Z说。   “……你可以跟医院申请。”   “来不及,有很多人排队,现在申请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什么人这么急?”   “罗诺诺亚,我的朋友,一个雇佣兵。”   “哦,雇佣兵啊,难怪这么着急,这可麻烦了。”   “怎么办?”   杨再度蹲下,腾出一只手撑开尸体的眼睛,发现它的瞳孔扩张,角膜部分澄澈并不浑浊。      “Z啊,你在电脑旁边吗?”   “在。”   “帮查查角膜浑浊是死后多久才会发生的状况?”   两秒后——“一到两小时。”   “再查一下角膜的保质期。”   立即回答——“六个小时内取下,二十四小时内移植。”   “我身边有个很新鲜的尸体,在保质时限之内。型号有可能符合你的要求,要不要我带回去?”   “啊,不管怎样,你先带回来再说。我去黑市上看看这两日有没有合适的角膜出售。”      杨把死者拉了起来,让它坐在地上,靠在自己手臂里。   普通来说,稍有同情心的人都会用他或她来指代已经往生的人,但是杨分得很清楚。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不论遇到怎样的遭遇都不会反抗,是冷冰冰的玩具。   他习惯把尸体归类为“它”。HE和SHE都不能用在毫无灵魂的冰冷事物上。      他对尸体有一种独特的怜爱感情。   它身上湿了个透彻,看来是一直在雨里浇着。   那身沾满泥污的褂子太招人眼了,他把自己的立领外套一脱,盖在它的外面,然后转身背负上肩。杨单手抱着超市购物袋,单手扯着它冰冷的手臂,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租住的仓库,路上遇到几个和杨有点头之交的人,都被他以朋友生病的接口成功忽悠过去。      门打开,杨立刻知道自己家里来人了,果不其然,Z从厨房里晃荡了出来。她的头发一如既往的乱,穿着发黄的麻布长裙,手里抱着新购置的小型电脑:“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告诉你不用麻烦了,黑市上正好出售新鲜的角膜,我调出了死者生前资料,无病史,很可靠。价格也比较合适,我朋友那边已经先付款了。”   杨把鞋子脱在玄关外,换了室内拖鞋进来,一路冲进浴室,把肩膀上挂着的人放在立式浴柜的浴盆里,才直起腰说:“你有时间去黑病例库,就没时间通知我一声?现在我把它带回来了你说怎么办。”   他对于居室装修比较挑剔,浴室保持了格外的干燥整洁,立式浴柜把湿气都阻隔在磨砂玻璃内,浴柜外的地面铺了一层织花地毯,只是如今也被从尸体上流下的水滴弄脏了。      杨不愿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要搞一次卫生,于是扯着Z离开了浴室。   Z才说:“谁弄来的谁负责。”   杨恶狠狠瞪她半晌不能言语。   “正好前一段时间我在哪个网站上看到三步骤处理尸体方案,好像先要王水再要什么的,总之能够用化学药剂把人完全溶解,一点渣都不剩。”   “然后呢?然后把那些溶解了肉体毛发骨骼的溶液倒进我家的马桶,从我家的下水道冲出去?”   “……”   “我告诉你,我宁愿把我自己的血涂满墙壁,也不愿意让别人一滴鼻涕沾染我家的地板,何况是这么恶心的东西。”   “那你现在都把‘它’带进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吧。”Z很不道德地说。   他们都是一类人,道德水平在社会基准之下,也不知道是谁传染了谁,或者是相互传染。   两个人正在说话,浴室那边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不论是杨还是Z都闭上了嘴,仔细倾听。      Z问:“你家有老鼠?”   “不可能。就算你这只万年蟑螂死了都不可能。”   “……那是什么声音?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吗?”   “……”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背后发寒。   “你确定你带回来的‘它’已经死了吗?”   “你认为我会看走眼吗?”   不可能,Z知道杨是什么样的人,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他也常常与死人打交道,还是个死人制造专家,不可能会认错。      基于来自同一国度的文化底蕴,他们两人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被雷得全身发麻。   杨龇牙咧嘴地说:“那么就是……诈尸?!!”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杨不信教,即使信也是信的魔教,比如太阳神教之类的那种。对于有可能遇上诈尸这样罕有的案例,他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不可能会觉得害怕,如果你天天面对Z这种午夜游魂类型的非常人类,那么即使黑山老妖再生也不可能会觉得可怕。   至于房间里的飘行者Z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抱着莫大的好奇心说:“先去看看什么回事。”   “想不到除了电脑语言之外,世界上还有让你感兴趣的事”      *** ***      最喜欢的是一个人呆在属于自己的空间,最讨厌的是别人任意糟蹋自己的空间——杨的习惯让人一目了然,他圈划了自己的地盘,认同的人可以随意进入,反感的人就算肝脑涂地也只能涂在他家门口外。   他过着像头狼一样的生活,只是身边没有自己的狼群,他是独自生活的头狼。      他容得下任何垃圾填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前提条件必须是他自己带进来或自己制造的。尸体没有生命,算是一宗大型垃圾,但如果尸体还没完全死透,并且突然复活了,那就变成了杨无法忍受的大活人——何况眼前这个会动的尸体凄惨万状,让他一眼看到就心生厌恶。   “讨厌”是最能恰当形容他当时心情的词语。      那已死的尸体变活了,它变成了她。这个事实让杨从心底泛起恶感。那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靠在立式浴柜的磨砂玻璃壁上,脸色青白难看,皮肤上混杂着不知道是雨是汗的液体。      真是肮脏,要赶快丢出去。杨想。      他刚俯身下去要把它抓起来,紧接着就发现她正在轻微地抽搐,淡淡的血色液体从嘴角滑落。几乎是几秒内的事情,她开始猛烈地抽搐,剧烈到杨以为她会在痉挛中把自己舌头咬掉。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动弹不得。眼睁睁看到她的冷汗涓涓不绝地渗出皮肤,仿佛皮肤变成没有阻滞力的薄膜,无法把□禁锢在人体之内。   Z大喊道:“抓紧她,这是戒断症状啊。”      他呆立了几秒,忽然重重摔倒下去,额头磕在立式浴柜的浴盆边沿,发出沉闷的声响。Z张大了嘴,就算自己电脑防御系统被攻破都没有这么惊讶的。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杨丧失了一切力气,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顺着浴盆滑倒下去,躺在浴室的地毯上。      Z被吓了一跳,但是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杨又突然有了反应。他仿佛是被电击一般,浑身抽搐地震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地毯的绒毛贴着脸颊,干燥柔软,这个原本是仓库的居处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看不出先前是不能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舒适的家庭。      然而这根本不是家庭,这里仅仅居住着一个人——他自己。   他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Z问。   杨摇头,厌恶地瞥了一眼浴盆里的人,又憎恶地别开了视线:“帮我把她丢出去。”   “丢去哪里?”   “后门出去右转二十米有个垃圾堆。”      据说昏倒的人会比清醒的时候要沉重,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不会配合他人的行动,所以扛起一个昏倒的人所费的功夫是平时的一倍。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溺水挣扎的人,消耗的力气会是平常的三倍以上,因为溺水者会挣扎,而且是拼死的挣扎。   Z感慨自己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几乎干不过一个因为毒瘾而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的人,不过她依然还是按着杨所说的去做了,她看得出他的心情糟糕透顶,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破坏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      杨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他眼前浮动着的是难以忘却的场景,走马灯似的轮番上场。这是一出戏,一出比八点档肥皂剧还要泡沫的家庭伦理剧。被欺骗的痛苦不堪、被遗弃的躁动不安,在这个夜晚纠缠着他。   苦闷到了极处,他也想试试用罂粟这朵禁忌之花来阻止对过去的回顾,用迷梦的幻境来替代苦涩的记忆。只是想想而已,他不会付诸行动,在被毒品污染之前,他会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憎恨厌恶所有与毒品有关的东西,潘朵拉的二十四人都是这样。他们洁身自好,宁死也不会沾染哪种罪恶的物品。      杨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他与黑头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他被学校里的同学围观,被说成是“小老头”,因为他从小就是接近银白色的发色,明明是黑眼睛的东方人种,却带着西方人的发色。   母亲却很高兴,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纪念。如今回想起来,杨会把那样的女性用“懦弱”这个词语来概括。   后来他们移居到了美国,母亲带他去与父亲团圆。   ……      杨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卧室门口,发现大厅里一片黑。Z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去验货,从黑市购得的眼角膜。   他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听得到远处街道上来往呼啸的汽车的声音,就是听不到活人的声音。   生活如此寂静。   当吊灯打开的时候,这里装帧辉煌,像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然而当夜幕降临,开关扯落,所有的景象陷入黑暗,于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轻微的按下开关的声响。   杨闭了闭眼睛,很快适应了这个亮度,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他独自一人。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2:47:58

    【杨和李的偶遇[下]】      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顿时喧哗似的明亮,把他也照耀得很舒适。如果他能看得到镜子,一定会把镜子打碎,他脸上是自己决不愿意看到的软弱,根本是面无人色。      还是先打扫卫生吧。他总是记着家里被吸毒者沾染过,这种污秽的感觉犹如石油泄漏出来的油污,时时刻刻在他心里纠结,总觉得那是死沉的粘腻的秽物,会把他拖入无法控制的绝望。   他用洗碗布使劲地擦洗,跪在浴盆外,戴着橡胶手套,以免自己受到污染。      夜晚过后,清晨终于来临。灰蓝色的晨光从楼宇之间的缝隙里渗透,从东边那一线开始缓缓扩大。   杨提着垃圾袋从后门出来,走到垃圾堆时才想起有个人被丢在了这个地方。   街道还是昏暗的,尤其在这一条仅有一个四十瓦小灯泡照明的巷道里。他看到一个人深深地陷在十数个枕头大小的垃圾袋中。      她的样子狼狈极了,头上脸上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从垃圾袋里泄漏的污水,还是她自己的鼻涕眼泪。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人类,是因为他们比动物多了尊严。而地上这个已经不像是一个人,变得好像被弃置多年的咸白菜,肮脏而且发霉。   “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   垃圾里的人没有反应,只是在苟延残喘地冷战。   杨踢了她一脚:“别装死,毒瘾可犯不了这么久。”   依然没有理会。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尤其面对吸毒者。他一脚踩在她腿骨上,微微用力,再用力,再用力……始终没有被理会。   咯嗒一声,坚硬的震动从脚底传来。杨猛然惊醒,在他稍微分神的时候,居然把她的腿骨踏断了。      低眼俯视,借着更亮了些许的天色,看到那个人面色青白得可怕。比起昨日的苍白,现在还泛起了灰色,好像被冰冻成灰似的色泽。   他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种感觉让他烦燥,仿佛自己成了透明的无足轻重的灰尘,不被人放在眼里。      这很可怕,没有什么比一个吸毒者更可怕,尤其这个吸毒者还不怕他。   在杨心中,吸毒的人犹如山林烈火,你知道它的可怕,你想躲开它的伤害,可是你无法走出它的控制范围。他可以靠伤害吸毒者让自己充满勇气,就算是表面的虚假的勇气也好。   勇气就像一个气球,当他用谎言去欺骗自己的时候,这个气球就会越来越大,便成一个让观者惊恐的庞然大物。   可一旦他发现自己无法伤害他们,那个自己用暴力吹胀的名为勇气的气球就被一针扎破,除了无法摆脱的阴影,再无其他剩下。      *** ***      天刚亮的时候,杨又一次站在垃圾堆前,远处有清洁车过来搬运积累了一个晚上的垃圾。女人睡在里面,无法说话,无法行动。   “你很痛苦吗?”   没有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他问,带着恶意的。   还是没有回答。   杨失去了耐心,他扯着垃圾堆里的那个不会说话的人,一路拖回仓库的地下室。从院子到门口那一段路由很多石子,她被拖在地上,皮肤接触到地面的棱角,渐渐被磨出了一道道血口,从进门的阶梯到地下室,血液拖了一路。   杨没有注意到,如果注意到他一定会抓狂。可是在这个时刻,他只想把她塞进别人看不到的黑暗。      她居然没有死,也没有自己去死。这是为什么呢?   杨把她丢在黑暗的角落,自己找了另一个角落瘫软地滑坐下来。如果他知道昨天出去会遇上这么个玩意,那么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往那条岔路上走。短短一个夜晚,刻意遗忘许久的场景又梦魇般地浮出水面。      ……母亲带着他移居海外,是为了与他的父亲在一起生活。   父亲果然像母亲描述的那样,和他有同样颜色的头发,柔软细密,淡淡的黄白色,在阳光下闪耀细银光泽。   父亲懂得很多,带他们去黄石国家公园看定时间歇喷泉,去迪士尼看三维立体电影,去海边去沙漠。有一次母亲遇上了一些麻烦,父亲在小混混面前横插一手,炫银的丝锯切断了他们的刀棍。   父亲会做双皮奶给他补钙,会做姜撞奶给母亲暖身。   那段时间真的像最美丽的童话故事……一个完整的家庭,小小的三口之家,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杨倒了一杯水,慢慢喂她喝下去。   这个过程是很艰难的,被毒品废掉的人几乎没有自主能力,咽几口就要呛到气管里一次。可是她仍然在努力地吞咽,好像那杯水是一团火种,而她是一只飞蛾。   他把人从地下室抱回了地面,回到他的卧室。她弄脏了他的房间,从地下室到大厅,从浴室到卧室。      “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他又问,疑惑地。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杨除了要工作维持自己的生计,还要分心去照顾一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废人。他一天天看着她痛苦挣扎,蜷缩在卧室的墙角;他一天天喂水喂食,清洁卫生。      眼前正在发生一个奇迹,这是没有间歇的毒品戒断症状。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哪种毒品能够产生如此可怕的破坏力。      大脑里有一部分会产生让人愉悦的物质,毒品的作用类似于那种物质,甚至更强。所谓的上瘾,就是当吸食毒品到一定程度,大脑会默认为自己无需再提供让人愉悦的物质,于是中断了合成。   所以上瘾者离开毒品就相当于离开愉悦。   可是再怎么上瘾,也不会有人出现这种没有间歇期的毒瘾发作。人体对愉悦物质的需求是很有限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需要。   也许是更加厉害的毒品,不但欺骗了大脑,告诉大脑不必再合成愉悦物质,而且还强横地破坏大脑,让它无限度地渴求毒品,只要不能满足,就时时刻刻处身于地狱之中。      心情在变化,杨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想要一个奇迹。他想看到她支持下来。      *** ***      杨最近一次任务出了错,Z忙着补漏去了。她很担心杨的状况,杨以前从不出错,再艰难的任务他也独立完成给所有人看。   这次他居然漏杀了一个人,这就像微积分拿满分的大学生在算1+1等于几的时候回答出了一个十一,是超低级的错误,简直就像是心不在焉。      杨挂了电话,对Z的啰嗦很不耐烦。他踢掉皮鞋,随便踩了一双拖鞋回到自己卧房。原本的席梦思大床被换掉,新购置了一张上下架的金属架铺,下铺用皮带绑着那个女人,上架是他的地盘。   近段时间感觉到很疲惫,他很快入睡。      ……血液沾染了脚,像一片无边的沼泽,他没有办法走出去。只能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淹没……   家庭的童话在一日间破碎。   那个男人和母亲在一起,是把她当成了实验动物。那个男人离开了,断了毒品的供给,母亲终于知道他每天蒸给自己吃的姜撞奶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储蓄仅仅维持了两个月的毒资就再也无以为续,她决定戒毒。      母亲把杨捆在地下室的角落——他们也只能住在地下室。   母亲用塑胶布贴了他的嘴,请求他原谅这种暂时的粗暴,摸着他的脑袋要他乖乖地看电视。然后她努力地把十六寸的黑白电视搬他的脚边,打开,里面正在播放米老鼠和唐老鸭。   母亲把门窗关严实,用手铐将自己铐在地下室的铁窗格上。   然后夜幕降临……      疯狂的痛苦持续了几个小时,如字面形容——疯狂。   她失去了理智,不能思考,她狂乱地想要挣脱手铐的束缚,去寻找能解除痛苦的药剂。她忘了钥匙被她压在床脚下,只看见了一把剪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比偏执更要强烈的偏执,她够到剪刀,努力地要剪断自己的手臂,要从手铐中挣脱出来。   他闷声地惨叫,想要示警。   但是现实太残酷,他们住在贫民区一栋半旧楼的地下室,不会有警察来阻止过度喧哗,邻居们也并不介意偶尔的狂欢,只是有一个人在经过时踢了一脚门口,不悦地说:“打孩子别打太厉害。”   杨拼命地弄出声响,希望那个人能闯进来看一看,救救他,救救他的母亲。没有用,那个人嘟嘟囔囔地走了。      血液从剪刀刻出的裂口里喷射到高处,又淅淅沥沥地淋撒下来,地上积满粘稠的血……      几年以后,杨才知道单纯在手腕上割一刀其实不会致死,血压降低到一定程度,血管会收缩,阻止血液继续流失。他母亲死于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主要因为她在自己手腕上剪了很多刀,很多很多刀。   她直到死亡都没有停止剪断自己手臂的努力。剪刀很钝,她只是把桡骨给绞断了,尺骨还半连着。   她失去了理智,忘记钥匙近在身边,忘了加诸于自身的痛苦,忘了她的儿子在看。   她只是寻求解脱,不论是毒品也好,死亡也好,只要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就好。      *** ***   杨在深夜中睁大了眼睛,被噩梦惊醒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在此之前,梦中的经历仿佛走马观花似的绵延不绝,一晃数年。   他在黑暗里坐起身,呼吸很平缓,可是额头上都是冷汗。从上架翻下床的动作依旧利索,只是脚却是软的。他往洗手间走,要好好冲一个澡,身上汗渍斑斑,让他感觉很不好,激起当日满身沐浴母亲鲜血的回忆。   下架很安静,这引起了他的注意,杨停下来。      他捡回来的人可能服用了很不寻常的毒品,以至于戒断反应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昏迷也很不安稳,身体或挣扎或抽搐,总之没有消停的时候。   可是现在却是安静的。   杨赶紧打开了壁灯,看到下架还是绑着那个人。杨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很郁闷地挠头,她逃不逃跟他有屁关系,紧张个什么?      “麻烦你,请给我一杯水。”空间里响起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   杨疑惑地眨眨眼,最后把视线固定在下架床的人上。为了防止褥疮滋生,皮带绑缚得不是很紧,有足够她翻身的余地,只是双手是被手铐牢牢扣死的。经过三个月折腾,褥疮没有滋生,人已经变得骨瘦嶙峋。   她确实是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而且很难听。那一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当日面貌,皮肤都是死灰色,薄薄地贴在头骨上,清晰地展示了骨骼轮廓,比起木乃伊干尸好不了多少。      杨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从刚才那个幼年噩梦转换到了奇幻噩梦,木乃伊在他面前说话。他连连点头说:“你等等!”   “要温盐水。”床上的人又说,她下颌张翕的动作很生硬,让杨产生了她的骨头也在咯咯作响的错觉。   “好的。”杨把自己下床洗澡的初衷忘了个一干二净,急冲冲找来杯子倒了水,冲回卧室。   干尸在他的帮助下稍微抿了几小口就示意不要,然后说:“麻烦你帮倒一下尿袋。”   “啊……”杨才想起她卧床许久,基本是靠营养液维持,根本不会缺水,怎么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要喝水?而且他让一个男人帮女人倒尿袋,她不会觉得羞耻吗?就算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至少也不要说得那么淡然吧。   “你很渴?”他不自禁地问。   她慢慢地说:“肠胃太久不用了,要重新适应。”   杨觉得她更加像干尸了,不论是要水,还是刚才的说话,她都是没有任何表情。   “你为什么要吸毒?”杨问。   女人稍微翻了个身,他居然感到她是在斜眼瞪他。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吸毒者,难道她不知道“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吗?   “你可以叫我李,但最好不要问我的吸毒史。”她说。      天气变冷,又逐渐回暖,日历在一页页翻过。痛苦仍在继续,女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一次任务里,杨负伤回来。右肩锁骨下被开了个洞,血流不止。为了防止被人追踪,他用塑料袋把伤口牢牢堵住,血液倒灌入胸腔,压迫了肺部,呼吸越来越困难。   用力打开门口,用尽力气拨打布拉德的电话,然而还没有等按下接通键,他就陷入了昏迷。这次也许是要死了。他有一种很轻松的解脱感……      “这里是哪里?”杨猛然惊醒,然后感到浑身冷汗淋漓,右边胸腔很痛,全身灼热,还在低烧之中。他记起自己负伤,被倒灌胸腔的血液压迫到窒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他打量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大概是因为这种陌生感让他即使在昏迷里也被惊醒过来。   这里是布拉德的家,可是他记得电话没有拨出……伤口被处理过了,包扎得很结实。      布拉德急冲冲地进了卧室:“你躺下,不想伤口裂开就给我像个伤患躺着别动。”   “我怎么到了你这里?”   “你的房客打的电话,是他给你做了紧急处理。”布拉德把杨放倒,“后来卡尔帮你动了手术,现在是术后第三天。”   “房客?他?我没有房客。房子里只有我一个男人。”   “咦?那那个长得像难民营的家伙是谁?穿个宽大的白衬衫,像是偷别人衣服穿似的。”   “……”      杨不顾布拉德的阻止,执意让他把自己带回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这么急切,为什么如此想要看到心目中的奇迹。   他虚弱地靠在布拉德身上,翻找钥匙打开门。李只穿一件他的衬衣——她也只能从他的衣柜里找衣服穿——光着下肢从书房向洗手间走去。她手里拿着一盒从冰箱翻出的牛奶,嘴里叼着吸管。   好像骨架在走动。杨想。这很反常,半年多没有下地的人不经过复健是不可能随意行动的,而且她还是被束缚在床上的。      李松开吸管,露出一个骷髅般的微笑:“为了摆脱那些皮带,我把你下架床给拆了,是为了帮你打电话找人,我可不负责赔偿。……我的身体好像有点奇怪,你那双开门大冰箱里的食物被我用光了,我会还你餐费的。”   她歪着头又想了想,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回来了。”   杨傻傻地愣了愣。   “嗯,我回来了。”他回答。      李举起牛奶盒跟他们摆了摆,继续向洗手间走。   而杨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捧着自己的脑袋,捂住眼睛,低低地笑了。      【第二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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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2:48:35

    第三部 面包卷着小鸟跑 【突袭前夜】   李鹭是杨一手带进潘朵拉的,他看着她一天天恢复,逐渐产生了一种不曾经历的心情,仿佛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有点像身为人父。   被别的男人抢走了女儿的父亲们,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有着堵心又不忍阻止的感触呢。目前就先这样相安无事吧,但是如果这个男人做了不好的事情,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就此进行最残酷的报复。      卧室的门口这时候开了,Z浑身散发着异常的气味从中走出,她手里提着一个光盘匣,冲大厅里的人说:“你们现在随时可以开始行动。”她从光盘匣中抽出一张碟片给杨,说:“这是从大门到建筑物内部所有区域的详细构造图。好好研究吧,我要去补个觉,你们出发前记住叫醒我。”   杨把碟片插入播放器的同时,Z歪倒在墙边的沙发上,瞬间进入睡眠状态。      埃利斯说:“喂,要睡就去卧室睡。”   可惜沙发上那个人因为知道同伴们就在身边,基于信任而眨眼间进入了深眠状态,除非遭遇电击,否则是不会醒过来的。   布拉德说:“她是怕我们走的时候忘记叫她,所以才要选一个显眼的地方休息的。”   弗凯问:“她也和我们一起去?开玩笑吧,这个人上前线只能当炮灰。”   “你说对了,她上去只能当炮灰,所以只好窝在我们背后做坏事。”埃利斯得意地说。      播放器这时候解读出了光盘里的数据,翻译集成后,墙面上显示出一个庄园和其中几栋建筑物的立体图像。   杨在几个按键上进行选择,于是下水管道图形、电线图形、通风管道图形、建筑设计图形分别解析出来。      “行动时我们会有背后技术支持,但现场状况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大家最好还是记好各个监控器所在位置。另外,庄园里设立了红外感应器,从主干道以外的区域进入会遭受自动武器的枪击。我们用一个小时来细化任务并记牢地形,休息五个小时,之后出发。”   奇斯反对道:“六个小时太久。”   杨若无其事地翻点光盘中的其他资料,随意驳回了奇斯的反对意见:“奇斯,你现在这种行为叫做焦躁急进。这对现场行动,尤其是需要小组成员密切配合的行动来说非常危险,如果你不能把自己的脑袋好好清醒清醒,我们立即将你踢出这个任务。”      奇斯紧紧抿了嘴,嘴唇上被压出了浅白色的痕迹。他深呼吸了几次,从地上站起来,说:“你说得对,我需要好好清醒。”说完就向洗手间走去,没多久,里面传出水流哗哗的声响。   “李是你的同伴,你好像很不着急?”弗凯说。   杨不理会她,目光始终在墙面上移动,弗凯看着他的侧面,觉得那双做着机械运动的眼珠仿佛并非人体组成部分,而像是某种扫描仪器。   最后,她摊手道:“随便你们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布拉德也站起来,拉着埃利斯说:“大嘴巴,陪我去做弹药。”   “做什么子弹?”   “比达姆弹还要达姆弹的家伙,我把它叫做超级赛亚达姆弹。”   埃利斯倒吸一口气:“你疯了,达姆弹本身就已经是国际禁用的非人道子弹,你还要做更狠的?而且居然还在外人面前说?”   弗凯无动于衷地说:“没关系的,我用的子弹更狠。”      埃利斯望天。   被子弹射中,最值得庆幸的情形就是直接洞穿,那样连连动手术取出子弹都不用;而最惨的就是子弹留在体内,一些会变形的高速子弹在射入人体后会变得扁平,它们会在人体内翻滚,造成外部看不出来的恶劣伤害。   其中最为令人发指的就是达姆弹,一旦被它击中,绝无洞穿的可能,弹头会变成十几甚至数十小块嵌入肌体,无法清除。也就是说,如果被它击中躯干部位,基本上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弗凯居然用着比达姆弹还要恶劣的飞行武器。这可是国际刑警会插手追查的罪行,日内瓦会议谴责的就是弗凯这种人。      弗凯说:“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对付的是毒贩,用什么样的武器都是轻的。”   杨突然回头,说:“最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又迅速转头回去记忆建筑构造图。   埃利斯闭眼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布拉德拍拍他肩膀说:“走吧,我现在在想,是在弹头里填炸药比较好还是填毒药比较好。”   “嗯。”埃利斯点头,把大提琴箱一提,跟着布拉德进了书房。      奇斯这时候从洗手间里出来,他脸上头上都是水,表情冷得吓人,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经过杨身边时,他眼角余光都没有往杨那边瞟,似乎对于他推迟救人行动很是不满。基于职业素养,他会配合好组员的所有行动,可出于个人情感,他不想再注意到这个人,以免火上浇油。   “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一些个人看法?”杨问,他的语气很挑衅。   “是的。我觉得你的时间安排不合理。” 奇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他。   “想打架?马子被人抓了就这么沉不住气?”   奇斯猛地转过身,惊诧地看坐在地上仰视自己的杨,然后一字一字地问:“你知道我和……在洛杉矶的事?”   杨挑着嘴角凉凉地笑。   奇斯双手交握着平静了几秒钟,把心中的郁闷和不平全部压下去,走回墙角开始整备自己的武器。   “你很好,值得信任。”杨突然说,“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因为愤怒就被冲昏了头脑,希望在任务中也能这样。”   奇斯愕然地“啊”了一声。   杨摇头笑了:“刚才是试你的耐性呢。好好准备,时间一到就出发,绝对不会拖。”      *** ***   夜晚二十一时   三辆军绿色的越野车通过了门禁,它们有来自多维贡的最高阶通行密码。在穿过将近一百米的草坪之后,停在八层楼的主建筑前。拉斯维加斯近郊的夜晚很安静,车锁打开的声音很轻脆。   两个保镖服色的人已经从当先一辆车里出来,守在中间那辆越野车门外,车门打开,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修长美腿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那是充满了力量之美的匀称双腿,关节细小,而大腿小腿则蕴含了结实的肌肉,显现出一种合乎人体力学的完美形态。   玛丽从车上下来,她的发髻一如既往盘得发亮,紧紧地贴着头骨。最近她又染了发,现在是深棕的颜色,与她当下迷彩军装一步裙的着装很是搭配。      阿基斯家族元老赋予的通行密码让她在这栋产业里畅通无阻。不过这显然还不够,玛丽进入电梯间,立即让两个人去处理二层的监控室事宜。不管怎么说,等会儿要做的事情如果让白兰度看到,他们所有人都会面临相当大的麻烦。      电梯显示器的数字一路上行,直到第七层,门口打开,外面守着的是阿基斯本宅管家席巴?古吉多殿。他还是板着那副死人脸,人到中年,头发却是银白的色泽,完全退去了年轻时的淡金色。   “好久不见。”玛丽说。她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毕竟里面躺着的是那个人,以白兰度少爷这几年的表现来看,就算他亲自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玛丽嘲讽地笑了一笑,不过这不可能,身为阿基斯这一代的当家,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时间来挥霍?   “这不是本宅管家席巴?古吉多先生么,真是很荣幸能在异国他乡与您重逢。”   席巴管家微欠身之后说:“少爷吩咐过,让您在本宅里待命。”   “是吗?元老们认为少爷在美国呆得太久了,催了数次都不见回来,于是让我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您一来就直达七层,看来是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请了。”席巴淡淡地道。   “你也知道元老们对组织的控制力。” 玛丽拿出一份文书递交给席巴,“   席巴浏览一遍,微笑道:“看来元老们对于年轻人的任意妄为不会坐视不管。无论如何,白兰度少爷就算成年了,也要受到种种约束,毕竟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家族。”   这个时年近五十的管家和玛丽不一样。玛丽是看着白兰度少爷长大的,少爷比家族重要。而这个管家是看着老宅长大的,白兰度少爷仅仅是老宅的一个附属品,这个管家从十几岁初出茅庐之时就有了死军神的称号,做事残酷狠毒,不可能像她一样事事以白兰度为中心。   管家始终维持不亢不卑的态度。   “里面就是让白兰度少爷逗留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吧。”玛丽问。   “您说的是。您要去看那位病人最好快一些,还有十分钟就会有护士前来帮她翻身。对了,里面守着两人,雇用兵团今年的状元秀和亚军秀。”   “两位新秀啊,让人期待……”玛丽舔了舔嘴角,表情很嗜血。   席巴再欠身行了一礼,让开道路让玛丽和她所带来的人往七层的走廊里进去。而他自己依旧守在电梯口。      走廊里守着两名雇佣兵,为了更好地扶植白兰度少爷的势力,玛丽自己也在雇佣兵队伍里面干过,所以知道这群人的弱点。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要么就和他们拿枪说话,要么就和他们拿钱办事。   他们似乎是雇佣兵队伍里展露头角的能人,玛丽嘴角含笑,一路直直地朝他们走去。她的脚步异常飘摇,根本就是夸张地在走模特步,配上她身上的军服套裙,让守在那里的两个人摸不着头脑——这骚女人到这里是来表演时装秀?   “席巴先生让我来看看情况。”她说。   “你站住,”雇佣兵之一回答,挺起手中的枪械,“少爷吩咐不让任何没有通行许可的人通过。包括您,玛丽小姐。”   “少爷已经给了我通行许可,否则你以为凭我的实力,能够毫发无伤地通过席巴管家那一关吗?况且监控室那边也没有传来非正常侵入的警告吧。”   雇佣兵将信将疑,她说的是事实。监控室和管家席巴先生都没有发出警报,也许玛丽是真的得到了通行许可。   这期间,玛丽没有停下脚步,她说:“我给你们看看少爷的亲笔文件。”   他们更犹豫了,这片刻的犹豫足以定胜负,当玛丽从怀里掏出一把75口径的短枪,他们知道自己失去了翻身的余地。玛丽是很出名的难搞的女人,她现在主要活动范围是在现任当家身边,可他们也听说过她也曾经在雇佣兵团呆过,她在短距离内用枪的速度和准确性无人能及。   玛丽心情很不好,对跟她上来的人说:“绑起来丢一边去。看来光长肌肉是不行的,回去我要给雇佣兵团锻炼一下大脑。”      *** ***      玛丽站在病床前,身后的手下帮她打开灯光开关,于是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几年过去,她还是从前的学生样。玛丽抚摸上自己的眼角,那里已经有了的细纹。   原本以为这个人已经下地狱了,可才过了这么些年却又冒了出来,玛丽感到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会对白兰度产生莫大的影响。那个孩子越长越大,到现在她已经没有继续控制他的把握了。可是保护他的安全的决心依然坚定。      “玛丽,该怎么处理?”身后一名扎马尾的男人叫她。   他是从多维贡随玛丽一同前来的手下,名字普通得掉渣,就叫做约翰。约翰负责药品开发,因为擅长人体试验,在多维贡里绰号“约翰医生”。比起约翰这个俗名,他本人更喜欢医生这个称谓。   “先取血样。”玛丽命令。   “仅仅是取血样?这可是珍贵的样本,听说她被注射过Hell Drop的原始试验药剂,是唯一存活的珍品。”   “你以为凭你的能力,能够从少爷手里把人抢走?”   “……”扎马尾的男人露出十分遗憾的神情,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取出采血器具。      采血针很粗,洞口有牙签粗细,前端很锋利,毫无阻滞地没入李鹭的静脉血管。   他很快采集了400CC的血袋。他想了想,又抓出一个空血袋继续采集。   “你准备采800CC?”玛丽说,“她要是没命了你也就等着被少爷挫骨扬灰吧。”   约翰医生没理会她,继续帮助没有知觉的病人做屈伸运动,冷静地等待血袋被灌满。走廊上突然传来护士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医生才说:“帮她翻身的人来了,怎么办?”   玛丽皱着眉,拔枪在手走了出去。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不过我喜欢。”约翰医生摸着下巴,第二袋血液也灌满了。他取出第三个空血袋,犹豫了片刻。      病人身上挂满输液管道和测量仪器的接管,电子仪器屏幕上的心跳开始加速,血压降得很低,医生最后忍痛决定放弃,把两袋血液珍而重之地放入保温箱里,又从中取出两袋早已准备好的全血,挂上吊瓶架上给她补充流失过多的血液。      玛丽回来的时候,身上半点血液也没染上,而且刚才也没有声音,显然她没有杀人灭口。约翰医生感到很惊讶。   玛丽知道这变态在想些什么,不耐烦地说:“枪的作用有两条,第一,拿枪和别人讲道理;第二 ,讲不通道理就崩人。刚才我只是适用了第一条。”她把手枪在手指上旋了几转,对准床上的人。很想扣下扳机,不过还不是时候。她不无遗憾地把枪收了回去。   约翰医生取出手术刀,又在李鹭身上削了一小束头发,脚踝上取了一小片皮肉组织样本。他尽量削得很薄,但伤口毕竟是伤口。因为失血太多,渗出的基本是淡黄透明的组织液,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凝固愈合。   他随手横贴了三片创可贴上去,就小心翼翼地看顾手中的组织样本去了,把那片连着肉的皮肤夹在玻璃片里,滴上培养液,一同存入保温箱内。   “每次看到你这么做都觉得你是个变态。”玛丽说。   “皮肤、血液、体毛,这些都是我可爱的孩子。”约翰医生回答。   “你先下去在车里等我。”   “不是找管家安排客房?”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度假?我现在就去找少爷,天亮前必须一同离开。”玛丽对留守门口的两名保镖说,“把她提到车上等着。” 只要有她在,不怕白兰度不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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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4:35:57

    【恶魔横行之夜】      黑夜是罪恶横行之时。   从动完手术出来,李鹭很快就醒过来了。然后她感受到了旁边那个男人的存在——白兰度?阿基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和他说话也是一种耻辱。白兰度亵渎了一段过去,所以李鹭要用有生之年做一个了结。      其实从清醒开始她就觉得饿了,然后在心底诅咒这倒霉的命运。她自己做的就是这一行,当然知道自己消化系统被子弹穿透,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进食,以免感染创口。   自从经历了毒品的洗礼,她的大脑和神经产生了不错的耐药性,大多数麻醉制剂对她起的作用有限。麻醉效果过去后,神经系统很快就对身体所受的伤害做出了真实的回应。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之后,没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   她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躯体,柔软的,无力的,就连来帮她翻身的护士们也看不出她意识已经清醒的事实。      每天白兰度会有大部分时间不在她的身边,但依然会频繁地过来看她。李鹭感到胃部在抽痛。   这里环境很好,空气清新阳光充裕,日升日落都看得很清楚。每天早上,阳光会从东边窗口照入,上午九时,护士或是白兰度,会准时地合上百叶窗。   环境好有什么用?有那个男人在身边转来转去,照样会胃痛!况且还不能吃饭!   李鹭快要抓狂了,随着饥饿的加剧,她感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自己随时有跳起来暴走的可能。真的是濒临崩溃,她想。      李鹭开始怀念杨的水果冷盘和英式调酒,附带地想念杨,又顺带地想念Z。   毫无疑问,Z是潘朵拉里面与她最能谈得来的人,她们联系并不多,可是如果出任务,Z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背后支援,而她则是最坚韧的前线战士。   那个奇怪的女人能够时刻让自己保持在开心娱乐的状态,以娱乐的态度参与任何工作。   Z曾经说过,遇到倒霉的事情就要想想开心的事情,遇到一件倒霉事就要想一件开心事,否则会吃亏。   杨当时也在场,他该死的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开心的事会吃亏,那个男人压根就不知道女人的逻辑不可理喻,尤其是Z这种外星生物的逻辑根本就是没有逻辑。   当李鹭开始认同Z的这个观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离外星生物也不远了……      白兰度又来了,她能够感觉得到。对于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力。他站在窗台边,望着初升的朝阳,背影显得寥落。   他的气息如此靠近。   李鹭想起巴甫洛夫的那条狗。她这样的状态也算是与那条贪吃的狗一个样子了。在实验室的那三年里,白兰度曾是她的老师,是她心目中崇高的偶像。学院里再没有一个老师的讲课能比他精彩,也没有哪一个研究员做实验的手法能比他干净利落。他们在一起从事共同的研究,他将知识倾囊相授。   州立大学里,图书馆、草坪、实验室,到处都沾染了他们曾经共度的时光。洋溢着梦想与自信的浮光掠影,充实了曾经的那段回忆。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她还会在实验室里从事着药品研究,也许因为彻夜不眠地熬论文而不得不戴上近视眼镜,也许在学术界里也会有了一些名气……   是这个人,给了她梦想和快乐,又亲手剥夺了一切。      李鹭很沉静,从戒断症里开始进入恢复期的那段时间,她还是被杨成天束缚在金属架床上。所以足够她想通很多事。   没有了学位,没关系,当手艺傍身,一纸文凭算是个屁。   没有了梦想,她可以改变梦想。上帝不曾规定人生只有一个梦想。   没有了白兰度……      从那场灾难中蜕变出来的,或许真是个恶魔也说不定。   因为被毁灭到一无所有,所以不再害怕伤痛。   人之所以为人,人之所以会想要对别人温柔,是因为怕痛吧。知道了受伤的疼痛,了解了心伤的难以愈合,所以才受不了成为伤害他人的祸首。   那么如果变得麻木不仁,是否会成为恶魔呢?偶尔,李鹭会对此给出肯定的答案。为了与白兰度做个了断,变成魔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那么,既然你的梦想就是和他做个了断,为什么不现在就扑上去呢?”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呐喊,“看,你日思夜想的仇人就站在窗口,扑上去抱住他,和他跳下楼去,与他同归于尽——那不就是你人生的最终梦想吗!”      李鹭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又已经黑了,白兰度早就不知所踪。她感到自己出了一身汗, 那个蛊惑着她的声音烟消云散,仿佛只是一个梦。   但那声音不是梦,而是她心底深处最忠诚的声音。   她居然没有遵循自己的愿望,居然放弃了那么好的时机?      “我究竟在犹豫什么?”   半晌,李鹭低声对自己的心灵说。在没有人的这个空间里,黑暗隐蔽了一切,电子眼的红灯亮着,但是没关系,她安静地睡在床上,平静地感受自己身体的存在,诚实地与自己对话。   她的父亲曾经是个好父亲,他告诉她,君子一日三省其身。抑或犹豫之时,要好好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坦诚地面对自己,然后去选择,选择了之后就绝不后悔。他真的曾经是个很好的父亲。      没有在那个大好的时机里与白兰度一同坠落,是因为害怕死亡吗?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心口的一角隐隐不适,鼻子发酸。李鹭闭上眼,挫败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认输。”她对自己的内心说,“在想出究竟为什么之前,暂时好好活着吧。好像为了那么个人放弃生命也挺不值得的。”      作了决定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既然当前主要任务从如何杀死白兰度变成了如何保存自己的小命,那么姑且好好打算该如何走出这个该死的建筑物吧。   李鹭甚感挫败,潘朵拉大概早就开始组织救援了,也许是Z亲自作背后支援。一下子从救援人员沦落为被救助个体,还真是不大好受。回去一定会被杨嘲笑到死。      在她作好自行逃脱的打算的时候,走廊里传来对话的声音。紧接着,玛丽出现了……      李鹭现在知道成为试验白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界了。被注射毒品的那时候速度很快,反而感受不到这么囧囧有神的心情。   那个该下地狱的医生居然抽了她800cc的血!人至贱则无敌,抽了血还不够,竟然还在她脚踝上削了一片皮?   装睡了这几日,本来就憋得慌;又因为白兰度老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让她深深体会到“看得见吃不到”是什么样的感觉;接下来玛丽出现了;再接下来被一个同行抽了血割了肉,准备用做实验素材。李鹭没有当场发作那纯粹就是家教好的结果。      *** ***      [22:00PM]   白色圣诞节之后,美国进入真正的寒冷时期,在这样的夜晚里潜伏于树林里并不是十分舒服的事,但却让奇斯感觉到解脱。   他们从装有电网的外墙翻越,以往这种事情纯粹要靠丰富的经验和快速的行动。而这次行动中,是Z在做背后支援,于是奇斯见识到了潘朵拉的做事风格。Z提早在庄园内网里埋下了病毒,一个精心设置的木马运载着她编写的程序侵入了系统,现在成为了Z听话的孩子。于是在他们翻墙的那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电网被断了电。   李鹭就是李,李鹭是潘朵拉的一员。而现在,奇斯身在其中,体会着她日常工作的感受。   奇斯仰头望那栋八层楼的主建筑物,里面据说容纳了近百名雇佣军,还有十分专业的武器库。但是最重要的是,李鹭在里面。——是李,也是李鹭,她有着不同的面貌,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奇斯想要紧紧地抓住。这不是想想就足够的,还要付诸行动。      杨蹲在一丛矮灌木里,在奇斯身前五米处。这个园子种植了耐寒植物,即使被皑皑的白雪覆盖,草皮和高矮不一的枞木依然浓绿。   通讯器传来Z的电子音:“红外线感应器和自动防卫武器无法关闭,你们自己想办法。别担心,尽情把它们毁掉……”   话才说到一半,杨感到背后不远有轻微的震动,经验告诉他,那时子弹通过消音器的声音。紧接着周围有东西扑簌簌地往下落。   “……我已经把它们和主机的联系切断,他们不会发现有人侵入的……”   杨环视一圈,发现是红外感应仪和附带的自动攻击枪械被击毁。他回头望,看到奇斯把枪放下更换弹夹,见杨看自己便对他点头示意。   “……但是你们要先找到它们的所在,据说是安保专家作的设置,所以每个都藏得很隐蔽。”Z这时候才说完。      杨苦笑说:“ALL CLEAR.”   “……你们速度真不错,我的信心又增加了。”Z回答。   奇斯在通讯器里说:“无须大惊小怪,这是S.Q.负责的项目,去年刚做好,受了不菲的佣金。”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到了这里才发现的,因为不是我直接负责的项目。应该是……总之是我很熟悉的设计风格。”   “看来我们找对人了。”通讯器这回响起弗凯的声音,她不无担忧地说,“可是这么简单就被突破,会不会对你公司造成不良声誉?”   “我们会声称是临时工负责该片区的安保设置。”奇斯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谁教你们的?”弗凯问。   “我师傅。”   “我怀疑你师傅和我是来自同一国的人。”   “是吗?是这样吗?难道‘临时工’是个认亲暗号吗?”埃利斯插嘴问。   “行动要保持安静。”布拉德说。   “没关系吧,声音这么小,而且若是有人走近,我绝对能察觉。”   “特制子弹还给我。”布拉德的声音。   “我老实闭嘴还不行?”埃利斯灰溜溜的声音。   奇斯忍了又忍,问:“什么时候开始?”   杨会心一笑,对于几分钟以后的行动并不担心,他坚信能够成功。脸颊上突然一冰,是一丁点雪片,他紧盯面前那栋困住了同伴的建筑物,冷笑地说:“下雪了。”      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小雪,落到他们身上的是细小的冰渣。但也许只是一两分钟之后,就发展成絮团似的大雪。雪片落地的声音簌簌不停。   “真是个便于行动的晚上,消音器的声音会被掩盖许多。”布拉德说。   弗凯则说:“我们会把事情搞大,下不下雪都没关系。”   杨抬头看着那片火红的天。地上的积雪和天上的厚云来回散射着城市的霓虹灯光,他们身处于黑暗之中,却又不全是黑暗。   “对表,现在是22:05,两分钟后开始行动。”他说。      同一时间,建筑物里没人发现户外的异常。约翰医生等得不耐烦了,他不知道玛丽打得什么主意,下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他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早知道要等这么久,他就不会急于取血和组织样本了,毕竟这些东西还是放在活体身上培养才最让人放心。   算算时间,一袋全血快要滴完,他走回病房,看到两个保镖尽职尽责地等在那里。   “你们出去一下。”他说。   “玛丽小姐让我们守在这里,在把她带走之前。”   “我知道,可是玛丽是叫你们守在七层,不是让你们非要呆在这个房间。”   两个保镖对望一眼,听话地退了出去。在多维贡里,研究人员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人,只要不与雇主的命令相冲突,保镖会选择性尊重研究人员的意见。      一袋400cc的全血果然快要到头,约翰医生起了坏心。他决定再抽一小袋血,不需要很多,他只是想要最新鲜的样本。   “宝贝儿,”他再次取出抽血用具,亲昵地俯身贴到李鹭耳边,“我就再要200cc,不多。”   实验样本母体就躺在病床上,不言不动。约翰医生喜欢这样的物品,任人宰割却毫无怨言,有着人体的美貌,也同时拥有产生实验样本的功能。   “你真可爱。”他忍不住舔了舔物品的耳廓。对于珍贵的样本,他完全没有抵抗力,约翰医生感受到了莫名的吸引,就像每一次他接近收藏在他家地窖里的人体样本,他想要贴近,感受那冰冷的魅力。   于是他贴上去,爱怜地舔噬自病人服下露出的锁骨。      约翰医生忘情地紧贴在病人冰冷的皮肤上,觉得无上舒适安心。就在他飘飘然之时,居然觉得脖子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痒痒的难受。他睁开眼,看见在荧光灯下,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在瞪视他。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棕褐色的虹膜,漆黑的瞳孔,可是散发的却是嗜血的蓝光。约翰医生骇了一跳,心脏被捏紧一般难受,仿佛面对着的是一头饥饿的离群孤狼。      “你动一动,我就扎下去。”李鹭低声说,她终于被激怒了,原来还在犹豫是现在脱逃还是等登车后再实施逃亡计划,约翰医生替她做出了抉择,“我们都是同行,你也一定知道我这一针扎下去会是什么效果。对了,还得感谢你提供了抽血用的针头,这玩意够锋利。”   约翰医生光注意提取样本了,他得意洋洋,只在意收集了多少袋血,没注意李鹭从他放在床边的器械箱里取用了一些必要物品。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他爱他的试验,却一点也不会喜欢与突然醒来的实验品打交道。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准备大声喊叫,寻找救援。      李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针头换了个方向,猛地插进约翰医生的喉咙,手指用力,势如破竹般划开一道三指宽的口子,挑断了他的声带。      ——————   (巴甫洛夫的狗,条件反射实验案例,如果每次给狗喂食都摇响铃铛的话,就算没有看见食物而只听见铃声,狗也会大量分泌唾液。)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0 17:37:55

    【脱逃守则第一条】      临床外科医生的至高境界就是“手术不出血”。一个熟练的医生,应该熟知人体血管网络,李鹭虽不是最好,但也能算得上少有的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她下针的位置很苛刻,避开了大小动脉,只划破了毛细血管网。约翰医生出血并不多,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而血流量还很少。他的喉管被割裂,一些血液流入气管,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垂死之下才要奋力挣扎,约翰医生伸手向旁边的床头柜台,想要制造出足以引起外面保镖注意的声音,胸口突然猛烈的剧痛,就像是一枚小型炸弹在胸腔里爆炸,是李鹭一脚撑在他胸口剑突处。   李鹭神情冷厉,面上罩着黑气,她迅速坐起身,拉着约翰医生,兜头往窗外丢下去。这本是防弹玻璃,但为了通风换气,窗口向下打开,恰容一个人通过。   约翰医生眼睁睁看见景物在迅速变换,他只能扑腾着试图抓住一些什么突出物降低下落的速度,想要大声惨叫,喉管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响。   李鹭很愤怒,后果很严重。她本不想如此仓促逃亡,这栋大楼里密布了电子眼,并不十分适于行动。何况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状态并不算好。   她看了一眼墙角天花板上的墨色球形玻璃罩,里面亮着红灯,显示着依然在工作状态之中。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无法从这里离开。   医生留下了两个箱子,一个是工具箱,一个是保温箱。现在保温箱被上了密码锁,值得庆幸的是工具箱还开着,她从中挑了几件可充当攻击性武器的手术器械,提起一个枕头往外大步走去。      门外的走廊里站了两名保镖,李鹭从里面出来,面带友好的微笑。   中国有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很有道理的。两个保镖见惯了生死杀场,见过对他们哭的见过对他们叫的,见过手持枪械满脸怨气的,就是没见过友好得像是他乡遇故知的。他们一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丧失了做出正确反应的机会。   两枚手术刀直射入他们的脖子,深深埋了进去,刀刃切入第六、第七块脊椎骨之间,从他们颈后透了出来。想要活人瞬间闭嘴住手的方式就是这样,切断大脑与躯干的联系,干净利落。   他们没有当场死亡,只是软弱地歪倒在墙侧,失去所有力气,慢慢滑落在地面。他们眼睛大睁,惊惧到了极处。因为再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也无法驱使肢体活动,身体的存在变成了虚无的死灰一片。除了头颅还是活的,还能够思考,其他部分变成了不属于他们的死物。   对于他们的痛苦,李鹭并不觉得愧疚。他们是罪有应得,在那些受过毒品折磨的人面前,他们没有被赦免的荣幸。      她剥下了他们的肩套和腰套,上面挂了一把百夫长和一把三七短突,功能差异很大,恰好能够互相配合。   其中一人刚才还在吸烟,她在他口袋里找到了打火机。   “拉斯维加斯全面禁烟,你们不知道?”她很乐意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以后要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过一口烟瘾了,恭喜。”虽说是恭喜,内容却是狠利的,腾升黑色的恶气。   他们刚刚正在喝可乐,可乐被倒掉,铝听也被她收入囊中。   站起来时,李鹭连续两枪射入远近两个电子眼,枕头充当了很好的消音器,只可惜是一次性的,美中不足。   从走出病房到剥夺两人的行动能力,搜寻他们的武器,击毁两枚电子眼,整个过程不过二十秒。   杨所教导的逃亡第一守则是迅速并且无声。沿着走廊,李鹭一路摧毁沿途的电子眼。这样的话,至少在走回头路时不会有人察觉。      但是她不得不停下,在通往底层的电梯前,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绅士等在那里。他双手戴着洁白的手套,右手按在左胸前礼貌地鞠了一躬,说:“您的伤还没有痊愈,请您回去。”   是那双手套让李鹭停了下来。上面缠着金属线端,那是多么眼熟的东西。   “我想找白兰度。”她说。   “那么还是要请您回到病床上,白兰度少爷很快就会上来。”   话音未落,李鹭拔枪在手,短突连续三发子弹射出,全部被他避过。弹道轨迹余留的冲击波刮破了黑色背心的肩部,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衣。李鹭只觉得手指上一紧,容不得多想,她枪口一斜,继续击发子弹。可是因为枪口受制,三枪全部打到了走廊的玻璃幕墙上。   再厚的防弹玻璃也难以阻挡短突三米距离内的射击,透明玻璃瞬间龟裂,呈现出蛛网状的花纹。      手指上承受了难以忍受的力量,白发男人手里牵着金属线,牢牢地缠着三七短突。她只得弃枪,那把4kg的武器便仿若摆脱了地心引力,轻松地飞越五米距离,到了白发男人的手中。   “请您回到……”席巴还没说完,眼睁睁看着李鹭往旁边一靠,用仅剩的警用制式手枪撞碎玻璃,翻身跳落。      席巴扑到那个大洞前探头下望,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急忙偏头,太阳穴附近感受到了剧烈的空气震荡,仿佛空气中急行了一道杀人飓风。显而易见,躲闪的动作只要再慢半秒,此刻已经是死了。他胸腔里热血激荡,已是被激发出了血性。      李鹭单手扣在六层玻璃幕墙外的金属框架上,收回手枪,对着玻璃连发三枚子弹,一脚蹬开后,滑入六层的走廊内。   席巴看着她从眼前消失不见,紧接着六层响起了连续的惨叫声。   他定了定神,接通白兰度的办公室。可是传来的是忙音。他迅速下到二层的监控室,那是整栋建筑物的指挥中心,拥有接近银行金库的防御力。现在,它的大门紧闭, 不论席巴如何输入通行密码都无法进入。席巴意识到事情不妙,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内,监控系统落入了其他人的掌控中。   “玛丽!”他咬牙切齿。直觉认为是玛丽带来的人占据了监控室。然而这一次,他的猜测错了,他没想到侵入是从外部发生的,侵入的路线不是现实中存在的路线,而是虚拟的网络路线。   原本也不怪他,安保系统原本是使用内部网络控制,并不与外界联网,按照道理而言,从外部网络根本无法侵入这个系统。他只是不了解黑客的至高境界,说到底,电脑的种种命令的产生,均是源于电流强弱、节奏的变化。Z不需要一个与外网连接的端口,她只需要控制电流的变化就能够为她打开入侵的门口。      建筑物内的枪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在黑夜里显得可怖。   杨和奇斯对望了一眼,时间正好到了,他们不知道详细情形,依旧开始了突入建筑物的行动。   通讯器里传出Z的联络:“李鹭率先动手。居然还这么生龙活虎,真的不是人。”   “看得清楚吗?她在哪里?”杨问。   “嗯,整个监控室现在都在我的控制中,楼内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在有个大问题,她一边行动一边破坏电子眼,有很多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黑屏了。”   “我只需要知道大致的方位。”   “从七楼跳到六楼了。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哦,你们看不见,她是从楼背面跳的。看来我帮不了你们多少了,突入组人员好自为之,按照她的行动模式,电子眼肯定会被她弄残到光的。”      骤然响起的枪声警醒的不只是潘朵拉的人,白兰度把挡在身前的玛丽用力推开。伸手就要去打开门。   玛丽从背后抱住他:“您不能出去。”   “放开。”白兰度说。   “不。”   白兰度紧盯着门边的电话座机,到现在还没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他冷笑地说:“看,监控室也被你的人占领了吧。”   “少爷,我绝对不会有异心。”   “我知道你不会有其他‘异心’,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嗯?让你们的人好对她下手?我或许会上一次当,但不会让你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乱来。”   玛丽觉得难受,从白兰度嘴里说出“你们”这样的话,好像他们两人之间已经不存在信任。   白兰度把她用力推开,手指已经拉开了门锁。玛丽却一把按了上去,刚被打开一缝的门扇砰的合了上去。   “玛丽!”他大叫。   “很抱歉,少爷,保护您是我最重要的任务,而且我也能够保证我带来的人绝对不会首先挑起争端。”玛丽坚定地说。   她有着确信能够将白兰度阻止于这间房屋内,尽管她本身也对外面愈演愈烈的混乱感到惊奇,她也想要出去一探究竟,但首先还是要保证白兰度不能轻举妄动。白兰度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玛丽跟了他那么多年,知道他的所有情况。他在制药上有独到的专长,可是面对现实中的战火,只能是微不足道的炮灰。      他们在对峙,形势却不容白兰度再犹豫。大楼突然震动,紧接着便听到爆炸的声音,只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事故。   白兰度抬头往声音传来处专注地看,目光锐利,仿佛能穿过天花板直达顶楼。他回转头盯着玛丽:“是楼上着火吗?”   不需要玛丽回答,他自己已经确信了这个判断。楼上的灭火设备在喷水,李鹭还在七层躺着,她很危险。   ——不再需要和玛丽啰嗦,就算她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白兰度松开手,不再试图拉开门锁。他放弃地靠在背后的玛丽身上说:“你说得对,外面很危险,我就在这里呆着好了。”   玛丽惊喜地说:“您……”   不等她说完,手臂上突然一痛,被一枚冰凉的针扎了一下。她张大的嘴来不及合拢,浑身僵硬地倒在地上。   “吗啡的衍生物……效果不错。”白兰度说。他不等确认她是否还活着,从玛丽身上搜出双枪握在手里,拉开门锁闯了出去。      *** ***      李鹭并不知道她的同伴已经近在咫尺。希望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不在绝境中绝望,所以她相信同伴们不会放弃她。但潘朵拉的每一个成员都知道希望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得到救援只是中彩票一般的侥幸。面临危险的时候,最值得信赖的始终是自己的拳头。   腹部的伤口开始发痛,从七层翻下的动作扯开了缝合不久的手术刀口。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不得不这么做,那个白发的男人很危险,靠近他的时候,全身心都能感受到大脑在发出警戒信号。她尊重历经大小战役养成的直觉,至少在现在,她不会与那个危险人物正面冲突。   距离平地还有四层,她双手紧握一把不知名的改装枪靠在一根立柱后面。枪弹打在她背靠的立柱上,有人在喊“缴枪不杀”。   她的心情很糟糕,头有点晕眩,走廊里的灯光晃得她眼花。刚才被约翰医生抽走了800cc的血,虽然输血补回了一半,但如今伤口被扯开,血液又开始流失,副作用很快显现出来。   她打开枪匣,里面还剩五枚子弹,一路上换了好几把枪械,现在这把又快见底。      敌人在接近,她反手向后射出一枪,一声闷哼响起,她当即发力向前面的走廊冲去。左右两排房间门口在眼角余光里一晃而过,她注意到有一间复印室。   第二枚子弹用在打开门锁,她一下钻了进去,子弹带起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真正是千钧一发。   复印室里摆满了文印机器,还有几张办公桌。李鹭不及多想,推了一张1.5m×1m的办公台顶住屋门,打开电灯翻箱倒柜地寻找她需要的东西。那种东西并不昂贵,她还在大学的时候曾听一位前辈说起过文印室的情况,她知道应该会有这种东西,因为但凡文印室里一般都会配备,果然没多久就被她从铁皮柜里找出了一大箱文印专用的碳粉盒。   敌人已经追到房门外,用力捶击门口、踹门口的声音连续响起,顶住门口的办公桌有点松动。这么大的动静,也许会把那个白发男人引来,不过不要紧,李鹭希望他也在被引来的人之中。   窗子也是防弹玻璃的,不过可以从内向外推开,为安全起见,开口并不很大。   李鹭找到了巴掌宽的透明胶带,这东西在逃生的时候非常好用,媲美窗帘或是床单撕成的布条。她用胶带在一张滑轮办公椅的椅腿立柱上缠了几层,胶带和椅子整体就变成了攀爬用的鹰爪钩。      当一个四人组成的行动队终于闯开文印室门口时,里面一片漆黑,空气里混杂着奇怪的味道。气味很熟悉,但就是叫不出名字,根本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赶紧拉上活性炭防毒面罩。   行动队的一员俯身蹲地潜伏进去,伸长枪管按下灯管开关,随着开关轻微的咔嚓声响,灯光并未如他们所料亮起来。   他们是经验丰富的雇佣兵,也常常先破坏照明设施进行潜伏作战,很显然,文印室里布下了陷阱,尤其是那熟悉的气味,让他们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从混乱开始至今,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只是遵循职责进行防卫——他们甚至连敌人长得什么样都没看清。监控室也没有传出如常的指示,他们知道,麻烦大了。   队长做了个手势,其余三人默默点头,齐齐举起枪械。队长举在半空的手果断地落下,这是一个信号,他们同时扣发了扳机。      枪管喷出的火焰照亮了这个黑暗的空间,能见度极低,仿佛笼罩了一片浓密的黑云。队长终于知道那奇怪的气味来自何物,他第一反应是叫队员离开,可惜已经是晚了。浓密的黑云被枪火引燃,瞬间变成爆炸的气流,卷起灼热的漩涡,防毒面罩的玻璃被炸得粉碎,队长眼睛一闭,只觉得脸孔被玻璃碎末和烈火扎破,身体周围到处都是挤压和撕裂的力量,就此眼前黑暗,不知人事。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0:08:20

    【我要把你做成标本】      只要不被割破,透明胶带可以承受很大的拉力。李路顺胶带的导引从四层的文印室下到三层。   玻璃的对面是一间类似于休息室的场所,光管还亮着,被褥也是凌乱的。可以判断出住在里面的人因为听到枪声而匆忙出去加入战斗。她双手扣着铝合金窗框,安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李鹭没有因此浪费太多时间,四层很快传来连续的射击声。她果决地扣实扳机,三枚子弹把玻璃射出龟裂花纹。枪械的后坐力把她往外荡,但还好,胶带足够结实。   紧接而来的是震荡了整栋大楼的爆炸声,她一脚把玻璃蹬开,趁胶带被烧毁之前的那眨眼之间蹿了进去。只是半秒之差,牵拉着胶带承受了李鹭重量的办公椅被爆炸抛出文印室,伴随玻璃碎片落下楼去。   可是进入三层的这间休息间也并非代表了安全无虞。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管纷纷碎裂。李鹭只能矮身蹲在墙角一张床头柜旁,随手抽了一个枕头保护头部。      ——李鹭没有多少武器,一路都在寻找能够提供杀伤力的事物。文印室是一个绝妙的地方,它藏匿着巨大的危险,还常常被人们忽略。   她仅仅是使用了复印机和激光打印机所必需的碳粉。并切断照明线路伪造了一个疑似陷阱的场所。   在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中如果密布了碳粉微粒是极之需要注意的,因为其爆炸烈性不下于塑胶炸弹,而易燃易爆则直追汽油泄漏的加油站。可惜的是,多维贡的雇佣兵团也许没有把这一条列入他们的新兵培训手册,毕竟他们的常规战场是在深山老林,哪里凭空冒出一个文印室给他们学习不同类型的作战知识?   自动火警被爆炸触发,楼上的洒水器喷发出水流,声音清晰可闻。      楼上的喷水声让李鹭吐了一口气。她的当前任务是逃脱,越是隐蔽越好,从七层到三层遭遇了太多人,消耗了很多精力。剩下的一段路,她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刚刚离开七层找到的打火机现在有了用武之地,她站到办公桌上,烧灼自动火警装置。两秒之后,三层也开始喷水。   连续两层楼发生“火灾”,火警级别升级。整栋楼开始播放警告:“三层、四层防火闸门即将落下,请三层、四层所有人员迅速撤离。安全楼梯保持畅通,请楼上人员迅速撤离。”   防火门启用的条件终于满足,李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楼道里响起轰隆隆的振动声,卷轴开关被引发,从近至远接连落下防火承压门落地的声响。      现在,四层和三层疑似着火区域都被隔离开来,而人们的视线都还被四层文印室里发生的爆炸所吸引,她有足够的时间逃离这栋建筑物。   李鹭一只手紧紧抓在伤口处,试图阻止刀口破裂的进度,但是血已经染红了病人服,一滴一滴往下洇,直到衣服下摆都被血迹洇得湿透。为了逃出去,必须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剧烈的运动是必须的,所以只有放弃对身体状况的照管。在必要的时候,潘朵拉的任何人都能够对自己很狠心。   打开休息室的门,对面也有一间房,门是锁着的。有一点是必须无条件服从的,从现在开始,不能让人听到枪响。她需要一个消音装置。可乐听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庆幸自己具有超良好的战略储备习惯。   在没有消音装置的时候,他们往往必须就地取材。是布拉德把诀窍教给她——枕头是不错的选择,罐头也是方便携带的一次性消音器。当然,如果能够加上一点点黏连剂,除音效果会更好。   李鹭返回到原先的休息间,在洗浴间里找到了一瓶摩丝。看来房间的暂住人是个爱打扮的家伙。其实刮胡膏也可以,但摩丝能起到更好的效果。她在可乐听底挤了一团摩丝,把枪口插进了那团粘稠物里。   子弹射出时没有发出很大的响声,子弹穿过黏稠的摩丝击穿两层饮料罐的铝皮,尽管速度被降低了很多,依旧能够确保把门锁完全破坏。      这间房在大楼的背面,当所有人都注意到正面房间的爆炸时,在短时间内,背面就成为了盲点。      意外的,进入的这一间屋子是个料理准备室,是给单身汉们偶尔自个儿开伙用的。李鹭面对那一整屋子的器材,心想:物尽其用。   想要安静地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擅长的是走极端,既然息事宁人的道路走不通,那就干脆大闹一场,趁乱也更容易浑水摸鱼。      她所在的两个房间和一小段走廊被前后两扇卷帘防火闸门所封闭,形成一个密闭空间。这就好像躲猫猫一样,你躲在这里,即使别人知道你在这里,也无法进来抓人。居然开始觉得回到童年时光。   这几日被憋在床上太窝火了,要让他们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李鹭决定,要玩一场惊天动地的躲猫猫,不玩死他们不是人。   转回对面宿舍抄了几样东西回到料理准备间,那是几段电源接线,然后还有摩斯、杀虫喷雾和空气清新剂。摩斯、杀虫喷雾、空气清新剂各一罐被直接丢到烤箱里加热。这些金属罐装日用品一般都是居家旅行必备爆炸物,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只要有热源就能够让它们炸开。直接丢进火炉里最多就只会引起罐体爆破,不会有很大杀伤力,但是烤箱就不同了,相信它们足以引发烤箱的爆炸。   李鹭没有更多时间可以犹豫,她从内部打开窗锁,推开窗扇,放下电源接线,抓紧接线往下滑落。      (注:普通易燃易爆物爆炸的原理是:狭小的空间内+极短时间内+迅速产生大量气体 =爆炸。——如果不在狭小空间内就只是燃烧。)      *** ***      在整个阿基斯老宅里,白兰度的战斗力最低。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手无缚鸡之力。他熟悉从罂粟衍生而出的一切药物,他能够熟练地使用,它们就像乖巧的孩子任他操弄。   玛丽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白兰度使用的是一种被称为M99的鸦片提取物,它与吗啡一样并存于鸦片之中,通过提纯而获取,其麻醉功效远远高出它的致瘾毒性,是纯净吗啡的万倍。据说在二战结束后不久,有一个成瘾药物实验室的成员不小心用沾染了少许M99的玻璃棒搅拌了茶锅,当天所有喝了茶的人都昏睡不醒。而如果是血液接触,一针尖的M99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   他出门不远,发现不少道路被堵塞,不及多想就直冲楼上。一路不断遇见冲下来的雇佣兵。   “七层的病人呢?”他大声问。此刻,大楼里爆炸声、闸门关闭声不断。   迎面下来的人都摇头,想把他拖离现场。监控室完全瘫痪,他们失去了“眼睛”,不知道大楼内部正在发生什么事。   “有人入侵,电子眼被毁坏大半!”一个人在耳边对他大喊。   白兰度坚定地摇头,他用枪指着任何一个妄图把他拖走的人。三层及以上都在喷水,好不容易来到七层,水雾仍然迷茫了视界。水压很大,打得人眼睛生痛,好像世界末日。   地上有几个横七竖八的人,但这不是他要关心的。白兰度一路直奔病房。然后他看见被浸渍在水中,空空如也的病床。   没有血迹……白兰度浑身抽去了力气一般,就想往下滑。说不出是安心还是紧张,他看到了一个好消息——李鹭没有事,一个坏消息——她不在了。   他毕竟还是没能倒下来休息,内心暴涨的渴望催促他去寻找。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她面对面说过话了,她是他的学生,也是同行,她是继承了他的学识的人。      *** ***      “真是一场屠杀。”埃利斯含糊地对通讯器说。他趴在距离目标建筑物约有三百米的小山包上,已经越过了私人庄园的外围。他虽然在发牢骚,手下却不留情,又是一发狙击弹击穿防弹玻璃,射杀一名乱窜的雇佣兵。   “闭嘴,好好干活。”Z说,“你刚才去哪里了?”   “有两个危险人物接近,我先把他们清楚了才好安心干活啊。”   “整个潘朵拉里就属你最不牢靠了。”杨说,“Z,我们已经到二层,没有见到李鹭。”   “我能看到你和奇斯,二层的电子眼没被破坏,她应该没有经过二层。”   埃利斯委屈地说:“我真的是迫不得己才离开岗位的。你们难道真想看我尸体横陈?”   另一边,弗凯打开紧急呼叫:“警车已经靠近了,K-4方位准备开始动手。”   “祝好运。”Z说。   “哦哟,还有直升机!”弗凯兴奋地说。   “搞得定吗?”埃利斯问,“放直升机进来也无所谓,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他们一枪爆掉的话。”   “NO NO NO,警察是是良好公民,不能随意伤害。”弗凯不以为然地说,语气活灵活现,大家似乎能想到她边说边摇头的表情。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弗凯没有回答他,K-4方位传来重型机枪扫射的巨大轰鸣。   “喂喂,直升机机枪火力很猛啊,你们真的不要紧吗?”   片刻后,弗凯回答:“直升机被迫退,嘿嘿。车载机枪真不是盖的,每分钟七百至一千发子弹的射速,能够在飞机周围划个囚笼。”      机枪的声音同样引起了李鹭的注意力,她在三层背面的高处,远望也看不到什么。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潘朵拉来人了。      布拉德卧在雪地里,距离目标建筑物超过半公里。他的装备比埃利斯要沉重许多。所以他在行动中一般不会移动,如何隐蔽自己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穿着吉列伪装服,身上被厚实的尼龙布条掩盖,身体轮廓完全被打散,就像被掩盖在雪地里的干枯杂草。   埃利斯还在另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天气太冷,布拉德则异常沉默地一发一发子弹射入建筑物,消灭他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有战斗力的人。   这把产自贝雷塔公司的狙击枪有效射程达到1.5公里,有名的枪械改装师文森特又对它进行过调整,另外配给了更高效的瞄准镜。使用布拉德自己特制的枪弹的话,现在这把超级狙击枪的射程已经能达到两公里。   所以躲在半公里意外,根本不愁射不中目标。实际上,多厚的防弹玻璃在这把具有“闪光”之名的狙击枪前如同薄纸。      距离太远,瞄准镜里看得到的物体仍然很清晰,可惜就是锁定范围太小。他移动枪口,搜寻有生战斗力进行狙击。   他看到一个窗口被推开,立即就锁定了那个目标。然而他看到了什么?他揉揉眼睛,再次向瞄准镜里看,仍然是一样的答案。他立刻拨开这边的通讯,说:“她出来了。”   “谁?”   “是李鹭啊。她在建筑物北面,三层到二层之间。她自己出来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愁找不到工具,从三层到地面的最后一段距离,李鹭依靠的是从宿舍里找到的电脑。她顾忌腹部的手术刀口,还不敢太放肆的对待自己的身体,上下楼都必须要有借力之处,断然不敢直接一跃而下。   所幸一台电脑就足够把人从三楼放到一楼,液晶屏和主机箱的两截电源线、数据连接线,以及一个鼠标,可以组成一段非常结实的绳子。      落地的那一瞬间,腿软得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的重量。但是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同伴就在身边不远处,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发现自己。振作起精神,她重新站起来,发现病人服的下摆已经被洇得饱和,血液开始往地上落。   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力气准备开始最后一段逃亡路程。她想自己大概知道同伴们会藏在什么位置。然后她感觉到建筑物转角处有人靠近。   真的就是感觉到,因为那个人走路几乎无声。她警戒地贴紧墙根,一只手抓了手枪,另一只手夹了三把手术刀。一个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她开始评估对方的实力。   来人终于转过了建筑物,出现在李鹭的眼前,他也是贴着墙根行动,然后看到了彼此戒备万分的眼睛。   “奇斯?”李鹭毛骨悚然地看着那个男人,退了小半步。她脸上阵青阵白,显得色厉内荏。   奇斯却没有察觉李鹭东窗事发般的尴尬心情,三步冲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然后视线定在洇出鲜血的地方。他没有多做停留,说:“回去再说,先回去再说。”声音很低,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鹭来不及反对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为提高效率起见,如果让我自己走,速度会更快。”   “你先闭嘴,有意见回去再发表。”奇斯说,他在生气,肌肉都在紧绷。      “不许走!”两人的头顶上传来暴烈的吼声。李鹭知道是谁,不过目前没有心情理会他,如果有力气,她或许会选择毫不犹豫干掉他。奇斯也没有心情理会头顶的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迈开脚步,向建筑外的小树林冲去。   白兰度举起枪,子弹射在奇斯身前五米处,他趴在七层的窗台,再次喊:“我叫你停下来!你听见了没有!”他浑身颤抖,被气得发疯,不能忍受李鹭一醒来就逃离他的事实。也不能忍受有人要把她带走的事实。   “想活着就给我停下。”他说,“否则我把你泡在酒精里做成标本。”   奇斯觉得一股怒气在腾升,这不是好现象,愤怒会让人丧失理智。师傅之所以最为欣赏他,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的脾气好,少有发怒现象。   “布拉德,你在吗?杀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树林里加速跑去。   “了解。”布拉德简单地回答。      席巴管家听见白兰度的声音立即就往七层上来,看到的就是白兰度疯狂似的往楼下射击的状况。   “白兰度少爷……”管家没有多想,一把将他扑开,毫厘之差,从不知道哪里的远处,一枚狙击弹插身而过,射入身后的墙上,响起微弱的爆炸声,然后墙体产生了龟裂,内部也许被炸成了儕粉。——那是一枚改装过的小型爆破狙击弹。   灭火装置的水不停地落下,冰冷的水却无法让疯狂的人冷静下来。白兰度眼睛充血,碧绿的眼珠子旁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推开管家,又要去找李鹭。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0:10:16

    【安静的傍晚】      席巴揪住他脖子,双腿绞了上去,把白兰度紧压在自己身下,用力把他按倒在地。   白兰度犹自不甘心地喊:“你会后悔的,我会把你做成标本!做成标本!”   “请您冷静。”席巴说。   “不,我已经疯了,我不要冷静!”他喊着。   席巴叹了口气,一个手刀击在他脑后,确定他的确已经没有意识了才放开他,站起身。      他来到窗口,发现楼底下已经没有人了。雪片在静静地飘洒,远处不时传来爆炸声,警笛的声音始终被拦截在那段距离之外。   席巴管家像是不经意地偏开了头,然后一枚子弹从脸侧半尺外掠过,射入身后的墙上。他顺着弹道看过去,目光定位在半公里以外的一个地方。又是两枚子弹,他仍然轻松避过。   “如果我手中有把狙击枪,死的就是你。”席巴用唇形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挑战,狙击停止了,再没有冷枪放过来。   800米每秒的射速,白头发的男人能够避过。布拉德瞳孔紧缩,放开扳机,眼睛离开了瞄准镜。   “杨,回来吧,”布拉德说,“李已经回来了。”      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氛围,席巴管家向下看去,然后他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他。他穿着一套雪地迷彩,依然显得身高腿长,发色是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灼人的光辉。   有雇佣兵冲出来,瞄准楼底的那个年轻人,大喊叫他投降。他没有躲避,雪夜里没有风,他的头发却突然轻轻飞扬,然后那些雇佣兵惨叫着扑倒,从他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子弹飞过。   席巴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被我杀吗?”   杨说:“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我等着那一天。”席巴举起一把手枪,扣下扳机。杨头也没回,闪身进入树林。      席巴低头看自己手里,一边还缠着金属线,另一边抓着从白兰度手里夺下的手枪。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回身把白兰度扛起,指挥楼内人员迅速撤离。      *** ***   卡尔已经不年轻,他本该是个沉稳的三十岁成功男士。不过与众不同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暴躁的性格。有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卡尔也有相处甚为愉悦的朋友,那就是同为潘朵拉一员的李鹭。   一个是学医,一个是制药,学术上相辅相成。自从李鹭单飞开了个男科诊所后,就更加频繁的进行学术探究。他们也算得上是同业竞争,不过一个是在纽约州,一个是在加州,也竞争不到一块去。   一个星期前,卡尔接到召回通讯。半年的外放生涯让他变黑了许多,以前惨白得媲美吸血鬼的皮肤稍微能看得出血色了,脸上还起了湿疹的斑块,不过这无碍于他教训人的气势。回到自己在纽约州开设的私人医院,卡尔在特别病房里看到了呼呼大睡的李鹭。事情的经过他早已从通讯中知晓,无须赘述。   热血中年人掀开床单,开始大声斥责:“这是什么人包的,啊?包成这样伤口还干得了吗?”   埃利斯抹了把汗:“不包扎的话,你就不担心伤口会受到感染吗?”   卡尔回头瞪一眼无事一身轻的李鹭——这位当事人还在莽然不知地呼噜大睡——扭过头狠狠训斥道:“她是什么人,啊?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人!”一边说一边拆绷带。还解释道:“包这么厚实,里面得多潮湿,像她这样的外星人,如果不包的话,这种伤半天就干了。”   拆完绷带,左看右看,又开始指责起手术刀口太大,浪费资源效率低下,究竟是哪个庸医动的手术,这种庸医办事肯定很不牢靠,不知道有没有把一两把手术剪忘记在病人腹腔里没有取出来。   埃利斯仍旧抹了把汗,战战兢兢地问:“那您要不要开一次腹腔看看清楚?”   卡尔冷瞪着他,埃利斯在他目光沐浴下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个高兴就把自己弄去做活体解剖,不过卡尔最后只是说:“开什么开,不会拍片吗?脑残!”   埃利斯深受打击,黯然退场。   捣鼓了半天,卡尔终于弄完,走出病室,看到杨已经到了,坐在走廊的蓝色排椅上。   埃利斯在杨的旁边坐立不安——但凡深受过卡尔“照顾”的潘朵拉人士们,在卡尔面前一般会矮上半个头。   “您好。”杨说,“她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回家修养一年半载就好全了。”   “……您是在跟我说反话?”   “算是吧。”卡尔道,“李这次弄成这样,看来我短时间也不能回刚果去了。”   埃利斯内心在哭泣,不要,我不要这个魔鬼,我要李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 ***      奇斯突然决定从加州搬到纽约州,这让纽约分部的负责人艾瑞十分开怀,将他的工作、居处全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史克尔和艾瑞如此帮忙让奇斯感到高兴,可是问题依然存在,他该以什么理由接李鹭到他的地方居住?出乎意料的是,潘朵拉的人居然没有犹豫地就把人交到他手里。杨在近段时间似乎心事重重,没有亲自送李鹭过来,只让埃利斯做了卡尔的帮手,将人运送过来了。卡尔一脸凝重地说:“我听说你的厨艺甚好,请一定要照管好她的饮食。”   埃利斯一脸鄙夷地低声说:“你只是想替她省饭钱吧。”   卡尔冷眼一瞪,埃利斯虎目含泪,无语望天……   临走的时候,埃利斯恋恋不舍地深深凝视还在呼呼大睡的李鹭,悲情地说:“您一定要赶快完全恢复,一定!上帝保佑您!”   奇斯为他们之间的革命友情深受感动,可是埃利斯末了补充一句道:“我不要那个火爆中年人帮我看伤口,我要李照顾我!”一步三回头地下了阁楼。   终于把喋喋不休的埃利斯送走,奇斯站在玄关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间房子里总算只剩下他和李鹭两个人了。   空间里沉默不少,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连带着他的心也平定下来。他站鞋柜旁对着大门发了好一会儿呆,吐了口气。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这间由艾瑞挑选的两层的套房占地大约半亩,墙壁是米色的,地砖是洁白的,四处光可鉴人,让他很不能适应。李鹭住进来前,他跑了几遍市场,买回来一堆绿色观叶植物摆在大厅和房间里,才有了点野外丛林的感觉。   奇斯做惯了杂务,家务和任务一样拿手。他住自己宿舍的时候不是很注意个人卫生方面的事情,却并不代表他不会做。实际上,奇斯偶尔也会接受在餐馆、旅社中当服务生的“工作”,这点事情驾轻就熟。他只是做任何事都要先衡量一下支出与收益,当他觉得自己身体很健康,不必保持干净也不会患病的时候,就不会浪费精力在家事方面,于是常常被洛杉矶分部的小红人路维希视作天敌。他很快便把房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花草施了水肥,枪械也保养了一遍。   空闲下来,他开始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消磨时间的。   李鹭睡在阁楼里,在冬季,阁楼采光足够,也比较温暖。奇斯在楼下的厅里踱了好久,紧张地搓手,终于鼓起勇气上去看人。      阁楼天窗的百叶帘闭合着,房间中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暗色。现在已经是下午,估摸着太阳已经直射不到李鹭的床上,奇斯才把百叶帘拉开。斜开的天窗被双层玻璃封着,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整片露了出来,阳光斜打在阁楼特有的木质地板上,房间里变得明亮。   奇斯也不忘在这里放了一些观叶植物,刚淋过水,叶子显得新鲜翠绿。   在这样的光线中,李鹭的脸上也似乎增加了血色。她眉毛舒展着,整张脸上的神情都是极为放松的。奇斯不知不觉慢慢坐在床边,侧身低头看她。   李鹭睡得像个木偶,一动都不动。这种时候,奇斯很自然就想起在委内瑞拉丛林里经过的那些事。真的比以前看上去健康多了。但是只是和几年前相比较,如果和几个星期前相比,则又差了很多。   不管怎么样,奇斯觉得满足,天窗外阳光灿烂,冬天里也会有这么好的晴天。他觉得李鹭脸上的手感一定很好。看上去很细致,几乎看不见毛孔。      碰一碰吧,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趁谁都不在的时候,只是碰一碰的话,不会被发现的。他停顿了一下思维,抓狂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使劲摇——奇斯!你在想什么啊!   排除了杂念,他很快冷静下来。对,如果只是碰一碰的话,在道义上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谴责的。   然后他就大起胆子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鹭脸颊。有皮肤和肌肉的温暖触感,不再是排骨的坚硬的触感了,真好!   奇斯忍不住又触了几下,小心谨慎地试探,终于确定李鹭始终没醒,逐渐大了胆子,扩大了接触范围。终于整个手掌扶在李鹭脸颊上,安静地感受她身上属于活人的温暖。   距离有点太远了,于是他蹲在床边,李鹭的脸就近在眼前,为了让她睡得放松,卡尔临走时帮她把头发全部披到了枕头上。现在,那些冰凉的发丝就贴着床单散了下来,落下床沿有一掌来长。奇斯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他还没有碰过李鹭的头发,和欧洲人的头发差别那么大,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直,但那绝不是因为发质刚硬才呈现出这种特质。   奇斯轻轻轻轻地撅起一小把,凉冰冰的拿在手心里有种奇异的微痒,然后是心痒难挠。偷偷看一眼李鹭——没事,她还睡着,他很安全。   做坏事的感觉紧张极了,奇斯相信他第一次参加劫营行动都没有那么刺激的。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他满心欢喜,干脆坐在地板上,头正好枕在李鹭的枕边,抓着她的头发把玩,不时戳一下李鹭的脸颊,低声地自言自语:“唉……什么时候才醒啊!”   从天窗上洒下的光线渐渐偏移,阁楼里草木阴影浓重,奇斯打了个呵欠,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就这么松松抓着李鹭的头发睡着了。      直到屋子里光线开始变暗,奇斯被门铃声吵醒。他抬头看天色,发现到了晚饭时间。   来人是纽约分部的负责人艾瑞。他给奇斯送来了一辆越野车。他靠在玄关的门口处,单手提着车钥匙,把它递到奇斯手里,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然后微笑地问:“要不要出去共进晚餐?”   奇斯对异常状况有超乎直觉的感知力,他也立即感觉到对方对他似乎不怀好意,赶紧说道:“谢谢,但是不必了。我想到附近的超市买些米煲粥。”   艾瑞挑了一边眉毛:“你会自己煮饭?”   “算是吧,不过不是很经常。”   艾瑞伸长脖子往大厅里面张望,发现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心中的疑窦更大。   “你自己收拾的?”他问。   “是啊。”奇斯说   艾瑞自言自语:“难道是情报有误,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接收一个自理白痴的……”   “您说什么?”   “没什么。”艾瑞把额前长发拨到耳后,换上十足诚意的友好笑容,“我知道附近有个市场价格十分优惠,每天都会有超低价格的菜品,只不过是限量供应,要不要跟我去看一下?”   奇斯狐疑地盯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提案。师傅说过,存钱是美德,师傅还说,砍价不积极,神经有问题。   “你稍等一下,我去准备点东西。”奇斯说,心中暗自决定带上几把枪以防万一。      *** ***      李鹭完全是被饿醒的。她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十足陌生的环境。神智只是在刚睁开眼的一秒内稍微朦胧,紧接着就恢复了敏锐。第一个感觉是近处有冷兵器冰冷刺骨的寒气,很近,就在太阳穴附近不到两尺处,很危险!   她立刻从床上翻了起来,落地时如同猫一样无声,四肢轻轻着落于木质地板上,身体压低,让床褥遮挡住自己的身形。紧接着开始思考该如何对付近在咫尺的敌人。   她谨慎地从床底关注房间里的环境,大概是黎明或者傍晚的时分。只看到密密丛丛的植物,简单的家具,却没有人。良久,不见动静,一丝声音也没有。   李鹭稍微放了心,谨慎地抬起头,然后看到在床头柜上摆着一把接近黑色的双刃短刀。      虚惊一场。她站起身,跨过床铺拿起那把刀把玩,这是一把大马士革质地的冷兵器,大马士革钢材特有的螺旋纹被制作得精美如漩涡,尽管如此,仍然无法掩饰这把刀所散发的刚硬的战气。   好像有点眼熟?用那把刀削了两片指甲过后,李鹭暗自点头,对这把刀的锋利程度评了个满分。要把它放回去时注意到下面原先压着的一片纸上写有字。   “我出去买米,很快回来。如果你醒了,盒装粥在床头柜里,加热器已经插好电,自己热了喝。”李鹭读完,把纸片放回床头柜上。旁边还有几本小册子,拿起来翻看一下,是房屋构造图册、紧急救援电话簿、安保设施使用说明书,诸如此类的东西。它们很有助于她迅速掌握自己处身的环境,不知道是什么人放的,看得出做事很细心,想得很周到,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熟知像她这样的人醒来后立刻就需要确认的东西——安全。   李鹭放下那些东西,回想自己睡下之前发生过了什么事。她从楼上跳下,最后看到的是奇斯和杨,当时那种尴尬的感觉几乎让她呕血,奇斯应该是知道了吧,以前的到现在的……      房间的主人很显然是个同行,看笔迹又不像是杨的。李鹭捧着自己的脑袋直摇,不要,她不要在这种时候见到奇斯,多么的囧囧有神。她受到了打击,她不想要奇斯那个笨蛋知道她之所以开男科诊所其实也有他一定的“功劳”。   郁闷了半天,饥饿让她停止了纠结。肠胃被冷落了这么久,都是靠营养液维生,李鹭有种觉悟,如果不能找到好吃的,她会扛着火箭炮上街打劫。   拉开床头柜,看到柜桶里都是盒装燕麦粥、盒装南瓜糊,她这些日子嘴巴里能淡出鸟来。就算理智上知道自己久未进食,只能让久空的肠胃慢慢适应,主体意识依旧会寻求味觉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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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0:52:26

    【共同语言】      李鹭再度跳下床,准备去找冰箱。冰箱里才有给成人吃的东西,这个糊那个糊都是给婴儿吃的。她立即察觉到身体上有哪个部分感觉很怪异。顺着神经传导信号,她往自己裤腿下看,看到一根透明的塑胶管从裤腿底下露出来,接在一个透明的方形塑胶袋上。   李鹭瞬间觉得冷汗,这是输尿管和储尿袋,她得睡了多久,要用上这样的东西。其实在白兰度那里她也自己处理过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管管袋袋。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在那个白兰度面前,没有必要讲究廉耻尊严,有谁会和一个野兽去讲道理?可是如果是奇斯就不同了……希望是卡尔做的事情,人家好歹是个医生,做起这些事情也不会很奇怪,至不济也请是杨做的,反正他几年前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很熟练地帮自己拆了那些东西,拉开阁楼的门口,然后在楼梯上看到了这栋房子的整个构造。于是她确定了,这肯定不是医学怪人卡尔或杨的居所。那两个人任一个都不会把自己家打理得像是越战片拍摄现场,他们的审美品位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李鹭从楼梯上下来,一路数着,每隔两道阶梯就摆放了两盆观叶植物,进入大厅,更是前后左右都是半人高到一人高不等的盆栽。   “差点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侏罗纪公园……”李鹭很汗地说。   她迟疑了片刻,穿过重重杂草盆栽,找到厨房的所在。   拉开冰箱,看到里面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入口的东西,倒是看见一盒超市装的新鲜猪大肠。她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这是属于奇斯的地盘,大脑立刻空转,在她熟睡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潘朵拉的人什么时候和奇斯关系这么好了,把她抛弃在这里没关系吗?他们难道都没有点怜悯心吗?      *** ***      奇斯开着越野回到住宅,大约是晚上20时的时候。他一路上心急如焚,生怕李鹭这时候已经醒了,加大油门冲回院子里停车,发现屋子里任一处都没有亮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他还有点时间可以准备食物。不至于让伤员醒来还要挨饿。   可是当他打开门进去的时候,立刻就推翻了那些悠闲的想法。   家里肯定是遭了贼,他摆放在厅里的草本植物全部不翼而飞,而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味,奇斯怀疑是某种新型炸弹。他立即把大包小包丢在玄关处,蹲在鞋柜后掏出新配发的德国HK大口径手枪 ,悄无声息地装上配套的消音器。      李鹭当时正在后院摆放那些多到可以要人命的植物,她首先听到汽车开进前院的声音,心想可能是房子的主人回来了。她可没有很大的兴趣出去迎接,于是继续把几十盆植物慢慢码放在后院墙根处。   但是没过多久,在屋子里面,传来了拉开保险的声音。   李鹭停下手,直起腰身。她压低了呼吸,右手伸到背后,抽出房主留给她的那把双刃短刀。   不论是什么人进入这里,会在房间内拉开枪械保险的绝不是好人。普通人听不见那轻微的声响,但对于李鹭而言,如果不想让她警觉到危险的临近,就最好在距离她百米以外的距离就做好这种准备动作。   李鹭悄悄接近后门,蹲在地上,伸长手臂拧开后门门锁,矮身蹿了进去。房间里一片黑暗,不过这不要紧,她记住了房屋的构造,并且也有一定的夜视力。      危险近在咫尺,李鹭能够感觉得到来人是个老手,因为她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潜伏在什么位置。很难在美国国内碰见这样的专家,简直就像身经百战一样,对方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   李鹭想起狩猎前的狮子,那种强大的食肉动物屏息凝神地潜伏在草丛里,直到距离它们的猎物数米之距,才突然发动袭击。都是经过优胜劣汰的大自然的产物,然而再敏锐的食草动物都难以逃脱它们的猎食。   心脏开始狂跳,李鹭忘记了饥饿,她感到兴奋,血液在沸腾,因为遇到了一个难得的敌人。      等等,敌人?   李鹭停下脚步,她蹲在楼梯下的一个角落里反思。   进来的真的是敌人吗?还是仅仅是她的被害妄想症?      与此同时,奇斯也在思考。屋子里的真的是贼吗?普通的贼不会强大到能破除纽约分部的高人设置的安保系统吧。普通的贼也不会让他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吧。   他举起枪,对准十米以外的玄关处,一发子弹射入纸袋包装的一盒酱肉罐头里。   很快,酱肉特有的香气飘散开来。      李鹭听到了安放有消音器的枪响,那是什么意思?对方那一枪射到哪里去了!紧接着她就闻到了空气里飘散的食物香味。   卡尔曾经把李鹭评价为“不是人”,事实证明卡尔是错误的,在一种情况下,李鹭和正常人类一般无二——饥饿的时候。   酱油、豆豉、炖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激发了食欲,在她控制好自己的食欲之前,肠胃里已经传出咕噜噜的声音。      奇斯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了李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按开了开关。      李鹭愣愣地蹲在楼梯角的阴影里,灯光一时让她感觉不适,抬起一只手臂挡光。奇斯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直射。   “饿了?”奇斯问。   李鹭蹲在那里,放下手臂,手里还握着短刀。她思考了两秒,坦诚地回答:“我饿了。”      奇斯摸摸她头顶,说:“去沙发上躺一会,我现在就去做饭。”   李鹭坐在地上没有动。   “怎么了,是伤口裂了吗?”奇斯蹲下来,关心地问。   “没有,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我先给你热一杯热巧克力?”   “不,你去弄吧,我等你。” 李鹭说,她把双腿蜷起来,抱着膝盖,头埋进手臂里。   奇斯看了她一阵,最后没说话,揉揉她的头发,站起身离开。过了几秒又回到她身边,在旁边的地上放了个坐垫,说:“你坐这上面。”之后才去弄他带回来的东西。      李鹭坐在坐垫上,侧着脑袋看他在厨房里拆开包装袋分类整理。   “我想吃爆炒猪大肠。”她说。   “那个太油腻了,最好别吃。”奇斯快速地洗米熬粥,同时坚定地驳回了李鹭的申请。至少在食物方面,他是说吃小牛肉就没人敢吃老牛肉的老大。   “那我要吃酱肉。”   “如果你不怕铅中毒的话,我只买了一罐酱肉,刚刚被枪子报废了。”奇斯开始把带回来的东西塞进冰箱。   李鹭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不是用包铜的弹头?”   “这个弹夹恰好是铅头弹。况且就算是包铜的弹头,芯里面也是灌铅的,弹头尾部又没有封口,铅流出来也照样会污染食物。”   “你用铅弹难道不会觉得很容易损坏枪管吗?”   奇斯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问:“啊?”   “铅的熔点只有三百多度吧,发射出去的时候很容易就融化了。   “我知道啊。”   李鹭抚额道:“所以枪管螺纹会被填平啊。螺纹没有了,子弹发射出去还有准头吗!”   “啊,难怪如此!”奇斯右手捶在左手上,恍然大悟。   “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李鹭头疼地说。      奇斯整理冰箱到最后,突然发现上午购入的猪大肠没有了。他惊奇地找了半天,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一点食物残渣——那是被烧成黑炭的有机物质。   他颤声对大厅楼梯下的角落问:“冰箱里的猪大肠呢?”   “啊,实在饿得受不了,我自己烧来吃了。”   “都吃完了吗?”奇斯手脚都在抖了。   “有一些实在吃不了,丢了。还好吧,那些只是八成焦的我都吃掉了,没有太浪费。”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没有熟食的房间里。”奇斯痛苦地说,“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 ***      从洛杉矶转到纽约上班,奇斯需要适应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要找到一个相熟的超市,确保每日都有新鲜的菜品供应。另外一件事就是——与新同事打好关系。   早上八点,奇斯确定李鹭还在睡觉,两款式样不同的枪械也确定无误地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安心地出门。   早上九时,奇斯准时来到S.Q.在纽约的分部。   与洛杉矶的分部不同,纽约分部是一栋独立的建筑,设立在远离海岸的方向,由于靠近市郊,反而交通便捷,至少很少受到交通堵塞之苦。他在露天停车场下了车,抬头看这栋十几层的棕灰色外皮的建筑物,心里想到的是回家路过超市时要多买些青菜和鱼,毕竟动物内脏吃多了也不好。   今天就要开始新工作了,他要负责两个人的伙食补给,责任重大,一定要好好工作才行。      达德利拉开百叶窗叶片,往下偷窥那个站在停车场内的男人。艾瑞正好经过他身旁,被达德利一把抓住。   “怎么?”艾瑞问。   “BOSS,这就是你说的今天要来报到的新人?一点都不像新人的样子。”   艾瑞拍拍达德利的肩膀,说:“我给你的基础资料没有看过吗?他可是从小就在枪林弹雨里活过来的,他还算是新人的话,这栋楼里的人就都得回襁褓里呆着去了。”   达德利乍舌道:“真的假的!那可是我们这一行里真真正正的专家级人物了。”   艾瑞摇摇头,丢下达德利回到自己办公桌,开始打扫个人办公区域里的卫生。   “啊,他在往我们这里看呢。多么深沉的目光,在那深邃的眼睛下,一定藏着媲美亚里士多德的智慧!”   “难道从名大学引进的人才多多少少都带有那么一些怪癖的吗?你是读书读到脑袋被烧坏了吧。”   “啊!他低下头了,他在思考,多么有智者气质的人!他一定是在思考生与死的意义……诸如此类的深沉话题……”   “达德利,快来收拾你的办公桌,今天要核发上一批出任务的SP的佣金,弄不好可是会被楼下那一帮给连皮带肉给吃了的唷。”      纽约分部有个传统,遇到业内的新人会安排“欢迎会”。这帮纽约派习惯了拣日不如撞日的随兴作风,所以奇斯在正式到任当日会受到如此惊悚的待遇也就毫不稀奇了。   这简直就像一个通关游戏。首先是自动门后的服务生,紧接着是大厅中央接待台后的美丽小姐,骑在脚手架上修光管的大叔……   达德利一边输入报表数据一边从屏幕中目睹楼下正在发生的盛况。   他连连叹气:“幸好把那些摆设都一早撤走了,幸好安的玻璃够结实,幸好确保了今天大家用的都是空包弹……”   工作电脑的屏幕突然一黑,达德利愣了一愣。   艾瑞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袋,好像后知后觉一般地说道:“啊,断电了!我忘记告诉大家了,他是个断电专家。不但把主电路断了,连备用电路好像也惨遭毒手了呢。”   达德利脸色发青,他堪称纽约分部第一年轻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我的数据没有存档!”   “啊呀啊呀,”艾瑞添油加醋地说,“我办公室里怎么多了个修罗。”   达德利抓紧颤抖的拳头,慢慢升到脸侧,啪的一声抓断了手心里的铅笔。他恶狠狠地说:“他叫什么?奇斯?把他抓起来,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三天三夜熬在电脑前处理文件帐务是怎么样的工作!”   玻璃幕墙那边突然响起敲击的声音,修罗达德利恶狠狠望过去,艾瑞无辜地摊手,用目光示意窗口那边。   奇斯正站在玻璃幕墙外的半空中向艾瑞挥手致意。   “不可能,这里明明是十八楼啊!”达德利抱头大叫。   “笨蛋,他把擦玻璃的赶下去了,他现在占用了擦玻璃幕墙用的起重架。”艾瑞说。      只见奇斯宾至如归地,温和地用枪把将玻璃四角都砸了洞,在此期间,达德利连连惨叫:“住手,你知道现在人工多贵吗!买回来了玻璃还要请人来安,这开销你负担得起吗!”   奇斯做了个鬼脸,微微笑了,就在达德利以为他要手下留情的时候,奇斯抬起一脚,蹬在玻璃正中央,于是被砸掉四角的钢化玻璃就这么被一整面踹落下来,轰的一下倒入办公室内。   擦玻璃的脚手架因为这个动作大幅度地晃动,像是半空中的秋千。可是奇斯站得很稳,好像脚下安了吸盘。脚手架荡离大楼不久之后又荡了回来,在最近的距离,奇斯一只手抓住金属边框,刷的一下滑了进来。   他把手里的枪拍在艾瑞办公桌上,说道:“将了你的军,游戏该结束了。”   艾瑞呵呵笑:“怎样,盛况空前吧。”   奇斯说:“难怪史克尔会说纽约分部是暴躁分子聚居地,难怪路维希一点也不喜欢到纽约出任务。”   “你这么说我真伤心。”   “纽约的扣子卖得很贵吗?我在下面才走了半圈,风衣上的扣子就被扯走了一半。”   “……你是在哪一层被抢的?”   “二层东侧,于是干脆就坐‘电梯’上来了。”奇斯指指窗外的脚手架。   艾瑞不动声色地把这个问题晃了过去,他怎么能当面告诉奇斯,说二层东侧那群男女对身材好的人类侗体具有相当大的兴趣爱好呢,他怎么能够让奇斯知道,只要他在这栋楼上班,就会有被人诱X、迷X的可能性呢。   “每次进人都这么热闹吗?”   “这是为了让你在短时间内尽快了解各人的长短之处,毕竟他们从现在起已经成为你的工作伙伴。”   奇斯斩钉截铁地说:“半年内我不出外场任务,只负责帮带新人、教练、陪练。”   艾瑞叹了口气,说:“好吧,看来家庭生活对你的吸引力已经越来越大了。不过话说在前头,机动队的那帮小子们对你的到来抱有极大期待,要是知道你不接外场,说不定会暴乱。”   “我会帮你进行镇压。”奇斯忧虑地说,“机动队的人不太好对付,请告诉我武器库的位置。”   “……武器库的位置可以告诉你,但是镇压就不必了……”   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活泼的达德利君,怔怔地盯住奇斯的一举一动,他完全被这位具有“深邃眼神”、“深沉思考”的哲理性人物的现场表现深深吸引了,即使奇斯刚刚破坏了大块玻璃,为公司财务增加了一笔不应该的支出。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3:14:34

    【朵拉】      李鹭稍微侧身就碰到凉冰冰的金属物件。她呆了一会儿,然后爬起身坐在床上,低头看摆在腿边的两把枪械。当认知到这两把轻便的武器不论在质量还是在价格上都相当可观的时候,她抓了抓头,耸肩叹气。   不用说,一定是奇斯留在这里给她防身用。问题是此处既非野战基地,又非黑社会集结区,周边治安还很不错的样子,哪个人在家也把沙漠之鹰带在身上,至多用百夫长就绰绰有余了?沙漠之鹰一枪子就能轰出个海碗大的疤,在城市战里,这种变态绝顶的掌中枪最大的作用就是轰炸楼房!   李鹭怀疑奇斯有可能罹患了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症,以至于要时刻备用最大火力的武器。      房间内外都很安静,李鹭从阁楼上下来,在庭院里走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奇斯。   昨天听他说要去上班,看来果然是去“上班”了。一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过着规规矩矩的上班族生活,李鹭就觉得好像是看见火星人在麦当劳甜品站内叫卖双色甜筒冰淇淋一般,根本就是无与伦比的错位。   一圈走下来,精神又比刚起床时好了很多。尽管伤口还痛,不过已经不是那种难以忍耐的撕裂之感。   不知不觉又荡到厨房,冰箱的双开门上贴着纸条,大意是高压锅里有早餐,热一热就可以吃。拉开冰箱门,里面已经填满了新鲜的食材,还有一些微波炉爆米花之类的零食。所有食品的包装袋上都贴有写了字的彩色标签,爆米花上写着“不易消化,请勿吃,周日以后再使用”,里脊肉上标明“生肉,请勿吃,我回来后再做”……   李鹭感觉额头上挂了一道冷汗,她是眼花了还是回到了幼儿园?有哪个成年人需要被谆谆叮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   对着冰箱反省自己人品问题两分钟之后,李鹭恭恭敬敬地关上冰箱门,然后去开电压力锅,发现里面是还冒热气的海鲜粥,火候相当足够。   李鹭于是挫败地双手扶在料理准备台上,她确定了,奇斯一定是在大脑的某个部分拥有相当奇异的构造。家务事方面都做得太完美了,简直是无可挑剔!      这样子下去不行啊,她想,现在这种生活岂不是传说中的‘吃软饭’?   虽然被包养的感觉也不错,但多少还是觉得职业尊严被践踏了。   李鹭撩开睡衣下摆,看到的是包扎得很仔细的伤处,左右抚摸了一下,点头道:“恢复得不错,那今天的日程安排就这么决定了,出去找工作。”   ——奇斯?威廉姆斯先生可是信心满满要好好把李鹭养着的,至少要到她伤口痊愈拆线脱痂的时候。可惜外贼易躲,内贼难防,当他把宅邸内的安保措施做得尽善尽美,并且也把趁手的武器配备给李鹭防身之时,李鹭却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宅门,美其名曰“找工作”。也不知道奇斯若是知道了,会否当场伤心呕血。   可惜他如今不在家,所以无法阻止李鹭的蠢蠢欲动。   李鹭在奇斯的衣柜里找到一套较小的男装,稍微卷起来后还算勉强可以穿得出门,于是碰的一声甩上门,去找熟人跑跑关系找工作。      *** ***      此刻,卡尔?威拿医生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混乱。卡尔在拿到医师执照之后,靠贷款设立了一个只有两个房间的小诊所。拜美国医疗设施私有化所赐,他在执业五年内就已经积攒了相当丰厚的报酬,不但还清了贷款,还将仅有两间房的小诊所扩大成为拥有一栋综合诊疗大楼的私人医院。   像卡尔这样一个有着“狂暴外科医生”称号的中年人,并不是时刻都处于激情澎湃的状态。或者应该说,暴躁的脾气只是他自我保护的一层外衣,仅仅是伪装而已,并不是本性。   在像今天这样的处境中,卡尔?威拿医生只是幽幽地举起了咖啡杯,一口口慢慢品尝。于是坐在对面的国家公务人员朵拉同志,便清楚地看见卡尔用两只手指轻轻捏着杯把,而其余三只手指则正在做着诡异的兰花指动作。   朵拉如同被强雷击打,浑身鸡皮瞬间蓬勃抖擞,颤声道:“卡尔,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拿东西不要把那三根手指翘起来!这样会显得你很娘!”   卡尔挑起一边眉毛,继续以惯常姿态悠然地品味咖啡的香气,对她的挑衅置若罔闻。   暴躁也要有暴躁的原则。作为一个智者,当面对软弱的人时,暴躁可以成为欺凌压迫的工具,在不断的欺压中步步进逼,巩固领土;而当面对高杆的阴谋家时,把自己的暴躁收藏好,挑起对方心中熊熊的愤怒之火,则更能趁虚而入,寻求己方利益的最大化。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李鹭是不是到纽约来了?”朵拉“热切”地问。   “你问我也没有用,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给李鹭在洛杉矶的诊所打电话,结果是查无此号。所有能查的都查了,不论是纳税人登记、国民保险、甚至是房产登记全部都不存在了。”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肯定是Z弄的,你可以去问她。”   “找不到。”   “那你跑来找我也没有用,”卡尔老神在在地说,“李鹭不是我藏起来的,也不在我这里。”   卡尔打定主意隐瞒到底。朵拉是个什么样的人组织里有目共睹。   她其实只是个小公务员,端茶倒水的那种,但是在她工作的某个五角形建筑物内,很多人坚决忽视了她的工种,深信朵拉具有相当的政治资源。在一浪接一浪的政治阴谋中,朵拉始终以打杂御姐的中立姿态完美出镜,不论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都把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视为是潜在伙伴。   她可谓是完美的阴险家,抛弃廉耻操纵人心的混蛋,她深受潘多拉组织以外的人们的爱戴。可是在组织里,她那堪称恐怖的保护欲和报复心让人望而却步。   如果让她得知李鹭近期的状况,毫无疑问,朵拉会陷入丧失理智状态,她会热衷于公报私仇,即使动用关系弄到军基密码发射几枚导弹到美国境外也是很有可能的。卡尔坚定信念,一定要把信息隔绝在朵拉耳朵之外。   可是这一天,他的算盘打错了。   办公室内线电话铃响起,朵拉自觉地暂时屏蔽了自己的声音。卡尔拿起话筒。话筒里很快传来前台接待员的沉稳的男音:“院长,有一位客人想见您,她说没有预约,但是您的熟人,名字叫李鹭……”   尚未放下电话,对面的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响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声。   “我听见了,清清楚楚。”朵拉说,阴笑尖锐森冷,蓬勃的兴奋和欲望居然能在笑声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可不谓是一大奇观。   嗅到了危险气味的卡尔连忙对话筒急速地说:“叫她马上离开!”警告才说了一半,一根坚定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眼前不到一尺处,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电话扣钮。   卡尔抬起头,办公桌前站着那个高挑健美的女人,她低垂眼睛轻蔑地藐视着他。   从沙发到办公桌之间隔着一张茶几,相距五米之遥。凭她的腿长,两步就能到达办公桌前阻断卡尔的电话。   “你输了,李鹭我是一定要见的。”朵拉说。      此时此刻,李鹭被晾在接待台前,感到事态发展莫名其妙。她过来找工作,出于客气才按照程序一步步来,而不是直接冲进院长办公室,结果居然才站到了大厅里就被主人家当场驱逐了。   不论是场面还是气氛,都是非常尴尬的。卡尔吼出那句“叫她马上离开”,毫无疑问被方圆十米之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这得益于接待大厅良好的秩序,以及敬爱的卡尔医生中气十足的健康体魄。   此时此刻,接待生被晾在接待台后,感到浑身冷汗。他面目僵硬,本能地感受到自己也许会有生命危险,眼前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充满锐利的气息,仿佛是一个拿手术刀多年的老手,一举一动都会向致命处投掷出手术刀。   李鹭笑了笑,收起威慑恐怖分子时才会展现的杀人目光,温和地说:“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能够独自到院长办公室去。”   一把名刀应该常常处于备战的状态,时刻不忘保养打磨才能让刃口常保锋利。无论如何,她需要一个工作。和平的生活会让人精神懈怠、反应迟缓、忽略近在眼前的危机,李鹭需要紧张的生活情境,保持敏锐的观察力与触觉。      李鹭为了她的新工作而不择手段,她低调的、沉默的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门口打开,她愣在门外,当看到朵拉一脸欢喜地扑上来时,她知道卡尔果然是为了她好的,她为了找一个工作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朵拉加入组织尚不久,不论是明面上的公务员工作还是暗地里的情报工作,她的资历都不深,一切都要靠慢慢积累。和李鹭的初次相识是在一次情报交接过程中。   法律下的社会生活是规范而且很有法度的,然而在法律之上,还会有权术策谋相互倾轧。有人说,一国的权力中心就是各个利益集团竞争的场所。看惯了这一切,朵拉厌恶一切男性,她厌恶那些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政客嘴脸。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别扭的愤世嫉俗者罢了。      那一日,从Z过来的消息称三十分钟内会有人过去与她交换情报。这样的情报交换在组织里是通常的。唯一不寻常的是,此次与她接头的是个新人。   朵拉收回通讯器,微笑地面对靠坐在身旁的客人。她正与一个军火供应商在酒吧里谈事情,对方看上去衣着得体,是个中年绅士,实际上却已经开始试探起朵拉的底线。终于,他的手摸上了朵拉的大腿。   她当时职位还低,史密斯先生尚不是她能操作的对象,他在参议院里很有势力,据说现任总统能够赢得竞选也有他一笔不菲的政治投资。朵拉虽然决定隐忍,但心里却无法忍受地腾升起强烈的厌世感。   除了眼前的情景让她厌恶,她还为未知的事情感到不安。与她接头的新人会如何与她进行接头?能否顺利地隐藏行踪不让这位客人发现?种种烦心事让朵拉这一天积郁的心情跌落至到了最低谷,随时都会有爆发的可能。      那个绅士的手掌又进一步深入,已经从她的大腿几乎要抚摸上她的臀部了。朵拉觉得忍无可忍,终于决定以上洗手间补妆为借口,摆脱这种恼人的骚扰。      她刚有所行动,突然看见一个亚裔男生走了过来,男生短发瘦弱,手里拿着一个装满矿泉水的玻璃杯,站到了沙发前。史密斯先生肯定是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停下了手,惊诧地抬起头。   男生脸上显得冰冷僵硬,他抬起手,一玻璃杯矿泉水缓慢地倒在史密斯先生的头顶,淅淅沥沥地浇灌了他满脸。跟随在附近的保镖满脸凶恶地冲了出来,把他停留在半空的手臂擒住,整个人压倒在地板上。   亚裔的男生用力抬起头,桌子上的装饰灯光照亮了他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所畏惧的,极尽嘲讽的表情。他紧紧盯着朵拉,轻蔑地说:“您抛弃了我,就是为了和这个满腹流油的中年大伯在一起吗?”   朵拉愣在沙发上,久久地盯住那男生的脸。      太帅了!她心想。   长这么大,这是她见过的最帅气的男生。刚才将矿泉水倾倒在中年男人头上的优美的手势,久久挥散不去,反复在脑海里放映。      史密斯先生接过保镖递上来的毛巾。他是个绅士,公众场合下知道该如何维护自己完美的形象。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将那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放起来。然后对朵拉说道:“不愧是朵拉小姐,追求者果然很多。”   朵拉回过神,当即换上尴尬的表情,非常抱歉地说:“真对不起,让我自己的私事给您蒙上了阴影,看来我需要和这位朋友好好谈谈。”   “是这样吗?”史密斯先生不太放心地往男生那边投注了目光,“如果你遇到了麻烦,随时可以找我。”   “感谢您的大度,但我想我和他只是欠缺沟通。”朵拉说。   史密斯先生就算再有色心也被一杯冷水浇熄了了欲焰。况且他还要尽快洗浴,更换衣服。再三确认了朵拉的安全之后,史密斯先生和保镖潮水般的撤退了。      朵拉将男生带进了包厢。   还没有显露出第二性征的小男生很容易获得她的好感。而且这个小男生才到她肩膀的高度,看上去抱起来会很舒服的样子。说起来,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被那些色胆包天的中年人们挑起来的。   这就是组织的新人吗?在她为该怎么不引人注目地接头而烦恼时,对方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随随便便地以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出场,并且还不会引起怀疑。      小男生先利落地确认了一遍包厢内的安全状况,甚至还掏出了仪器检测有无监控器材。在此期间,朵拉坐在沙发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她觉得这个亚裔男孩真是太合她的胃口了,那件立领的笔挺外衣显得他格外瘦弱,好像酒吧里的服务生,难怪当他拿着矿泉水接近史密斯先生的时候没有引起保镖们强烈的警戒心。   等情报交接完毕后,朵拉另外确认了三个事实,首先,小男生名字叫李鹭;其次,小男生与她的生理性别是一样的;最后,小男生早已成年很多年。      ……      *** ***      李鹭刚后退半步,就被朵拉确实地拉到了怀里,像泰迪熊一样被狠狠揉搓起来。   她被朵拉弄得喘不过气,组织里她谁都不怕,就怕这个有拥抱癖的大姐,单是身高差距就让她被闷在对方相当富有弹性的胸脯里透不过气来。   “你放开她!”卡尔赶紧在办公桌后喊道。   朵拉停下了手,她紧接着就发现李鹭的脸色很不好。   “这究竟是怎么了,谁把你欺负成这样?告诉我,我帮你好好折磨那些人类去!”朵拉一边说,一边不舍地揉弄李鹭已经长得很长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沙漠之鹰以其变态的准确性著称。曾经有一名射手使用沙漠之鹰,20秒内射完一个8发弹匣,在15码的距离外的枪把上,子弹的着点半径仅5厘米。手枪不同于狙击步枪,能达到这种程度,那是变态中的变态。 其二是发射子弹威力惊人,传统手枪发射子弹的速度是亚音速,而沙漠之鹰则是以超音速发射子弹,应该是手枪界内唯一能以普通子弹击穿墙壁的破坏王。 如果配备特殊平头子弹就变得杀伤力惊人,普通子弹一般是尖头的,但是平头弹在击中人体后会发生变形,变得扁平扩张,同时由于惯性和阻力的相互作用,变形了的饼状弹头在人体内进行不规则的翻滚,造成大规模创伤,也就是所谓的正面是乒乓球大小的伤口,背面却出现了海碗大小的穿透伤。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3:47:37

    【抢占床铺的八爪章鱼魔】      卡尔拿起手边的钢笔砸到朵拉后脑勺上,骂道:“放开她,别把她伤口再弄裂了。”   “伤口?”朵拉狐疑地放开人,发现李鹭不单是脸上,浑身上下露出衣服的部分都几乎不见血色。   “这是怎么了?”她浑身发抖地问,“才多久不见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衣服下面多两个弹孔,不变成尸体算是运气不错。”   “卡尔!”李鹭向卡尔抗议,但是这个警告已经迟了一步,朵拉大惊失色地开始要剥她的衣服。   “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男装?为什么会是男装,而且还是大上好几号的!”朵拉几乎是尖叫着说。她刚才净注意到人了,没注意到衣着的异样。   不穿男装还能穿什么出来!奇斯还没细心到要帮她准备好一套外出的衣物。不,这也可能是奇斯的阴谋,连冰箱里的食物都会贴上注意标签,不可能没想到准备外出衣物。他或许就是干脆不备衣物故意让她无法出门的。原来奇斯是一个偶尔也会使诈的人。   李鹭忍无可忍地抬腿,把朵拉撂倒在黑色的长形皮质沙发上,说:“我过来是想要解决暂时的工作问题,还不想把自己的贞操落在这里。”   “我记得Z把你的行医执照给蒸发了,新的执照弄到了吗?驾照之类的身份证明呢?纳税登记呢?”卡尔说,“在这些手续办完之前,你先回家乖乖修养。”   “先别岔开话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人告诉我。”   李鹭叹了口气,试图安抚朵拉的情绪,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工作比较重要吧。圣诞连休快要结束了,你明天也该回去工作了。”   “……白兰度吧,是白兰度吧!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发挥失常的!”   李鹭扶额说:“原来我那乱七八糟的情史已经天下皆知了。”   朵拉咬牙切齿道:“白?兰?度??? ”   朵拉的激动情绪被其他事物所牵引,李鹭大松一口气。无论如何,今后一段时间内,多维贡哪边可能会遇到相当的麻烦。朵拉死缠烂打的功力让人望而却步。      *** ***      街上下起了雪,白色的鹅毛雪片飘落到街道上,逐渐铺起厚厚一层。其实圣诞节的长假还没过,绝大多数的店家都关门歇业,街道上的人并不多。这样冷清的场景将要维持到元旦假期结束吧。   冰冷的空气呼吸入肺部让人觉得舒适,奇斯放弃了开车回家,徒步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想,李鹭在家里会做什么呢?有没有在好好睡觉?虽然很想赶快回去见到她,可是心中又会忐忑不安,这样的感情让他踟蹰。这样的踟蹰又是他很少经历的,让他却步。      他感到了迷茫。在这个和平的城市里,他所接触的每一个人,所看到的每一个行人,都有自己的家。他们相互牵着手,幸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   这样的世界与他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他和这个城市的人不一样,有着不同的过去,过着不同的生活。   他看着别人平凡普通的每一日,有时候会觉得惆怅。那些人都有一个稳固的家庭,血缘关系将他们牢固地拴在了一起,就算远离,也会想念彼此,最后回到同样的地方相聚在一起。   可是他和李鹭却什么关系都没有,李鹭的朋友随意的一个电话就能够把她叫走。走了之后呢?很难再回来了吧,毕竟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仅仅是很普通的同居者。单纯的快乐安宁是不足够的,他强烈地感觉到需要有什么形式来稳固这种关系。      路过超市,奇斯进去购买了新鲜的菜蔬,这是他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安排每天吃什么,计算需要用的钱,能够保持他思维的敏锐度。   结果由于发现进了很多新货,不知不觉就买了满满两大袋子。结账处的工作人员看到如此壮观的采购盛况,也连连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奇斯礼貌地谢绝了帮助,一手一大袋仍然显得很轻松。   这是当然的,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常常要进行严酷的负重迁徙或作战,加了金属板的防弹背心和脊柱防护已经占据了十公斤以上的负重,一把像样的狙击步枪起码也要十公斤。此外还要背负两种样式的手枪、不同型号的弹夹及弹药、通讯器材、水、食物乃至药品。总计下来大约五十公斤左右,那时候几乎已经相当于他的体重。   那段岁月如今远去,他远离了阿富汗的灰黄砂岩地貌,行走在纽约市内被白雪掩盖的大街上,周围没有了枪炮喧嚣,可是由于工作的原因,死亡和意外的威胁依然并不遥远。      他慢慢地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回到了住宅所在的社区,街道和绿地完全被大雪覆盖。冬日的晚上十九点半,天色本来应该全黑。而拜这满地的大雪所赐,依然显得明亮。   他看到有个人在院子的门外靠墙站着,抬头看不住飘落的雪片,呼出一口气。刚离口就变成了白色的浓雾。   李鹭也注意到了他,用手肘把自己推起来,离开墙壁的支撑站直了。   “真伤脑筋,”李鹭说,“安保措施做得不错,如果要进去的话肯定要破坏不少设备,所以干脆等你回来了。”      李鹭戴着朵拉强行扣上的雪帽,白色的羽绒围在头上,把头发遮挡了大半,看上去很可爱。她站在雪地里,周围静悄悄的,奇斯觉得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相处过。   奇斯过了几秒钟才发现李鹭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进而终于注意到那是艾瑞买给自己的衣服,因为尺码太小,穿了一次就弃置一旁不知所踪。他心里某一块地方轰的一下子突然爆炸了。   李鹭也不知道奇斯心里在想些什么,光看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思维又脱线了,用膝盖也能想得出他估计又是在神游太虚。于是自己走上去,一把抓住奇斯的手臂,拖到大门前,命令:“开门。”   好大的握力,奇斯感动地想,好顺畅的命令的口气。明明是在纽约市郊别墅区,却好像回到了战地第一线。   奇斯手里的东西突然被扯走……他心知不妙,和平生活过了没多久居然让人在他手中夺枪。他眼睛都不眨地抬腿横扫,然而动作刚开个头就知道不妥——他手里哪来的枪,只有超市的购物袋。可他是多年生死打滚过来的,一旦开始了反击就是一去无回的迅捷,再收力已然太迟。李鹭更是没料到他会如此敏感,眼看那一腿威力巨大,手里抱着纸袋狠狠往下一挫,硬是把那一腿错开了方向。   一场小风波过去,两人心有余悸地站在大门外面对望,一人手里抱一个纸袋子傻愣。傍晚时分,纽约的乌鸦群在天空群飞而过,嘎嘎傻叫之声此起彼落……   该怎么形容如今的境况?如果刚才奇斯旁边站着的是一位八十老太,估计已经是死了吧。李鹭抹了一把汗,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好运遇到了自己。   “你的伤怎么样!”奇斯完全是被自己吓到了。即使是八十老太站在自己身边都没关系,他认为现在的李鹭应该是比八十老太更为不堪一击。   李鹭则迅速地回答:“完——全没有问题。”   “能够给我看看吗?伤口裂开了吗?”   “……你是在挑战我的医学权威吧,想决斗就请放马过来。”   奇斯不安地上下扫描,那目光就像要把李鹭的衣服剥掉一样。李鹭被扫描得脸色阵青阵白,作势欲踢:“有什么废话等开门进去再说!”   奇斯终于掏出遥控电钥,战战兢兢地打开大门,把李鹭让进去。对于那场小小的暴力风波,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      气氛很尴尬,奇斯想着该如何转移话题,在李鹭帮忙整理冰箱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直至目前都被他遗忘很久的常识性问题。   “你好像没有带什么外出的衣物过来,明天我出去给你买一些回来,想要什么衣服?”   “啊,”李鹭从冰箱里探出头,想了想,就很确定地回答,“海军陆战队迷彩、丛林迷彩、沙漠迷彩、伞兵迷彩各一套。黑色行动服一套,作战背心、脊柱防护皮套、蛛丝防弹衣、钛合金混陶瓷龙甲防弹衣一套,都要小号的。”   李鹭点一套,奇斯的脸色就颓丧一分。到最后,李鹭都发现他被晒得微褐的皮肤上都没了生气。她猛然醒悟过来,直起腰,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都很贵,龙甲防弹衣好像就要上十万美元,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会写借条的。我的信用卡暂时被某人给‘蒸发’掉了,等重新设置个人信用资料后我再还钱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除了那些东西,没有一点……别的,其他的需要吗?”   李鹭左思右想,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呢!我需要一箱卫生巾,上次网购的丢在洛杉矶了,过了这么久,生理期大概要到了吧。要大箱的,买一次可以用半年的那种,价格也会相对便宜。另外还需要一小盒卫生棉条,出任务时用棉条塞会比较保险。——哎,没有外出的衣服,想要出去自己买都很不方便。刚才去医院的时候,似乎还被接待人员当成偷别人衣服穿的小孩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可真够怪的。”   奇斯泪,心里呐喊:我就是想问你想买什么样式的外出的衣服!      李鹭觉得这一个晚上的气氛非常非常的奇怪。其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奇怪气氛了。不知道她究竟说错了什么话或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一整个晚上,当奇斯看到她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泛起不自然的表情。   她记得自己曾经也有很少说错话做错事的时段,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正常啊!不过自从被注射了某种还未经成功验证的毒品之后,好像就变得成了这样。潘朵拉里的人也就给了她一个封号,名曰“冷场王”。杨不认识以前的她,不过也对此用两句经典的话做了总结,那就是——就算是再正常的人,如果脑袋进了水的话,就会变得不正常了;如果脑袋里进的不但是水,而且还是毒水的话,那么就会变成非地球物种了。   李鹭对此习以为常,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正常也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那一针三无产品针剂。      折腾了大半天,就算是李鹭,也是累得很了。躺到床上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就睡下了。Z蒸发了她的一切个人资料却不立即给她新的身份,主要目的就是想要让她安生地呆在家里,既然这样,她就好好在家里偷懒几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这个晚上必定无法顺风顺水地安然入睡。   伤口处痒得厉害,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白天让卡尔看了,他的结论也是正在愈合之中,并且十分惊叹她的复原速度。李鹭不怕受伤不怕生病,就怕伤口愈合的那段时间,痒得真是让人痒不欲生。   然后,就在她实在睡不着,快要发狂的时候,一件绝对有损于她的名誉的事情发生了……      房间的门口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李鹭惊了一跳。她没有听见阁楼的木质楼梯发出任何响动,门口怎么会开了?她警惕地伸手到枕头下,握住奇斯给她准备的沙漠之鹰。   紧接着李鹭看清楚了进来的是什么人,原来根本就是奇斯。这样看来,以前几次他走上阁楼时,是故意加重了脚步让她提前预知他要上来的吧。真是相当体贴的行动呢,明明在很多地方都忽略过去,偏偏在一些普通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上十二万分的小心注意。   李鹭放松了神经,问:“你怎么来了?”   奇斯站在她床前,一连迷茫,过了大约十秒才反应过来,回答:“现在是六点三十五分。”   “啊?”这是什么跟什么?李鹭努力往壁钟那边看过去,显然是凌晨一点零九分。   “我问你怎么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自动忽略对方没有逻辑的回答,重复先前的问题。   奇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原来没有偷偷跑出去啊,太好了……”他语速缓慢,神情混沌,而且仍然是答非所问,以至于李鹭以为他是刚刚从精神病疗养院里跑出来的后天性愚型患者。      奇斯和她对视了将近半分钟之后,身体突然一软,上半身软啪啪地倒在李鹭的床上,很疲累似的,慢腾腾把下半身也挪了上来。   被这种怪异行为举止吓得一时间无法做出正确反应的李鹭惊吓得连连后退,这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完全跟不上事情进展的速度?   然后她看见奇斯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看不清是什么型号。奇斯的动作完全就像是慢镜头,根本就像是个软体动物,他面孔朝下地趴住了床的一半,左手在枕头下摸索,最后把自己的枪也塞了进去,然后就再无动静了。   “喂!”李鹭说,“你干什么?”   ……   “起来啊,回自己房间去!”她拉住奇斯的肩膀要把他拽起来。   奇斯迅速地扯出枕头下的那把枪,就在快要抵上李鹭额头上时停下了动作,嘟嘟囔囔地说:“是你啊。”说完把杀人武器放回枕头,一只手臂揽住李鹭,一起压到床上。   李鹭简直头皮发麻,这根本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   “奇斯,你真的想成为太监吗?”她问。   奇斯没反应,鼻息浅浅的,好像已经是熟睡状态。   “……”   李鹭望天,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刚才……刚才奇斯莫非是梦游?梦游到她这里,进行了几句答非所问的对话,然后就这样胆大妄为地把她当成抱枕?      奇斯不安地翻动一下,八爪章鱼似的趴了上来。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李鹭差不多要忍无可忍。   奇斯这时候又不动了,脸埋在她颈边,嘟囔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就变成了完全无反应的肉块。   李鹭犹豫再犹豫,隐忍再隐忍,她感觉到了强烈的诱惑,枕头下就有三把枪。奇斯借给她的两把沙漠之鹰,奇斯刚才带来的自己的一把未知型号的枪。给他点颜色瞧瞧吧,可是内心又在强烈地抵触。把他干掉了谁来饲养她?李鹭敢说,方圆八百里找不到一个像奇斯这样的好手艺。      “你起来吧,”李鹭说,“算我求你了。”   可是还是被奇斯以美式摔跤般的姿势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4:05:54

    【这是多么囧迫的回忆】      李鹭实在是很累,连日的遭遇让身体超出了负荷极限,细胞里的精力都被榨干一点力气也挤不出来。奇斯你这头猪,怎么会这么重!她只好直挺挺地僵躺在床上,在床铺与奇斯的夹缝间求存。   奇异的,伤口的瘙痒被这么一闹就不知所踪。在这个冬夜里,窗外的雪片大概还在簌簌地落,然而一点都不觉得冷。奇斯柔软的头发扫在脸上,感觉很奇怪。   真是非常,非常地。怪异……李鹭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瞪着瞪着不知如何就睡着过去。      *** ***   奇斯睡了一个好觉,不但如此,他还做了一个踏踏实实的美梦。   那种感觉很真实,他和李鹭并肩作战,占领了阵地的制高点,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将敌人阻截于阿富汗南部一个山谷之外。战斗之后,他和李鹭说了再见,回到自己的营帐,抱着自己最宝贝的枪械安安稳稳地睡了。那是在不久前的战斗中缴获的经典型号的霰弹枪,抱在胸前的感觉很充实,就像抱着李鹭,十分安心也非常幸福。   他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连自己下意识都感觉到这种状态太过危险了。然而明知如此,身体上下却动弹不得。   他就像是一棵干涸已久的植物,充分地吸收着水分,直到水分饱和得不能再饱和,奇斯自然而然地醒了。      光线半明半暗,但绝不是伪装迷彩,也不是山洞里的阴暗。奇斯很快想起他已经不在阿富汗,现在是在美国、纽约,他的新家里。   身上暖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奇斯首先发现了一个事实——这暗蓝色的落地窗帘、天窗上钉着的百叶窗,纯木结构的天花板——明显是他为李鹭准备的阁楼布局。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难以置信地,注意到了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姿势。   他以四仰八叉的难看睡姿横在床上,右腿似乎还搭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他不确定地动了动脚,感觉垫在膝关节下的那个东西暖暖的,挺硌人的,似乎是活的……   他疑惑地把头向右偏转九十度,几乎撞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      “呀啊啊啊!——”奇斯拖长了声音高声惨叫。   他七手八脚地脱离了李鹭的身体,手忙脚乱之中不慎翻滚下床,狼狈万状地滚落在光华冰冷的木板地面上。冰冷的地板无助于他的混乱思维,奇斯急忙爬起身,上下打量自己的衣着。   还好,简直是太幸运了!睡衣睡裤都穿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大概由于睡得太沉了的缘故,早晨的生理反应也没出现。      李鹭终于脱离苦海,爬起身坐在床上,髋关节被那条结实刚硬的大腿不知道压了多久,根本就是麻的。她抱臂,说:“见到有人睡在自己旁边,一般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拔枪吧,你摔下床去做什么!”   ——是这情况并不普通啊!心中虽做如此想,奇斯并不敢直接表述出来。他慌里张张地左顾右盼,意图寻找撤退路线,最后还是被沉重的空气逼迫得不得不正视李鹭,“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对天起誓。”   “你有梦游症?”李鹭揉起眉头,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也许以后她要锁好门才能安心睡觉。而且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如此辉煌的履历表。   奇斯说:“似乎有,但是不常犯。”   “你需要做一定治疗,像我们做这种工作的,梦游是个会致命的病症。”   奇斯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在游击队里的时候,队长倒是很希望我多犯几次的。”   李鹭不得不对这个怪异的现象提出了疑问。   奇斯回答:队里曾经梦游过两次,第一次似乎是把敌营给端了,第二次似乎是把敌营的军火库给炸了。总之当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队友们在欢呼庆祝,而身上则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伤。”   “……我觉得是在听天方夜谭。”   “我也怀疑是队长对我的恶作剧,但是师傅也没有说什么啊……”奇斯陷入深沉的思考中。他猛然惊觉自己目前的现状并未得到改善,他居然在李鹭床上睡了一个晚上,还是以如此难堪的睡姿压在她身上。他一步一步后退,快到门边的时候,鼓起勇气地说:“我出去,有些事……”   也没等李鹭允不允许,就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拧开门飞也似地跑了。李鹭敢保证,奇斯这一系列动作绝对是用上了毕生所学,乃是他逃之夭夭的集大成之作!   “这算什么?”李鹭自言自语,“我有这么吓人吗,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的人品问题?”      紧接着,她想起一个现实问题。   奇斯刚才那样的表情神态,从他滚落下床到步步后退到飞速逃离,怎么看怎么像被强睡了一晚的人是他。   明显犯了错的是奇斯,就算是梦游中无法自控,可主动爬上床的明显就是奇斯!为什么他要摆出那种黄花大闺女遭人侵犯的架势?搞得好像是她李鹭去夜袭了他,而不是他奇斯来强抱了她一夜。   这算什么反应,这算什么事?   李鹭心情阴沉到极点,有种吞下了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不爽快。      而跑进洗手间的奇斯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他简直不知该以什么脸面面对李鹭了。还是先洗漱吧,洗漱干净就去公司开始工作吧,工作能让人忘记很多事情,工作是男人的好伙伴!   他抓起刮胡刀,给自己打上洁面膏。   刮着刮着渐渐又停下手。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真的值得让他恐慌到这种程度吗?在记忆的深处,似乎隐藏了什么非重要的事情,那样的情况才是真正让人恐慌的。那是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事实真相。      奇斯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脸,可是思绪已经完全被迅速过渡的回忆所占据。   记忆倒带……   他以做任务的认真态度过滤着记忆画面,一幕幕场景滤过之后,画面停留在委内瑞拉的丛林深处。   曾经有一度,他和李鹭真的并肩作战,只是没有做梦中那么顺风顺水。他们两人被关在了一起,遭受了暴力和囚禁。他手脚都被紧锁,浑身动弹不得。   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奇斯脸上刷的全红完了,刚刚刮过胡茬的皮肤泛出了十分明显的血色。他怀疑自己可能会被冲上脑袋的热血爆头。   他完全想起来了!   在他的请求下,“李”把他的裤链拉开,将某个组织器官拿了出来,帮他把尿,塞回去,拉回裤链……      “啊啊啊!!!”楼下的洗手间又传来高声惨叫,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被弄翻的巨大的咣当声。   正要下床的李鹭被惊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一惊一乍的究竟犯的是什么病啊,这是!”她受不了地大吼。      她冲下阁楼,寻声找到楼下的盥洗间,看到奇斯一头撞在玻璃镜上,镜子从撞击点龟裂出蜘蛛网状的花纹。   旁边的洗漱用品被弄翻了一堆,瓶瓶罐罐的,收拾起来要费一些功夫。      李鹭更是惊了一跳,一把扯起奇斯,看见他额头被碎玻璃扎了个口子。   她心痛地拉住他肩膀摇:“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身上多个特征会让以后的行动很麻烦。”   奇斯抬起手,用整个前臂挡住脸孔,说:“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   李鹭停下摇晃,慢慢松开手。她听见了什么,奇斯说不想看到她,这个世界混乱了。   奇斯晃过李鹭,与她擦身而过,整个过程中再没看李鹭一眼。   李鹭就这么被晾在洗手间里,对于事态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境地完全无法把握。——莫非是昨天晚上我果真对他做了什么事?她努力回忆晚上的各种细节,无法确定是否对他做了什么不人道的行为。   李鹭追出去,看到奇斯在客厅找到自己的行动电话,然后往自己房间走,在她追上去之前,砰的关上了房门。      简直如鲠在喉!李鹭对自己说,要温柔要温柔,说不定做错的真的是自己。等待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礼貌地轻敲房门,问:“奇斯,发生什么事了?先让我进去,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房间里很久没有动静。   李鹭耐心地站在门外。她知道奇斯能感觉到她没离开。      “奇斯?”她又敲门。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奇斯的声音透过门板,有一种闷闷的声气。   “你在生气?”   “……没有。”   “你的回答犹豫了,你在生气。”   “没有。”   “你在生什么气?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什么也没做,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求你。”   “我要进去,你要一个人呆着也行,让我先看了你的额头再说。”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   里面再没回音。   李鹭沉下脸,不说话。她确信自己没有做错事,不应该承受奇斯的脾气。她于是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待奇斯开门。      整个房间内陷入一股低气压中,谁也不说话。门铃突然响了,蹦跳的门铃音乐声居然显得很刺耳。   奇斯和李鹭都还在僵持不下,大约五分钟过去,门铃依旧锲而不舍地在演奏着诙谐区的可爱乐音。……十分钟过去,没停止……   李鹭忍无可忍,冲回阁楼抄起一支沙漠之鹰又回到奇斯房前。   她大为光火地说:“你出来,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我说了什么事也没有!”奇斯很烦地说。   “那你开门。”   “……不。”   确定了奇斯并不在门边,李鹭迅速拉开保险,砰砰两下击穿了门锁,她举起脚正要把门板踢开,门自己被打开了,奇斯一只手举着一件龙甲防弹衣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拉着门把。他的额头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血迹被擦掉,也停止了流血,现在那将近两厘米的小口子被晾在空气里。可是他脸色很差,情绪非常不好,李鹭一眼就看出来了。   “门口损坏的费用我会赔偿。”她说,“但你要说清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跳弹了怎么办!”奇斯说,恶狠狠地瞪着李鹭手里握着的枪,紧接着一把把防弹衣甩在地上,将那把枪夺了过去。   “……”   “幸好用的是这把……门里夹了金属板,用普通手枪射击的话,子弹会弹飞回去。幸好你用的是这把。”用沙漠之鹰打穿1cm厚的金属板材,就像用水果刀雕刻橡皮擦一样,至少不必担心跳弹的危险。   李鹭冷着脸问:“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奇斯把枪放回壁橱,把李鹭拉了进去,过程中,李鹭没有抵抗。   比起阁楼,奇斯的房间要大很多,可是他的床却做成像是潜水艇内的那种狭小睡舱,五面被金属包裹着,一面洞开。   奇斯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坐下,仰头看着李鹭,问:“伤口觉得怎么样?”   “什么?”   “那把枪的后座力很大,不可能没事。”   李鹭皱着眉感觉了一下,果真是有点痛了。那把枪的后座力不是一般的变态,刚才过于激动了,也没感觉到什么。   “啊,你别想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奇斯脑袋昏眩了一下,又坐直了身子。他说:“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李鹭更是跟不上他的思路。想起以前的事?他不是早就知道“李”等于“李鹭”了吗?   奇斯猛地站起身,把李鹭吓得往后连退两步。哪知道奇斯只是深吸一口气,深深地鞠了一个大于九十度的深躬,说:“那时让你帮我那个,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请你原谅我的无知。”   “啊?”李鹭眨眨眼,跟不上形势发展。   奇斯低头弯腰,根本抬不起头,他的脖子都红了,这让他怎么好说出口?   李鹭不是太笨,终于还是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是帮他把尿的那件事。      她张大了嘴,愣在那里。   该怎么回答?   ——没关系,照顾你的生理需要是我的荣幸?   ——对不起,那时候没有明确地拒绝你的要求?      “原来是这件事啊,”她最后很尴尬地笑,望天,抓自己的脑袋,“啊,其实没关系的了。以前看生理构造图看多了,死人的那里也摸过很多次,解剖也做过好几次,没关系的。”李鹭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在那种情况下,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奇斯反而才是无辜的那个吧,而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了沉默,然后帮助奇斯尿尿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大色狼吧。   这么说,奇斯是被自己占了好大好大的便宜?   李鹭后知后觉地产生了惭愧心和罪恶感:“真正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啊。那时候什么都没告诉你,对不起。”   “不,是我的错。”奇斯摇头道,“是我能力不足,没能察觉你的性别,犯下了如此重大的错误。”   李鹭烦躁起来,二话不说把奇斯扯起来,一把将他推坐在床上:“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算什么。”她自己觉得尴尬,倒先发制人地怪罪其奇斯。不过她好歹还是有良心的,责怪了之后,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了。叹了口气:“一个小问题而已,没什么好纠结的,你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不就成了?”   “啊?”奇斯抬起头来,他脸上还蒸汽腾腾地红,却被李鹭最后一句话给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有问题吗?”   “不是,还达不到被狗咬了的程度。”奇斯说,“你的手没那么重,力度正好……”   李鹭:“……”   奇斯又挫败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气氛委实是让两人难受了,沉默中,耳边一直传来嘈杂的声音。李鹭才想起来门铃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响了,一直到现在,然而她和奇斯都没有理会,甚至是听如未闻。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这么有毅力。”李鹭说。她故作镇定地一步一步往客厅走。   临到门口,奇斯突然问了一句。      “你在洛杉矶,后来是怎么会想起要当男科医生的?”   咣的一声,李鹭一头撞在门板上。   奇斯也算是善尽主人的职责,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问了一个问题就为那扇被李鹭损坏的房门报了仇。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4:08:57

    【不速之客】      李鹭一头撞在门框上,那景象太惊奇了。像李鹭这么个人,认识她的何曾见她如此失态过。奇斯自然没有,以至于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冲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他站起来想要过去扶住李鹭的时候,她微退了半步自己站稳了脚跟。   奇斯担心地问她是否安好,他已经把上一个问题抛到脑后忘记得一干二净。   李鹭忍痛揉着额头,低声道:“没关系,谁都会有被门框撞到脑门上的一天。”她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外走,似乎被撞得晕了,开始几步还踉踉跄跄的。奇斯担心得很,又不敢强行把她拦住去看看究竟撞成了什么样子。      奇斯紧随在李鹭身后来到厅内的可视监控屏前,这期间,门铃还在锲而不舍地响,两人首先看见的便是一张扭曲的大脸,这张奇怪的脸孔完全占据了监控屏幕的整个空间。   李鹭沉默了一会儿,按开了内外通讯的声道。   “你认识这家伙吗?”她故意这么问奇斯,门外那家伙能听得到。   扭曲的大脸刻意贴得更近了,被广角镜头歪曲成更为诡异的形状。   奇斯左右仔细打量,回答:“认识,他是埃利斯。”   “你看错了吧,埃利斯怎么可能长着一张脑残的脸?”说完,李鹭啪的挂下内外通讯的电门。她坐上沙发,一只手捂着额头,仍然盯着屏幕看,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奇斯也不去理会那个被拒之门外的家伙。比起考虑埃利斯的问题,他更想做的事把李鹭的手拉开看看,苦于又没有那么亲近的立场去做这种好像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说起来,他们居然跨越了谈恋爱这一步,直接跨越进入同居时代,这是多么让他惊奇的事情。   可是这又让奇斯感到无比挫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好好地谈一场“普通人的恋爱”?据史克尔夫妇断言,“普通人的恋爱”会让女方感受到罗曼蒂克的氛围,从而心情愉悦舒畅,大大提高投怀送抱的几率……   门铃又响了,电子显示屏自动亮起。   这回站在门外的换了个人,循规蹈矩地站在电子眼三步开外,布拉德说:“刚才失礼了,我已经教训了那个笨蛋。”      埃利斯顶着脑门上一个大包,被布拉德拖着进入奇斯的房子,他们身上都背着琴箱。   “你们来干什么?”李鹭问。她坐在沙发上,额头因为刚才的撞击起了一块红肿的包。   埃利斯左看看奇斯额头上的血痕右看看李鹭额头上的包,随后说:“家庭暴力,不相上下。”   “?”李鹭挑了眉毛,她感觉自己有听没有懂。   布拉德已经懂了,一脚踩上埃利斯的脚背,在埃利斯的惨叫声中说:“我们今天来是想看看你恢复得怎样了的,现在看起来还好。然后还有一个请求。”   “请讲。”奇斯说。   “我们想借贵公司的靶场一用。”   “借靶场……什么时候借?”   “今天和明天。”   “有什么要求吗?”   “希望是八百米以上的移动靶。”   奇斯目光投注在两人背后的琴盒上,而李鹭则先问了出来:“A级任务?”   布拉德摇头,埃利斯则说:“A+级别。”   李鹭皱起眉,看向奇斯:“有办法借到吗?”   “靶场有,但是恐怕无法腾空。”   “有困难吗?”布拉德问。   “公司下个星期要进行年初核查,全面评估雇员的基准能力,所以靶场恐怕无法腾空给你们单独使用。”   布拉德说:“无法腾空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和他们共用。只是你们的移动靶有没有时速45公里的?”   李鹭问:“45公里的时速,你们是想对行驶中的汽车进行狙击?”   “可以这么说,所以这两天需要大量练习。”   “我想应该是有,纽约分部的负责人是个远程狙击爱好者,跟我去公司看看,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 ***      奇斯?威廉姆斯上班也会迟到,并且迟到也不请假说明,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据说他在洛杉矶分部的时候就保持了0迟到的记录。可是这个记录在纽约分部被打破了。   这让负责考勤工作的达德利君非常的失落。距离早九点已经超过了40分钟,他考虑着是不是需要给奇斯打一个电话?在这段期间,负责人艾瑞频频从他自己的办公室探头出来窥视达德利的状态。在看到他第N次哭丧着脸放下电话时,艾瑞总算忍不住,从办公室走出来,对达德利说:“你可以不要打电话给他了,也许人家和他的小女朋友昨夜春风一度,今天正需要休息。”   “什么?女朋友?”达德利站了起来,还十分罕见地拍了桌子。   “他和女朋友同居的哦。不过上次去他家的时候没见到,被那个该死的家伙挡住了。看样子,他很宝贝那个女人。”明知道达德利对奇斯有超乎寻常的崇拜,艾瑞还是很恶趣味地打击这个年轻人。   “女朋友?”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还是你听漏了?”   “女朋友……”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女人,让奇斯露出那样的表情。……一定是温柔美丽,就像是一朵娇弱的花朵一样的女人。”艾瑞擅自将自己对好女人的评判标准倾注到了奇斯身上,“据说是东方人种,说不定是大和抚子翻版,啊,真羡慕那个男人。美国还有多少个谦虚隐忍懂礼仪的女人啊。”   达德利很失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迎接这个消息。   “达德利,你这是什么表情!”   “一个有女朋友的奇斯……而且没有结婚……”达德利说。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结婚?”   “档案上记着的。”   艾瑞倒退一步,惊疑不定地说:“天,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准备‘横刀夺爱’!”   达德利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那你纠结个什么劲。”   “没有结婚但是却有女朋友,这样的男人会把80%的精力倾注在追求配偶的上面。这会对业务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难怪他拒绝出外勤,只愿意做教练工作。”   艾瑞无趣地道:“还以为你纠结什么,不愧是纽约分部的财迷,人家交女友也妨碍你赚钱了。”   “我这是为公司利益算计。”   艾瑞耸肩,做了个鬼才信的表情。基本上而言,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在部下面前不可能得到崇高的畏惧的敬意。      达德利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低头看来电显示,是来自二楼东侧打字员室的。接起来,电话那边传来兴奋的声音。   “达德利君,请拉开东侧的百叶窗,今天真是养眼啊。”那边的男人兴奋地道,“太养眼了!真是美人!”   达德利莫名其妙,先切换到免提模式,然后过去拉开了东侧的百叶窗。   楼下停着一辆不知道哪里开来的十分破烂的银灰色悍马,达德利推了推眼镜,辨认出车门和前车盖上确实有至少二十个弹孔。这本是一辆有顶棚的好越野,可是不知道是被什么器械弄成了这样——它的顶棚不翼而飞,于是变成了一辆敞篷越野。   单凭令人叹为观止的弹孔和别出心裁的敞篷“设计”,足以让纽约州任何一处警察将它拦下询问来历。      然后,正在下车的是奇斯?威廉姆斯君。达德利抬手看了手表,确认奇斯在迟到四十九分钟后到达了上班地点。   紧接着下车的是……   艾瑞比达德利先一步打开了监控系统的面板,从监控室接入了露天停车场的图像。拉近镜头,看到了非常奇异的三个男人。   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腿长,有着亚麻色的毛发,表情显得对什么事都漫不在乎。他察觉到了球状电子眼的监控,面向镜头露出个迷人的微笑。   一个比较干瘦,双目虽然深陷但炯炯有神。   一个比较瘦小,身上的男装松松垮垮,像是偷了别人的衣服来穿的样子。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了眼睛,与其他几个人站在一起不太搭调。      电话那边传来打字员们的欢呼:“美人啊,我也好想要!”   “哪里美?没看出来。”达德利说。   艾瑞突然倒吸一口长气,猛然间直扑向电脑屏幕,一把抓住屏幕边沿,难以置信地说:“那是被文森特标记过的M21!我的主,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那个高大的有着亚麻色毛发的男人背后,背着一把迷彩外观的美国原装国产M21狙击步枪。   艾瑞能够清楚的背下M21 7.62mm迷彩型狙击步枪的性能和特性。这种有效射程700米的狙击步枪重量仅有4.5公斤。4.5公斤是个什么概念,传统狙击步枪一般要达到10公斤以上,M21的轻量级体型保证了使用者能够在战场上轻便快速的移动。   当然,他之所以会如此惊讶其实和枪械本身并无关系。M21虽然好用,但如果一种系列的枪械生产量达到138万支的天文数字,也就不会让人觉得十分稀奇珍贵了。   这把枪真正珍贵的地方是枪把上标记的滴血的变形体“V”。那是在枪械调整师中的传奇人物文森特的标记。据说经过他调整的枪械能够在实战中达到理论初速和最高精确   “啊?”主要从事财务及秘书工作的达德利有听没有懂。      电话那边说:“艾瑞,怎么样,看到令你心动的美人了吧”   那是当然!   艾瑞拿起自己的行动电话,拨通保安处,说:“在我同意那辆秃头悍马出去之前,拦住它。”   “老大,你看上它了?”   “真漂亮。”艾瑞喃喃地说,眼睛放出另达德利胆战心惊的绿光。   他闭上眼睛沉住气,反复告诫自己,要有礼貌,要冷静,然后商谈枪支转让事宜,能在百万美元内搞定最好,如果不能……他一咬牙,拼了,钱算是什么,钱能比吃饭家伙重要吗!钱能比他亮闪闪的收藏品重要吗!      楼下,布拉德从车里拉出他的大提琴箱,背上肩膀。埃利斯沉不住气,他想一到靶场就开始“砰砰砰”,于是在李鹭换出门衣服期间,把枪械零件组装完毕。布拉德不一样,他宁愿到靶场再享受将枪械一片片组装起来的乐趣。   就像喝咖啡要在咖啡厅,吃汉堡要在快餐店,法国大餐要在星级餐厅,中餐要在中餐馆……组装枪械也是要与场景相配合才会有乐趣,这就是布拉德的信念。      埃利斯摩拳擦掌,他看到李鹭挨着奇斯站在一起,忍不住多话问:“你跟来做什么,也想练练手?我记得你狙击不行的。”   李鹭抬头看着那栋大楼,问奇斯:“你就在这里上班?”   “是的。”   “我要是有什么事过来找你,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奇斯简直求之不得,“请一定要来找我,就这么说好了!”   “……”李鹭看着奇斯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了抓额角,叹口气,最后点头说,“好的,就这么一言为定吧。”      *** ***      艾瑞近距离看到了奇斯带来的三个人。他们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仅仅是第一次来,却也没有表现出生疏不适应。艾瑞能够感觉得出,他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身上都有微妙的相似之处。因为时常在刀口舔血,也可称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也不会特别在意处身于什么样的环境。就算是陌生的场所,也能完全放松地坐着。   这其中,他只认识埃利斯。在圣诞之前,为了请求外援,埃利斯单枪匹马找到了S.Q.在犹他州的基地,那时候,艾瑞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   奇斯过来是要取得艾瑞的同意。毕竟是纽约分部的靶场,而不是他私人财产,要带外人进入需要一定的手续。   “据我所知,潘朵拉应该也有自己的训练场所,而且也是非常适用于实战训练的。”艾瑞说。   “是的,不过纽约州的训练场所前一段时间被事故损坏,至今尚未修复。”布拉德说,“所以这一次是要拜托你了。”   “好吧,我也不好询问你们什么,不过我不反对。”艾瑞说,“但是我要跟你们去看看。”   “随便参观。”埃利斯说,他自信满满。      S.Q.家大业大,纽约分部的训练场在一片山场内。据说早在西进运动时期就有开拓者将这块面积约十平方公里的地方圈入了自己的家业内,后来又被纳入了S.Q.的资产范围内。直到如今,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场,种满了高杉和马尾松。      下过大雪,松树和高杉上挤满了白色的雪团,地上也铺白了一片。越野车压过铺满积雪的道路停在了山脚下。   靶场占据了两个山头。这虽然是私人地产,但还是有一条公用车道直穿中央谷地。有时候需要实弹练习,为了防止过路车辆被流弹击中,道路的两边都被坚实的水泥障壁给保护起来。而枪弹中有一些是杀伤力超强的穿甲弹,这道厚达半米的水泥墙也并不一定能够完全防御住所有的风险。      雪地上留下的车辙有好几道,而靶场里也早有二十几人俯卧在雪中进行各种姿势的射击练习。   布拉德和埃利斯大略看了看,对他们的射击训练不甚感兴趣,因为不在他们的涉猎范围内。而奇斯和李鹭则是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就是在战场上负责狙击位和突击位的差别。布拉德和埃利斯基本上是在七百米以上的远距离对战场进行干预,所以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隐蔽、等待、射击。而他们所经历的学习,也不会远离这三个项目。   李鹭和奇斯则不一样,他们要在前位负责打乱敌人的阵势,冲击出对方防御的漏洞,或者是自己进行剿灭任务,或者是为后方狙击位创造射击机会。所以他们要练习的项目更为残忍和血腥。      “怎么样?”奇斯问李鹭,她直瞪瞪扫射队员的目光让他深感骄傲。   那些队员以不同的姿势伏在雪里。   “很好的训练。”她说,“这些是锻炼他们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射击的吧。”   艾瑞说:“是的。在实战中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有时候也要使用非惯用手,或是用双脚作为发射支点。”他说完,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近距离的观察下,就算东方人的面目特征再难辩认,艾瑞也得出了眼前这位是个女士的结论。看到她和奇斯站得很近的样子,不由得就想到了那个尚未谋面的“奇斯的小女朋友”。   至于一同跟来的达德利君,则完全没有察觉。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4:17:07

    【狙击】   这样的视线也让李鹭发现了,她略微注意了一下达德利,然后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那一瞬间,艾瑞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么现在让我们到七百米距去测试一下吧。”艾瑞说,他把一行人往山头上引。      雪堆积得不浅,他们走起来却显得很轻松,半山的枪声此起彼伏,空气混杂着年末特有的冷意,让布拉德和埃利斯无不精神大振。   途中,艾瑞试探地问:“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是专业?”   李鹭正看在半山的训练场,闻言转回视线,然后点了一下头。   “入这行多久了?”   “大约……四五年吧。”她不是很确定。   “有没有兴趣转入我们这一家?”   “……”   达德利扯了扯艾瑞的衣袖:“别说了,你这样子就像是皮条客。”   埃利斯噗的笑了出来:“皮条客?想要把李拉过去还要有一点能耐。”他斜眼看看奇斯,然后说了一句,“或许用美人计可以成功。”   李鹭耸耸肩,对他们的开玩笑的言语并不介意。   他们很快到了半山之上。虽然尚未到达顶部,不过空气清新,视野很好,而且距离目标靶也足够远了。   “可惜风大了,这种天气不太适合练习远程武器吧。”艾瑞说,他的专长也在狙击一项,深谙什么样的天气才是“好天气”。      事实上是,埃利斯已经在摆弄他那支有文森特拉风标记的M21。而布拉德则也拉开了大提琴琴盒,开始组装枪械。   被模具固定在琴箱夹层中的组件漫泛着暗黑色的哑光,艾瑞很快认出,那是有着“闪光”之称的巴雷特。比起M21的七百米左右,有效射程是高达1.5公里的超远程。   “这个……”他凑过去看,在他的收藏品里,也有这么一个型号的枪械。所以艾瑞知道,这个射杀威力大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在一公里的远程也能穿透厚度将近两厘米的钢板。   “这把枪保养得很好。”艾瑞说。      布拉德抚摸着枪身,点头,说:“真是个美人,不是吗?”   “还有什么比巴雷特更漂亮呢?”艾瑞深情地说,他的目光下移,然后发现在枪把后部,居然也有文森特的标记。   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由闪现出来。   “文森特该不会也是潘朵拉的人吧。”   布拉德和埃利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这让艾瑞更加疑神疑鬼。至少有一点可以判定,潘朵拉是个难以对付的神秘组织,而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有两位之多。   等等,他感觉到了疑惑。目光移往奇斯身边站着的李鹭。——这个人会不会也是潘朵拉的人呢?      李鹭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以坦然的目光。她知道艾瑞的疑问,不过没必要回答,不是吗?不论是艾瑞,还是达德利,即使是S.Q.,其实和她也算不上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关系,她不过是跟来看看的。站在实战训练场,会让她由于养伤而濒于衰弱的肉体感受到生气。就像现在,一股勃勃的活力随着冰冷的空气注入了她的身体。   这么想着的李鹭却忘了,早在一个月前,她是会无所忌惮地说出“他们和我完全无关”的无情的话,而现在却变成了“算不上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关系”。      *** ***      布拉德和埃利斯在不同的地点架起了枪,他们同样使用俯卧姿势,同样都是在远程射击上具有杰出才能的人。   首先要考虑的是重力和风速。毕竟狙击距离不同于手枪的一二十米射程,弹头离开枪膛到达目标之前的这个远程中,都要持续不断受到外力的干扰,而你却没有办法再给它施加驱动力。在七百米以上的超远程,子弹击中目标前会做出一个大号的抛物线。   狙击枪自带的瞄准器可以解决重力抛物线引起的距离差,可是风速判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总体而言,培养一个狙击手,并不是把他关在小黑屋不断练习瞄准就足够的。他们必须与自然融为一体,与城市融为一体,在雨中要计算雨水击中子弹产生的误差,在楼间要估算楼间旋风可能引起的偏度。这就是完全的经验决胜负。      布拉德和埃利斯选好了地点,俯卧在雪地里。对山的移动靶以九倍于步行的速度开始横向移动。   艾瑞和其他人都在远处屏息观看。艾瑞自己就是干狙击的,他知道打击移动目标有多难。判断重力和风之外,如何追上移动目标才是真正的难题。超远程的狙击中,狙击手若是把握不好,枪管略有颤动,都会使得弹头落点相差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要使用俯卧姿势,并以三角支架支撑枪管的原因。   埃利斯和布拉德则完全不为这艰巨的困难所动,两人呼吸平缓,旁人几乎感觉不到他们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仿佛已经成为了风雪中的雕塑,与瞄准器连接在了一起。   先前几发子弹,并没有准确命中目标,埃利斯的第一枪还射飞了。但是艾瑞能够感觉得出来,弹孔在接近环中。他们的适应能力是超强的。   当子弹准确命中靶中时,也用了不过三十分钟的适应时间。   埃利斯从瞄准镜前脱离出来,而布拉德依然维持着不变的姿势。   “你们的靶子能够进行变速运动吗?”埃利斯问艾瑞。   艾瑞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们是疯了吧。理论上,狙击手不应该选取高速运动的变速目标。我们讲究的是把握。”   “但是没办法,任务就是那么艰巨。”埃利斯说。   “好吧,虽然高速的变速目标靶是为突击手准备的,但也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狙击手不能使用啊。”艾瑞拿出行动电话,向控制站发出了信息。      “你们准备怎么办?”艾瑞说。   埃利斯沉闷地哼哼笑了两声,再度投入瞄准镜的视界。他将M21的旋孔进行了一些调整,然后按下了扳机。然后艾瑞就见识到了,当狙击步枪像机关枪一样进行连发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布拉德也没有落后地击发了子弹,有着闪电之称的巴雷特,像突击步枪那样三弹连发,停顿片刻,又是三弹连发。   有了刚才瞄准高速移动靶的经验,再加上使用了连发功能,每几发子弹里都会有部分命中目标。   半山下正在进行瞄准姿势训练的突击部成员,停下了训练,仰望对山被不断命中的移动靶。那样的高速移动靶基本上都是被他们使用,而今天,却被狙击手轻易地在远程命中。   同样都是命中,意义却是不一样的。突击部队在命中目标的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射程之内。而狙击手则是在射程之外秒杀敌人,关键是他有没有高超准确的命中技术。      矮山丛林里除了枪声和回音,显得格外安静。   奇斯却在这片安静里隐约感觉到什么。他往李鹭身边靠了靠,不动声色地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形。准确说来,这也并不是第六感之类的玄异能力,而是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敏锐。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他装着打呵欠的样子,用手捂住嘴唇,小声地问身边的几个人。   艾瑞看见奇斯这个样子,也警惕了起来,然而在小心观察之后,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至于达德利则更是莽然无知,他连奇斯的小声提醒都没有听见,专注于用望远镜观察对山的移动靶的命中情况。   又隔了几秒,李鹭突然说:“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艾瑞问。   “……有点,类似于硝烟和血的味道。”李鹭说。   “硝烟?你是说他们的枪械吧。”艾瑞看向布拉德和埃利斯。      布拉德突然从瞄准镜前抬起头,大喊一声:“趴下!”   奇斯一把将李鹭拉倒,用身体掩护住了她。   远处有枪声响起,回荡在两山之间。半秒之差,弹头擦过的空气波动掠过他们的头顶。奇斯动作迅速地半伏卧在雪里,要把李鹭往树荫里拖。   李鹭从他肩膀上看过去,他们所在是三分之二山,山势平缓,山顶据此还有四百余米。有人躲在那里,这时候再发一发子弹怎么办?他们还没有到达天然掩体。   来不及多想,她探出手挡在奇斯脑后。   ……理论上是做不到的,肯定做不到的,只有怪物才能够挡下来自狙击枪的子弹吧。李鹭在阻挡了第二颗弹头的同时这么想。      奇斯听到了第二声枪响,然后感到李鹭震动了一下,她的身体瞬间紧绷了,从骨骼到肌肉都很用力的那种绷紧。   “来不及躲,是连发。”她很遗憾地说。   奇斯感到有浓稠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来不及想到那是什么,拼尽全力终于迅速到达了一块岩石之后。      *** ***   奇斯把李鹭完全地扑倒在地,尽管冲击力很大,但积雪松软,他相信不会伤害到李鹭。可是那粘稠的液体不断地滴落下来,滴落在他脖子上。这让奇斯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是被灼烧了的水银,炽热而且沉重,并且,怎么堵也堵不住。   他感觉到李鹭身体的僵硬,她是在忍耐着什么?可是他自己也无法自主行动一般,身体还在不能自控地战栗。无需亲眼目睹,空气中流淌的凛冽的血液的味道刺激了他的感官,眼睛里似乎充斥了血的颜色。      “让开。”李鹭说,然后用完好的右手把奇斯推开。   那力气大得惊人,奇斯觉得好像是一辆卡车撞过来一般,不由自主地只能松开了李鹭。   她坐起来,用身体遮挡住奇斯的视线,低头看到了变得血肉淋漓的左手。      那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纯铜弹头,坚硬而且穿透力强。经过了数百米的空气阻力,在射入人体后会因介质变化而产生不规则运动,造成严重的伤害。所幸仅仅是射入了手掌,这么薄的介质,尚不足以让它产生翻转。但是也已经足够击碎骨头。   高速飞行产生的冲击波连同弹头本身击穿了手掌里的两根骨骼,在完全脱离手掌之前,李鹭用仅剩的能够活动的三根手指牢牢地卡住了它。      这是针对她的狙击。   针对她,却是在她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发出的攻击。刚才那是幸运,幸好还是挡住了。……高热的弹头产生的焦灼感完全刺激了她的大脑,艳红的血液滴落在雪里,整个视界变得一片模糊。   不管这是否会被归类于非人的力量,是否归功于这具被异化了的身体,李鹭感谢白兰度。   她抬起头,左右扫视着现场,然后奇斯看到了她的眼睛。   在以前,奇斯很喜欢笔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那双泛着微褐色光泽的黑色的眸子,偶尔会闪烁犀利的光芒。那种锐利吸引了他全身心的注意力。   现在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两个人的呼吸撞在了一起,他感觉的出来,李鹭的瞳孔里飘散着嗜血的火花。他是亲眼看到眼睛里那洁白的部分迅速地蔓延了血丝,身周的氛围也变化了,空气紧绷着,四周安静着,太阳从云层里显露出来,连片积雪反射出灼眼的白光,犹如嗜血魔物即将出现的白昼。      奇斯握住她的肩膀说:“你需要包扎。”   “现在还不需要。”   “我们需要找个医生。”奇斯像是很冷静,他冷静到忘了眼前这位就是医生。   李鹭抬起头,她回头看奇斯:“你很冷静啊,你差点就死了。”   “你需要包扎。”奇斯锲而不舍地说。实际上他也只能说了,身体在发冷,然后在发热,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里肯定也是遍布了血丝。这不是一个战士应该有的状态,面对袭击,面对任何状况都一定要冷静,置身于事外,这样才能够确保更高的生还率。   这不痛,并不是很痛。她知道真正的痛。在呼吸变得沉重之前,她开始了行动。      奇斯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大力,想要拉住李鹭已然来不及。布拉德和埃利斯寻找掩体隐藏了自己的身躯,他们的枪械还遗留在雪里。奇斯看到李鹭行动了,她越过近五米的空地,从地上捡起埃利斯的M21,然后就飓风一样向山顶制高点冲去。   艾瑞在对行动电话呼叫直升机支援,那声音也变得很遥远,在思考停顿了半秒之后,奇斯拔出插在腰后的手枪,跟随李鹭冲了上去。      他从来不知道人的速度能有这么快,尽管已经是全力,也只是勉强没有被拉开距离。沿途上都有滴落在雪地里的艳红液体,融化了部分冰雪,陷落进去。   大脑变得空白,视界里的场景在飞速后退,耳朵里听到的是自己的呼吸声,然后他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事情。      奇斯知道那是发自什么枪的声音,那是一枚狙击枪专业子弹,售价大约在25美元左右的那种。他能够感受得到它带起的冲击波,知道它大致的落点。如果他没有扑上去,那肯定会命中李鹭。可是他过去了,抱住了李鹭,所以按理来说,他应该没有完好无伤的理由。   李鹭用手挡住了子弹?发自狙击枪的专业弹头?   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奇斯的师傅一直告诫他在战场上要小心狙击手,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够以血肉之躯阻挡住能够洞穿钢板的弹头。      李鹭的速度很快,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她在山顶扫视了一遍,没有再做犹豫就向另一侧山下冲去。她的血一直在流,还单手持着一把M21,速度不减。好像不知疲倦的机器。   奇斯呼吸急促。从哪一个角度看,李鹭都不像正常人。但是比起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奇斯更在意的是她的手究竟怎样了,那样的弹头带起的冲击波……她的手以后还能正常使用吗?   这个想法充斥了他的大脑,怒意从更深刻的地方涌起,他的眼前一片血红。      远处的指挥塔背后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途中又有子弹飞啸着落下,但是仓促之间显然无法瞄准,弹道轨迹尽管贴近,也不过是扬起了李鹭鬓角的发丝。   李鹭眼睛里扬起了残忍的光,对方是个老手。在第一波攻击之后,看到他们躲入了掩体便放弃了攻击,那时候大概是已经知道没有可能得手而准备撤退了。而现在,看到她靠近又决定了进行第二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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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4:27:24

    【暴走的医院】      鸭舌帽被风掀翻,头发全部散落下来,奇斯看到眼前洒过一片黑,那黑色突然改变了轨迹,李鹭在行进中突然半伏下身,身体紧贴在地面,持枪的右手也贴地支撑着,黑发扬起然后散落在背上——就是半秒的停顿,她在猛然间跃起。   那种陡然爆发的强大力量如同有着现实的形体,将她带到了一棵落叶乔木的横杈上。   “左边!”奇斯喊。   李鹭在树杈上往左边看去。似乎立即就寻找到了目标。她举起M21,以膝盖为支点进行了简单的瞄准,一排子弹扫射过去。拜文森特的改装所赐,也许只是零点几秒,余下的子弹都用完了。   奇斯听见有弹头穿过铁板的声音,那声音似乎不算很近,也许对方还没来得及进入车辆。   紧接着是轰隆的爆炸声,松林的另一边,彤红的火光直冲天上,乌黑色的浓烟伴随着升起。   李鹭把枪丢在雪里,从树干上滑落地面。      这么片刻的耽搁,奇斯已经赶到了她前面。下山的路不算好走,树木紧挨着阻挡了视线。再经过三百多米的距离,奇斯看到地上遗落了一把长枪,不远处是还在燃烧的车辆。再经过几十米的距离,他终于找到了人。   “站住。”他喊。   对方显然不想站住,他看到奇斯手里拿着的隐约是一把手枪,便躲入一棵树后,枪口探出。   奇斯在对方放枪的同时击发了子弹。他手中持有的是一把更换过外壳的沙漠之鹰,内行人看上去也许会以为这是一把穿透力弱的教练枪,可实际上它能够穿墙过板。用它洞穿一棵树木击中藏身其后的人根本不成问题。      奇斯连续两发子弹分别命中了对方的双腿,他倒在地上,举起枪还想反击,李鹭越过了奇斯,右手持着的手术刀射出,堵住了枪口,并且紧紧地插实进去。与此同时,那个人按下了手枪扳机。   撞针击发了子弹后方的火药,可是弹头出口被堵塞,在密闭的空间里形成了强大的压力,枪管被炸裂开来。就在这一瞬之间,狙击手持枪的双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惨叫一声,在雪地里翻滚,血染了一片。      奇斯用连自己也难以想象的速度接近他,途中再度确定了对方已经没有杀伤力。他把枪管插在对方嘴里,阻止了他可能会有的自杀行为。   李鹭走了上来,她用右手压迫在左手腕的动脉血管上,降低血液流失的速度。      “我口袋里有一支注射器,还有一瓶麻醉剂。”她说。   奇斯点头,腾出单手从她口袋里找到了她说的东西。用嘴拆开了包装,单手吸入药液,然后转头想给李鹭打一针。      李鹭面对那个向自己举起的2毫升针管,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帮你注射。”奇斯强忍着眼睛被灼痛,忍耐地看向她手上的伤。手掌上被穿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口,骨头肯定已经被削掉两根,也许以后食指和中指都不能使用了。   “给你药是用来对付这个人的,你用来对付我做什么。”李鹭用脚指了指地上的人,对那个人说,“自杀的速度不够快呢。”   “你不痛吗?”   “痛的话用止痛针剂,这是麻醉剂。”   奇斯见她简直是要火冒三丈的样子,不敢忤逆了,一针推在地上那人的脖子上。   那个人昏迷前还听到李鹭说:“这东西是我用来麻醉猴子的,怎么能给我用。”      布拉德和埃利斯等人陆续赶到,埃利斯在途中捡回了自己的爱枪,一边说:“该死的李鹭,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宝贝!”   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停顿了片刻就是难以置信地尖叫:“天,李鹭你的手!”他路上看到了血迹,大概知道是李鹭或是奇斯中枪了,但他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枪伤。   “闭嘴。”李鹭说。      她这时候已经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对自己进行简单的包扎。   “联系杨,对付这个人,要他上场才比较有效率。”李鹭说。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干。”埃利斯气愤得跳脚,“这该死的,这该死的!杨要是看到你的手,肯定要把毕生所学都用上。”   “你这个说法好像把杨当成了外科医生?”   “不,他是变态虐待狂!”   “我现在需要一个外科医生,”李鹭说,“帮我联系卡尔。”   埃利斯立刻不作声了。还好还有布拉德,他立即掏出手机进行联系。      *** ***      乘坐军用直升机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震动非常的大。布拉德让李鹭靠在自己肩膀上,以期减缓一点震动。就算如此,到达卡尔的医院时,她还是已经睡过去。医生和护士等在了停机坪上,一下机就把伤员放在推床往病栋里运。      布拉德在拍片室里见到了卡尔,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太高兴,但也不算搞笑就是了。   “你们惨了。”卡尔说,“S.Q.申请武装直升机进入城市上空的讯息已经传到朵拉那里去了。”   布拉德身躯摇晃了一下,看看床上的李鹭,又看看卡尔脸上强烈的同情之色,最后强烈的责任心战胜了惊吓,他决定还是留下来。   卡尔避过布拉德,到他身后,掀开了左侧的被单。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还是快走吧,你会死得很惨。去照顾好那个罪魁祸首,我想朵拉会很希望她能看见活着的他。”   “我知道。那我先过去了。”   “放心,这里有我。”   虽然已经在通讯里得知详情,布拉德的描述也很到位,但是现实中的伤势还是严重得超过了想象。   手掌缺了一大块,掌肉内的两根指骨的根部被削……   卡尔陷入了头疼和暴躁即将爆发的低气压中。他让其他医生协助拍片,自己倒了一小杯伏特加呷了一口。这可不好办,被削去的组织太多了,如果血液供给不上,相当于连两根手指都要废掉。想要保住有点困难。   他坐在一边看其他人忙前忙后,叹了口气:“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刚出去就又进来了。”小呷了一口又说,“不过我这一生的经典手术都算是在你身上体现了。”   他做了决定,对拍片的医生说:“我还要她第十二对肋骨的片子。”      朵拉大踏步地走进医院,她这几日还呆在纽约没有走。真庆幸她没有走,居然在合作单位听到了S.Q.关于获得武装直升机运进入城市上空的请求,原因是要运送一名伤员。   她即使穿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也不会像一些女人曲着膝盖走路,步子迈得很大,腿也是笔直地跨出去,这让她走得很快。走廊里的医生护士惊惧地躲避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好像整个医院不是医生和护士的家,倒成了朵拉女王陛下的堡垒。   可是看她的气势也只能说,她像极了家属在医院出了医疗事故,前来讨债的有文化有背景有气质的……泼妇。      朵拉对这所医院熟悉得很,卡尔去做术前准备了,一时间没人阻拦得了她,一路进入准备区。李鹭刚被从电梯里推上来,被她在手术室外截住。   朵拉脸色苍白,她本来常年呆在建筑物里,现在看上去就更像吸血鬼女王。      李鹭躺在床上,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失去了血色,皮肤颜色变得青灰,很是让朵拉难以接受。   “这究竟是怎么了,上次见还好好的,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大声地说。然后发现了隐约透出血迹的地方。   朵拉凑上去拉开一角被单,定了足有十秒之久,然后安静地放下了被子。   就在由于认识朵拉而尽力压缩自己存在感的医生和护士们认为已经安全过关的时候,朵拉突然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颅,眼睛睁得足有乒乓球那么大,用力尖叫:“——啊啊啊!——这究竟是谁弄的,我要他去死!我要他全家都去死!”   良好的教育让她在最初的爆发之后认识到这是在医院里,而且是在走廊上,其他病人需要安静修养。她放下了双手,可是呼吸还是急促沉重的,她不安定地在病床旁绕来绕去,视线不离李鹭,脸上的表情变成扭曲的。她不断抽搐地冷笑,喃喃地低声说:“究竟是哪些该死的人类,哪些该死的人类干的,我一定杀了他全家。”      “在你杀了他全家之前能不能劳驾你让让道?”卡尔说。他换上了蓝色的手术服,双手已经清洗干净,戴上了手套,高举过肘。   朵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延误了手术,赶紧避让开来。   卡尔踩下手术室入门开关,进去之前对朵拉说:“有时间在这里发愣,不如先去联系杨。他也要到纽约,而且是去见那个狙击手的。你也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来。”   朵拉咬牙道:“我会的。”她往手术室里张望,人已经被推进去了,看不到什么东西。   “你能治好她吗?”她问。   “不太好说。她手掌本来就小,还被削去那么一大块。如果食指和中指供血不足的话,两根指头都要废。……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痊愈,单看恢复力吧。”   朵拉一躬鞠下去:“拜托你了。”   “我是凭自己的意志去做手术,所以从来不用谁拜托,人也看过了,你别再在这里闲逛了。快滚快滚。”   卡尔说完,不再理会朵拉,跟着其他人员走了进去。      手术的过程并不简单。卡尔取下了李鹭第十二对肋骨的末端,采取侧削手法,左右侧各取了一小片。然后是手工业者一般的骨骼雕刻,他将那两片白色的软骨组织削成了根部指骨的形状,用来替代消失掉的骨骼。      *** ***      杨下了飞机,雪已经停了。   他从机场里出来,随便找了一辆的士,说明了地址后就抱臂坐在后座上不说话。的士司机见他是个亚裔,个头不算矮,身材却比较瘦,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干脆就开着的士绕远路。   白天的街景不算好看,晚上也不怎样就是了。杨无聊了几分钟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取出一支叼在嘴里。   “先生,请勿在车里吸烟。”司机说,他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着杨。   “我还没点上。”杨说。   在兜兜转转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停靠在了他所要寻找的某家银行外的泊车区。   “先生,97美元,请付账。”   杨拉开车门下去,却没有付账的意思。   “嘿,黄种人小子,如果不想进警察局就快点付账。”   “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你绕道的事情告诉警察的话。”杨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沿,对司机说。   那司机哑然,骂了一声:“该死的亚洲人!居然认识路。”然后骂骂咧咧地开车走了,也没敢向他要钱。      明天就是新年,街道上依旧很冷清。      银行旁边的手工制衣店还开门,这家店很少休假,杨是知道的。走进去,玻璃门撞在门沿上方悬挂的铃铛上,发出叮铃的声响。裁缝师正坐在灯光下看一本枪械店的广告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显得很惊讶地说:“你来了。”   杨说:“我回来了。”   裁缝师站起来迎向他:“这次准备呆多久?”   “先给我一套像样的衣服,我准备去银行,不想被误认为是抢银行的潦倒分子。”   “好的,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去找找。”裁缝师说,他半是抱怨地,“好像瘦了,最近去出了什么任务?”   “我能吸一口烟吗?”   “……你知道的,纽约州禁止在公共场所吸烟。况且你不是不吸烟的吗?”   “这里是公共场所吗?”   裁缝师傅愣了一下,笑了:“你说得是。”他推门出去挂上关门歇业的门牌,放下门帘。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杨掏出打火机,他微低下头把火苗拢住,给自己点上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手指间,吐了一口浓白色的烟雾出来。他真的是只吸了一口就把烟掐熄了。   裁缝师一边在展示橱里找衣服,一边问:“心情很不好?”   “嗯。”   “给你,去试衣间试试看。如果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当然,如果你愿意在这里换我也不介意。”   “……你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杨拿了衣服往试衣间走。   “喂,还有没有兴趣接受我这边的委托?掀你的牌子的委托现在最低的也超过百万美元了。”   杨在试衣间里沉默片刻,回答说:“你有时候真是很像一个皮条客。”   “嘿嘿。工作性质都是一样的。”      杨从里面出来,先前那身半破旧的皮夹克被换下了,现在他穿着的是纯粹黑色的呢绒风衣,风衣长至膝下,腰身收紧,非常适合他如今的表情。   “多少钱?”   “免费免费,本来就是拿你来当模特设计的,现在算是达成了它的使用目的。”   杨从皮夹里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裁缝师:“刷10000出来。否则下次我就去别家制衣店。”   “真是对我胃口的威胁,为了不让其他色迷迷的裁缝师碰到我最珍贵的商品,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商品了吧。如果不想丢失掉我这个客户,你得好好改改说话习惯。”   “知道知道。”裁缝师神采飞扬地说。   杨收回信用卡,准备走出制衣店的时候,裁缝师不死心地问:“有时候也接一下我这边的委托啊,你虐杀目标的手法真的很受我这边客户的欢迎呢。”   “请您另找贤能吧。况且D现在不是做得不错吗。”   “Y,你现在的生活好吗?”   “总比以前好。“   “和你的‘母亲’生活愉快吗?”   “……别忘了我们的规矩,只有我来找你,你不能来找我。”   “放心,我记得,这么多年来你见我犯规过?”   “谢谢,那下次我还会回来的。”杨说,他推开门走出去。   门口在身后紧闭,他在雪里回头,那家裁缝店的显得很暗,因此看不到玻璃门里边的情形。他走进雪地,就像走出了过去的生活。那段单纯只为了金钱而杀人的时间已经远去。   裁缝师曾经说,存在即是真理。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不可能全部都是错误。那么他曾经的那一段过去,就像是一种蜕变吧。让他现在能够面不改色地摧折别人的肉体和精神。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4:33:47

    【嫉妒心泛滥的水晶宫大小姐】      裁缝师在店里看着他走远。   他把他中介的数十名杀手分为了两个等级,一个等级是勉强胜任的,一个等级是乐在其中的。他还说过,对乐在其中的人而言,杀人是一种艺术和享受。对勉强胜任的人而言,杀害别人同时也是一种对自己的折磨和残忍。   杨曾经是他手里最特殊的杀手。裁缝师一方面知道他仅仅能做到心理上的勉强胜任,可是手法上却是完美无瑕的,甚至更为暴虐。这样矛盾的存在让裁缝师爱不释手。   但是终于有这么一天,杨不再矛盾,他变得纯粹。   “越来越迷人了啊……放他出去果然是好事吗?”裁缝师目送他离开视线范围,很是遗憾地叹气,“算了,反正下次他还会来。”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杨受到了良好的接待。他从银行VIP区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金属色的保险手提箱,出门的时候,埃利斯等在外面。   “快点吧,朵拉要到了。”埃利斯神情紧张。   杨往旁边看去,数十米外的裁缝店玻璃门里,裁缝师的人影一闪而过。他低头对埃利斯说:“以后少来这边。”他还不打算把裁缝师的事情向埃利斯做说明。只要两方人不正面遭遇就不会有问题。   埃利斯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他接起来,对方急匆匆说了两句话就挂掉了。   “天哪,朵拉已经到了,我担心那个人在说出真话前会被她操弄死。”埃利斯抱怨地把杨拖上车,“为了不让刺杀者那方的人杀人灭口,我们已经耗尽精力了,再加一个朵拉,绝对吃不消。”   “她那种粗暴的‘询问’方式,的确很难让人吃得消。”杨微微笑了,他也对朵拉很无奈,“现在谁在看着?”   “布拉德刚刚回来顶替我的位置,奇斯在守备外围。他的话,估计能拖延朵拉进入房间的时间,大约半个小时。”   “……李的手术如何了?”杨试探地问。   “死不了。”埃利斯一踩油门,秃头悍马像是子弹一般飚出停车位。   “……”   埃利斯抖了一抖,深感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比寒冬腊月更为冰冷,他身上简直传过来要人命的杀意。   “哎哎,还没做完呢,你着急我也没办法啊。”   “手术过了多久?”   “大约七八个小时吧。”   “这么久?”   “卡尔说他要精雕细刻。”   “雕刻?”   “哎,他们医生间的事我闹不清,你抓紧了,我要飚车了!”      *** ***      能够把朵拉阻止在地下室入口长达两个小时,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记录。不过也没办法得意,因为阻止了朵拉的人不是潘朵拉内部的人员而是友情支援人士奇斯?威廉姆斯。他如同患上了传说中的面瘫,任朵拉如何威胁冷笑,愣是无动于衷,一步不退地堵着她。   地下室里,布拉德不时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心里祈祷着杨快点过来。至少在朵拉把这个人折磨至死之前快点过来。      这一间地下室简直就像一个地下堡垒,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正中央是一张从精神病疗养院购入的特制病床。李鹭给的据说是给猴子用的麻醉剂效果已经过了,现在,那个俘虏以一种敞开的姿势被几道皮带紧紧束缚在床上。他的嘴里塞了棉花,并且在卡尔的远程指导下,给他的表情肌和咀嚼肌注射了麻痹松弛的药剂,他的上下颚根本无法用力合拢。   由于自杀无门,他怨毒地瞪着布拉德。不过这样的视线无损于布拉德的好脾气,他抱着自己的爱枪缩在墙角,继续拨通埃利斯的行动电话。   “再不来我们就撑不住了。”布拉德说。   “知道,我们已经看到房子了,很快进去。”   电话挂上,布拉德还真是听到了机动车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听外面的争执。      杨走进这一栋独立于一大块草地里的房子,就听到了久违的声音。顺着声音往地下室方向走,看到了朵拉被奇斯阻拦在外面。   她眼睛半眯,威胁地说:“小子,你会死得很惨。”   奇斯则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您已经第六次重复这句话了。”   “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还敢用枪指着我?”   “女士,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会保证它就像一把玩具枪一样安全。”   “这就是你对女士的态度吗?真是没教养。”   “如果您有女士的态度,我也会用对待女士应有的态度来对待您。”   “你!……”      “奇斯,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医院?”杨说。   奇斯一早已经注意到他来了,侧过身让出一条道路,说:“我们等你很久了。”   杨看看朵拉,朵拉则用阴沉的目光回视,杨知道如果不让她进去,会被她记恨上一段时间。他指向朵拉,对奇斯说:“你去医院看着吧,这里换我负责。”      奇斯却没有动作,他说:“她不让我跟去。”   杨一愣:“她?哪个她?”   “李鹭。”   他的样子有些难过,刚才面对朵拉时的面瘫状态,也许是掩饰自己真实心情的一种方式吧。   杨对此也无奈,对于李鹭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他也把握不到。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李鹭偶尔会任性一把,任性起来可以媲美刚从电脑小黑屋里出关的Z,所以大可不必理会她那些别扭的想法。   他说:“卡尔那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好地,看样子这袭击是针对她的,也许还会有下一波,你先去再说。”      朵拉对着奇斯的背影诅咒了一句“该死的男人”,杨则率先拧开地下室的门。   布拉德坐在楼梯下的一个角落里,他抬头看了看两个人,说:“你来了,埃利斯呢?”   “他在外围守备。”   “既然这里有你看着,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也出去看看吧。”他把枪往肩膀上一挎,越过两人走出地下室。      杨打量这间约有一个教室大小的地下室,先是搜寻一下挂在墙壁上的有哪些工具,然后才回头去看被捆绑在床上的那个人。   朵拉抱臂问:“他们把你也找来了,这次你是要用传统方法还是特殊方案?”   杨把手提箱往手术桌上重重一放,打开密码锁。金属色的箱子被拉开后,里面是被固定在有限空间里的满满的器械和药瓶针剂、。      他说:“这里很多瓶子里装着的是精神药剂,大多是李鹭做实验时剩下的。”他拿起一个蓝色的小瓶子,对床上的人说,“比如这个,能提高神经群的敏感度,让人感受到十倍以上的痛苦。”   他放下瓶子,指着另一个药瓶说:“还有效力超强的自白剂,不过用了之后,三成以上的案例会被严重的抑郁症所困扰。”   接下来的另一个药瓶被他拿起:“今天我打算用三样药同时使用,除了那两支,这个是会让人思维完全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的药物。你的机会有限,如果这第三支针剂被注射三次以上,那么你就再也不能动弹。它对神经的损害是永久的,你可以用余生好好体会‘活死人’的感觉,就算想自杀也是完全做不到的。”   朵拉低头沉思片刻,退了开去,她拉出一张折椅坐下,说:“虽然不甘心,不过你的方法比较迅速,而且足够痛苦,这一次就让你来吧。”      *** ***      相比于美国北部的大雪连天,处于多维恭中心地带的这一小块地方显得温暖如春。即使是冬季,温室大棚里也还种植着不当季的罂粟,而在大棚之外迎接阳光的地方,则种植着麻黄草。这两样植物每年都能为杜洛斯和阿基斯家族带来不菲的暴利。   据说居住在罂粟园里,即使不吸食毒品也一样会染上毒瘾,但是麻黄草则安全得多,这种用于提炼冰毒原料的植物貌不惊人,喜旱耐热耐寒,最是好种。   葛兰?杜洛斯的水晶宫大屋就处于这样一片麻黄草的包围里。玛丽受到了葛兰的传呼来到这一片极尽奢华的建筑物中。据说这位杜洛斯的大小姐对亮晶晶的事物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执着,于是她的父亲在她十五岁那年送给了她这栋屋子。小到吊灯的吊坠,大到玻璃窗格,都使用了货真价实的水晶制作。   现在,葛兰?杜洛斯正站在一面落地的水晶双开门,一只手扶在扶栏上,看着阳台下的工人劳动。早晨的太阳从屋子外直射进来,照耀到她身后屋子里的摆件,折射出令人眼花的光晕。   听到玛丽进入的声音,葛兰转回身。   “你来了。”   “是,杜洛斯小姐。”   比起玛丽的高大健美,葛兰?杜洛斯显得高挑修长,她有四分之一的委内瑞拉血统,典型的丰满臀部让她增色不少。不过这也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花瓶——不论是身材还是头脑,她都具有花瓶的意义。   葛兰说:“我这次叫您来,是想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   玛丽对葛兰低下了头,鉴于眼前这位女人即将成为白兰度的妻子,玛丽显得毕恭毕敬。这位杜洛斯家族的女继承人是白兰度少爷事业上的工具,有了她,白兰度少爷的事业能够更上一层楼,他将成为多维贡两大家族的青史留名者。无论如何,葛兰总比那个只会唱反调的李鹭要强得多。   “玛丽,白兰度是否还对她念念不忘?”   “这种恋情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葛兰脸色变了,变得很阴狠。她一口咬下一小枝麻黄草,白得发亮的牙齿露了出来,嘴唇涂了血红的唇膏,这让玛丽觉得葛兰在这一刻好像是一只女性的吸血鬼。多维贡流传这一句话——妒忌之心会让女人变得漂亮,说的就是杜洛斯家的这位女继承人吧。她从小暗恋白兰度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除了玛丽之外,她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呆在白兰度身旁。   “玛丽,我派去的人失败了。虽然想要在被逼供前收拾掉他,但是失败了。对方很强。李鹭究竟是什么来头?”   “……您对她下手了?结果如何,她死了吗?”   “没有,似乎受了一点伤,但是没有什么大事。怎么办,玛丽,白兰度要是知道我插手进去,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讨厌我?”   “小姐请您冷静些。白兰度少爷那边应该没问题,毕竟李鹭和他是敌对的关系,怎么也不会暗中还有联络的,所以少爷不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葛兰松了一口气。   “但是请您暂时不要动手,李鹭对我们很有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基于一些生物学方面的研究,我们还需要她暂时活着,所以请您先暂勿出手。”   “生物学上的研究?你们想把她纳入研究组吗?”葛兰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玛丽不置可否。   “要她加入研究组是白兰度的意思?”   “是元老们的意思。如果不是元老们插手,我也不愿意她留在世上。”   “……你先回去,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玛丽退出了房间,在女仆的引送下出了大门。她回头看向阳台,葛兰还靠在被装饰得亮晶晶的阳台上,她不甘心地摧残着台上摆放的植物,表情疯狂而且残忍。      李鹭暂时还不能死,真正的理由却必须保密。   玛丽从美国的拉斯维加斯被运送回了多维贡,她本该更加憎恨李鹭,事实上她也的确厌恶着她的存在,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让玛丽不得不暂时保留李鹭的性命。   席巴?古吉多管家从拉斯维加斯的产业里带回来的有玛丽、被摔得半死不活的约翰医生,还有那一箱采集血液。   玛丽被白兰度用带有M99毒性的针头扎入体内,这种药剂的毒性是吗啡的一万倍,2毫升就足以使一头重逾数吨的大象陷入昏迷。人类如果被沾有高纯M99的针头扎入,要是放置不管则很快就会死亡。——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数据。   席巴是来自多维贡的人,又是服侍了白兰度那么多年的老管家,他知道该如何让玛丽清醒。他也携带了那种起死回生的解毒药,M50。   至于约翰医生,他被李鹭从楼上丢下去。在坠落过程中两次抓住了翻开的窗子,尽管没有能够抓实,但也大大缓冲了下坠的速度。到最后,他不过是被摔了个双腿粉碎性骨折。现在,约翰医生还在他自己的研究所的病床上哼哼,可惜他声带被李鹭切断了,不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可怜的干喘。   玛丽和约翰医生都会受到阿基斯家族元老们的褒奖,因为他们提取回了李鹭的血液。现在,分析检测才刚刚起步,报告才出来一小部分,血样中的不寻常却已经凸显无疑。   阿基斯家族曾经想要把白兰度在美国时期制作的“HELL DROP”毒液用于制造人形兵器,可是使用了这种毒品的人最后还是丧失了理智,变成了无差别进行攻击的,不会识别主人的怪物。   研究组得到了李鹭的血液后,对其中一个“怪物”注射了十五毫升的全血。而“怪物”居然在短暂的时间内恢复了理智!她的血液里有克制“HELL DROP”副作用的物质,一定有这样的物质。      *** ***      杨呆在地下室将近一个小时后走了出来。走出室外,雪地里的白光晃得他一阵头晕。远处潜伏着的埃利斯冲他点点头又缩了回去。至于布拉德,他藏得很好,不知道跑到多少百米外潜伏去了。   从裁缝师那里拿回来的风衣被挂在地下室里,冬天的冷意让他一下子变得清醒了,掏出行动电话拨通了卡尔的办公室,这一回终于有人接了。   卡尔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不过总体上说,精神还好。   “手术进行得如何?”   “很成功,因为使用软骨重塑指骨,在短时间内都不能承受很大的压力,比起原来的骨骼还是有缺憾的。”   “……”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软骨应该很快就会钙化,然后肌肉和其他组织都会再生得很好。上次那两个枪伤的创口,现在已经愈合得很好了。”   “这样就好。”   “你那边进展如何?”   “我已经到了纽约,现在正在审问,估计快了。”   “需要我派一支急救队过去吗?不会把他搞得血肉淋漓吧,人权组织会找你麻烦。”   “卡尔,你先不要转移话题,是不是有什么隐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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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5:03:42

    【没有枪就睡不着的男人】      卡尔停顿了很久,杨始终等待他的回答。   “好吧,有一件事是我很在意的。”卡尔最后说 ,“你以前把她带来给我检查的时候我就很在意了。她身上那个毒品消散的速度很慢……你也知道,有的重金属毒素人体无法排出,也许一生都沉积在体内,那种毒品的代谢速度缓慢得接近重金属。”   “是的,我知道。”   “但是李鹭很久都没有犯过瘾,她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的?”   “刚开始的第一年还很频繁,以后就越来越稀疏,大约是从一年前开始就再没犯过。”   “她曾让我拿她的血液去检测,然后我发现,在血液中出现了一种我不曾见过的生物碱,大概就是那种生物碱在不断中和着毒性。一年前和二年前相比,二年前和三年前相比,可以观测到这种生物碱的浓度在提高,直到去年,这个浓度就维持在一定比例上下。”   “你想说什么?”   “她的身体对毒性产生了抵抗,渐渐适应了毒性,全部都是依靠血液在维持运作。从上一次失血到现在相隔不过半个月,我不知道白兰度那边给她输了多少袋血,这一次我给她用了400cc的全血,那种生物碱的浓度会降低,我是怕她毒瘾再犯。”   杨一边听,一边用鞋尖在雪地上划圆圈,划了一遍又一遍。卡尔说完,他多划了两个圆圈才回答对方:“时间到,我要回地下室去了。”   “不用太担心,这毕竟也是猜测,也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挂了。”   “不予置评是吗?不过算了,我这边应该也能够控制得住。你把朵拉牵制好就行,别让她过来,她受不了。”   挂断电话,白雪还是晃得眼花,杨拍拍面颊,振奋一下精神,再度回到屋子里,进入地下室。      那个人已经能够动了,从那种令人恐怖的药效中回到现实世界来,更加让人感到无法承受那种心理上的绝望。   清醒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看到别人对自己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反抗不能;疼痛无法躲避,可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因为维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接触床面的背部麻痒难忍,后来变得刺痛,可是还是不能动。   那个男人开始哭泣,胸腹剧烈地上下起伏。他四肢都被禁锢在皮带里,尽管还是不能大幅度移动,但好歹还是可以略微挪动了。      杨阴沉地看他哭,那个人的鼻涕眼泪从脸侧滑下床面,他厌恶地撇嘴。   “他哭了,真是让人怜爱地小东西。”朵拉不怀好意地笑。   杨发现那个人衣服散乱,裤链被拉开而没有关上,他怀疑地看向朵拉,问:“在我不在的期间,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玩弄了他的身体。然后告诉他,我对这具活体很满意,如果他因为药效过量而变得一生无法动弹也不必担心活不下去。我会养着他,用最好的护理维持他的生命,把他挂在我家卧室的墙上做装饰——你也知道,有的豪宅里会用熊首、鹿头做装饰,我不喜欢那些,我还是比较喜欢活的——在密友到来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玩弄他的身体,或者给与他们玩弄他身体的权力。”   “恶劣的爱好。”   “我是认真的。”   那个男人哭得更激烈了:“让我死吧,求求你们让我去死吧……”他失声地叫喊。   “他现在已经有点抑郁症的倾向了,副作用很有用。”朵拉说,杨拿出来的三种药剂一起用了,其中一种的副作用就是让人产生厌世自杀的情绪。   “我们继续。”杨切开另一支玻璃药剂试管,抽入注射器,不论那个男人如何求饶,还是冷硬地推入他的体内。      *** ***   李鹭几乎是从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就醒过来了,病床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把她吵醒,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感到身体很麻木,神智也不是很清醒,尤其左手臂从肘关节以下,根本没有感觉。   出了两道门,她看到奇斯居然在。那个男人从走廊边凹进处的座椅上急促地站起来,焦急地张望,似乎马上就确定了病床上躺着的是他要等的人。脸上的表情难以表述,好像混杂着不安和不确定。   李鹭迷迷糊糊地,右手伸出被单向他招了招,奇斯的不安消失了,他很快跟上了移动中的病床,拉住了李鹭的手。   “暖。”他的手很大很暖,让人安心,李鹭小声地感叹了一个单字,继续睡了过去。   奇斯就这么一直跟她到病房。      左手痛得受不了,连心脏也一抽一抽地痛。麻醉的药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了,普通的麻醉对她不起作用,所以卡尔必定是下了猛药的,能醒来证明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吧。   李鹭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很奇怪的房间,说它奇怪,主要是因为墙壁上有五颜六色的板块,简直就是婴儿房的用色。尤其是天花板上还画有蓝天白云图。如果不是因为的确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根本就不会联想到这是医院病房。   莫非这就是卡尔赞不绝口的那个新装修的绝对环保的VIP病房?太和平了,和她生活的世界差异那么大,卡尔是提前进入追求内心平和的老年阶段了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很让人在意的事情。右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让人很安心的样子,热乎乎的、坚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李鹭好奇地转动脑袋,看向自己的右侧,她看到奇斯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的眼睛绿油油的,居然不那么惹她反感了。其实仔细看的话,是一双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啊。   “你……对了,你想吃什么?”找不到话题的奇斯只好找他最拿手的事情来询问,从另一方面而言,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李鹭摇头表示暂时没胃口,反倒是奇斯眼睛里的血丝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多久没睡了?”声音有些哑,但这不妨碍谈话。   奇斯茫然地望着她不说话。   “好吧,我换一个问题,现在手术过了多久了?”   “二十二个小时。”   “你二十二个小时都没睡觉吗?……”李鹭低声地问,后来就否定了这个说法,手术后过了二十二小时,加上手术中,还有之前在靶场的时间,这个男人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没合眼了。   突然就觉得心里难受,她右手紧了紧,问:“不会让卡尔加一张床给你么?”   “睡不着,他把我的枪收走了。”奇斯闷闷地回答。   “什么?”   “他说枪不能带进医院里来,否则就要把我扫地出门,然后就收走了。”   “把枪收了和睡觉有什么关系?”   奇斯瞪着她看,好像开始为难。   “你为难什么,有话就说。”   “没有枪就睡不着。”   李鹭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她听说过有的人认枕头,偏偏没听说过还有认枪的。立即就联想到奇斯生长的环境,是因为不安所以才要依赖枪械来进入睡眠吗?卡尔居然敢这样欺负人,她怒:“你把卡尔找来,我帮你把枪要回来。”   “他出去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不会回去再拿一把枪过来吗。”   奇斯看看自己握住李鹭的手,又看看李鹭,摇摇头。过了会儿说:“我不是猴子,也不想走。”   这算什么回答……李鹭心软了,往另一半床退了两尺,反拉住奇斯的手说:“先上来,睡不着就睡不着,合合眼也是好的。”   奇斯没有犹豫,立即就爬了上来。一靠近,李鹭就闻到他身上居然还有白茶沐浴乳的香气。   “你洗过澡了?”   “卡尔对我说,如果不洗干净就不能进来。”   李鹭无语,卡尔是把奇斯当做牛郎了吗,进房还要洗澡,听都没听说过。   奇斯对此却毫无怨言,他钻进被窝,在枕头上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手臂横过李鹭的腰部,就这么睡着了——简直三秒不到!   李鹭睁大了眼睛。   怪了,奇斯不是说没有枪睡不着吗,他是把她当成枪械了还是困糊涂了。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抱枪的样子。可是奇斯都已经睡着了的样子,她就算要抗议也超过了告诉时效。   李鹭疑惑了半天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这算什么见鬼的姿势!      这么一闹,居然就不觉得手痛了,起码是能够轻易忍受的疼痛。奇斯睡的很熟了,又挪动了一下,更是靠了进来。他收紧了手臂,脸埋在李鹭肩膀上。   周围都是温暖的,很舒服的样子。   李鹭微侧了脸,略看到奇斯金黄色的头发,那种微微卷起的,一眼就知道手感很好的头发就在脸侧,李鹭禁不住奇怪,稍微贴上去,那发丝也还带着洗发露的味道,柔软的很让人喜欢。   奇斯的脸被头发和枕头埋了大半,还是能看得出他睡得很舒服。、   有这么舒服吗?李鹭稍微侧了身,结果奇斯还是没醒。这种人是怎么在阿富汗那种地方活下来的,让人惊奇,也许是个世界奇迹也说不定。   李鹭突然就觉得好笑,如果不是另一只手上插着输液管,肯定就要伸过去捻奇斯的脸颊了。      *** ***      朵拉绝对料想不到进入病房所看到的景象,对于她而言,那不啻于是一场印尼大海啸,所以她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以一只手扶着门把一只手撑着门框的姿态,阻止身后的卡尔的进入。   朵拉所看到的是李鹭正对着门口安静地熟睡了的样子,如果仅仅是这样,她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对于受到重伤害的伤员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能够好好睡一觉要幸福的事了,因为麻醉药效刚刚过去的那一阵子,是公认的“惨绝人寰的时间”,不少人因为手术创口的疼痛而对医院产生心理阴影。可是,李鹭的手臂里那团毛茸茸的玩意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像人的脑袋?   朵拉正是指着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卡尔在她身后说:“如果你一直挡在门前,那么就算我很想回答你的问题,恐怕也是难以做到。”仅仅凭他的个头,的确尚不足以超越穿了高跟鞋的朵拉。   听到门口有人的声音,李鹭警觉地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朵拉呆站在门边一脸惊愕的表情直视自己。李鹭不是很高兴地皱起眉头,被中途打断睡眠一点也不爽,而且朵拉的表情也实在是太诡异了,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   奇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李鹭尚未想明白朵拉的失态因何而起,就已经是很自然地拍抚起来。没多久,奇斯又不动了。他把头埋在李鹭胸前,整个身体都蜷缩在被子里。   “咦?”李鹭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指间流动的很柔软的头发,进而注意到自己的确抱着一具……活体!?   朵拉走进去问:“他是谁?”   终于走进病房的黑心外科医生卡尔代替李鹭回答:“那是奇斯?威廉姆斯先生,S.Q.的合伙人之一,李现在的同居者哦。”他是黑心肠到了家了,刚才在接待室力阻朵拉而不成,现在干脆让李鹭来收拾她。   “朵拉,你还没有回华盛顿?”李鹭问,她干脆就把被子拉上来,把奇斯的耳朵盖严实。   “你都出了这样的事情了还不让我来么?还有,不要绕开话题 ,这个男人是谁,你和他怎么睡一起了!”   卡尔看见朵拉大有要一举拆房的态势,赶紧说:“朵拉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还能是怎样?”   “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   “你不能光凭眼睛所见就妄自猜测。”   “他们都睡到一起去了,你还要我怎么不妄自猜测。一定是你这个混账医生用错了药,否则李怎么会让男人上她的床。”   李鹭无奈地揉了揉眉头,不好意思地打断这两个人的争执:“怎么越听越像捉奸在床?”   “就是捉奸在床。”朵拉气愤地嚷嚷。   这一回,就算李鹭想要把声音蒙着,奇斯还是终于醒过来了。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是那种由于景物太过接近导致晶状体聚焦不能而引起的那种模糊。可是很清楚的是,他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这证明了他正睡在一个人的怀里。      奇斯一动,李鹭立刻就察觉了。她低头一看,正对上奇斯一双毫无防备的眼睛,这姿势委实暧昧,李鹭半张嘴啊了一声,然后就愣在那里不动。其实若不是朵拉一进门就强烈的吸引了李鹭的注意力,她也不至于把奇斯的脑袋当炸药包一般的护着。这局面完完全全超出了李鹭的预想。   可天知道,反应更加激烈的反而是奇斯。他眼睛越睁越大,迅速确定了这是现实而不是梦境。这个发现让他震惊在床上好一阵子无法动弹。   这算什么事呢?虽然李鹭的态度由始至终都是拒绝为主,虽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嫌太少,不过这些都不算是障碍,在奇斯大脑的账簿里,早就把李鹭预算作为他生命中唯一的那一个了,以后要是收养了很多小孩,要组模拟对抗战,他和李鹭正好是棋逢对手的,一个带红队一个带蓝队,这是多好的组合!   可是任凭大脑的预想设想得再好,事实也还是明明摆在眼前的,李鹭的个人安全警戒线森严,奇斯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算这次爬上李鹭的床,也是趁当事人睡着了没反应。可当下这境况,李鹭不但没给他眼眶来两拳,并且还紧紧地抱着他。抱着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以老鸡带小鸡的架势,把他的头压在了她的胸前。   谁说李鹭是平胸的,就算四年前曾经是,现在也足以让奇斯面红耳热。之前不曾特别留意到男女两性的差别,而在至近距离的接触中,还是整个脸面都被捂在其中的那种要命情况,任他奇斯再清心寡欲,也不禁有了异样的想法。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02:25

    【战争的号角】      奇斯虾公似的弹起,一骨碌滚到床下,脸色也刷的全白了,神情里比打了败仗还惨。也是,奇斯也是个四肢齐全的男人,到这境地再圣人他就是无能了。只是他长这么大,这样的情况却没遇着过。   四年前让李鹭帮他把尿,那是他无知没辨别出雌雄来,怨不得旁人。可今次呢?被李鹭按在了胸前,朦朦胧胧里就犯了大错。   “我是睡糊涂了的,我会对你负起责任的!”奇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几乎把额头磕在床沿上。   这回不单是李鹭,连朵拉也是傻了,明明这个人说的是英语,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朵拉和卡尔杵在门里,哑口无言。李鹭很快回过味来,惊讶地说:“奇斯,你居然看琼瑶奶奶的片子的吗?”她是知道奇斯对中华文化有一定的偏好,否则也不会把一手爆炒猪大肠做得出神入化,然而,居然连“我会对你负责”的中式语言也用得恰到好处,委实是神了。   “琼瑶?”奇斯疑惑地抬起头,“枪械杂志吗?好奇怪的名字。”   “……”李鹭噎了一口,仔细思索了一下,又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你负起责任’这样的话?”   奇斯眼神飘渺起来,视线循着虚空里也许存在的熵的曲线虚无地绕了几圈,然后回到李鹭胸口的部位,盯了两秒,耳朵开始红了。   所以说,白种人也有白种人的坏处,谁说一白遮百丑来着的,脸上什么表情真是一清二楚,是害羞了还是喝酒了,血色一上头,遮都没法遮。也难怪欧美社会人际关系直白,耍小心眼的不多,根本原因就是太容易被拆穿!      李鹭听了还没反应呢,朵拉率先跺起脚来:“你从哪里跑出来的人类,啊?算哪根葱,啊?居然提什么责任,你负得起责任,能让人把她当枪靶子射吗?你看看她那手……那手……”说到这里,朵拉说不下去了,一脸哭丧,转而对李鹭说,“和我去华盛顿吧,这群人类没用,我照顾你,比这里舒心多了。”   李鹭头疼欲裂,对奇斯招了招没受伤的那只手:“过来。”   奇斯脸色又白了回去,如同看见洪水猛兽对他招手,偏偏这洪水猛兽还是不能拿枪硬抗的。他身上还“不适宜”得紧,幸亏是冬天,病房里虽然有暖气,他也不好意思把裤子除下去,否则身上的龌龊变化不得被众人一目了然。   众人?   奇斯后知后觉地回头,李鹭几乎都能听到他僵硬的脖子发出的咯咯声。   朵拉终于与奇斯四目相对……      “是你!”朵拉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朵拉对这个男人已经是相当熟识了。一天以前,他们还刚刚见过面。当时的奇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把朵拉牢牢阻却在地下室之外,避免了某个可怜的俘虏在被杨操弄之前就遭遇到朵拉的辣手摧花。   那时候的奇斯和现在的奇斯,面目五官长得是一模一样,可怎么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像呢。——莫非是精神分裂症样障碍?   至于奇斯,视线还在虚空里漂移,朵拉虽在面前,却没有进入他神识范围之内。      卡尔闻到了猫腻,目光变得十分阴险。李鹭这段时间失血有点多,失血多了就会缺钙,缺了钙脾气就容易不好。奇斯还在那里与朵拉“含情脉脉”地对望呢,被卡尔那撺掇的眼神扫过来又扫过去,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味,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李鹭一下撑起身靠床头坐了,大声道:“奇斯!”   这一吼太有魄力了,以至于奇斯面对朵拉,也毫不犹豫地并腿站了个军姿:“在。”   “向后转。”   话音没落,奇斯一百八十度转回来,两颗眼珠子刚一对上李鹭,瞳孔就是抽搐般的紧缩,然后回过神来了。   “过来躺下。”   奇斯毫不犹豫地……倒退一大步。   “靠!”李鹭这算是怒火中烧了。   卡尔干咳一声:“李,不许说粗话。”职责所在,杨可着他好生照顾好李鹭的思想动向。   李鹭缺钙中,风中颇凌乱。   卡尔叹口气:“我找杨过来,没人管教怎么就变这么粗鲁了?”   朵拉狠瞪了卡尔和奇斯一眼:“你们滚边去。”说完了赶紧上前嘘寒问暖。      李鹭先头也就是缺钙了偶尔抽风发了飚,听到卡尔提了杨的名字,立即就像泼了一桶水,冷静了。觉出自己的情绪不大对头。她深呼吸了几口。   好不容易身上没那么抖了,待再睁开眼,看到朵拉极为关心地坐在自己身前嘘寒问暖,奇斯早溜得不见踪影,胸口又是气得发痛。   卡尔表情也别扭,欲言又止一般。   他们两人算是教学相长的良师益友,一个眼神交汇就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李鹭叹了口气,说:“当务之急,还是先补足了钙再说吧。”   卡尔推了一下眼镜,开门出去准备药剂去了。   李鹭却没有对自己的心情好好剖析,若是剖析了,定然会万般懊恼——早几个月还把奇斯当洪水猛兽来防,现在怎么又非要他躺自己床上来了,倒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样。      这时候李鹭想起件事,她正了正色,朵拉就安静下来。   “你们见过?”她问,说的是朵拉和奇斯。   朵拉立即把两人结怨的过程和盘托出,末了还附加一句,我看这家伙精神有问题,可能罹患有精神分裂症样障碍,你最好离他远一点,避免传染。   李鹭三缄其口,还是装病躺下了。朵拉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打定主意要靠一己之力誓死捍卫潘朵拉成员的身心健康。这就是李鹭最为头疼的——奇斯和朵拉两人,一个是手心,另一个是手背,一个一碰就哭,另一个一点就炸,不论帮谁都是麻烦透顶。说不得,还是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麻烦来时再憔悴。      *** ***   话说杨结束了“询问”赶到病房,又是好几小时后的事情。他进屋的情形又有不同,经过了一番发泄及补钙的李鹭心情很好,靠在床头以普度众生般的笑容直面朵拉的谆谆教诲。奇斯好似罹患了自闭症的可怜儿童,安静地坐在墙角,拿着把水果刀削果皮,身上气氛沉闷,没有活人的存在感。   朵拉比杨回来得早,在这期间发生什么事情难以预料。不过单看现场情况,总不至于上演一出全武行。   既然没有发生命案,也就没有他插口的必要。杨挑了一处位置,自取了椅子坐在李鹭床边,他把风衣随手搭在床尾,开口就道:“你这次惹了大麻烦。”   一句话把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什么麻烦?”李鹭问。   杨先是转头对奇斯说:“你还是把她带回去,有多远藏多远。”   李鹭又问了一次。   杨耸肩不语,目光转到坐在角落的奇斯身上。李鹭也看过去,奇斯也正抬头看向这边。   杨在李鹭开口前,先说:“奇斯,你先把李鹭收留一段时间。”   李鹭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Z已经在给我办理新的行医执照,到时候我自有去处。”   “去处?什么去处?你一只右手能动手术?”   “……”   “你就算想闹腾,我们也是不会允许的。Z刚刚发话了,半年之内,不论是持枪许可证还是行医执照,都不会帮你弄。奇斯,这家伙你管着,出什么问题我找你。”   朵拉插进口来问:“为什么不是和我住!”   房间里瞬间陷入寂静。   片刻后,李鹭快嘴地改口道:“奇斯,以后就拜托你了。”   杨也回过神。他刚才在痛苦的回忆中神游了几秒,从那种堪称能摧毁坚强战士意志的往事中回过神。他尽力委婉地说:“朵拉,不是我刻意疏远你,实在是……你做的那些饭……”——潜台词是,你的饭不是人吃的料。   “怎么,你有意见?平时我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杨嘴角抽了抽:“总之,还是奇斯家里比较适合修养。”潜台词是,您的口味异于常人,至于证据,那就是连具有“铁胃”称号的李鹭都对朵拉退避三舍。   想想看,李鹭在当年特训时,可是连碳球兔子都能面不改色地下咽。而且李鹭在厨艺方面的人品,实在只能以“可悲”来作为评语。可是面对朵拉所做的巧克力咖喱加蓝莓果酱海鲜浓汤(上插两根手指饼干作为配菜)的绝顶厨艺时,除了倒退还是倒退。   这就是症结所在。厨艺到了奇斯的境界叫大神,到了杨的境界叫达人,到了李鹭的境界叫可悲,而到了朵拉的境界,则只能叫——惨绝人寰。   眼看毫无自觉的朵拉还想再辩,杨岔开了话题,说:“李鹭你当这次麻烦是为什么来的,这是你的情敌找上门来了。”   不单是奇斯和朵拉,李鹭也莫名其妙。   “那个狙击手在业界也是知名人士,委托金每个人头按百万美元计算。可是他知道的也不多,委托一直是中介电话下单。Z好不容易找到了中介,从账户资金查到了委托金的来源。——射杀委托来自多维贡的杜洛斯家族。”   “……”   朵拉也知道一些李鹭和白兰度的纠葛,大怒:“我们还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找上门来,不想活了!”   杨说:“总而言之,在李鹭有自保能力之前,还是韬光养晦比较好。”   李鹭不以为意地说:“下次如果有多维贡的任务,派给我就是了。如果能破坏这个政治婚姻,两大家族的结盟也就不攻自破。”   杨脸色沉了下来,大有风雨欲来之势。李鹭心里打了个咯噔,当即闭嘴不言。杨看了她许久,直让李鹭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田鸡。她是不怕,她是胆大,但是正面挑战杨的权威显然是不理智的。   “这一次我暂时不追究你大意负伤的过错。”杨淡淡的说道,然后站了起来,取回了风衣,“针对杜洛斯的刺杀计划势在必行,不过也要等你恢复了再说。文森特已经被召回了,需要什么武器随时可以联系他。”   说完,杨走了出去。      会客时间即将结束,走廊里冷冷清清。这里因为有院长特许,他们可以不遵守门禁。出了医院的旋转门,冷风扑面而来。   杨深深吸了一口气。   潘朵拉的指战系统已经下达了指示,刺杀计划势在必行。时间是半年以后的夏季,地点是美国以南的多维贡区域……   如果要破坏两大贩毒家族的结盟,只能在两位嫡系继承人成为正式夫妇之前。而最佳的突破时机,就是在婚礼之日。现在还没有关于婚礼时间的确切信息,但潘朵拉的幕后元老已经计算出了大概的时间范围。   这一战,也许会葬送潘朵拉这一期一共二十五名执行者。但是有什么关系,他们或许不会生还,可是还会有下一批接继。潘朵拉就是这样的组织,多维贡不灭,潘朵拉不灭。      至于他自己,如果能在生命结束前超越那个男人,那就再也没有遗憾之事。凭自己的力量战胜那个人,然后告诉他——即使你这么努力地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甚至为此背叛了自己的妻子,最后也只能悲惨地被自己儿子杀死。   “父亲,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杨拉紧风衣,目光扫过枯树高枝上栖息的乌鸦。   他们的生命是火,都是复仇之火。   仇恨不灭,潘朵拉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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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05:05

    最终卷 【阿诺】      阿基斯大屋的玻璃屋里,白兰度睁开了眼睛。淡淡的阳光洒落在落地玻璃外的大片薰衣草田里,清聆的虫鸣连绵不断,迎接这个夏季的平淡早晨。   他翻身而起,取过挂在床头的睡衣披上,系好了腰带,推门走了出去。   驻守在园子里的保镖远远见了他,低头躬身迎接,一批在前面守卫,另几个等他走过去之后才远远跟了过去。他们自动自觉地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让自己的存在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这里是亚热带,适宜各种喜阳植物生长的地方,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初夏,正是多维贡收获的季节。   就在薰衣草田以外,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葱绿田地,田地的边沿,隐约能看见密丛的树林边线。田地里,农夫们开始了这一天的“收获”。他们安静,并且井然有序。   罂粟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如果单独种植,它们或许会显得很单调,即使在花期,也只会开出四片花瓣。然而如果是不见天际的一大片,则会凝聚出积雨云一般的压迫感。   不过现在是收获季,花期早已过去,或青或绿 的蒴果累累地结在花头上,农夫们在田里倒退着行进,那些长着蒴果的柱头恰好到达他们肩膀的高度,不必弯腰就能用四连排的不锈钢刀片划过蒴果,采集滴下的汁液。      白兰度在田里慢慢地走,不时能看见几个用彩色胶带标记的成熟的果实。   “伊利斯,这是做什么?”白兰度对不远处一个农夫说。   这些农人都是阿基斯家养 的,就算平时不常有机会能和家族首领讲话,可也认得白兰度少爷。   被叫住的农夫则是常常有幸与白兰度说话的,作为农人们的头子之一,他常常要向家族汇报一年的收成。他身材不是很高大,难得的是手臂灵活,其他人收割一个蒴果的时间足够他收割三四个了,并且眼力很好,一下子就能判断哪个蒴果能割,哪个蒴果还要再等等火候。   伊利斯头也不抬地继续劳作,问:“少爷,您问的是什么?”   “那些彩色的胶带标记。”   “那些啊,那些是有潜力的蒴果,今年农场里加了一些新的人手,不太会看,所以我就标记在那里让他们学习参考。”   白兰度茫然地看看左右,四处都是沉闷忙碌的人。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了,研究室有人负责,玛丽也不知道在忙碌什么事情,现在还只是早上六点半,一天中最为无聊的时间段之一。   “伊利斯,教我怎么割罂粟吧。”   伊利斯一愣,然后没敢犹豫,把手中的刀片递了过来。这是切割蒴果的专业工具,由四个平行的不锈钢钢刀片组成。他在腰囊里翻找了一会儿,取出另外一个备用刀——只不过材质是玻璃的——向白兰度示范了起来。   “少爷,您看,从上向下纵切,注意不能太深,太深会引起蒴果内部滴水,阻止种子的发育。而且蒴果如果坏了,第二次采集的效果就不好了,大大影响产量。”   “理想深度是?”   “一到一点五毫米。”伊利斯用玻璃刀片做了示范,“这些汁液就这么留在蒴果上,过一两天就会干得像蜂蜡一样。”   白兰度紧紧盯着,若有所思。伊利斯侍立在侧,一言不发。   浑浊的乳白色汁液像汗水一样沁出,那种流速,就像是从手指尖的割口慢慢凝聚的血滴,汇聚然后流下。   良久,白兰度才抬起头,这时候太阳已经很是刺眼,他半眯了眼睛,突然把刀片塞进睡袍口袋,往山坡下走。      白兰度越走越快,完全不管那些保镖们辛苦地追随他的速度。再往前走,农夫们做的活计又有不同,那些蒴果头一天已经被切割开,蒴果汁液被自然蒸发,变成了暗棕色的粘稠物质,农夫们正用铁片把那些被命名为“生鸦片”的东西挂下来。   就在罂粟田以外,是农夫们的农场。乳白色的罂粟汁被搜集回来,在这里进行二次风干和熬煮。   白兰度尝过那些东西的味道,其实口感并不好,非常的苦涩。他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对鸦片趋之若鹜,不过这与他无关,家族产业能够壮大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穿过农场以外,被稀疏树林挡住的迷彩色建筑物终于显露出来。这时候白兰度已经气喘吁吁。但是他的神情松了下来,好像看见了什么心爱之物。   这是他的父亲倾毕生心血建立起的家族研究中心,分为四个区域,其中最为核心的A区和B区分别管理药物合成和活体试验。   驻守在迷彩色建筑物之外,是一个排的家族兵团。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从小被施以严格的训练,为了提高实战能力还被派遣到世界上各个混乱的地区以雇佣军的身份活跃在战场上。   他们都身着丛林迷彩或草原迷彩。看到白兰度出现,恭敬地躬身迎接。   一名队长迎了上来,也鞠躬行礼:“白兰度少爷。”      因为长途行走,白兰度脸颊上泛起了不正常的血气,他抚摸着胸口,抬头看看太阳,已经是高悬至顶。定了喘气,白兰度才说:“我进B区看看。”   “是。”队长忙接通了内部设施。      走进没有名称的建筑物,与外部的色彩伪装不同,里面是纯白的一片。恒温装置发挥着强效的作用,白兰度皮肤立刻起了一层疙瘩。他很熟悉这里,在门厅附近的一个更衣室找到了专属自己的衣柜,更换上防护服。   把睡袍放进衣柜的时候,稍微犹豫,还是把割罂粟用的不锈钢刀片取了出来,放在防护服外侧的口袋里。      B区。   自动门阻挡在白兰度面前,这扇合金钢的液压门据说可以媲美银行金库的保险门。白兰度在一侧的密码输入仪输入了进门密钥,验证了虹膜,自动门发出滴答的响声,然后终于打开。   通过一个消毒回廊,终于进入了以人体试验为核心的B区。这里顶棚内高广,保证了良好的通风。      里面的实验员像是白兰度的好友,根本不遵从什么上下之别,见到他挂在胸前的名牌显得很惊讶。   白兰度停在一个操作床边,立刻就有人很惊诧地问:“啊,白兰度,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不是准备婚礼了吗?”   这里的研究人员有一部分是从“外面”高薪酬买入回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家族成员,他们自幼被送到“外面”学习,参与各国最为尖端的药品研究,然后回到家族为多维贡的事业效力。因为这相似的经历,他们与白兰度的隔阂甚少,与其说是上下关系,不如说是同行好友的关系。   白兰度对那个人说:“阿诺,我要看看阿诺。”   研究人员放下手里的针管,拿起消毒巾擦干净手套外部,拍拍白兰度肩膀:“跟我来吧,每次一来就叫嚷着要看阿诺,究竟阿诺是你老婆还是杜洛斯家的大小姐是你老婆啊。”      液压门一层层打开,B区之内,也有小区域的分割,不同的授权只能进入不同的区域。研究员走在白兰度旁边,经过了第四层门之后,进入了一个十分特殊的研究室。   空间里不再是纯白的颜色。而更像是一个生活空间——女孩子的生活空间。   然后他们看到了“阿诺”。      被命名为“元祖血液样本”的试验计划,其核心就是一个叫做阿诺的少女。原本,她和其他同龄女孩没有什么差别,她是阿基斯家族农场上的家生子,负责用塑料纸包裹熟鸦片。今年她才刚满十八岁,可是实验让她不再普通。   “元祖血液样本”试验之初,研究组提出找到一个与血液样本最近似的实验体。白兰度提供了数值,然后他们找到了数十个黄种人女性进行血样融合。先是给她们注射了李鹭的血液,然后再让她们接受Hell Drop的侵蚀。试验结束,阿诺活了下来,并且保存了理智。她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完全融合李鹭血液的人。   阿诺正坐在椅子上托腮观察宠物笼里的小白鼠,她留了及背的麻花辫,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瞳孔。白兰度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李鹭,不过李鹭不太愿意把时间花在照顾试验白鼠的身上,她宁愿跑到大学图书馆度过每一个空闲的下午。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阿诺抬起了头。   “啊,白兰度少爷!”她很开心地看到了其中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胸口挂的名牌上写着白兰度的名字。   阿诺从高椅上跳了下来,扑到玻璃防护墙上。   白兰度已经开始动手解除身上的防护服。   研究员对他的行为见怪不怪,但还是要表示不敢苟同:“就算你地位崇高,也不要明目张胆地违反实验区的规定好不好?”   “规定?什么规定?”一边问,白兰度一边已经完全脱下了高分子材料防护服装。   “明知故问,说了也晚了,反正你都脱了。”研究员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捡起来挂到一旁,自己却还不舍得把厚重的衣服脱掉,不过也懒得管了,自己出门去不再当电灯泡。      B区收容的或是基因操作产物或是药物控制产物,或许会产生恶性突变,出现针对普通人的传染病源,所以进入B区者都要穿着防护服。可是白兰度一旦进入这里,却习惯把衣服脱了。   这也是阿诺为什么会如此喜爱白兰度的原因。自从被征入B区接受试验之后,很多人死了,很多人疯了,只有她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可是生活不再一样,她与朋友们远离,生命里来来去去的只有穿着白色或黄色防护服的冰冷的实验员。只有白兰度,愿意这样无距离地接触她。   阿诺才十八岁,正是风华年龄,在还对爱情存在幻想的时候,生命的视野里便只剩下白兰度这个真实的面孔。白兰度少爷是多维贡的强者,是阿基斯家族的骄傲,他在制药方面的造诣无人能比,种种认知让阿诺越发沦陷,她天真地认为白兰度是属于她自己的,她愿意为白兰度付出一切。   “白兰度少爷,你今天给我带来什么了?”阿诺兴高采烈地敲打着玻璃,声音从通风孔里传出来。那是厚度达到三十公分的防弹玻璃,在她的敲击下却摇摇欲碎。   白兰度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阿诺便停住了动作,她连忙点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长长的两条麻花辫子晃动着,看起来很是可爱。      白兰度在一边的保险门输入了密码。十秒倒计时后,门被打开了,阿诺从玻璃观察室里蹦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白兰度身上:“白兰度少爷,你今天给我带来什么了?”   白兰度微微地笑,阿诺比他小了十几岁,他满足地抱着怀里的女孩,一只手从她腋下托着,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脑勺,就像最最温柔的情人。   “白兰度少爷,你今天给我带来什么了?”阿诺锲而不舍地问。   白兰度托着她,转到挂衣服的地方,从防护服口袋里拿出了刀片。   阿诺略显失望,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这刀片她见多了。想想又开心了起来,毕竟是白兰度少爷送给她的啊,天下刀片这么多,但又有谁的刀片是少爷送的呢?   她一把拿过刀片高兴地亲了一口,对着白兰度晃了晃,说:“割鸦片的刀子啊,我都半年没见过了呢!”   “阿诺今天乖不乖?”   “阿诺每天都乖!”   白兰度很开心,他和阿诺在一起都觉得很开心,眼睛一抬,看到了阿诺前几天开始养的小宠物。   阿诺对气氛的变化很敏感,疑惑地问:“少爷?”   “阿诺喜欢我吗?”   “喜欢,最喜欢了!现在天天能够见到少爷,简直像做梦一样。”   白兰度又问:“为了我,什么事情也愿意做吗?”   “这是当然了,上次我杀了十五个‘失败品’,这次少爷要我杀几个?”   “那去杀了那个——”白兰度伸出手指,指向观察室里的小白鼠,那是阿诺这几天最喜爱的事物。   阿诺略犹豫了半秒,那毕竟是陪伴她好几天的可爱的小东西,但是马上就决定了,跳出白兰度的怀里,问:“少爷想要阿诺怎么杀?”   “一刀刀,割死。”   整个过程,阿诺都一丝不苟地执行。那只白鼠扭曲地逃避着伤害,但是阿诺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禁锢了它,根本没有逃离的余地,它只能吱吱地惨叫,然后气弱,然后无声。   白兰度静静地看着阿诺专注的神情,她拿着刀片的样子。过程持续了三十五分钟,白鼠被凌迟成了几百片薄薄的肉片。   阿诺把刀片放进洗手池里浸泡,洗干净了手才蹦蹦跳跳地出来,扑进白兰度怀里,抬起头仰视她的少爷,问:“阿诺做得好不好?”   白兰度宠爱地揉她的头顶,问:“阿诺不喜欢小白鼠吗?”   “喜欢啊。”   “为什么又忍心杀了它?”   “因为少爷要我杀啊,阿诺最喜欢少爷了,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你真听话,以后要一直听话。”   “只要少爷对我好,我就一直听话!”阿诺说,停了一下又说,“就算你不对我好,只要不是太坏,我也一直听你的话。”   白兰度似乎迷醉了,他低下头,亲吻了阿诺的头顶,更紧地搂抱了她,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背,叫着一个名字。   阿诺觉得很幸福,白兰度少爷的声音真好听,一声声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很温柔的样子。可惜的就是白兰度少爷读音不太标准,也许是不熟悉她的母语的原因吧,总是把“诺”读错成“路”。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09:36

    【陈腐的活体试验品】      洛杉矶机场。   半年没有回来,李鹭也没有太多的感触,直接到行李领取处等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就往机场外走。出了机场,就上了一辆往市中心的巴士。时间已经是深夜,坐车的人不是很多,她在靠街边窗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掏出一瓶指甲油把十根手指都仔细涂好了,才开始闭目养神。   下一个站点上来了一个人,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过了不久那人就下车去了。李鹭默默把手里拿到的枪支和弹夹收好,才跟着下了站。洛杉矶虽然不禁止枪支买卖,但是有时候还是需要来历不明的枪支才方便办事。   就在今天下午,她接到Z打过来的电话,通知她已经找到首批量产型地狱泪HD的买主。任务的目的是回收并销毁地狱泪HD,避免流入市场。   李鹭本来并不想接受这个任务,毕竟半年时间还不足以养好手伤,但是听到任务目标后又改变了主意,因为首批地狱泪HD的买主是洛杉矶的JK党。这是类似于黑手党的组织,但是成员更丰富,以南墨西哥人为主。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不会引起李鹭的兴趣,Z免费提供的参考信息彻底挑起了李鹭的杀机——JK党的幕后是多维贡的杜洛斯家族。   该死的杜洛斯,如果不是那个倒霉的爱好水晶的大小姐,她也不会郁卒地被奇斯那个倒霉小子圈养在家,更不会天天要被迫吃下至少半斤的猪蹄。   好吧,这个JK党的暗杀业也给奇斯的S.Q.公司带来了不少麻烦,害得他时不时都要往洛杉矶跑支援,这姑且也算一个原因。   没有多做考虑,李鹭很快选择撬开门锁潜了出去,卡尔已经站在大门外,拿着当天的机票等待她……Z和卡尔绝对是资本家奴隶主,没见过逼人出工还这么积极下力气的。      李鹭原来在洛杉矶开设的诊所已经被盘了出去,她于是只好先在一个小酒店下榻。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李鹭拿过来一看,是奇斯的电话。按道理来说,出任务不应该随意接电话的,潘朵拉自己人就算了,其他人的电话并不牢靠,谁知道电话信号是否被追踪呢。她犹豫片刻,眼前似乎闪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接听了。   “喂?”   电话对面立刻响起奇斯如释重负的声音:“李鹭,你在哪里啊?”   “现在在洛杉矶。”   好大一段停顿后,奇斯才说:“你回去了啊,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奇斯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表情丰富,李鹭好像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心想莫非这个笨蛋没有看到留言?   因为临时决定接受任务,奇斯的手机又打不通,李鹭才在字条上留言。心想奇斯回到家肯定是要睡觉的,于是就把字条放在床头柜上了。   “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奇斯回答,语气弱弱的,好像没从打击里恢复过来。   “我知道你在家里,你在家里的哪个地方?”   “厨房。”   “我知道了,我下次留字条的话会贴在厨房里……你说冰箱门上怎么样?”   “……你留字条了?”   “在床头柜上。”   听说李鹭不是不告而别,奇斯立刻恢复了精神:“是吗,我去看看。”   “我直接说给你听好了,这次回洛杉矶是为了‘收拾’一些东西,最迟后天回去。”   “收拾东西?要我帮忙么?”   “不必,很简单的小玩意。对了,今天你买了什么菜?”   “猪蹄,鸡爪,鸭掌……”   李鹭停下了整备手枪的动作,但是杀气已经不自觉溢出:“奇斯,我郑重告诉你,如果不想分居,最好给我停止这样的菜谱。”   “可是你的手还没好全。师傅跟我说,吃哪补哪。”   “我们是猪吗,是鸡吗,是鸭吗?算我求你了,就做一盘猪大肠吧,要醋溜的。”   “可是师傅跟我说,猪大肠吃多了胆固醇会高。”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把你尊敬的师傅找到的,到时候你就和他同居去吧。”为了吃一盘猪大肠,居然以同居分居为威胁,李鹭深刻的感觉到人生的无奈。或者也可以说是“民以食为天”。   讨论的最后,以奇斯的妥协告终。   【奇斯:%%】   【李鹭:\(^o^)/~】      *** ***   李鹭坐在床边,抚摸自己的左手。现在感觉还不太利落,但是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够好全了,否则卡尔也不会如此积极把她赶出来活动活动。   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大概是因为又要接触到那种至今让她浑身发寒的毒剂。当日,就在这个城市,被白兰度瞬间毁坏的生活……地狱泪HD,改变了她命运的一种药剂。   洛杉矶的夜生活正在如火如荼。李鹭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关闭了手机丢在枕头下。左手仍然有些微的不适,毕竟是用软骨组织代替了下截指骨,但是还好,卡尔说指骨钙化的速度很快,再不久就能正常用力了。   指上的指甲油已经全干了,在皮肤纹理上形成了薄膜。她等下要做的事情不能让警察局记录在案,虽然Z神通广大,但也不能每次都麻烦她与安全部门网络系统的一干宵小作斗争不是?指纹之所以能够检测得出来,是因为手指上的分泌物、汗液留在了物体上,如果仅仅简单的任务,指甲油膜足以遮蔽汗液的溢出。为了谨慎起见,她又在手上套了肉色的塑胶套。   她慢慢抽出行李箱的拉杆,旋出一柄两尺长的强化陶瓷刀。由于材质特殊,又紧紧嵌在行李箱拉杆里,机场安检也不能看出其中蹊跷。   手机的闹铃响起,已经是23时。李鹭闭了眼睛,狠狠吐了一口气出来——是时候行动了。   一个小时后,她到了小东京街区一处废弃的楼房外面。      李鹭抬头看着那一栋像是火灾遗迹的建筑物,半边被熏得焦黑,另外半边是黄色的墙皮,沿着每层楼外那长长的走廊,靠里的门扇破旧凌乱,玻璃窗口也被砸碎殆尽。   这里黑灯瞎火,显得格外阴森。又是一次单独的行动,她心里并不害怕,仿佛恐惧之心从数年前那个雨日就已经被完全抽离。      “谁在那里!”蓦地,一个凶狠的声音从旁侧一个垃圾堆里发出。   遇到外人闯入警戒区域的情况,李鹭是二话不说就直接让对方丧失战斗力的,而不会傻乎乎喊一声“你在干什么”。这个岗哨真是外行中的外行,或者因为看见李鹭是个女人,就没有起戒备心?   李鹭不再犹豫,猛然跃起。   垃圾堆里的岗哨一惊,只略微辨认得出人影忽然不见,才来得及按下警铃,喉咙上就传来空气灌入的痛感,顿时鲜血喷涌没了生气。      李鹭一甩利刃,转身冲入那栋废楼。   里面的人已经察觉有外人入侵,急匆匆从各个窝点里出来,手持安装了消音筒的枪械,对着李鹭就是一顿狂扫。   可惜那些手枪类的射速就不是很快,被消音器那么一阻就更慢了,至少在李鹭看来就是这样。她左冲右突,避过一连串枪弹,早已接近第一个敌人,反手一刀就要了对方的性命。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她而言轻而易举,仿如吃饭呼吸般简单,而在那些守御者的眼里,几乎只剩下一道残影。      “警告,警告,基地外围B区发现侵入迹象。”   “目标移动速度过快,无法拦阻!”   “伤亡……”   通讯频道里一片混乱。   建筑物的地下,与外围完全不同,是极具战略功能的金属框架地下结构。负六层的指挥控制中心里,白兰度下属佣兵团的洛南德少校被监控器里的混乱吸引了视线。   JK党的这个基地主要是由多维贡杜洛斯家族出资支持的,眼看着杜洛斯大小姐即将与白兰度步入婚礼殿堂,身为白兰度手下得力狙击手的他也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推广HELL DROP的销售渠道,顺便收集一些活体试验的数据。   屏幕里所显示的景象让他无法移看到杜洛斯的人不断倒下,对方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己方的生命,但凡阻挡在那个入侵者面前的,瞬间就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洛南德少校出身于海军陆战队,算是实战派的精英,在白兰度手下佣兵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看到这样的屠杀场景也觉得手指有些发软。而站在他旁边的基地负责人——一个又秃又白的胖子——双腿都在打抖。   “怎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人?怎么办?难道是实验工厂的活体逃出去了吗?”胖子哆嗦地说。   “不可能是实验工厂的活体外流,这个人……与那些活体都不一样。”洛南斯少校沉吟片刻,立即就做了决断,“来者不善,把入侵者引进实验工厂。操作师,关门,放活体。”      *** ***   与此同时,Z正在自己老窝里上演一场黑客攻坚战。几个月不在人前出现,Z倒是学会把自己打理干净了,至少杨经过她身边不必再特意捂着鼻子走路,也不必每隔三日就对寝具进行一次消毒。   凌乱的代码不断闪过,这些在其他人看来无意义的字符看在Z的眼中,却是一条条重要的指令。   多维贡地区的确有钱有闲,居然请得到与她几乎不相上下的“发现者”,这回再想侵犯多维贡的系统就不那么容易了。Z咬咬牙,扶了一下防辐射眼镜,大喝一声:“孽障,看我不灭了你!”   杨正在Z老巢的特制厨房煮咖啡,听到Z又发疯,不禁摇头叹息。这样的女人,除了潘朵拉的难兄难弟们,还有谁敢招惹她。   时钟敲响二十四下,眼看着午夜了,Z还是不肯罢休,嘴里念念有词:“孽障,今天不阉了你的命根子,老娘就跟你睡!”   杨听得这惊世骇俗的语言,脚下一软,差点把咖啡洒在地上。   他才想告诫一下Z要稍微注意自己所剩无几的人品,那乱七八糟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说是站起来还不足以形容其动作的突发性。   “糟糕了……”Z紧紧盯着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她刚才使用了三台联机,经过滤过装置,信号到了笔记本上自动进行演示破解,不必担心外网追踪。听到她这么说,杨心里一紧,立即就联想到正在出任务的李鹭。   “糟糕了……出问题了……”Z讷讷地说,“我们得赶快把李鹭叫回来。出问题了!”   杨端着咖啡,等待她的下文,Z却失了常态,左右翻找李鹭行动电话的代码,桌子上被她弄得乱得很,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根本找不到。   “发生什么事?”   “这个,”Z腾出一只手指向电脑屏幕,杨绕过去看,上面正播放一段视频,粗如手臂的铁栏里关着两个男人,地上七零八落地躺了十几具动物尸体。他们正在疯狂地斗殴,用他们能拿到的任何武器。   “眼熟吗?”Z问。   杨越看脸色越不好——他们用的哪里是武器,而是动物的肢体!狮子坚硬的腿骨、猩猩坚硬的臂骨在他们手里如同干柴,轻轻一下就能拗断。   “李鹭身上那个是HELL DROP的原始试验药剂,据说其他人身上用了则必死无疑。”Z说, “HELL DROP量产版适合大众吸食,成瘾性高。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是改良版的效果,效果稳定的肉体强化剂,致死率低,但是人会失去理智。”   “这个我知道。”   “李鹭这次的任务是从JK党手里销毁地狱泪毒品,问题是,那里不单纯是JK的毒品中转基地,还是一个药品试验工厂。这个图像是从多维贡扒下来的,拍摄场景就是在JK党的洛杉矶基地。像这样的‘活体’,从饲料购入情况看,那里只是有五只。”   杨听到这里,咖啡早已被放回桌上。他快步走到电话旁,立即就拨通了李鹭的行动电话。   “你疯了,行动里要用特殊频段。”   “这个先别管了,要她先撤回来再说。她再厉害,也没办法一下子对付五个.”   但是事实让他们心脏再度紧缩,李鹭的行动电话无法接通。      *** ***      这里和Z所给的建筑构造图并不一样。Z的信息居然出了错误?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Z在网络解码方面是炉火纯青的造诣,除非这个基地太特殊,对方连存档资料都做了伪装。   危险近在眉睫,眼前的黑暗大概隐藏着未知的恐怖,明知道在这时候应该转身就走,可是那流动着的陈腐的气息引领着她一路向前。   脑袋里乱糟糟的,电花般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场景。白兰度淡漠的脸、玛丽冷笑的脸,阴雨天气冰冷的路面,脸颊紧贴着泥泞的不适,最后这些画面终止于脖子上传来的刺痛,眼前顿时昏暗,感觉停滞于那激辣的药液注入血管……李鹭停下了脚步,以这种状态应战,显然是自己找死。她把陶瓷刀插回腰带,双手持着枪械,背靠在泥灰斑驳的墙壁上深深地呼吸。   如果是普通人,在行动中一般不会突然出现那么多幻想。可是自从那件事以来,李鹭时不时会为突然蹦出来的记忆而困扰,原始药剂对大脑的侵害是显然存在的,有时候,李鹭的自控力显得不是那么强,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集中精神。不过,还好,还能够控制。   那些画面逐渐消失,突然之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奇斯,亮晶晶的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心虚地问她:“今天还吃猪蹄成吗?”这是发生在她出来之前两天的事情,当时为了吃什么发生了好一顿争吵,最后决定用50米手枪射击来定胜负。手枪射击不是李鹭的强项,结果是奇斯赢了。啊啊,早知如此,就应该用步枪卧射定胜负!对,下次再产生冲突,就用这个!   李鹭回过神,无语失笑,墙壁因为陈旧而显得潮湿冰凉,那些充满陈腐气息的回忆也渐渐被压制下去。而奇斯……总归还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才好。她还有这个资格吗?还有这个能力吗?接受一个人的爱慕对普通人而言是多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像她这样,已经不正常了的人,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15:33

    【同类?异类?不靠谱!】   可以预见这个建筑内部藏了什么,也许是一堆活体试验品,注射了改良型HELL DROP而丧失理智的杀人机器。   在此之前,朵拉给她看过一些录像,那是五角大楼三A级别的资料,她看到了发生在两年前多维贡里的那场混乱。没有理智的肉块冲出了实验工厂,然后是疯狂的屠杀,徒手撕裂它们能够见到的任何生物的肉体。在那样的东西面前,她的力量并不占很大优势。   在杂乱的砖石间隙,终于出现了一角不甚起眼的金属门。李鹭钻行过去,发现是一部电梯。左右看看,虽然有几个岔路口,但真正能够通往下面的大概只有这里。密码锁就在旁边,但是她不知道密码。不过没关系,“普通人”打不开的液压门,她可以打开。      *** ***      今天放假,S.Q.给了连续两个周的时间让奇斯好好休息,作为前几周往返于纽约州和加利福尼亚州支援工作的补偿。好不容易得到大假,奇斯决定把精力投入到家庭改造的事业中去。两人位的地下靶场即将完工——说白了,就是用地下车库改造的,也多亏这栋别墅足够巨大。   设计师也足够别出心裁,别墅地下建车库,这是多么没有常识的设计,普通而言,别墅车库不是应该在地上留一个车位就足够了么。不过奇斯和李鹭貌似也不是具有常识的人。   目前,只要再装饰上吸音材料就一切OK,以后和李鹭决胜负可以用荷枪实弹了,前两次还要在手枪安上消音装置,着实不爽。   地下靶场四面都是柱子,空间显得很大很空旷。建筑垃圾堆满了一角。奇斯同志一边哼着小二郎的调子,一边兴致勃勃地坐在脚手架上往墙壁抹泥灰。不就是装个吸音壁嘛,自己来就行。      手机突然响了,奇斯皱了眉头,是谁在他逍遥大假第一天就来打扰?他还想在李鹭回来前把吸音壁弄好,可不能浪费时间。他非常想看到李鹭因为不能参与地下靶场最后改装而懊恼十足的吃瘪表情。   从脚手架上下来,奇斯来到那堆建筑垃圾前,拎起西装外套,掏出行动电话,按下接听键。   “你好,请问找谁?”   “奇斯吗?奇斯·威廉姆斯先生?”那边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是个女人。   “是我,请问你是谁?”   “你能联系到李鹭吗?”对方急匆匆地问。   奇斯感觉到蹊跷,基本上来说,只要不是面对李鹭,他的IQ水平肯定能超130,直觉指数五星级。应该是潘朵拉的人,这个声音他听过,又不是很熟悉,所以肯定不是朵拉,应该是Z。不过他还是要确认一下:“你是谁?”   “Z。”   “如果你是Z,就应该知道李鹭的联系方法。”   Z立即说了一串行动电话的号码,然后又说:“我们试过了,但是联系不上。所以想问你有没有其他可以联系上她的方式?”   “你想说什么?”   “她现在进行的任务很危险,前期情报有误,我们要求她取消行动。”   奇斯呼吸几乎停止,他是干这行的,也是懂行的。情报工作对于行动组织是那么重要,以至于如果情报出现了偏差,往往会害得自己人白白成了炮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没有给她配步话机吗?”   “她在潘朵拉属于特殊个例,不喜欢随身携带我们也没办法。”   “为什么没有人和她一起行动?”   “……你以为潘朵拉是S.Q.吗?我们只有25人。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我们自己想办法。杨等下会去现场。”   “告诉我在什么位置?”   “洛杉矶……你要去?”   “告诉我!”奇斯差点吼了出来。   Z被惊得愣了神,两秒后才立即报出了一个坐标,然后说:“现在告诉你更新的资料,这是一个伪装成街头混混基地的活体实验工厂,地下建筑共六层。我等下把详细建筑图发送到你的手机上。”   奇斯不悦地说:“但愿这次没再弄错。”   “再弄错我就直接回家抱孩子去。”   杨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出门。他新家外的草坪上空传来轰隆隆的螺旋桨声响,一架军用山猫正准备下落。杨听到Z这么说,不由咋舌:“回家抱孩子?这可真是一个恶毒的诅咒,亏你想得出来。”   “滚,别浪费时间了。”   “嗯。”杨沉声点头,拉开大门出去。他希望这次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至少在他赶去之前不要出大问题。      *** ***      站在监控器前面的洛南德少校和胖子显然已经傻了——这是什么战斗!      李鹭面对的是两个活体,虽说是活体,但由于神志不清,所以具有更大的战斗力,如果放到战争中,肯定是无差别杀人的机器。   她的心情变得很不好,噩梦成为了现实,用药物就能够改造人类的身体承受极限,用药物就能让人陷入疯狂的地狱,白兰度真的狠得下心。白兰度,果真是她的敌人!      她在给了两个活体一拳一脚的同时,身上也挨了两个拳头。其中一拳勉强用手肘挡下了,另外一拳还是在脸上。活体的力气很大,脸颊立即肿了。她吐了一口血沫,用手背抹了一把脸。   两个活体不屈不挠地扑了上来,它们拥有强大的肉体。在进行活体试验时,工厂选择的本来就是强壮的黑人男性,所以在变成了疯狂的肉块之后,它们比李鹭具有更优越的先天优势。它们具有更强大的爆发力,肌肉的承受度也更强。   普通人的眼睛几乎不能捕捉到它们行动的轨迹。不过李鹭不是普通人。也有办法,对方快,她也能够快。她半屈身,猛地跃起。在跳到半空的时候,确认到那两只出现在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李鹭探下手,半空中发射了两枪。      洛南德少校皱了眉,对胖子说:“把其他三只也放出来吧。”   “太危险了,可控性太差,战斗结束后怎么回收?”胖子说。   “回收?不必回收,直接用手雷处理掉。”      李鹭歪了歪头,她听到两个活体背后的走道深处,传来低沉的金属拖曳声。   这回好像难办了,要赶紧解决这两只。刚才射出的弹头没有多大用处,手枪弹头的威力不大,毕竟是以亚音速射出枪管,很容易就被对方异化了的肌肉卡住。不但没有造成致命伤害,它们还像吃了兴奋剂一般地暴走起来。   在这种身高足有两米的庞然大物面前,李鹭就像个侏儒——但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侏儒。      既然手枪无法造成致命伤害……李鹭晃了一下,在两个活体不能确定她想要攻击哪里时,转身就跑。   即使是没有了智慧的活体,也显得愣神。李鹭一遭遇上它们就冲上了一顿暴打,它们也以为李鹭和它们是同类,只会前进不会后退,哪知道打着打着居然转身就跑?哪有这么不靠谱的同类?   嗷嗷一阵长吼,两个活体愤怒地捶胸,继而奋力追了上去。      长长的地下通道都是白得发蓝的光管,把人照得惨蓝。只几秒的时间,大约百米的地下通道已到尽头,李鹭正准备转弯,身后突然响起风声,比风声更引起她注意的是突发的警兆,身体瞬间察觉危险,俯身闪避。一截尖利的铁管擦着头顶飞了过去。   李鹭伸手一勾,在空中将那截铁管抄了下来,手臂肌肉紧绷,可见活体的力量至少在她之上。   力量大并不代表会获胜。她瞬间转身面对冲来的两个活体。   那两家伙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反应不及,硬生生刹住车停住脚,与李鹭面面相觑。在它们被破坏到可怜地步的思维里,面前这个东西很难搞,闻着身上那种气息明明是同类的,可是见了面一声不吭就冲上来抡拳就打,打就打吧,打不过还会逃,一点也不像同类。可是现在这分不清究竟是哪个阵营的难搞家伙又停下来了,露出了类似友好的肢体动作。   李鹭还真没预料到这两活体还会停下,她原本想杀个回马枪。看样子,不能力敌还能智取。她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   两家伙彻底被搞糊涂了,那难搞家伙面孔抽筋了吗,怎么学习起异类的招呼方式了?真正的我们同类之间的招呼应该是这样的——它们举起双手,左右错落地擂在自己膨胀浑圆的胸肌上,顿时咚咚有声。      那俩活体傻,不等于李鹭傻,她抄起铁管,两步冲到其中一个活体面前,在它做出防备动作前跃在半空之中。   俩活体再度傻眼,待要攻击已然失去先手优势。   在空中飞舞的感觉如此舒畅,李鹭就像是天生足不沾地的种族,眼前的画面从地面转换成长长的走廊景象,然后迅速旋转到近在眼前的天顶和光管,她在半空中自由变换姿势,在最高点坠落的时候,变成了头下脚上的落体动作。而在最下方的,是双手合持的尖锐铁管。双脚正能接触到天顶,她用力蹬了上去,加速向其中一个活体的俯冲之势。      洛南德少校看得浑身冷汗,那哪里是人,那动作就像狡猾的隼,瞄准了猎物就直扑而下的空中制霸者。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其实在以前,尤其是发生在多维贡的活体暴乱,注射过原版HELL DROP的活体都不具有任何智慧。而这个基地的五个活体实验品都具有稍高于猿猴的智商,是因为注射了少量的“元祖血液样本”。   这个女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元祖”?他努力调控监视器,力图看清李鹭的真面目,可是他发觉,不论如何追踪,那个入侵者始终保持着不被监视器看清的近零度角。那个人能够在战斗中注意到所有的摄像镜头,包括隐藏式的!   “要打电话,电话……是了,要联系多维贡,告诉白兰度少爷……”洛南德喃喃地说。      李鹭俯冲下去,铁管从活体张大的嘴巴里插入。立时,铁管深深嵌入它身体,由上至下地贯穿了它……      *** ***      将近清晨的时候,奇斯按照杨所给的地址来到了JK党的据点。山猫军用机的轰鸣惊醒了附近居民。奇斯不管这些,在直升机悬浮在半空的时候,他单手操控滑绳,迅速降落到这片废墟上。废墟上有不少活动的人影,直升机悬浮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但是奇斯有把握自己不会被弹头射中。即使在半空里,他也能掌握下行变频的速度。何况子弹擦过空气,在黑夜里会形成明亮的轨迹,更是方便闪躲。   警察好像都受到了特别指示,直到现在还没有个毛出来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或许以为是黑帮间的火并,乐得渔翁得利。      一接触地面,奇斯立即找到一面断墙作为掩体。最新的情报图在奇斯脑海里浏览一遍。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瞄着了入口的方向就要往里去。可是接下来注意到的情景让他发了傻。   在黑暗里,在残砖断瓦之间,那些默默移动的并不是荷枪实弹的敌人,他们都身穿黑色的作训服、厚重的防弹衣,一声不吭,训练有素……在抬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敌人在打扫战场吗?奇斯半惊讶地观察,但是逻辑上说不通,如果是敌人,那么看到他从直升机上下来,肯定都是要进入警戒状态啊。   接下来听到的声音彻底解除了疑惑。      说实在,晚上真的很安静,安静到落针可闻。于是杨和李鹭的说话让奇斯听得格外清楚。   杨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行动要带步话机。”   “知道了。”李鹭的声音蔫蔫的,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因为被批评。      奇斯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在废楼的一角,李鹭坐在一块半人高的断砖上,杨站在她面前。天色太暗,看不到什么表情。   “看什么,过来吧。”杨早就知道是奇斯过来,他朝奇斯这边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      奇斯觉得有点云里雾里,来之前听Z形容得这么紧张,还以为李鹭会弄得怎么五劳七伤的,结果呢,她还是好好的。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更让人快乐吗?奇斯从断墙后出来,用衣袖用力抹脸上的油彩,但显然是没那么容易就抹得掉的,不过不管了,他三步并作一步,很快地就跑到李鹭面前。   杨叹了口气,自动让出位置。   “李鹭,你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呢?跑出来就算了,怎么还到处打打杀杀的?”奇斯问,一边扯起李鹭的左右手,检查她是否完好无损。   李鹭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看,脸上还是黑线:“打打杀杀什么打打杀杀,不要用这么俗气的词汇来概括我们的职业好不好,况且,你不也是整天打打杀杀的吗,看你……”李鹭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惊叫:“这是什么!‘千分之一’版本的M14突击步枪……噢,天,不要告诉我,你腿套上插着的是史威克调试过的短铳,这么多好东西怎么都不让我知道?”   杨捂额:“他是怕你知道有这些好东西,就会忍不住拿去打打杀杀。”   “我像这么暴力的人吗?”   杨:……   倒是奇斯不解道:“史威克调试过的枪有那么神奇吗?”   “当然!史威克可是文森特的老师!只是因为作品很少,所以在市面上不出名。”杨和李鹭一起说道。当日在纽约S.Q.分部,艾瑞听到埃利斯用的枪是文森特改装过的,当场就两眼放绿光。   奇斯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说:“可是他是我师傅,其实就是个色老头。”   李鹭:……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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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17:38

    【元祖,阿诺,奇斯】      战场清理进行得很快,不多会儿功夫,尸体已经清理殆尽,足见潘朵拉后勤保障组的办事效率。   杨和奇斯参观了战场,一路下到实验工厂。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三只行为举止颇有大猩猩遗风的人类,不过李鹭把他们叫做“活体”,并且十分嗤之以鼻。杨在Z截获的视频里看到过其中的两只,就是它们两个拿着动物骨骼乱砍乱杀,没有一点理智与战斗的美感,总而言之,不是杨这条路上的。但是战斗的结果却如此出人意料,本来他和Z都以为李鹭要吃一次大亏。至于奇斯,看到那三只被关在笼子里嗷嗷直叫的活体还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没有对比的话,普通人也不会注意到它们已经变异了的现实。可是当他看到潘朵拉善后组人员清理出来的另外两具曾经算是活体的尸体之后,脸上就变了颜色,那两只身上多处穿透伤,可见战斗之激烈。大致看完,一行人往地上回去。   奇斯小心翼翼地落后两步,从李鹭背后偷偷观察她是否有不妥之处。哪知道才观察了两秒,李鹭就回过头来问他:“你做什么?”   “也许是落在后面捡钱呢。”杨说了个冷笑话,他说笑话的功力比起他操控金属丝的能力正正是成反比。   奇斯见自己是无法“偷偷”观察了,可是要直接问又怕李鹭觉得自己婆婆妈妈,进退两难。   李鹭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什么,不过对于奇斯异于常人的思考回路已经习惯了,看他还在后方呆站着不过来,只好做了一个明确地表示,转过身向他伸出一只手,等他自己过来。   奇斯“啊”了一声,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赶紧两步上前握了上去。这动作很自然,走过去的时候也没多想什么,但是抓住人了之后,奇斯又有点回不过神了。他默默看了一眼杨,见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李鹭,她也好像很自然的样子……哦,这只是单纯的牵手,没有额外的意思表示,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索菲亚说过,自我意识过剩的男人是很让女人讨厌的。   李鹭抓着人,放心了。这地下她一路走过来,知道地形复杂,还真有点怕奇斯走丢了。虽说奇斯好歹也有不俗的战力,但最近自己不知神经错乱了哪里,总是觉得他一旦出了自己的视线就会遇到什么危险或是搞出了什么乌龙。   这心态不大正常啊,李鹭想,这可不是典型的奶妈心态吗。      “你这次下手不留余地啊,连指挥官都给干掉了。”杨说,“干掉了的话,我们拿怎么弄情报啊,要知道,最难撬开的嘴巴就是死人的嘴巴。”   “电脑晶片我可留下来了,在他们来得及销毁之前。”李鹭递了一块晶片出来,交给杨,“如果Z无法解锁的话,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杨仔细收好,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一组善后组成员匆匆忙忙从过道上通过,他们身穿防护服,手持麻醉枪,还有两个拖了一个两立方米的合金笼子,看样子是要去收拾三个被关在笼子里的。   李鹭叫住他们:“笼子上通了电,你们先把接线头撇开。”   善后组点头应是,然后又迅速行动起来,那三只可是难得的实验材料。      “通电,接线头?难道它们出来过,你刚刚是一对五?”杨问。   “它们是出来了,不过我把它们又‘带’回笼子里去了。”   “它们会乖乖让你带进笼子里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果我不处于攻击姿态,它们似乎会以为我们之间是同类。然后就被我带回去了,我出笼子的时候顺便通了高压电,它们被电了两下就安生了。说实话,它们脾气还挺可爱的。”   “……它们估计以为你是母猩猩了吧,可爱的母猩猩。”   “杨,你说笑话的功力比你做中餐的能力还要差很多。”   奇斯挠挠头,不掺和进他们之间的意气之争。      *** ***      由于得到了多维贡的机密晶片,李鹭和杨干脆就聚集到Z的老巢里开会。   可怜的奇斯急忙忙从纽约赶到洛杉矶,才见了李鹭一面,还没来得及一表衷心,就被宅人中的达人Z大人丢出了她的老巢。   奇斯拼命地拍门,他的突击步枪被Z贯在垃圾桶旁——其实就是因为他刚一入户就把数公斤重的枪械挂在Z的备用主板上,才被Z大发雷霆扫地出门——可是无论怎么敲,Z早把隔音设施全数打开,根本没人出来应门。奇斯退后两步,无奈地看着这栋类似于恶灵古堡的三层小别墅,手边还有一把手枪,算了,应该足以自保。他不甘心地瞪视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身黯然离去。   不过也没关系,奇斯自得其乐,洛杉矶这个城市充满了美妙的回忆,他和李鹭在这里相遇。对了,可以到全能诊所去看看。念头一成型,单细胞生物奇斯同志立即扭转了前进的方向。      那一栋六层的半破旧小楼已经被盘出去了,不过业主还未入住,粉红色的广告牌残破地招摇在街边,熟悉并且让无数男人怨念的“让你更快、更高、更远”的广告词一如既往地让人怨念。   奇斯停下脚步,靠在电线杆上,从下往上打量着它。其实这里挺好的,以后再把它盘回来吧,他这么想着。不过这条街区还真是破旧,居然连电线杆这种早该呆在博物馆里退休的古董货都还有。      清晨七时,还没有什么人在街上行走。垃圾车从小巷尽头开过来。从奇斯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垃圾车司机友好地跟他微笑。奇斯身后正好有几个收集垃圾的大桶,橘红色的车子停在电线杆旁,棕头发白皮肤的司机探出头来:“嘿,伙计,今天这么早起?”   奇斯说:“七点了,不早了。”   “嘿嘿,”司机干笑,这时候有电话过来,司机拿起通讯器接听。奇斯耳朵很灵,他不是故意要去偷听别人谈话的内容,而是谈话内容自己钻进了他的耳朵。那是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听起来很像南墨西哥的地方语。   在洛杉矶城市外百公里以外的黑帮监狱里,南墨西哥帮是里面最危险的一个帮派,曾经在那所监狱里执行过镇压暴乱任务的奇斯对南墨西哥的地方语略有耳闻。尽管司机神色很正常,行为也不特出,可是奇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司机收起电话,对站在车后收垃圾工说:“喂,还不趁早收货,想等到你老母死啊?”说完还回头对奇斯笑笑。   奇斯借着电线杆的掩护,右手摸到了后腰的枪匣。   从垃圾车后尾部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听到司机的话就跳了下来。奇斯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黄种人女孩。她不应该做垃圾收集的工作,尽管奇斯对加利福尼亚的法律不很熟悉,也知道这里不允许未成年人从事这样的粗重活。对于超出常识的异常,奇斯有着该死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危险来临。   这么瘦小的女孩能做什么?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奇斯扑倒在地,眼前已经不见那个女孩的身影——那是非人的速度,而车里的司机也升起了车窗、落下了车前挡风玻璃的防护板。奇斯拔枪在手,这是他师傅改装调试过的训练枪,看上去不起眼,却有超乎寻常的威力。一枪发射出去,穿透了垃圾车的防弹玻璃,子弹射入司机脑袋,一枪爆头。   奇斯手指扣动扳机的当时,不等结果出来,就连滚两下。轰的响声在接近脑袋的地方炸裂,地面似乎在震动。电线杆轰然倒塌,扯落几条破落挂在上面的电线。   那个女孩徒手就把电线杆击断。她站在奇斯原先的位置,低头看自己的拳头,因为强力的击打,上面蹭破了一些皮,连血都没出。奇斯对这样的事情见所未见,在以那样的力量击打硬物之后,再强壮的人也会受到一定伤害的——那女孩是什么人,肌体坚硬到如此地步。   “白兰度,肌肉强度还不够呢。”她不太高兴地说。奇斯注意到她带着便携耳机,耳机里传出那边的说话,一个男人说,“阿诺做得很好,继续吧。”   奇斯并不错过这样的机会,他就着在地上的姿势,连续三枪射出,封死了女孩的所有退路。即使奇斯的师傅到场,也要赞扬一声,这三弹集超高的反应速度、丰富的实战经验、精准的即时判断为一体,世界上能躲过去的人绝对在个位数范围之内。可是那女孩显然并非正常人,她再次失去了踪影,脱出了子弹包围的范围。   奇斯毕生所见,除了李鹭,再没有别人能比他的动作还快。可是这个女孩,显然比李鹭还要快。这是完全超出常识范围的奇异力量!      *** ***   奇斯?李鹭乍然惊醒,她睁开眼左右看看,四面阴暗得很,哪有奇斯的踪影。略过了一会,她想起来,奇斯被赶出了Z的家门,因为他随意乱放的行为得罪了Z的电脑硬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奇斯好歹也在洛杉矶住过几年。   李鹭从墙角站起身,往电脑屏幕看去。   Z和杨还在奋战,Z是电脑方面的专家,杨是情报处理的高手,尽管如此,破译地下实验工厂的实验数据晶片还是花费了很大的精力。   “怎么样?”李鹭走过去,问。   “快好了。”Z说,“已经得到几个视频,我放出来,你和杨先看一下,我继续破译其他的文件。”   “你先放吧,我们看着。”杨说。   房间里挂了好几面液晶屏幕,正中三面宽屏是Z处理数据用的。她操作了几下,侧墙上一面黑屏亮了起来,自动调整好色调和亮度后,开始播放一段最新截取的视频。   Z继续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工作,手指如同机械般不要命地在键盘上操作,还不时以声控系统进行辅助操作。杨和李鹭安静地看一旁的屏幕。   视频名“元祖-β078号实验体-成功”。   视频的内容是多维贡阿基斯家族实验工厂在两个月前对被命名为“元祖”的血液样本进行活体试验的过程。一个眼圈青黑的倒霉医生拿着半管血液注射入一个正在发狂的“活体”体内。十分钟过后,活体逐渐变得平静,充满血丝的眼球上,血丝也在退散。那个眼眶青黑,一脸颓废的医生,正是当初给李鹭抽血的约翰医生,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植入了人造声带。只是样子变得很倒霉。   杨越看越是沉下脸来,李鹭干咳一声,干笑道:“原来血液也可以当镇静剂使用啊。”   “那是你的血液吗?”   “……”李鹭闭口。   杨对她毫无办法,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让他们弄到血液的?”   Z在旁边补充:“经过演算,对方是在半年前李鹭被俘时得到血液的几率在百分之九十四以上。”   “你既然知道有这回事,怎么不摧毁血液样本?啊?你不是挺能耐吗,不等我们救援就屁颠屁颠自己跑出来了,啊,你就不会用脑子想想有什么漏洞需要先补救再走啊。”   李鹭摊手:“我那时失血那么多,脑袋晕乎乎的,哪里还想得到什么补救漏洞啊,记得把变态医生丢下大楼已经不错了。”   杨和Z摇头无语,说到这个份上,也还真不好意思再怪罪李鹭。   电脑传来叮当一声提醒音,是又一个实验数据被成功截取的提示。Z立即点开,她也凑过来看了。   这个实验数据记载的是一个叫做“阿诺”的活体实验样本,附带了一段影像资料。在河道里,一个叫做阿诺的女孩徒手撕裂了两条鳄鱼。在她眼里,皮糙肉厚的鳄鱼好像只是鱿鱼丝。并且,她居然能够与实验人员正常交流。   Z和杨笑不出来了,他们面面相觑。   “事态发展已经超越了我们的权限,很有必要报告幕后组。”Z说。   杨点头:“你去联系元老们,我去把其余的人找过来谈一谈。”   “好的。”Z难得这么正常。   房间里只剩下李鹭,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屏幕,影像里那个被实验的样本“阿诺”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吧,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体瘦瘦小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她的身上,李鹭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样子,还在学校中无忧无虑的样子。   从头至尾,阿诺的眼睛始终盯在河岸上的某一点。   镜头摇晃,掠过河岸。在那一群身穿防护服的实验人员中,有一人独独只是穿了很普通的休闲服,阿诺的笑容为他而发。   李鹭走上前定格了画面,那个人就算化成灰,李鹭也不会认错他。白兰度,你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伸出手几乎触摸上了屏幕,李鹭眼睛紧缩了起来,停滞在屏幕半厘米处的右手握成了拳头,最后一拳砸在墙上。到最后,尊敬与信任的感情只存在于记忆里,现实是如此讽刺,剩下的只有摧毁他的意志。   门口传来脚步声,李鹭回了神,赶紧恢复了视频播放。她转回头去,进来的是杨,手里拿着行动电话。   “S.Q.发来讯息,无法联系奇斯,也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李鹭微一愕然:“无法联系,也无法确定位置,什么意思?”   杨把电话递给她:“你自己问。”   电话那边是纽约艾瑞和洛杉矶史克尔的联线通话,艾瑞说:“奇斯凌晨的时候过来申请调用直升机,你知道的,调用直升机有一定的手续,我们要求他说明理由,并且佩戴信号发射装置,避免他劫持直升机……”   “请你直接说结果。”李鹭说。   艾瑞有些被她的语气惊住了,直接说了结果:“我们于今天清晨七时十分接到他的求助讯号,但是立刻就失去了联系,可以确定的是,信号发射装置被破坏。”   史克尔接着说:“我们洛杉矶分部接到艾瑞的通报就到失去信号的地方查看,地点是在原先的全能诊所对面。现场有十二处弹痕、一辆垃圾车、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电线杆被人为击倒,并且,在诊所门前发现大量血迹。”   李鹭静静地听着,她直觉,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并且正在进展。   “我们验了血,地上遗留的与奇斯的血型吻合,也有可能不是他,DNA检测结果不久就能出来。”史克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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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22:01

    【不可不带的储备存粮】      李鹭把行动电话递给Z,取出自己的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杨不知道她这时候还能找谁。他很在意,李鹭的状态并不算是很好,尽管她表现得很从容,但是熟悉她的都知道在平静的表面下酝酿着的是什么。   电话几乎是一拨通就被接听。   李鹭说:“朵拉吗?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听我的。我记得军方有一枚卫星会在清晨七点和傍晚十九点经过洛杉矶,是吗?……好的,你帮我调出今天早上七时至七时三十分拍摄到的照片或影像。……我不管是合法取得还是非法盗取,我只要城区部分的资料,就是原先我居住的那个街区……你发到组织通用3号频道上就行。”   她挂上电话,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将近四点,距事发超过了八个小时。她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安静地等待结果。   杨和Z退了出去,两人什么也没说,杨到阳台外联系埃利斯和布拉德,Z钻进另一间屋子把老巢周围的高压电网都通上电。不是为了防外贼,而是怕李鹭冲动下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等一切处理完毕再回到房间里,朵拉从五角大楼里截取的图像已经传送过来。因为是以城市交管治安为名申请的画面,市区部分保留得比较完好。李鹭操作软件,锁定了范围,一遍遍地放大图像。   最后,那条熟悉之极的小巷子变得清晰,拜天气晴朗所赐,就像从十层建筑上看下去的效果。一辆垃圾车开过来,打招呼,停车,然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对方的速度快到了超人的地步,卫星摄像无法捕捉那个人的动作,只是偶尔能辨认到模糊的残影。   战斗的最后是一段短暂的肉搏,奇斯的技巧和经验是没话说的,但是李鹭知道有一个定律注定无法超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高超的技巧和再丰富的经验都是没有用的。最后一击,奇斯被对方抓住了肩膀,狠狠摔掼在地上,那一抓就足以穿透肌肉。李鹭坐在电脑前,看着奇斯全力反击,依旧无法完全防御对方无法捕捉的速度。她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   屏幕里,那个人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奇斯俯在地上生死不知。那个人好像很舒适地仰起头,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血珠。李鹭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一个很年轻的黄种女人。   “我出去一下。”她推开滚轴椅,站起来。   杨拦在她面前:“你要去哪里?”   李鹭看了他一眼,尽力压抑了心里面真实的情绪,说:“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况且,连他人在哪里都还不清楚不是吗?”   杨知道她说的是谎话,就连他都认出那个女人曾出现在多维贡的实验视频里,就在不久之前还看过的。他说:“你最好还是回纽约去,我联系了卡尔,他很快会过来带你走。”   “你是什么意思?要卡尔过来,给我打镇静剂吗?”   “只是防止你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这件事明显和多维贡有关系,S.Q.也求助了,我们不会坐视不理。但是你不适合牵扯进来,一是你的手还没好,二是牵扯到私人感情。你也知道关心过度往往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李鹭站在门口,她回过头来,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表情:“什么叫做牵扯到私人感情?他除了帮我做几顿饭,和我会有什么私人感情?你放心,我会和卡尔回纽约的。为了表示诚意,到时候想要软禁还是注射镇静剂随便你们。”      *** ***   奇斯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浑身骨骼几乎散架一般。他知道这种情况,是因为睡了很久而没能动弹的后果。根据饥饿程度,他大概睡了两三天。睁开眼睛之前,他先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安装心电传感器之类的东西,四周也黑暗无光的环境。   他睁开眼,确定自己的确被囚禁在一个黑暗密闭的环境中,稍微动弹了一下,发现手臂的伤口被包扎处理好了,但是失血的余韵让身体肌肉都酸软无力。   空气里充满一种略带苦涩的奇异味道,奇斯静下心,这味道很熟悉。以前在阿富汗的时候,他师傅就是用带有这种味道的药汤为伤员止痛。他想起来了,这是用罂粟蒴果熬制劣质鸦片的味道。   一般而言,优质的可以用于出售的鸦片是用从蒴果割出来的浆汁风干制成,只有罂粟农庄才会以被废弃的蒴果熬煮提炼剩余价值。奇斯想不出美国境内有什么地方如此悍不畏法。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他被运出了境外。   附近有人走动,奇斯当即闭上眼,恢复刚才的睡姿。刺啦一声响,光亮透了进来,隔着眼皮也让奇斯感觉到刺痛。      白兰度隔着铁门往里面看,但是里面太黑了,看不分明。他打开里间 的灯光,终于能清楚地看到被镣铐铐在床上的男人——那个和李鹭在一起的男人。   两日前的凌晨,他接到洛南德少校的通讯,确认了李鹭正在攻击洛杉矶的一个隐蔽型地下实验工厂。他派出了阿诺和辅助人员前往,只看到正在被清理的战场。还好,还记得到李鹭原先的落脚点去看看,然后看到了这个男人。   白兰度面孔有些扭曲,他咬着嘴唇,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诺难得能外出一趟,还是多亏了白兰度少爷的特许,从美国回来后,她越发粘着白兰度,而白兰度也任由她粘着,宠爱着她,这让阿诺越发爱慕她的白兰度少爷。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阿诺知道他心里在难受,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对她最好的男人。   “白兰度少爷,是他惹您生气吗?阿诺不该把他活着带回来吗,那我现在去杀了他好吗?”   白兰度回过神,低头看身旁的阿诺,表情渐渐缓和了,他抚摸阿诺的头顶,说:“没关系,不是阿诺的错,阿诺做得很好。”   他想了想,又对阿诺说:“阿诺还记得住在你隔壁的那些实验体吗?”   阿诺歪着头看他,点头。   “知道它们每天都要注射的药剂放在哪里吗?”   “知道知道,阿诺知道!”   “去,把针剂取来。”   阿诺点点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白兰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还真像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这里是家族研究中心的内部B区,距离阿诺居住的房间并不很远。之所以把奇斯安排在这样的位置,是以为要给他派上一个用场。阿诺不久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针剂盒,上面很喜感地描绘了一个银色的骷髅图形,正常人看到这样的图标都不会去碰里面的针剂。   “白兰度少爷,你是要这个吗?HELL DROP的改良型针剂?”阿诺问。   “阿诺真聪明,就是这个。”白兰度拿过针剂盒,然后打开了禁闭室的液压铁门。   阿诺赶紧跑进去,护卫在白兰度身边,说:“白兰度少爷,他已经醒了。你小心点。”      奇斯听到阿诺这么说,知道这个非常识可以理解的女人看穿了他的伪装,睁开了眼睛,沉默地注视着白兰度。   他不主动去问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李鹭心里有事,不去揭开别人的疮疤也是一种温柔。认识了这么久,奇斯会注意从其他地方去了解李鹭,所以他知道白兰度和多维贡对于李鹭代表着什么意义。   这样沉默而带着质问的视线让白兰度感到很不愉快,好像眼前躺着的不是奇斯这个人,而是李鹭,那个让他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女人。   “我不允许你用这种表情看我,闭上你的眼睛。”他说。   奇斯听话地闭上眼睛。在被俘囚禁的情况下反抗,那是愚蠢的自杀行为,不是英雄而是狗熊。   “少爷,要阿诺把他眼睛挖下来吗?”   阿诺的关心让白兰度感到了些许安慰,他定定神,说:“把他敲昏。”   阿诺哦了一声,举起手往奇斯颈动脉敲下去,确认确实没问题之后,才说:“少爷,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为什么还要敲昏他呢?”   白兰度微微地笑了,摸着阿诺的头,说:“你决定要做一件什么事之后,就是要确保不会出任何意外,不要让敌人有反抗的余地,也不要敌人有权说你的余地。”   “哦。”阿诺似懂非懂。   白兰度取出针剂,熟练地用注射器抽了药液……      *** ***      李鹭在奇斯出事的当天就被送回了纽约,她和奇斯曾经居住过的那栋别墅。   “你没有被排除在多维贡任务的名单之外,好好休息,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出发了。”布拉德很耐心地向她解释。李鹭的演技很好,没人看得出她已经下了行动的决心,但是出于谨慎和以防万一,布拉德还是随便找了一间客房住下。白兰度和葛兰的婚礼时间将近,潘朵拉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在这个关头任何差错都不能出。   李鹭回到大厅,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通往露台的落地窗外,夕阳的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拖了长长的光。外面那一大片长得郁郁葱葱的杂草植物在夏季的微风里摇晃。房屋里没有人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她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   要等待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谁能等得下去?她有不祥的预感,因为那些毒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在沙发上坐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茶几上摆放了几本枪械杂志和弹药配置的专业书籍,那些都是奇斯平日喜欢看的。   闭上眼,记忆里还潜藏了白兰度狰狞的面孔,岩浆浸没一般的苦痛。经历过那样的一段时间,那样的忍耐、痛苦、求生不得和求死不能,她到了现在已经不再害怕疼痛。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痛是她不能忍耐的,那就是预见到了自己的同伴将要受到同样的伤害而救之不得;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奇斯一定是其中一个。   李鹭只是稍微坐了片刻,就再也无法平静。她扫视了一遍空荡荡的客厅,咬了牙,走回了自己的阁楼。   就在不久前,她听奇斯说出养大他的师傅就是史威克的话,这句话变成了打破僵局的关键。她翻出自己的电话,拨通了文森特的号码。   一直没有人接听。李鹭就一遍又一遍地拨打下去。   凌晨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一个冷素的声音说:“谁这么不懂礼貌,没看见半夜三更吗,打什么电话?”   “我是李鹭,有一件私事想要拜托你,”听到文森特似乎打了个呵欠要挂电话,李鹭低声地威胁,“你敢挂电话我炸了你家!”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别耽误时间。我这两天忙着整备你们去多维贡的武器,很累。”   “你有没有兴趣知道关于史威克的事情?”   那边停滞了一秒,紧接着文森特不确定地说:“你说什么?”   “一个擅长做中国菜的色老头。”   “你在哪里看到他了!”   “你有没有兴趣知道他领养的一个男孩?”   “谁?”   “你知道奇斯·威廉姆斯这个人吗?”   “你认识他?”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并且,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 ***   和文森特取得联系之后,李鹭休息了整整一天。她睡得像死人一样,趴卧在阁楼的被窝里,难得地开了空调。就连布拉德进来看她几次都没能把她吵醒。   她需要好好地休息,谁能知道将要发生的是什么呢,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休息和等待。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文森特的回应到达了。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惊醒了整个社区的人,包括布拉德。他从厨房里一跃而出,抢到大厅去找自己的行动电话。可惜他来迟了,李鹭站在厨房门口,将他挡在里面。   “让我出去。”布拉德说。   李鹭笑了笑:“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她右手提起一个行动电话,正是布拉德的,手指一错就把那物体变成七零八落的零件。   “你不能离开这里,你一个人去,会死的。”布拉德很生硬地说,他不善于劝说,可是看得出他很焦虑。   “我要离开,你打不过我,Z留不住我,杨也不行。”   “你一个人去,会死的。那个实验品已经超越了你。”   李鹭知道他说的是哪个,随着晶片的解析进展,Z不断提供出新的实验数据和影像资料,然后潘朵拉得出了这个结论。白兰度的研究更进一步。如果这个实验能够扩展,他将建成一支无敌的私人武装。   李鹭说:“对不起,我实在没有时间和你耗费了,你如果觉得生气,等我回来怎么罚都行。如果回不来,请帮我对杨说一声对不起。”说完,在布拉德有所反抗前,一手刀劈了下去。   布拉德想反应的,可是无法反应。李鹭到底是李鹭,组织里没人能跟得上她的速度。论远程狙击,布拉德无人能敌,即使埃里斯也不敢跟他叫板。然而论近战,就连同为狙击位置的埃里斯都能把他搓扁揉圆。他只能眼睁睁地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下子陷入了昏迷。   李鹭把布拉德安置在沙发上,捡起落在大厅的背囊,想了想,又回到厨房拉开冰箱门。李鹭一瞬间真是感到哭笑不得,既是为了奇斯的认死理,也是为了自己居然能这么了解奇斯的风格。不出所料,里面保鲜了一个食品桶的白灼猪脚,看样子大约有三四斤的样子。   她难得的笑了,这一去就算危险,其实也是很值得的,这一去就算要面对白兰度和那个实验品,其实也是值得的。因为一直重视着她,并且终于让她重视起来的那个人在那里等她。   文森特的直升机越来越靠近,李鹭抱上储备存粮——那桶白灼猪脚,看了这栋别墅最后一眼,从厨房窗台翻了出去。   见到奇斯后,一定要恶狠狠地揪他的衣领告诉他,她不爱吃猪蹄,一定要恶狠狠地告诉他,以后再敢做猪蹄就分居。可是如果他还是屡教不改怎么办?……哎,其实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文森特戴着护目镜坐在驾驶位上,他看到李鹭上来,背上背了背囊,手里抱了一桶食物,像是出去野炊一样的打扮,不等李鹭出声就拉升了直升机高度。   文森特说:“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对我说谎,这次为了帮你出来,费了我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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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32:43

    【女王大人空降】      李鹭什么也没说,从食品桶里拣了一块小的猪蹄,从后面伸手过去塞在文森特嘴里,说:“放心,不是毒药。你要敢吐出来,下次就别想我为你家的狗看病。”这句威胁无疑是有效的,文森特不爱美女不爱金钱,就爱他的改装武器和他家的老狗。基于李鹭在医疗方面的全能性,就成了他家的狗的家庭医生。   文森特把嘴里的东西略咬了几下,连肥肉也是很有劲道的口感,尤其那味道更是无比地熟悉,典型的史威克式做法。不自觉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不知道那位混迹在白种人里战斗的东方人老师现在还好不好,奇斯应该也长很大了。他眼里略擒了泪,因为人生的无奈而无言。他不再多问李鹭,既然人生有无奈,也总会有不愿意妥协的人,他曾经不是那么有勇气的人,不过李鹭显然不会乖乖地等待命运的降临,既然她有这个勇气,那他也不介意帮助她一次。   李鹭把食品桶小心地固定好,放下背囊。文森特在直升机后备箱里放了不少改造军火,李鹭盘腿坐下,就着直升机内表盘的微光,开始挑选趁手的武器。她每拿起一样武器,从机舱监控器注意到她行动的文森特就会详细地告诉她武器的性能和改装特性。文森特是一名武器改装师,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瞄准器调试师傅。   “我联系了海军陆战的伞兵部队,他们正好和墨西哥特种部队有一次小规模的交流演习,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出发。”   “途中会经过多维贡地区吗?”   “你知道航线不好弄,不过多维贡那种三不管地带是没有什么制空权的,所以没问题,放心吧,一定会让你尽快到达。”   直升机升上高空,军用HH-60G铺路鹰是二十一世纪后才进入军队服役的,在潘朵拉私用的直升机种里最为先进。随着高度的提升,在地面上看不到的太阳出现再度出现在地平线上,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机舱。李鹭往前面表盘看了一眼,时速也提升至了三百五十公里。文森特注意到她的动作,说:“你先眯一会,到了基地我叫你。”   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李鹭很快进入睡眠模式。她彻底醒来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即使处身于云层之上,也看不到一丝阳光。文森特正在对机场申请进入许可,不久就得到回应。文森特说:“目的地到了,等下你自己下去,我还有事要办。”   他正这么说,直升机的公共频道传出警示声,文森特愣了愣,显然想不出组织在这个时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公共通告的。   打开通讯器,布拉德的声音正在通告李鹭脱离控制的消息。   “我该不会要因为这件事情写检讨吧?”文森特说,“这回被你害了。”   “没想到他醒得这么快。”   “放心,他们不会想到你会通过军方到多维贡。他们找不到你。”   “那就好。”   直升机降低到足够的高度,李鹭从机舱绞盘上释放了绳索,在腰上系上搭扣,对文森特说了声:“多谢。”就跳落下去。文森特叹了口气,李鹭带走的装备显然比得上她自己的体重,这回他算是清仓大出血了。      就这样,一支番号不明的伞兵部队迎来了一名身份不明的临时搭客。他们都是部队的精英,对自己的职业和实力拥有超乎常人的自尊。排队登机的当儿听到机师说还有一个女人要和他们一起去墨西哥,简直不能容忍。   一个大兵低声吹了个口哨,说:“女人?来做什么?跳大腿舞做慰问演出吗?”   “如果是玛丽莲梦露那样的,我们自然欢迎都来不及。”   两个人的低声交谈引起了同团体的其他男人的笑声,笑声未停,他们看到一架新型号的黑鹰悬停在百米以上的高度,一个满身负重的人出现在机舱门,顺着绳索下降。   “靠,不要命了,绳索的高度根本不够,这机师应该再降低几米,这不是害死人吗。”   不等别人回应,那个人已经到了绳索的尽头,把着绳索的手似乎用了一下力,下落的速度猛然一顿,然后脱出了绳索,跳下了十米的高空。   伞兵们面面相觑。   “是不是我看花眼了?那是什么牛人,我是玩过是十米跳台跳水,可没见过十米负重空降的。”其中一个说。   那个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正在往这边走。   “不知道,等他过来就知道了。”另一个大兵咂嘴说,他还也怀疑自己看错了。   等那个人接近,他们才知道和他们同机出境的不是玛丽莲梦露也不是大腿舞舞者,而是一个穿了丛林迷彩的女人。她身形不比这些大兵的高大强壮,可是身上的那些负重对她根本没什么影响,眼神扫过,那些窃窃私语不自主地就停下了。身为老兵的直觉告诉他们,站在他们身边正在等候登机的女人不但久经战场,并且还是一个真正手沾鲜血的人。   从登机以后,她就坐在一众男人的中间,对武器进行最后整备。众人瞠目结舌地看到了除了一把突击步枪和两把沙漠之鹰之外,其他都是弹夹和子弹,还有一个伞包和两枚备用枪管,大大小小的一堆计算起来,怎么也有数十公斤。于是再没人敢说出刚才什么大腿舞什么玛丽莲的笑话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女人,最后从背囊里取出一桶猪蹄,然后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起来。旁边的一个大兵小心翼翼地问:“我这里有压缩饼干,还有巧克力。”   李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冰冰地扫了过来,吓得他缩了肩膀,不过没人嘲笑他怯懦的行为。李鹭看到他那表情,皱眉想了想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她进入战备模式太早了,这样并不好。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李鹭放松了肩膀和表情。      文森特和军方有着微妙的联系,就像朵拉能够弄到军方内部一些情报一样,文森特也能获得一些额外的便利。如果没有文森特的帮助,出境也是个消耗时间的问题。在伞兵部队的携带下,李鹭连出境手续都无需办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兵们都陷入了睡眠,除了四台发动机的轰鸣,机舱里再无其他声音。李鹭睁开眼睛,绿色的夜灯开着,她看到副驾驶正在小心翼翼地在大兵们交错的腿脚间向自己这边前进,然后停在自己面前。   “你是搭顺风机的‘乘客吧’?”他问。   “是的。”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达地点了,你准备一下。虽然文森特跟我们保证过你没有问题,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夜晚不适合伞兵降落,你会看不到地面,很难操作方向。”   “不要紧的,按照预定地点降落就好了。”李鹭把装备安放好,然后穿上文森特交给她的伞包。   副驾驶摇摇头。生生死死他是见多了,军方演习的时候偶尔也会有致伤致残的炮灰,可是他没见过这样自己找死的炮灰。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果然是应了“胸大无脑”这句话了吗。   他回到副座,歪头沉思。可是这个女人好像胸也不大啊。   机长看他这样,问:“怎样?”   “她坚持要下去。”   机长点头。   自动驾驶系统的夜视地形图上显示一个巨大的峡谷状地形结构正在快速接近。   “就是这里了。”机长说,做出了让飞机降低航行高度的操作。      大兵们先是被耳鼓内填充的气压吵醒,这表示飞机航空高度正在降低。紧接着是舱内通讯响起,机长警告熟睡士兵远离机舱门,并扣好安全带。   李鹭准备就绪,她拉着机舱壁的固定绳来到了舱口。一个队长走过来,帮她拉开了舱门。   强大的气流立刻开始活动,吹得面部生痛。   “就是这里了,你确定要下去?”那个素不相识的人也很担心。气流太大,为了让李鹭能够听见,他大声地吼,“这是找死。”   “我知道。”李鹭说,拉下护目镜,对方只觉得眼前突然就没人了,反应过来地往机舱外看,只能模糊辨认一个人影远远地脱离了出去。      机舱里,副驾驶站了起来,他紧张地说:“我们这里有没有能够联系上那个女人的通讯器?”   “怎么?”机长问。   “这个高度可以拉开伞包了。一旦错过了开伞高度,就算开了伞也来不及减势,坠地时候会粉身碎骨的。”副驾驶亲身做过伞兵训练,他知道在重力加速度的累计下,落体会达到一种多么可怕的速度。而且如果错过太多,甚至连伞都来不及完整打开。   “啊,已经错过了!”他从机舱夜视仪里看到了不幸的一幕。   机长耸耸肩,什么话也没说。   “看来要对文森特说一声抱歉了。”副驾驶说。   沉默了不久,机长说:“我见过这个女人,我还是副驾驶时曾经运送过她一次。”   “什么?”   “所以没问题的。哎,你就别着急了,文森特敢送这么个人过来,也没想过要我们为她的安全负责,好好履行你的飞行任务,中尉。”   “……是。”      就在不久前,多维贡野地雷达站也捕获了军用机经过的图像,不是简单地过境,而是拉低了航空高度的经过。这引起了雇佣兵团的注意。   雷达站负责人被从被窝里拉起来,来到几步外的监控室时,仪表里显示飞机又开始拉升了航空高度。   “老大,这个高度不对头,这是伞兵降落的高度。”监控员说。   “笨蛋,还不切换到微光夜视仪,看看有没有伞兵降落。”   他们的雷达设定了屏蔽小型讯号,避免将飞禽也误认为飞机,这一点使得雷达监测在面对伞兵时就不太好用了。   微光夜视仪里,黑暗的夜空变成浅灰色,经过精确辨认,他们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没有什么伞兵部队,仅仅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已经过了开伞高度,还在迅速降落。   监控员说:“开什么玩笑,原来是弃尸荒野啊,那是美军的飞机吧,还是墨西哥的飞机?是不是飞机上发生了斗殴把人打死了。”   这时候,那个人总算拉开了伞包,不过凡是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那个倒霉蛋错过了时机,死定了!   负责人摇头说:“看来不是发生了斗殴,而是这个倒霉蛋得罪了长官,被打昏了丢下来。虽然途中醒了,不过……我们还是祝他前往地狱的途中一路愉快吧。”   监控员也哈哈笑了起来。   负责人看是没事了,喃喃着虚惊一场就又爬回自己床上睡大觉。      李鹭不愿意耽误时间,一分一秒也不愿意。之前的等待是不得以而为之,她再焦急也不能让文森特在五分钟内帮她想好出境路子,不能让伞兵部队五分钟内到达降落地点。可是从脱离机舱的那一刻起,她自由了,她可以自由地行动,她的行动只需自己决定自己负责,所以她一秒钟也不会浪费。包括从脱离机舱到落地的过程都是越简单越好。   开伞高度过了,但那是对常识而言。浓密的树冠群变成一片海洋,铺面压来。李鹭这时候拉开了伞包。   为她特制的单层伞以爆破般的速度迅速打开,坚固的结构产生了强大的阻力,让她瞬间如同定格在半空中一般。。但是距离那片山谷里的树海已经太近,下坠的速度依然急遽,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树海所淹没,叶片和树枝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打在身上。   李鹭单手持着砍刀,在遇见实在粗大的树枝时就用脚踹开,身体猛的一顿,硬生生被降落伞挂在了半空。   这样急遽的变化,也许会让普通人脏腑受伤,李鹭单手扯开了降落伞系带。落叶森林里的树木生得巨大无比,此时离地还有近五层楼的高度,李她借助途中遇到的藤蔓和枝叶缓冲,直直跃下铺满落叶的地面。   右手边传来异动,李鹭想也没想,举手一刀子飞了出去。隐约地可以辨认一条蝮蛇被钉在树干上。刚才她下坠得太快,把这条黑蝮蛇给惊着了。   从袖袋里抽出一支笔式手电,将之固定在护目镜的耳旁护带上,李鹭掏出地图和指南针,迅速确定了前进的方向。   在黑夜里开着手电行进无疑是危险的,这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随时会引来不知道打哪儿放出的冷枪。李鹭不管这一套,虽然她可以进行微光夜行军,但如果要提升速度,就必须借助一些人工光亮。   现在她的大脑里只剩下几个字符——更快,更快,更快!      *** ***   文森特刚回老巢,就被杨和朵拉在停机坪截获了。文森特算算时间,李鹭这时候肯定已经进入别国领空,不怕组织非要她回来了。      “你这个混蛋,你就这么乐见她去送死?”朵拉扯着文森特喊,她刚刚得知文森特携带李鹭出境的消息,利用职务之便,朵拉查出了伞兵演习一事。   文森特不驯的,什么也不说,任由她扯住自己的领口。   杨说:“我们先听听文森特怎么说,然后重新制定计划吧。”   朵拉愁眉不展:“到现在还联系不上,恐怕要变更成营救计划了。”   正说着,几个人的行动电话同时响了起来。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接听了电话。   通讯器的那一边,Z说:“联系上李鹭了。”   “那现在就进行联机吧。”杨说。   “那该死的李,抓回来了我要打她一顿屁股。”朵拉说。   “你打不过她。”文森特说。   “李鹭一直在听着,我是联机后才接通你们几个的……”Z说。   “……”      李鹭一边行进,一边对便携式的步话话筒说:“谢谢大家关心,我暂时死不了。反正多维贡之行是迟早的,我不过是提前一步了。”手电的蓝白光芒照亮的空间不大,恰好足够辨认有无阻碍物,李鹭在丛林里的行进速度快得能让所有丛林雇佣兵胆寒。   “李,你这回太武断了。”布拉德在纽约分场说,“你一个人过去能做什么呢?”   “我现在在海地,你在哪里,我去支援。”埃里斯也快嘴地夸下海口。   “谢了,我目前只需要信息支援,Z、朵拉,拜托你们两位了。把所有多维贡的地形图、建筑图都弄我行动电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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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35:34

    【死不瞑目】      还是清晨,白兰度回到大屋,玛丽正在等待他。   “少爷,这是婚礼的明细,请您过目。”她说。   “收回去,杜洛斯那边看了觉得没问题就行,不用问我了的意见。”   白兰度看也不看地从她身边过去,临过去时,玛丽似乎听见他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反正又不是重要的试验,结果比过程重要”。玛丽递出文件夹的手僵在半空,她眼神一黯,还是收了回来,跟在白兰度身后上楼。白兰度少爷始终还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什么时候都没变过。   白兰度推开卧室门,管家席巴·古吉多托了盛酒的托盘跟了进去,问:“少爷想要饮用一些什么。”   白兰度往托盘上扫一眼:“随便一些利口酒就好。如果有现煮的咖啡也行。”   席巴点头倒了一小杯给他。   “怎么,玛丽你还有事?”   “您的未婚妻想见您。”   “未婚妻?谁?”酒杯停在白兰度嘴边,他思索了片刻,反应过来,“不必了,告诉她我没时间。”   “可是您这种冷淡的态度也许会让杜洛斯家不满。”   “没关系的,大家心知肚明这婚姻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场对双方都有利的联姻,和态度如何无关。”   “可是……”   白兰度冷淡地笑了:“可是什么可是,玛丽,你不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频繁地让我与她见面吗。如果我们之间确实存在感情,说不定你就要想办法让她没有办法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说得对吗?”   玛丽楞在那里,白兰度恶毒地笑了起来,他把闪耀零星光亮的直身酒杯凑近嘴边,轻抿酒液的嘴角呈现出得意的弧度。玛丽毛骨悚然,好像自己被从外到里看了个透,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那个白兰度,而是一个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疯子。   “都走吧,让我自己呆着。”白兰度挥了挥手。席巴和玛丽略鞠了躬就离开了房间,席巴若有所思地扫了玛丽一眼,转身往楼下走去。而玛丽直到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白兰度的恶意透过门板梭巡到自己的背后。   卧室里没有了人,白兰度放下酒杯,一下子躺倒在大床上。侧头看出窗台,阳光依然明媚,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他懒懒地赖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玛丽的叮嘱又在脑子里打转,婚礼就要到了……   他烦躁地坐起来,床头柜上摆放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和葛兰·杜洛斯的合影,背后是一大片罂粟田园。白兰度心烦意乱地摔在地上,站起来来回踱步,手伸进裤袋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根哆嗦着塞进嘴里,怒火和怨恨以及烦躁的情绪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点燃烟卷,他以前是不吸烟的,他很注意自己身体的健康状况。可是后来不行,他的精神需要安定。   白兰度狠狠地吸了一口,灼人的热气在肺部翻滚。他返身回去,在自己和葛兰的照片上恶狠狠地踩了几脚。相框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这是他的房子,他的地盘,他想要毁坏什么东西都可以随意。   就在前两个小时,他得知了有一个人曾经遭遇杀手的事情,虽然那已经经过半年时间,可是依然让他怒火蒸腾。经历那么多年,李鹭这个名字变成他肉中的一根刺,牢牢扎根茁壮生长,拔也拔不出来。他没想到葛兰居然会对李鹭下手,没人能够对她下手。李鹭是他的东西,就算毁灭,也只能在自己的手中毁灭。   葛兰吗?玛丽吗?谁都不能出手,谁也不能……   白兰度掐熄烟蒂,再度出去,他要去看看真正属于他的人,仅仅属于他的阿诺。谁都没有资格毁灭李鹭,谁都没有资格拔除他心中的那根刺——除了阿诺。      *** ***      穿越丛林,李鹭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到达多维贡边缘地带时,正是阳光灿烂的晌午。李鹭蹲在灌木丛中,用牙齿撕开巧克力的包装,补充损失的能耗。那几斤猪蹄子差不多吃完了,虽然李鹭一向以猪蹄为自己天然大敌,可比起巧克力来,她还是宁愿奇斯帮她多准备两桶。他们在每次任务中都要携带一定重量的巧克力确保热量供应充足,任谁天长日久地吃下来,也不会觉得巧克力是什么美味食品。   眼前是一座亮闪闪的屋子,就像水晶宫一样的建筑。它实在是太显眼了,以至于李鹭一眼就认出了它,白兰度未婚妻葛兰·杜洛斯的住所。   李鹭看了下手表,上午九时半,正是早起者最容易打瞌睡的时间。多维贡显得如此和平,不会有哪个人想到还有人会单枪匹马地杀进中心地域来,四周的防卫显得很松散。她将多余的负重埋藏在一棵树下,紧了紧手中的砍刀和短铳,往那座水晶宫进发。   负责外围守卫的人突然觉得耳旁有一阵风刮过,背脊上冷飕飕地冰凉,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过去了。可是待仔细追踪看去时,却是什么异常状况也没有。   守卫甲:“……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守卫乙:“什么也没有啊,你错觉吧。”   守卫甲:“是错觉吗?看来昨天晚上果然没睡好。”   守卫乙:“去冲杯咖啡吧,看你这呆样……”      李鹭翻过矮墙,落地时顺手够上月桂树枝,屈腰微用力,荡了上去。不待停留,双脚在树枝上借力,翻到了建筑三层的露台。水晶玻璃制作的大落地窗晶莹闪耀,李鹭试了试,居然没有上锁。   安全这种事情,向来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雇主们只会苛刻要求保卫们要怎么做怎么做,却常常忘了锁好自家的大门。   李鹭钻了进去。屋子里没有人,她拧开房门,走廊上也空荡荡的。左侧一个房间隐约传来人声。她靠墙侧蹲下去,仔细倾听。没过多久就确认了屋子里的人是谁——玛丽和葛兰。   她一脚踹开门,里面正是玛丽和葛兰,她们正在谈论最近的婚事细节、白兰度的举动,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胆敢打扰。葛兰立刻就拍桌子站起来了,她高傲的下巴还翘着,颐指气使地想要质问李鹭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调教出来的,而玛丽则认出了李鹭。   “你是……”玛丽是如此地惊讶,她居然忘记了要在第一时间做出防御。   不,即使她记得防御也来不及了,李鹭不是会停下来废话的人,她不会给她们任何生存的机会。玛丽胸口一热,感觉到有什么异物硬生生穿过胸膛,低头看去时,只看见大股的血流如同喷泉一般喷出四五米之外,米黄色的落地窗帘被喷洒了大片。她想叫,李鹭一枪把敲在她后颈脑干上,玛丽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晕了过去,她的生命将终结在昏迷不醒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葛兰即将出口的斥责收了回去,她倒抽着气,想要尖叫,脖子却立刻贴上了冰冷的东西,转瞬之间鲜血就喷了出来,在地毯上一阵一阵地喷洒。   李鹭左手持刀,右手持枪,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两秒种。她控制了发力的角度,玛丽和葛兰的血都没有溅到她身上。   没想到玛丽居然在这里。李鹭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抽搐的玛丽,那个曾经的老师,后来的死敌,现今就在她脚下,不过却是快要死了,不过是两秒钟的事情。玛丽在这里也好,她能派上一些用场。   李鹭大概能够猜到葛兰会把防身武器藏在哪里。她在靠墙的梳妆台上翻了几下,一把金光闪闪的沙漠之鹰现了出来。它躺在抽屉的珠宝丛中,枪身镀金,镶嵌了宝石。不得不说,葛兰还真是一位恶俗的金光闪闪爱好者。李鹭把枪塞进葛兰手里,又在吧台上找到一把水果刀让玛丽紧握着手。   李鹭知道这样的现场经不起推敲。比如刀伤和水果刀不吻合,枪身没有安装消音器。不过足以混淆两大家族一段时间的视线了。她不可能为了伪造现场而把自己的消音器留下。      玛丽在濒死的痉挛里终于醒来,她看到自己手里被塞进一把水果刀,迷迷糊糊地大概知道了李鹭嫁祸于人的险恶用心。她张口想要求救,发出的声音比猫都不如。世界上最大的恐惧恐怕就是这样,想要自救却无力,只能死不瞑目。葛兰也睁大了眼睛,可眼眶里的光泽在消逝,葛兰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李鹭安排好了她们的姿势,凑近玛丽耳旁低声说:“您都不知道我心中的恨有多深,您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也不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不过算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玛丽挣扎地想要对李鹭口出恶言,至少不要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可怜。可是没有办法,她的身体被掏空,血液都离开了身体流淌到了冰凉的空间里。   人之将死,能利用还是要好好利用一下,李鹭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的字典里只有物尽其用这个词,不会跟将死的人谈客套。葛兰和玛丽身上或许会有多维贡特有的身份凭证,李鹭在两人身上翻弄了一下,最后在玛丽身上找到了一枚琥珀雕凿的族徽,纹章上有罂粟和眼镜蛇的图案。这个也许会有用……   李鹭最后看了她们一眼,站起身。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两个人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她确定那两个女人不论谁来都没得救了,便转身离开现场。   李鹭在阳光里跃下露台,她的身影被树丛淹没,没人发现她曾经来过。   房子里的两个女人,不论她们曾经是谁,曾经做过什么,都会尘归尘土归土。生前的一切爱恨湮灭,除了成为两大家族再度结怨的导火索之外,她们死得毫无价值。      从月桂树落下地面,李鹭肩袋里的行动电话震动起来。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接通联系,杨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在已经找到奇斯被关在哪里了。”   李鹭低声回应:“我以为你们短时间攻不破白兰度的防御系统。”出来的时候,她确实听Z提起过,白兰度的网络系统经过了更高级别的加密,如果想要不引起警觉地侵入,短时间无法做到。   杨说:“她拉了一个黑客联盟的朋友,两个人对拼一个系统,足够了。”   “把地址发过来吧。”   在等待的时间里,李鹭说:“顺便告诉你们一件事,葛兰·杜洛斯和玛丽·阿基斯死在了一起,我伪造了现场,伪装成是两个女人因嫉生恨自相残杀的场面。知道如何进行情报操作了吗?”   “放心交给我就行。”   “知道。”   杨沉默了一会,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句话入耳,李鹭大约能够猜想出杨准备带来什么样的坏消息。之前她尽量避免自己过多地操心,以免影响自己在行动中的判断力。可是现在还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他被关在实验B区。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李鹭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她安静地贴附在泥地和灌木丛之间的缝隙里,眼前阳光灿烂,光影斑驳地落在湿润的泥土里。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实验B区……”她低声地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杨停顿了一秒,“你知道的,我们都很信任你,所以不要冲动。航空出境许可很快就能拿到,你等我。”   李鹭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嗯,我先行动了,等下联系。”说完就切断了讯号。   杨看向墙上的屏幕,Z截获了实验工厂里的画面,只略看了两眼就觉不忍瞩睹,更不知李鹭看到会是如何感想。      *** ***   太阳落下,旧的一天又要终结。多维贡显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氛围,李鹭潜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等待时机的到来,她要做的就是等待,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等待。她盯着不远处的实验工厂,那栋隐藏得很好的迷彩色的建筑物被隐藏在一小片林地里。外围是不尽的罂粟田园。   夏日的土地在蒸腾剩余的热气,罂粟果略带苦涩的味道充斥得到处都是。自小生在这种环境,也许会认为罂粟的味道是一种故乡的美味吧。李鹭靠坐在一棵热带落叶木的横干上,嘴里嚼了一片奎宁叶,据说奎宁叶能够防疟疾,不过目前而言用来提神是最好的。   又一批雇佣兵被从实验工厂调了出去,李鹭在心中减去他们的人数,从中午开始,阿基斯家族在陆续集结他们的佣兵,到现在,实验工厂的人手已经降到了一个波谷。      与此同时,白兰度在大屋的会客厅里接见家族的元老们。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玛丽和葛兰的尸体被发现。两个女人生前好像进行过一场斗殴,现场到处都是鲜血淋漓。对两个女人都有所了解的人立刻就猜想到这其实是一场情杀,因为不论是葛兰还是玛丽,都对白兰度怀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白兰度靠在落地玻璃上,窗外是一层的庭院,种植有低矮的草本植物。他心不在焉地聆听几个老头的抱怨,一只手夹了一杯杜松子酒慢慢地啜。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去看过玛丽。玛丽的尸体被冻结在杜洛斯家族的手中,那边无论如何一口咬定是玛丽先动的手。白兰度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面对玛丽,她跟着自己是那么的久,久到似乎打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一起。   几个老头争吵了半天,最后一致把矛头指向杜洛斯家的,认为玛丽是在葛兰房间里出的事,怎么说也是葛兰先动手才对。   “都别吵了,至少要亲眼确认她们是怎么死的才行。”白兰度说。他心烦意乱,以前不止一次曾经想过要让玛丽消失,然而现在她真的消失了,心里却绝不是完全的高兴,那是一种无法说出的味道。   腐朽的老头子们停下了争辩,现在的白兰度无疑是家族中最有发言权的人。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缓慢地震动了,桌子上的杯具与碟子之间发出了低微的脆响。紧接着,爆炸的轰鸣声剧烈地震动了空气。窗框里的玻璃被巨大的冲击波震碎,破碎的利片直刺进房间深处。   白兰度只觉得身体一重,不知道是谁把他扑倒在地。再起身时,只见四周一片狼籍。一个下属被玻璃碎片扎得背部血肉模糊,犹在说:“是军火库,两个军火库被炸了……”白兰度一把推开用身体保护自己的佣兵:“快联系实验工厂,重点防御那里!让他们把阿诺放出来。”   “讯号跳频了,无法联系!”   “还不赶快调频!”白兰度不顾旁人的阻挠,推开层层的守卫往外去。他心里极度挂念实验工厂里的那个女孩。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37:22

    【自食恶果之夜】      李鹭从树枝上跃下,倒提了从军火库顺来的反坦克手炮。爆炸的声音四处都是,她高速地穿过种种路障,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就是连绵的爆炸声。她带过来的数十公斤负重除去了两把枪之外其余就是弹药,她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侵入军火库设置了炸弹,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还有五十米就是实验工厂的大门,李鹭速度快得惊人,她身上是沾满尘土的丛林迷彩,借助林间斑驳的光影,居然没人发现她的接近。耳机里有一个男人大声地指示:“三秒、二秒、一秒!”那是Z的朋友,他截取了多维贡内部的监控录像,在Z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给李鹭以行动指示。   最后一秒也结束的时候,实验工厂的大门被从内部开启了一丝缝隙,李鹭右手一撑,反坦克手炮上了肩,顺手扣发,炮弹立即爆发出去,强大的后座力没有给李鹭的前进造成任何影响,炮弹在空中留下一道烟痕。   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是实验工厂内部守卫人员,他们全副武装行色匆匆,要去军火库进行支援。那群刚出门以及还在通道里等候出门的守卫眼睁睁看着那枚炮弹不断变大,轰的一下钉进了合金液压门板,接着灼人的热浪和爆炸的冲击力将前面几人掀翻。李鹭抽出短铳给尚在挣扎的一人补了一枪,穿过大门时,火焰犹在燃烧,而周边却已然没了幸存者。   『橙色警告,橙色警告,有不明身份者侵入厂房α区,各单位迅速归位,做好……』警告声中途断截了,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厂房里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李鹭佩戴的耳机里传来Z的朋友的说话:“我截断了他们的供电系统和备用供电系统,我厉害吧,他们的防御很厉害,停电可是百年一遇的几率。”   Z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几乎是用尖叫来说话:“冥王你在做什么!附近可是有实验体的!”   “你不是说她不怕黑的吗,我只是想帮她制造有利环境……什么实验体?”   “所以我说过不能相信你的能力。”   两人正说着话,李鹭这边的现场又恢复了电力,不知道是Z还是冥王动的手脚。   Z把那个叫做冥王的黑客踢了开去,接管了控制权:“附近有一间实验室正在做活体测试,在刚才的停电中有三只实验体已经脱离了控制。你再往前一百米左右就进入它们的区域。”   “尚有五十米进入β区。”Z说。   李鹭已经可以看到几十米外影影绰绰的人形。      蓦地一声纵长的惨叫响起,凄厉得犹如利爪在合金板上刮过,在狭长的通道里回荡。大概可以想见是哪个可怜的研究人员或者守卫遭了殃。   『橙色警告,橙色警告,初等实验体突破牢笼,所有人员立即疏散。』   李鹭把反坦克手炮挂回腋下,拉出背后的霰弹枪,安上烟雾弹扣发。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时,烟雾弹也到了人群中央,浓重的烟幕很快淹没了通道的一段。李鹭毫无犹豫地冲进烟幕里,黄白色的气雾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她听得到擦身而过的脚步、皮肤感受到空气波动的压力、听得到垂死挣扎的声音。   猛然警觉有个东西在前方等着自己,李鹭矮身错过,脚步却没有任何减速,飞起的发丝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截了一下,然后无声地断裂开来。这一切她都感受得如此清晰,时间仿佛放慢,而细胞都在挣扎着要突破什么限制。   眨眼的时间里,方才所提升的感觉又回归了原位。风声还是风声,时间一样地流逝,而那些片刻间的幻觉、身体和细胞的叫喊都不存在了。   她抽出砍刀,一刀截断了阻拦她行动的某个肢体。手感很坚硬,不像是普通人的肢体。不过这也与她无关。不多久她就离开了刚才的混乱,眼前的空气变得澄净。   从眼目中破出的那个时刻,李鹭一晃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囚笼。里面坐着一名似乎未成年的黄种人女孩,扎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正坐在高脚凳上玩弄着一只白老鼠。她玩得是那么专心,以至于对近在咫尺的混乱视而不见,对那些惨叫嘶嚎听而不闻。但是就在李鹭从她房间外面经过时,她猛然地抬起了眼睛。   阿诺和李鹭从来没有接触过,但是她们互相都认得对方。李鹭是从Z截获的视频里,阿诺是在白兰度床头的相片架上。   阿诺跳了下来,凶狠地扑在防护玻璃上。刚才停电时她没有试着出来,这里俨然就是她自己的家,没必要花费心思从家里面出来。可是现在,她看到了那个叫做李鹭的女人正正从眼前经过,让她无法沉默地忍耐。   防护玻璃上的电网立刻发挥了作用,强大的电流通过了阿诺的身体,甚至产生了电击的火花。她手指一颤被震退开来。李鹭也已经不见踪影。      “到了,右前方第三间。”Z说。   李鹭停了下来,右前方第三间的液压金属门就是一个巨大的障碍物,从气孔中可以略微看到里面黑暗一片。霰弹枪不能用,手炮不能用,强大的爆破力会炸伤门后的人。   “如果切断电源能把门打开吗?”她问。   “能,但是液压门有备用电源,你看到左边那个总控仓了没有,你要进去找到一个电机箱,关掉电源或是切断它。就是因为安保系统做得不错,所以刚才的停电才只有几只实验体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李鹭不再废话,霰弹枪上肩,这次换了一排爆破弹。巨大的轰鸣在通道里急速扩散,李鹭站在那里,灼热的风撩散了散在鬓边的碎发。火苗舔了上来,她偏过头略退了半步,可是右手把枪抵在肩膀上退下弹壳,之后又是跟着一枚爆破弹发射出去。   “你站得太靠近了。”Z刚说完,突然有些惊讶地低叫一声,“我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了。”紧接着失去了联系。   右后方传来啪嚓的声响,液压门总算松脱了门扣。霰弹枪的子弹也告罄,李鹭两步走过去,枪口从门缝里伸入,狠地一用力,硬是把液压金属门如同抽拉纸门一般地顶开。      房间并不大,门外白得发惨的光线刺了进去。李鹭站在门口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就在影子的尽头,那里有一张床……   室内地灯很微弱,显得灰蒙蒙一片……   床上依稀有一个人形……   最坏的预感成为了现实,还有谁比李鹭更了解这种症状,还有谁比她更了解那种求死不能的煎熬,每一秒都像是身处于炼狱油锅般的煎熬。   用空了的霰弹枪掉落在地上,她双手捂上了自己的脸,有片刻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身体很痛,不知道哪里在疼痛,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觉得无法忍受。想要发疯,想要嚎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发泄出去。   可是没有时间发泄,她很快就回过神。   Z失去了与这边的联系,情况更是危险,没时间在这种时候恍惚。李鹭走了过去,几步的路程如同在针尖上行走,她抽出作战背心胸袋里的注射针筒,以及针剂。   床上的人挣扎得厉害,因为有一条皮带横过嘴部,所以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即便如此挣扎,束缚着他的皮质束带也没有被崩断。   李鹭知道他可能几天都没吃饭了,否则拼死的挣扎不可能对付不了那些束缚。她咬开玻璃瓶,抽了一整管药液,扎进他的颈部。   对于HELL DROP成瘾的人而言,很少能有镇静剂能对他们产生足够的效力,至少普通剂量的药剂是肯定不足够的。针筒里抽取了足量的M99,大象和鲸类的有效麻醉针剂,现在还可以用在人类的身上。   挣扎越来越微弱,他似乎睡了过去。李鹭收回针管,将那些缚带全部解开。上背的那一刻,奇斯似乎稍微回过神,明白了自己不再被缚的处境。他被折磨得太厉害,李鹭大概明白他大脑里肯定是浆糊一片,看不清眼前的物体也认不出眼前的人,就算神经传导被药剂阻断,各种各样的痛苦也被烙印在记忆里。所以,奇斯会张开了嘴咬上她的脖子也是很正常的,他现在大概见到什么就咬什么。   李鹭偏过头去,还是被他咬到了颈侧。奇斯的牙齿很好,长期的野外生活让他的骨骼如同兽类一般坚硬,尖锐地插入了李鹭的皮肉下。如果没有避开,动脉也许就被咬断了。李鹭反手用刀把撞上了奇斯的后脑,这样能让他安稳地昏一会儿。   她半蹲在地,将奇斯绑在自己身上,低头打最后一个绳结时,两滴凝结的水珠从眼眶里直直地坠下去,砸在地板上似乎有声。她眨了眨眼,坚定地抬起头,一只手揽在身后扶着奇斯,一只手提起手炮,从原路退出去。   电机房还在燃烧,附近几间囚笼的液压门都松动了,一些没有智慧的实验体还在囚牢里发呆,一些鬼头鬼脑地试探着出来,还有一些已经在廊道里肆虐。   李鹭腾出左手,抽出文森特给她的短铳。   子弹是达姆弹,在射入人体后会变形扩大,在弹头翻滚的过程中产生无法缝合的内伤。即使是肉体获得了改造的实验体也难以忍受这种伤害。李鹭一枪一个,每一枚子弹都射入它们的脑袋,既然已经没有了智慧,那么就算活着也没有了意义。   此时、此地,所有阻挡在她面前的,一个不留!      阿诺在犹豫,她看到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之后就陷入了自己的挣扎。她见过李鹭的照片,并且嫉妒她在白兰度心目中的地位。白兰度少爷对阿诺很好,却总是把另外一个女人揣在心中。她如今看到了那个女人,好想好想出去,她想向白兰度少爷证明谁才是最优秀的。可是不行,如果她没有得到许可就擅自走出她的居住圈,白兰度少爷会不高兴,会认为阿诺不乖。   她还在犹豫,就看到李鹭原路返回,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一律杀无赦。在玻璃屋子前错过的那转瞬间,李鹭的眼睛瞟了过来。   阿诺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抽空了一般,那样的视线……仿佛所看到的全部都是死物。李鹭是同类,真真正正的同类。想出去,好想出去……为什么李鹭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晃荡,而阿诺就不可以?   阿诺跳下高脚凳,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玻璃屋的禁区前。她试探性地将手放到布满电网的防护玻璃上……   没有事,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点击、焦灼、痛苦。阿诺在房间里兜圈子,出去和不出去的念头在激烈地斗争。绕了十几个圈子之后,她终于做了决定,她提起钉在金属地面的高脚凳,往玻璃护壁上砸了出去。      Z失去了与这边的联系,不知究竟有什么变化。而最麻烦的是,空中支援不知何时才到。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必须依靠自己把奇斯带回安全地带,穿过多维贡外围的丛林,回到墨西哥境内,在那里联络潘朵拉的分部。   李鹭把沿途所见的摄像装置全部击毁,在实验工厂绕了两圈之后,确定没人能够监控到她离开的路线,才疾速离开。   重见天日,太阳已经落下。多维贡天空的余辉不足以照明整个地面,李鹭在灌木和落叶木之间寻找藏身地。四周都是喧嚣,她在进入实验工厂之前,安置了数枚定时炸弹,在此期间陆续爆炸,用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实验工厂的骚动才不会显得那么引人注目,至少增派的支援没能迅速到位。   奇斯的重量压在肩背上,这样的结局算是好的吧,尽管已经注射了足量的镇静剂,奇斯还在微弱地打着颤,李鹭觉得自己背着的是一只幼小的受到了病痛折磨的兽,饱受了折磨,没有了力气,只能在人类的庇护中微弱地表达自己受到的伤害。   李鹭安慰着自己,心里面有一把铁犁巴把血肉搅得稀烂。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折磨,所以才希望自己所在意的人能够远离这种折磨。   时间流逝,李鹭背着奇斯穿过一处处隔开的小农庄,她的目的地是多维贡外围的丛林地带。身后开始出现连续的枪击声,李鹭知道大概是实验体们陆续逃离实验工厂的结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多么贴切,白兰度想要用实验体组成强大的武装力量,还没有成功就被这些邪恶的毒树之果反噬。   她在一处浓密的林地里停下,把奇斯放了下来。奇斯还在昏睡,如同没有了生命一般,随着被放下的动作,脑袋一晃一晃的。   这里距离人群聚居区的边沿也超过了三四公里,在以前,浓密的丛林是保护多维贡居民不受外界干扰的屏障,现在也成为了他们的庇护。白月升高,奇斯的脸上了无生气,布满了细汗,没有了血色之后,皮肤带着一种凄惨的微蓝。   她安慰地抱了抱奇斯,也不知道安慰的是他还是自己。   口袋里还有注射器,以及一管没有标注的血清,血清的来源就是李鹭自己。她将血清抽进针筒,在奇斯胳膊上简单消毒后就扎入进去。透明的液体越来越少,直至全部被全部推入奇斯手臂。   李鹭一直注意着奇斯的神情,这个夜晚是那么的安静,远处不断传来尖叫或是呼喝,还有不间断的枪击声。李鹭坐在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上,怀里抱着奇斯,把自己的头埋进他的胸膛上。于是那些尖叫、呼喝和枪击爆炸声,全部都入不了耳。这个夜晚是多么的安静。   实验体摆脱了牢笼控制之后,就会成为不分敌我的杀戮机器。李鹭杀得了一个两个,没有时间进行门清,比起那些没用了理智和过去的实验体,奇斯的存在让李鹭喘不过气。她快疯掉了,她知道多维贡里也有一些人是没有沾过鲜血的,他们耕种罂粟,只为能够在这片三不管地区里养家糊口,尽管他们种植出的作物让外界的人家破人亡,可是在多维贡里,他们只是平凡的农夫农妇。   现在,这个夜晚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自食恶果。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1 16:40:53

    【保护他的不是李鹭】      白兰度来到实验工厂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工作人员四处奔跑,喷水头还在运作,火头却没有灭完,走廊里到处都是水。还好他们研究的是药剂而不是病毒,否则这么搞早就把病毒传播出去了。   白兰度满心焦急地往里走,护卫在旁边大声地劝说他后退。   后退?怎么后退,为什么要后退?他不能后退!   阿诺在里面,这么混乱,阿诺会害怕的。他用力地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那些人太烦了,真该去死。   突然之间,没人再叫他退开,取而代之的是惨叫。白兰度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发生了什么事。   惨叫的是护卫中的一个,他被一个东西抓住了持枪的手臂,那东西看上去是个人类,可是力大无比,护卫不论怎么挣扎都没能挣出手臂,反而被那东西咔嚓一下扭断了骨头。白兰度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就是关押在β区的初始型B区体,没有注射过解毒血清,一丁点的理智都没有。   骨头被断折的护卫惨哼起来,还在不死心地踢打实验体。白兰度知道实验数据,所以知道这力量对于实验体而言不过就是襁褓中的婴儿。它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咬上护卫的脖子。   其余护卫把白兰度掩护在身后,拔枪射击。   因为是在实验工厂内部,他们使用的是手枪,避免子弹穿透人体后射坏其他设备。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怪物,白兰度也不会把这种机密数据透露给他们知道。于是,护卫们惊恐地发现枪弹只能在它身上造成几个不穿孔的血眼,异化了的肌□有强悍的硬度,把以亚音速发射的弹头卡在了肌肉束中。   疼痛激怒了它,它把口中的玩物摔在地上,众人听到咔嚓的骨头碎裂声,紧接着眼前失去了实验体的踪影。再凝神去找,就听见不间断的惨叫从己方队伍里传出。实验体砍瓜切菜一般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后退!后退!不能肉搏,远程攻击!”护卫队长高喊道。他经验丰富,看得很准,可惜再要叫下一个命令时,喉咙火爆似的疼痛,骨骼挫裂的声音从自己耳朵底下不远的地方传导过来,没有通过耳廓,而是从颈骨直接传导让人寒毛倒立的低沉震动,直直进入耳鼓。当他意识到是自己的颈骨被折断的时候,神智已经在模糊,肢体无法控制地疲软,他毫无反抗之力地倒落在地。   护卫陷入了混乱,白兰度眼睁睁看着屠杀在自己面前进行,感到浑身无力。他摇着头,后退着,把自己的后背贴到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期冀能得到一些庇护。   庇护没有来到,沉重的铁链曳地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穿插在护卫的喝斥和痛叫之间。没多久,昏暗的岔道里出现了模糊的人影,再不多久,人影完全暴露在灯光照明中,是另一个实验体,它所站的位置正好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护卫队也陷入了恐慌。多维贡和平了那么久,他们也清闲惯了,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惨象。他们听说过曾经有一个村庄的人被“不知名的怪物”毁灭,听说那种不知名的怪物力大无比,见人就杀,见过它们的人几乎都没有活口。他们以为那不过是有人无聊编出来的鬼故事,类似于“校园七大不思议”一样的人为怪谈。   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不是怪谈,而是现实存在的噩梦。      不知道何处可逃,不知道能去哪里。护卫在白兰度面前一个个倒下。   害怕吗?不。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这样的,不完整的实验体,有什么可怕的!   “够了!都给我闭嘴!”白兰度大喝道。这样不完整的实验体,谁会怕它们!   他推开一个拼死护在身前的护卫,夺过他的手枪,其中一只实验体近在眼前,它发现了白兰度,记忆里隐约记得这个男人的样子。所有进入实验工厂的研究人员,只有白兰度不穿防护服,不戴防护面罩,所以它隐约记得他。   实验体隐约能够记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类,只有他会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身上扎针,只有他会轻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看到它展示强大的力量时会微笑,那微笑真的很美,打从心底里高兴着的样子。   它停下了动作,不太想伤害这个人类。眼前出现了黑洞洞的一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实验体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只能被刺激出微弱的好奇心,它记得这个人类曾经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递过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那时候它被绑在电椅上,被电击到全身烧伤。   他把那圆滚滚的东西塞进它的嘴里,味道很甜,很好吃。   实验体茫然地张开了嘴,含住了那黑洞洞的物体。   白兰度扣发了子弹,再强悍的实验体,内部必然是柔软的。人体的内脏器官本来就脆弱,再异化也照样是弱点。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实验体居然会乖乖地张大了嘴含住枪管。   子弹从口腔射入了它的脑干,没有穿透出来,只发出噗的微弱震动。实验体大睁眼睛,不能相信一般倒了下去。没有发出声音,没人知道它最后一刻是什么感想。   白兰度看这它仿佛憾恨的表情,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它是实验体,哪来什么感想。就像被试验用的小白鼠,它们哪来什么感想。   护卫们发出一阵振奋的呼喊,反扑之势大作。谁也没有料想到白兰度少爷居然能有如此的战斗力,他都是站在护卫队的后方,接受别人的保护。   危机还没有解除,另一只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死亡在它眼前上演,它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也面临死亡的威胁,发起狠地左右攻击。   白兰度举起枪,它便飞快地闪躲,攻击更为凶狠。      有人想要联络外面进来救援,可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把救援也拖住了。想要往里进,实验体总能先一步堵住他们前进的方向。   几次下来,护卫队已经几乎全灭。   白兰度并不害怕死亡,到了这个年纪,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这么想的时候,实验体突然就那么停下了动作,它呆怔地僵立,然后扑地跌倒,身体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它倒下之后,白兰度清楚地看到它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孩,依稀能辨认出是他曾经所爱的那个学生的样子。   但不是李鹭,李鹭早就已经不要他了,她还想杀了他。   站在他面前保护着他的,不是李鹭,是阿诺。      *** ***   和潘朵拉失去联络已有好几个小时,李鹭安静地呆在奇斯身旁,丛林的潮气夹带了腐殖质的味道,四周有兽类的低鸣,然而在混乱的今夜,它们被枪响和爆炸声吓坏了,不敢随意现身于人前。   奇斯又出了一层薄汗,似乎觉得很冷。多维贡的夏夜并不冷,这只不过是神经系统失调的症状。李鹭在他身下垫了一层厚厚的枝叶,铺上自己的迷彩外衣,把奇斯安置在上面。她侧躺着半搂住他,看着看着,就伸手拨开他被汗水湿透的额发。   奇斯的皮肤显得冰凉,有点像水生动物的皮肤,又等了一会儿,行动电话里终于有了断续的信号。李鹭没有把耳塞拿下来,她等待的就是短暂的通讯时机。   “……能否听……这里是……”在□扰的断续信号中,李鹭抓住了杨的声音,标准的华语。   又过了片刻,终于能够听清他的呼叫。   “我是李,现在已经出来了。”   “报告方位。”   李鹭赶紧把坐标报了上去,杨又说:“周围是什么环境?”   “丛林,很隐蔽,他们暂时找不到。”   “定位装置带了吗?”潘朵拉给每个成员都配发了纽粒大小的定位器,短距离内可以确定成员方位。   “随身带着,五公里范围内有效的型号。”   “很好,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到。”杨说,“对方外围干扰能力很强,失去联系的时间里要自己小心。”   “放心,我会的。”   镇静剂的药效逐渐过了,奇斯在昏睡中也显得并不平静,身体不自然地抽搐,嘴里喃喃地念着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话,后来不念了,微张着嘴喘气。   李鹭把手盖在他的眼皮上,感觉到他一双眼珠子在手掌心里不安地乱转,也许是做了什么恶梦,额头上的汗出得更多了。这样下去会脱水,李鹭在作战背心里翻找,从铝塑药盒里找到唯一一袋生理盐水给他挂了上去。   透明的液体一滴滴地被注入奇斯的身体,他又平静下来,换了个姿势,在李鹭怀里找到个舒适的位置,把自己的脑袋窝进去。李鹭就这么抱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抚他的背部。   奇斯觉得舒服了,镇静剂药效过去之后,身体的痛还在持续着,但是精神好了很多。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处身于哪里,疲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依稀记得似乎曾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然而环绕周身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让人安心。   很奇怪,这里有泥土的气味、有夏虫的鸣叫,这里明明就是野外。什么时候到了野外?他是在哪里?   奇斯努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眼前一片黑,额头贴在什么东西上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就是知道很暖而且可靠。   “醒了?”有个人在问他。   奇斯迷迷糊糊地,那问话好半天才进入大脑,又过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谁的声音。李鹭?李鹭为什么会在这里?不,重要的是,这里究竟是哪里?   记忆产生了混乱,脑袋爆炸似的疼痛,奇斯努力地想要起来,可是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尽了最大的力,也只能稍微地蜷起身体。   “怎么了,很疼吗?”   他想要摇头,略一动弹脑袋就痛得厉害,浑身又开始阵阵发寒,只能虚弱地喘气。   李鹭把他扶起来,抱着他的肩膀让他背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从腰上摸了一瓶水出来。因为是铁皮壶,又是贴肉藏着的,现在还带着一点体温。   “醒来就好,先喝一点水。”李鹭拧开了盖子。她的手臂横过奇斯面前动作,奇斯微张眼睛看着,渐渐觉得安心,身体的不适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带了体温的水流进喉咙,带着葡萄糖的清凉味道,安抚了躁动的肉体。奇斯缓过了又一波的发作,脑袋变得又清楚了一点,隐约想起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起那一管针剂,想起之后变得如同疯狂的一段时间,理智好像就这么丢失了,被埋藏在角落里。   他慢慢地蜷缩起来,抿紧了唇。      李鹭喂不进水了,她轻声问:“又发作了?”她给奇斯注射了一针血清,量肯定是不够的,虽然可以暂时稳住HELL DROP的发作,但根本不知道能够缓解到什么时候。李鹭紧紧地抱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短短的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她倍感焦躁,不论是身体上的消耗还是心理上的焦灼,都在煎熬着她的意志。有时候疲累得也许下一刻就想要放弃了,可是始终无法放弃。   奇斯发起抖来,神智似乎又开始模糊了,李鹭安抚地抱着他不放手,低声地在他耳边说话,讲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她努力地想要稳定奇斯的情绪,忽然隐约听见奇斯呓语一样的在说什么话。   她听着听着,逐渐停下了动作,只是抱着他不放手。又过了一段时间,奇斯不再出声,浑身疲惫地睡了过去。   李鹭还在想着奇斯的话,她后来听清楚了,他反反复复地一直说:“这么痛,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这么痛,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李鹭也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曾经那么信任的一个人,能够这么轻易地就毁掉了她的生活。这么痛苦,只能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不曾告诉过别人,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就像掩耳盗铃那个故事里的笨蛋,只要别人不知道,痛苦就不会存在,她就不曾受到伤害。   然而伤害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不让别人看见,不让别人知道,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默默地舔着伤口。   她靠在树干上,捂着自己的眼睛。疲惫像潮水一样反扑,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是那么的安宁。白兰度你怎么能够这样,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别人。   她以前一直在犹豫,和奇斯在一起究竟对不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享受着安稳平静的生活究竟对不对。所有的迟疑踌躇都是因为不想把身边的人牵扯进这个事件里,最终还是发生了。她不知道治愈奇斯的把握有多大,毕竟她的血清不是对什么人都起作用。   可是就在这么煎熬着的间隙里,奇斯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么凄惨愤懑,是要为她打抱不平吗,自己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别人的事情。   “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的事吧。”李鹭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她低了头,注视奇斯睡得并不安稳的侧脸。      是啊,白兰度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李鹭沉下气,心底里的火苗变成了火焰,熊熊燃烧,越烧越旺。   阿诺,白兰度,多维贡,HELL DROP……这一切都是罪恶和不幸的源头,潘朵拉的敌人,她的敌人,奇斯的敌人……   不能让他们继续存在下去,不能让不幸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她把奇斯安置在中空的树干里,上百年的藤蔓类植物形成一个坚固的保护网,它们缠死了数百年的古木,树心腐烂后留下了天然的障壁。在周围洒了驱蛇的药酒,安装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谁知道呢。李鹭用自己的迷彩上衣给奇斯垫了一层,防弹的作战背心也护在他身上。最后,她把随身的定位装置放进奇斯的口袋里。   一切布置完毕,李鹭最后看了奇斯一眼,不舍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静默了两三秒的时间,最终还是坚定地退出了树洞。   杨很快就会过来找到他,如果她回不来,杨也会把奇斯送到安全的地方,杨就是这么一个直到信赖的伙伴。只要回到纽约,在卡尔的医院里还冷藏着几支她的血清。虽然可能不太够用的样子,总是聊胜于无。   奇斯不安地挣动,却无法醒来,他感觉得到李鹭远远地离开了他,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走出了他能够触及的范围。   也许是做梦,这么难受的梦真是太讨厌了,要早一点醒来才好。他隐隐约约这么觉得,始终没有醒来。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1:34:52

    【实验基地】   试验工厂前,专职守御此处的阿基斯家族兵团的人用沙包重新筑起一道防线,凌晨三点多,气温降低了许多,空气依然潮湿,不过比白昼要舒适多了,让人昏昏欲睡。   一个大兵手里夹了两罐咖啡从外面回来,递给同伴一罐,自己拉开了拉环,咕嘟咕嘟地牛饮而尽。   “怎么是咖啡?”拿到咖啡的同伴显得很不领情。   “醒醒神,昨天发生那么多事,你不怕贼人又回来摸哨?”   “嘿,胡说八道,你不看研究组的人都说是过来救人的嘛,人都救走了,怎么还会回头?”   先前一个想想也是,听说被救走的那个被研究得半死不活的,既然已经出去了,当先要务自然是回去治疗才对。   “你说,那个试验体被带回去,还能救得回来吗?”   “我看百分百的不成,你不看见了吗。以前我们是听说过试验体的强,可没想到会有那么强,今天看到才信了的。这样的研究他们都做,肯定会遭天谴的。”   “人在做事天在看,别说这么多了,好好站岗。”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话聊天,压根儿没注意到一道黑影避过了他们的视线,沿着黑暗的影脚,从破开的围墙处溜了进去。   李鹭没打算惊动任何人,她在试验工厂里把所到之处的摄像头全部击落,也算是留了后手,预防回来一探的可能性。通道里残留了大片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尸体则已经运走。李鹭还记得试验区的位置,z 给的资料里有一处标了星号,z 说那是试验区的中控电脑,由于与外部绝对分离,不但不连网络,就连电路都是连接自独立的发电和储电装置。那台电脑记录有所有的试验数据,包括Hen Drop 的合成路径。   经过了白天的混乱,所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他们在试验工厂内部巡逻,精神却很不济。李鹭避开了几拨巡员,来到一扇液压门前。   门的那一边是中控电脑,.只有授权级别最高的人员才能进人。李鹭在门边看见了虹膜扫描机盒,还有密码输人器。   来此之前,z 曾经忠告她:“不要轻举妄动,除非动用坦克,否贝液压门是打不开的。   就算从外部炸坏了门锁,由于内外气压差,也无法打开门口。因为无人的时室内会自动抽空空气。按照z 所给的抽气机箱的功率,一个小时之内室内就会变成不适宜人类生存的亚真空状态。   仿御非常的严密,多维贡的商业机密保护得真是不遗余力。但是他们遗忘了一点,他们所有的防御措施都是建立在防止机密被盗的初衷上。他们以为这些配药的成分处方和试验数据弥足珍贵,以至于世界人人都绞尽脑汁想要得到。他们却忘了,也有那么一些人,不以得到为目标,而以破坏为目的。   摧毁中控电脑的数据是危险的,可却是李鹭不可能放弃的任务。她不能欺骗自己,在看到奇斯变成那副模样的同时,她愤恨得不知如何是好。罪恶的根源一定要消除。   李鹭抽出了两块口香糖含进嘴里保持清醒,完成任何任务都不能大脑发热,以前不可以,现在也要控制自己。她抬头看走廊的通气孔窗,循路找到一个岔道。在室内真空的情况下,中控电脑室的通气口也是被隔离的。但是这不要紧,抽气泵就在附近。   还在纽约的时候,有一次卡尔曾经和她讨论过西医和中医的优劣,他说西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中医却常常是反其道而行之? 作战亦是应该如同中医一般,头疼偏去医脚,脚疼偏来倒腾脑袋,往往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抽气泵单独在另一间操作室内。操作室却是要随时保持空气充足,李鹭便从通风管道侵入,管道虽然狭窄,但那是对家兵的体型而言,东方人那堪称袖珍的骨架在这个任务中占有绝对的优势。   曾经,定位并不是李鹭的专长,至少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她常常为迷路所苦。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论是经历还是习惯都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以前不擅长的事情也在慢慢学着习惯。   身处于狭窄的、几乎不见光亮的通气管道里,李鹭计算自己前进的方向。大约一刻钟左右,终于来到了差不多的方位。空气呼呼地往排气窗涌出,李鹭低头往室内望去,只有微弱的地灯维持照明。她仔细地搜索有没有监控摄像的存在,很不幸地在墙角顶上发现了一个,并且运作灯是亮着的。   拿枪射击?不行。白天进来时没少做这种事,每一个摄像头被损坏都发出了很大的警报声。有什么方法是既能不破坏监控装置,又能让监控室看不到这里的情况的?这种情况下,杨会怎么做?想不出来,杨擅长潜入,她擅长横冲直撞,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的。   李鹭心情烦乱,口香糖被嚼得稀烂无味… … 口香糖?   这个牌子的口香糖质量不怎么样,咬几下就变得稀烂,挺塞牙缝的? …   记得南美洲的土著居民喜欢用一种叫做吹箭的武器,只需要一支中空的吹筒,就能把武器发射出去。   对了,吹筒吹筒,吹筒也是现成的。   李鹭从腰囊里抽出短铳的替换枪管,由于文森特把短铳改装过,变得可以连发子弹,为了预防枪管过热导致螺纹变形的情况,还给她带了两支枪管过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把吃完的口香糖黏在管口,从气窗格子伸出去,瞄准,对嘴吸气吹出。一团白白黏黏的物体子弹似的发射出去,啪的一下黏在监控摄像孔上。   李鹭一脚蹬开气窗跳了下去。空间很大,天顶离地约有两层楼高的样子。她轻巧地落在抽气泵上,旁边有一桶清洁下来的油污,黑漆漆粘稠稠的,看着很恶心的样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李鹭毫不犹豫地抓起桶里的刷铲,沾了一团枯腻的污垢,飞身一跃正好够着天顶的气管,伸手再往监控摄像头上刷了一层黑。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一个家兵双脚翘在操作台上,专心地阅读手里的小说。监控屏幕很多,却已被损坏了大半,还来不及装上。今天夜里的守备主要依靠巡逻,让这位大兵感觉到轻松了许多。只要隔不久看一眼屏幕就行了。他不记得抽气泵操作间里的监控摄像是否损坏,并且也没有发现那个房间里的影像突然灰了下来,五秒之   后就变得漆黑一片,好像完全损坏了的样子。   李鹭松了口气,深深感激多维贡的人民生活悠闲,以至于丢三落四,为她的侵入准备了这么好用的垃圾。说起来,自从进人这一带之后,’常常就是在做着废物利用的勾当。说起来,奇斯好像也是这样。李鹭脑袋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只雨林鼠,肉被吃了,牙齿用来做尖口钳,皮毛还被用来糊监控摄像。如果能够回去,如果奇斯能好过来,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熟肉大餐。   她找到了通往中控电脑间的分支气管,就在现在,那个房间一定是真空的,并且密封了所有通往那里的气管。李鹭从口袋里扯出一张A4 纸,上面打印了多维贡的外部地图,是文森特给她准备的。   她将纸撕开,分别粘了两团塑胶炸弹,把纸团成两团,一团丢进通风气管里。   打开气喉,她操作那台抽气泵反向运转,很快就听到轰隆隆的气体流动声。z 在拿到试验工厂的建筑设计图时,杨曾经对通风管道做了一个评价:如果是我,就不会只安装一道格网。   李鹭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左手,这只手半年前严重损伤过,按照卡尔的说法,在痊愈之前最好不要大动弹,毕竟是用肋骨软组织重塑了手掌部位的指骨,强度上是比不来的。这几天身心俱疲,连身体都感觉有些跟不上了。   为了在短时间内给中控电脑室输送足够的空气,抽气泵的功率很大,李鹭计算着那纸团被吹得差不多了,就在被出气窗阻隔的部位按下了遥控引爆装置。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大约是隔了一个通道的地方被炸了,警报在整个试验工厂的所有空间里响起:“红色警报,中控电脑室被侵人,各行动单位前往支援。重复,红色警报,中控电脑室被侵人,各行动单位前往支援。”   李鹭又往气管里丢人另一个纸团,闭合气管后加大了出风的功率。抽气泵操作室外,纷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经过,显然是要往损害部位赶去的。这就是中医的头痛医脚与西医的头痛医头的不同了,李鹭是在脚部操作的,大兵们却是哪里爆炸就去了哪里,压根儿没察觉罪魁祸首就在他们途经之处继续着破坏的勾当。   第二个纸团肯定也已经落人了中控电脑室内。也许那里现在还在燃烧,不过普通的火焰无法造成塑胶炸弹的爆炸。前一枚是布拉德给她的普通货色,而第二枚塑胶炸弹则出自文森特之手,破坏威力大得惊人。李鹭按下了遥控纽。这一次,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就连警报也哑了。   中控电脑和警报系统连接在一起,可以确定,那玩意儿是没得救的了,并且,第一拨前去查看的家兵也许无人幸存。更多的脚步声响起,大兵们匆匆赶往中控电脑室。   而李鹭则从内部按开了门锁,堂堂正正地从抽气泵室里走了出来。   中控电脑的损坏造成了比停电更为严重的后果。头一天短暂的停电造成了近十个试验体的外逃,可毕竟不是所有试验体都那么反应迅速,还有更大的一部分不会自己拨开门出去,他们被电击电怕了,以为只要门不开就还是会有高压电流。   现在,控制的混乱造成液压门自动弹开,通道里的照明还亮着,召唤着那数十个试验体,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   如果说前一日的混乱只是一场小流感,那么这一次就演变成了,一场瘟疫的大爆发。   李鹭不想和这群可怜的东西多做纠缠,每次都仗着速度优势把他们甩开。但是在接进出口的地方,她不得不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台阶上,堵住了她的去路,女孩身后是一条三岔的通道。她手里提了一把突击步枪,旁若无人地把玩,时不时用枪口对准李鹭所在的方向。   地形对李鹭不利,在长长的廊道里,莹白色的灯光照得四处惨白,无处可藏。   “你是阿诺吧,有话就直说,不要在那里故弄玄虚。”李鹭说。   从奇斯被抓获到现在,经历了两次搭机、一次空降、一长途跋涉、奔袭军火库、两次出入试验工厂,李鹭已经开始感到了疲累,就连左手也在隐隐地作痛。如无必要,实在不愿意做过多的纠缠,奇斯还在那个地方等待她回去。   阿诺用一只手指把自己的麻花辫绞来绞去,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地说,“你有什么好的?白兰度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你半夜三更坐在这里就是想争风吃醋?”   “哪你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是想偷鸡摸狗吗?”   李鹭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沉重的脚步、杂乱的脚步,向这边的出口退来。但是她没有动,背后的危险比不上面前的。李鹭也知道自己是究弩之末,而对方则在等待她精疲力竭的时机。   “看来你把改良型的试验体也放出来了。这一群可不好对付,他们比昨天的更聪明。因为记忆力不错,所以记得被电门电击的感觉,不像昨天那几个,老是不长记性。”阿诺顿了顿又说,“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不长记性才会勇往直前。”   被摧毁和正在进行摧毁的双方总算出现在后方,那些稍微具有智慧的试验体互相配合,进行更有效的杀戮。射偏的弹头在金属廊道壁上反弹,李鹭略偏头,让过了一枚流弹。   阿诺却笑得很开心:“当然,我还是比较偏爱长记性的东西。”   她止住笑脸,突然间就变成了阴沉的表清,对李鹭身后的混乱说:“都给我停下!” 李鹭面对阿诺,也能听出身后的混乱被她一个命令止住了。枪击也逐渐止住了。不多会儿,家兵们整备了残余的队员,从李鹭身边绕过,排到阿诺的面前。   他们是阿基斯家族的兵团,地位比驻守外围的佣兵团要高,接触的机密也更多,对于阿诺这个人物都是认识的。   “你们全部出去,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一个类似队长的人犹疑地回头看一眼李鹭问:“这位是?”   “就是昨天和今天炸了这里两次的恐怖分子啊。”阿诺“嘻嘻”地笑道,“赶快出去,不过如果想死,留在这里也可以。”   这么说完之后,再也没人敢留下,整了队立刻往外撤离。   李鹭低头平息呼吸,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闻不问。身后那些试验体看来平时阿诺打怕了的,阿诺叫他们站住不动,就真的站住不敢动了。   阿诺乐呵呵地说:“长记性也有长记性的好处,还是改良型的好,虽然保质期比较短。”说完,手指指向李鹭,对那群试验体命令道,“这个是你们的敌人,把她杀了。”   李鹭猛一翻身,避过了从后袭来的一拳,她右手撑住了袭击者的肩膀,翻过他头顶时左手举枪对准他脑袋就是一枪。   那东西反应十分迅速,脑袋往旁倾斜,弹头便射人了他的肩膀。可能夹在骨头间,他痛叫一声,眼睛发红地狂怒起来。一个没有击退,另一个又扑了,李鹭瞬间陷入了危机。   脚踝上突然觉得痛,是另一个抓住了她。李鹭连发三枚子弹,终于从个眼眶里射入了一枚,挣脱他的时侯,脚踝一圈被抓开一层皮,血液从裤腿处渗了出来。   李鹭倒退几步,背靠在墙上,至少这样不会腹背受敌。   阿诺在高声欢呼:“干得漂亮,三号继续加油!”   三号是那只被射中肩骨的试验体,他愤怒地暴喝,推开其他同类反扑回来。李鹭同时遭到三个试验体的围攻,而在他们后面,还有愈聚愈多的试验体。数十个闻声而来,在通道里挤得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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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1:46:41

    【他所爱的不是阿诺】   李鹭的擅自行动造成了潘多拉的困扰,执行组与幕后组的明争暗斗被提到了桌面上来。潘多拉的幕后组和执行组是两个不同的组织序列,比起执行组的只有寥寥数人,幕后组运作的是更为广泛的势力操作,杨、Z 以及朵拉因为经常接触到密级情报,便充当了在幕后与台前两者之间的沟通桥梁。   黑幕下的远程会议里,有人提出了让李鹭自生自灭的方案,并且持有这种想法的还不是个别。朵拉和杨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持支持和反对意见的争执不下。   不论是杨还是朵拉都知道为何会有人提出针对李鹭的提案。李鹭就像是一个强大的武器,拥有她的人会觉得安全有保障,可是有一天,拥有她的主人们突然发现,原来这个武器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会自作主张地行动,于是主人们害怕了,他们害怕这个武器哪一天就自作主张地掉转了枪口,向他们开火。   他们什么也不了解,根本不了解奇斯对于李鹭的意义。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自作主张的人不多,很显然,她将那个男人置于心灵中极其重要的位置,于是在他受伤失踪后才会伤了痛了,才会不顾一切地离去。   那些幕后组,有的人脑袋显然被长期的幕后和平生活给锈蚀了,有的人根本忘记了,做台前工作的并不是幕后智囊们的走狗或者工具之类的东西,他们在潘多拉里面是平等的。   二十五名执行者们拼死而战的时候,有的人只会在温暖的日光浴室里喝喝阿萨姆看看泰吾士报。不是说动脑子的天生就应该比劳身劳力的高级,对于潘多拉这一个集团整体来说,执行组付出的绝不比幕后人员要少。   杨面对各大幕后家族的监控系统毫不退让,他说:“今日你们能够舍弃李鹭,明日岂不是也能随意舍弃其他人?对于这样的决定,执行组不会妥协。”   Z 则凉冰冰地抛下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有什么杀手锏,不就是把我们的资料满足给敌对势力吗,别忘了我也有你们的资料,一样可以采取同样的手段。幕后组不愿下命令,我们自由采取行动不就行了。这次行动与潘多拉无关,是执行组二十四名成员的集体意志。”   她说完,不等幕后组的回应,切断了远程通讯。   “这帮家伙… … ”杨咬牙切齿。   这时传来朵拉那边的通讯:“航空器和出境许可已经办妥,墨西哥军方会配合你们的行动。”   “你居然做到了?”   朵拉回答:“举手之劳,墨西哥军方盯着多维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苦于军力不如他们。我把多维贡大乱的卫星拍摄资料传了过去,他们就很乐意地称愿意在维贡地区举办一次‘军事演习’。”   “谢谢你。”   “举手之劳。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第一批机次出发,你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杨说。   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有李鹭自己的,也有试验体的。   阿诺的鼓掌声显得格外突兀,她欢呼着:“李鹭你这是报应,你让白兰度少爷伤心,你会不得好死的。”   李鹭闭嘴不答,专心干眼前的事。   阿诺还在说:“你知道吗,白兰度少爷现在不喜欢你了。”她得意地宣示,“他现在喜欢的是我,他喜欢的是阿诺,不是你!”   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试验体们宰情犹豫,他们开始觉得混乱。阿诺叫他们攻击这个人,他们乖乖地攻击了,是因为他们打不过阿诺。在他们的世界里,胜者为王,听从阿诺没什么不对。   可是,血液的昧道……   这个人的味道让他们混乱,这种熟悉的气味,融人骨和血的气味,是他们无法拒绝的,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从这个人的血中而来。   李鹭逐渐停止了动作。袭向她的攻击在减少,她闪避的速度也渐慢了下来。那验体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混乱的表情,李鹭不由得想,他们真的是没有感情的吗?   当人类在否认狗和猫具有人类的智慧时,又在把它们培养成人类想要的宠物,要遵照人类所喜欢的规则   。当不需要他们了,就把他们丢入汤锅,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是人,所以就算被杀被吃,也不会感到很疼痛。   在做极限承受力试验中的白鼠犹会自杀,不堪海洋油污的白鲸犹会自杀,他们眼前的这些试验体们真的没有了曾经为人的任何智慧了吗?不觉疼痛,不会怕死,也不会怀念曾经身为人类的生活吗?……   阿诺犹自在说:“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以后让我自由出入,他给我最舒适的房间,他说以后去哪里都会带着我。”她像一个长期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对于玩具产生了强烈的偏执,突然之问不知怎么就得到玩具了,于是见到谁都想要炫耀一番,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是玩具的原主人。   最后,李鹭终干能完全地停止了动作。站在她面前的试验体们呆怔地不知道是要听从强者阿诺的命令继续攻击,还是把李鹭结交为自己这群的一员一同生活。   李鹭抬起自己的手臂,在刚才的争斗中又被划破一处缺口,拉起袖口后,血液蜿蜒地流了下来,她靠近嘴边轻吮一口,发现那些试验体的神色越发松动。   而这片刻的寂静终于让阿诺察觉到了异样,她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自我证明,发现李鹭也正在看她。   李鹭嘴角翘起来,恶劣地笑了:“他喜欢你,嗯?他说以后让你自由出入,给你最舒适的房间,去哪里都会带着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一只宠物的生活。你以为他是把你当成猴子养着还是当做一条狗一只猪?让你自由出入就好得意了吗?你当奴才当多了都忘记一个人是该怎么生活的了吗?!”   李鹭越说到后面越是大声,阿诺的脸上已经僵硬,在她有限的脑袋里还来不及消化这么多东西。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吼回去的时候,李鹭已不在原地,阿诺腹部恶狠狠的锐痛,原来是被李鹭膝盖猛地砸中了,那感觉就像把腹隔和着内脏一同顶到了脊椎那面。   阿诺痛疯了,她从来没有那么疯过。她发狠地怒骂那些试验体,命令他们对袭击她的女人进行全面的报复,可他们瑟缩了,不论是阿诺还是李鹭,都有他们所害怕的无法匹敌的战斗力,李鹭身上的气息则更是比阿诺亲近得多。他们犹豫疑惑地互相偷看,发现谁都没有当出头鸟,于是就都贯行了人类自古以来就学会的生存守则― 闷声发大财。   白兰度听到试验工厂传出的异常响动是在凌晨时分,他彻夜未眠,内心纠结的各种情绪让他无法人睡,举杯直至现在。   他撩开窗帘往下看,见到庭院的护卫匆匆赶往试验工厂支援,心脏就开始擂鼓一般地剧烈跳动。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赶到试验工厂,或许,或许有那个可能,能够见到她… …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了出去,有人在劝诫他   要注意安全问题也不顾了,那种直觉是如此的分明,好像有一种强大的磁力在指引方向。   然后他果真见到了李鹭。   就在试验工厂外围的矮墙外,他当时还差着有十来米的距离,矮墙突然轰然崩塌。在护卫们射出的照明下,伴随这折射了昏共光亮的烟尘和砖砾,李鹭那道已经不再熟悉的身影倒飞了出来,重重地磕在一棵双人合抱的巨桑上。   阿诺的攻击是简单而且有效的,比起一些技术流的依靠力量叠加造成伤害的技巧,阿诺完全靠为量就能得到更好的效果。所以她的动作只需要一击,也不需要旋身者借助冲势。   阿诺一记飞踢踏在李鹭胸骨上,李鹭被震得头昏眼花,但她很冷静,在后背穿破砖墙撞上桑木的一瞬变换了姿势,手臂和腿部垫住了身体,这也使得她即时做出反应,避开了阿诺随之而来的第二记膝撞。她左手生痛,一时没有忍住跪倒在地上。   那棵树木除了因李鹭的撞击而留下的浅浅凹陷外,又多了一个深陷的坑道。   阿诺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扭了扭脖子,一脸的不在乎。阿诺挑衅地注视李鹭:“继续说啊,你还能说什么,我看把你的舌头拔下来了你还能说什么。你只是一个失败者,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记住你。白兰度他不喜欢你。”   阿诺精神亢奋,根本没注意到白兰度就在她身侧不远的树丛后面。虽然注意到有人群和灯光,那只不过是家族里的兵丁罢了,和她无关。   白兰度也一脸震惊地看到李鹭从地上爬起来,她面上沾满了尘灰,不但需要注意阿诺的攻击,也需要戒备周围不断增多的人群,她似乎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必死的境地,而最为该死的就是她居然还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人在他耳旁问:“少爷,要不要帮助阿诺小姐?”   白兰度看得出神,他所有的神志都被李鹭的存在所吸引,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坚决地摇了头。不过即使神志清醒,心理也有所准备,他难道就能点头攻击吗?   李鹭往阿诺脚边吐了口唾沫,脸上带了非常不屑的神色:“废话说够了么,走狗?”   阿诺面孔扭曲、抽搐,是白兰度不曾见到过的狰狞。她大吼道:“闭嘴,闭嘴,闭嘴… … ”一边向李鹭撞了上去。   “这就是你所制造出来的吗,白兰度?你究竞制造了什么东西出来?”李鹭叹息着,在阿诺如同风暴袭击的拳脚相加中避让。对方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也只能避开了要害,损伤在不断地增加。   白兰度完全愣在那里,他见多了试验体之间的争斗,看惯了他们的极限耐受力测试,原以为已经看习惯了的,不会再有惊奇赞叹的感觉。而现在看到李鹭和阿诺,他却感到了恐惧。不是赞叹不是惊奇,而是纯粹的恐惧。   他究竟做了什么东西出来。遭受了那样的击打一定很痛,他对阿诺的各项测试数据一清二楚。李鹭却像什么也没有感受到,脸色都青白了,依旧不退不让地防御,并伺机反击。   他究竟制造了什么出来!   光线和嘈杂的人声让阿诺更加兴奋,她体力完全充盈,发泄一般地宣泄积聚多日无法用出的能量。   白兰度心里纠结挣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许一个死了的李鹭更适合他,把她做成防腐处理,而后冻在冰棺里。可是那样的李鹭和记忆里的李鹭有什么区别,永远都是静态地等在那里,无法拥抱也无法制造更多的回忆。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这样呆站着的白兰度渐渐意识到,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眼睛里所追逐的是李鹭,并且也只有一个李鹭。没有阿诺,没有其他。   李鹭耳机里又传来通讯的声音。   “你在哪里?”是杨的声音。讯号清晰了许多,再也没有杂音。李鹭知道自己人已经越过了信号干扰区域,真正地进人了多维贡的腹地。   李鹭觑个机会用力踢开纠缠着乱打不放的阿诺,呛出一口血沫才说:“先去接奇斯。”   “已经接到了,七十九分钟后开始轰炸,我们正在潜入对付多维贡的地对空力量,你赶快撤离。”   “你开什么玩笑,美国联邦都不会这么做。”李鹭一边躲避阿诺的攻击,一边低声抱怨。   “联邦炸这里又不会得什么好处,干吗要炸?况且,咱们的幕后老大发话了,这一票要是干得漂亮,播多拉可以歇业至少十年。”   “你要是早点说,我也不必那么麻烦地去炸中控电脑了。”   “下次我们会及时通知的。”   “这个笑话很冷。”   “就是因为笑话冷,所以才要跟你说。”   “事后怎么处理?”   “交给我们进行情报操作就行,到时候再说成是恐怖组织与毒袅的火拼,有哪个国家愿意出面讨伐的。总之,这是三不管地带,要怎么拿捏是我们的事。   “你们搞得定吗,他们的防空力量…… ”   “放心。”   李鹭看看天色,黎明将近,树林里也即将泛起鱼肚白。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是阿诺终于站稳了脚步,重新反步扑。   “好,你们行动吧,我会把这里弄得更加混乱的。李鹭说,她按下了最后一个曝炸遥控装置,顺了阿诺的攻击,向后仰倒贴服于地,在确认阿诺冲势猛入了林子的时候,反转了身体,将头部都遮掩了起来。   瞬间,林子里的火焰冲天爆发,阿诺被庞大的气浪卷起来,狠狠地掀在试验工厂的围墙上,一时头晕月脑胀。浓黑的烟雾腾腾冒出、扩散,巨大的声响震动了安静的黎明前夕。   许久之后,白兰度慢慢问过神,眼前一片黑暗。身上沉重地不知道压了什么。他略微移动,发现肩膀痛得无比厉害,紧接着脖子也感到一片湿腻。   发生了…… 略恍惚几秒之后,白兰度用力推开掩在他身上的护卫,周围狼藉一片,有呻吟着不断地蠕动的人体,更多的是完全失去知觉或生死不明的人。覆盖在他身上的一共三个人,背上被热浪舔出了严重的烧伤。   他茫然地站起来,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阿诺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她额头被碎片弹中,血液激起了她更加血腥的意志,李鹭是研究人员们口中的“元祖”,是她能够成为现今这副模样的根源,可是在阿诺眼中,李鹭除了是自己的障碍外什么也不是。她就是对白兰度有这样的执著,从爆炸余威里站起,发现李鹭正在往大屋去,阿诺心里惊慌,她大概能够知道李鹭的打   算,她这是要去杀了白兰度少爷!阿诺什么也不再想了,紧紧追随在李鹭身后,她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枪械,对李鹭就是一串连发。   在两人这个水平的反应速度之下,枪械已经无法取得优势,李鹭左躲右闪,没有受到伤害,可是枪声把愈来愈多的人聚集起来。   李鹭想起,这里是多维贡,多维贡两大家族的总兵力是八万的雇佣军!奇斯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李鹭做好了与他永诀的心理准备。不论是阿诺的攻击、阿基斯家族的人海战术,还是即将到来的轰炸,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因素。如果回不去……李鹭想起,那个男人追求了她这么久,结果什么也没得到,还染上了一身的毒瘾。   是的,绝对不能死了。她坚定地抬起头,看着已经到她面前的阿诺,还有四处包围过来的佣兵们,好像和阿诺很熟识似的对阿诺说:“敌人这么多,我们是一起走还是分头走?”   阿诺一怔,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鹭笑了起来:“虽然阿基斯家的人多,可我们是杜洛斯家的王牌啊,我们不会死的! ”说完,转身飞奔起来。   雇佣兵们还不知道袭击试验工厂的实体是什么组织或人物,但看到李鹭那完全法瞄准的速度时就混乱了。   阿诺狂喊道:“杀了她,把她杀了!她要去杀白兰度少爷,赶紧杀了她!”   可是阿诺忘记了,她木身的存在是阿基斯家族的机密,只有家族护卫队才知道。 携带的自白剂已经用完。这种自白剂是一种精神控制类药物,市而上不会流通,她手头仅有的几支都是朵拉提供给她的。她在密林和婴粟地里穿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黑夜也即将过去。   最后,她停了下来。她看到了前面那栋十分隐蔽的平房。隶属于阿基斯家族的为数不多的核心研究员就在里面。   她平静下呼吸,从拷问中她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用暗号手法敲开了们,为她开门的年轻人在看清她面孔的时候愣了,还来不及示警,一枚子弹洞穿了他的头颅。里面的研究人员被声音惊起,可是也来不及逃跑了,还有谁的速度能比踏人门内的这个恶魔要快呢……   阿诺回到大屋,这边总算有认得她的人了,便放了她进来。她一看白兰度不在,立刻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心只想把白兰度找到。她才冲出院子,就看到白兰度情恍惚地从远处走了回来。   白兰度愣愣地看向奔向自己的阿诺,在高塔灯的照射下,阿诺见到自己一脸完全信任和高兴的笑容让他更加混乱。他究竟要的是什么?是这个人吗?他究竟在意的是什么?是他的研究成果,还是那个曾经和他志同道合一般在试验室度过快乐时光的学生?   对于旁人要求他进人地下工事暂避的请求,白兰度一概不闻。他站在庭院里往罄粟田的那边看去,李鹭就在那个方向从他视线里消失,但是他相信,只要他好好呆在这里,李鹭还是会回来找他的。   席巴管家来到了他和阿诺的身后,对白兰度说:“少爷,不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这段时间如果你想外出,请一定要在我和阿诺的陪同下。”   “嗯。”白兰度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不论外出还是在这里,他相信李鹭一定会来找他。   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多维贡的混乱正式开始了。隶属于阿基斯家族的雇佣兵侵人了杜洛斯的地盘,并且发出了攻击的子弹。枪声引发了兵人与农夫们的愤怒。杜洛斯家的葛兰和阿基斯家的玛丽死在一起,本来就使得局势一触即发,愤怒的杜洛斯所属护卫队及佣兵团发起了反击。   枪声和炮火声音交杂,最后甚至还出动了空中武装夺取地区制空权。潘多拉的成员正在对地图标示的最后一个地对空暗岗进行破坏,为潘多拉的大举侵入做最后的准备。白兰度和葛兰的婚礼取消了,可是时机依然是千载难逢。这一次,执行组的成员除了z 坐镇后方负责总联络之外,其余人员均被派往了这里。   他们听到远近交杂的交战声,不由得而面相觑,看来事情闹大了。   埃里斯在暗哨外的山岗上望风,咋舌道:“这是李鹭干的吗?她做了件么挑起了两国争端吗?"   朵拉很是担心,她也在通讯器里要求z 尽量联系上李鹭。   “不用担心她," z 专有的衬碱音在通讯器里回响,“做好你们的事情就行”   杨这时候说:“终于来到了。”   天空上从东北的方向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多维贡此时已经陷入了滚滚的浓烟中,不论是阿基斯家的还是杜洛斯家的,从两个小时前开始就发现对空暗哨陆续失去了联络,他们都以为是对方家族搞的鬼,就连现在也以为这不过是对方的空中打击罢了。   但是他们猜错了,飞机临到头顶他们才发现这不是多维贡常用的军用直升机,而是携带了大影单药的轰炸机。它们的机身没有漆上番号,型号从“二战”服役机到现役机种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从军事博物馆里开出来的一样。它们如同鱼类排卵一般,从洞开的机腹投下弹药。   潘多拉为了这次行动出尽全力,不但出尽自己能够调动的机种,还出资要求沙漠雏鹰和S.Q.等雇佣兵团或私人武装进行空中力量配合协作。   在越南战争后被禁用的燃烧弹居然也投人了使用,但是仅限于烧毁缨粟田和麻黄草田。燃烧弹破碎后,液体燃质飞散得到处都是,火势随风蔓延。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此时,浓密的火焰和被火焰照亮的黑烟是如此的明显而可怖,它们不断延伸,渐渐逼近武装部队驻扎的营地,以及农夫们的居址。现在,空气中充满了罂粟草燃烧后生成的毒烟,整个多维贡如同落人了炼狱油锅之中。   白兰度听着四处传来的报告,心里居然是很平静的。他活了这么久,并不怕死。他所害怕的是在生命流逝的过程中,被逐渐忘却和抛弃的美好。   他终于承认他后悔了。   研究和试验曾经是他的一切,是他承担家族责任的必须。他曾经以为,如果不能从事这项自己最爱的事业,他就一无所有。现在,他是阿基斯家族的家长,有属于他的试验工厂,制药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看起来他应该再无遗憾,可是谎言可以一遍又一遍对别人重申,却骗不过自己。他后悔了,他失去了生命中值得保留的美好事物,记阶然存在,记忆中还属于他的李鹭如今却视他为敌,于是对过去的追思成为了嘲笑他所作所为的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懊悔上刻划。   他站在院子里,慢慢地回头。身后不断延伸的罂粟田充斥着火焰和浓烟。他紧紧盯着烟雾弥漫之处,就像盯着自己已经消逝难再回归的过往。   在阿诺和席巴管家注意到之前,他就感觉到了——她来了。   李鹭穿过了浓烟,灼热的风卷过,把她散落的发尾烧焦了一段,毒雾对她完全役有影响,她看到了白兰度也在看向自己这边。   她举起短铳。   白兰度确信她举起了枪,枪口对准的正是自己。这时候已经不用说什么了,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如果那时候他选择的是李鹭而不是家族,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他还是李鹭所尊敬的师长,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对李鹭进行说教,在洛杉矶买一套有阁楼的房子,养一只狗和一只猫还有一只鹦鹉,努力让这群吵闹的家伙们和平共处……   他已经很疲惫了,当他对自己的选择懊悔的时候,他早就完成了他的选择,并且无法扭转。   他看着李鹭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在用力,很快,他就能解脱了。其实死在她的手他是觉得很高兴的。   阿诺顺着白兰度的目光看了过去,猛然心惊。她想都不想地推开了白兰度,心脏还在剧烈地别七动。喷怒、悲哀、不甘心的情绪翻滚地涌上喉头。她确信白兰度少爷看向李鹭的目光是温柔而且专注的,即使李鹭举枪要杀了他。   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而要去喜欢一个干方百计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李鹭脸上露出嗤笑的表情,阿诺似乎能听到她在嘲笑自己的求而不得。 愤恨交织中,阿诺举起军刀向罂粟田里冲了过去。   可是李鹭并不理会她,而是再度举枪瞄准了白兰度。阿诺心里一惊,连忙挡在了白兰度身前。“当”的一声巨响,子弹射在军刀护手上。如果不是阿诺而是其他的什么人,此时定然军刀脱手,甚至还要受伤。   李鹭站在婴粟田里不出来,一枪一枪地激发子弹。   “少爷,您快进去啊!”阿诺几乎是凄惨地哀求着。   白兰度依然维持着坐倒在地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李鹭。席巴用力把他扯起,要将他护送到大屋的地下工事,白兰度只是摇头:“让我留在这里。”   “您必须离开,别忘记你要承主旦家族的责任。”席巴冷硬地说。   “好了,就这样吧,别管我也别说什么责任。把我留在这里就行,至于什么家族,你门自己再选一个就好。反正想当家长的大有人在,而我只想留在这里。”   趁着席巴把白兰度推开的机会,阿诺终于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对付眼前的人。李鹭举起枪又是瞄准她身后的白兰度。阿诺被气得半死。她借了地主的优势,体力还保持在巅峰状态,而李鹭在多维贡搅得天翻地覆,到如今已经是十分疲惫的状态。阿诺眼看着胜利在望,只要她能够接近到五米之内,随便怎么样都能够弄死她。可是李鹭的厚颜无耻显然已经上了档次,不但扰乱人心,把阿诺说成是杜洛斯的走狗,害得她被自己人一顿好打,现在又拿白兰度做人质,枪口就是不对准阿诺,一个劲地住白兰度脑袋上瞄准。   “你这女人究竟要不要脸!”阿诺气得哇啦啦大叫,李鹭耸耸肩,下一个动作又是瞄向白兰度。   阿诺手中的军刀护手极其厚重,可是来了那么几下也濒临破碎的境地了。她心中焦急,只盼管家能够尽快把少爷带走。就在焦头烂额的困境之中,李鹭的动作顿了一下。   阿诺看得清楚,那把短铳簧套被卡住了。李鹭顿了一下,脸上就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色。对于濒临崩溃的阿诺来说,这是干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憋了那么久的气,更是愤恨于李鹭对白兰度毫不掩饰的杀机。也许这是她有生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突刺 ,当她站定时,军刀穿过了李鹭的身体。   阿诺笑了,她胜利了,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我终于超越了你。你一点也不适合少爷。”阿诺说。   可是还不等她回头看看白兰度的表情,胸口上就被一枚尖利的物体刺破。阿诺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开了一个大洞,心脏的血液喷射了出来。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依然屹立不倒的李鹭,只见她左手举了一把突击步枪。她什么时候带了那种武器过来了?阿诺这么想着,已经抵挡不住失血的眩晕,轰然倒落在婴粟田里。李鹭顿了一下,阿诺以为她只有一把短锐,实际上她是把突击步枪用胶带贴在背后,才过来找白兰度的。先是处处为难白兰度,紧接着短铳簧套卡壳,阿诺大怒之后复又大喜,根本顾不上防备她是否还有后招。   阿诺的体能很厉害,休息也足够,可是她的弱点太明显了,不但明显还暴露于她的枪口之下。最重要的是,阿诺还太嫩,不知道战斗也必须厚颜无耻,不是说心狠手辣就能获得胜利,心狠手辣加上厚颜无耻才是王道。   不过这一切,李鹭不打算向阿诺解释,人之将死,说了白说。她丢开短铳,将插在她腰带上的军刀拔了出来。阿诺第二个致命失策就是,她没有料到李鹭会有那么瘦。   李鹭把那柄刀丢弃在十几米之外,就算阿诺还有余力,也没有武器再战了,更何况她心脏洞开,现在已经死了。   白兰度看着李鹭逐渐靠近他,一路走一路挺着枪械把周遭还能走动的雇佣兵都予以赶尽杀绝。血和火以及浓烟在翻滚,天空变得赤红,太阳在逐渐升起。席巴见到大势已去,终于不再劝导白兰度。他放弃了这一任的家长,管家从来都是忠于家族,而不是某个不成器的家长。   白兰度已经废了,从精神到心性都崩淡了。席巴管家倒退着,很快没人了阴影之中。   “你在看什么?”白兰度问。   李鹭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枪口贴在他额头上。这一刻,白兰度居然不觉得害伯,他终于知道死亡并不是恐怖的事情,死在自己所追寻的人手里,反而是一种幸福。   李鹭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要痛恨他还是怜悯他,事到如今也说不清楚了。唯一确定的是,他对奇斯的所作所为让她怒火中烧,杀他一百遍的心都有。   既然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李鹭抿了唇,手指就要用力往扳机上压下。   白兰度眼睛睁得大大的,丝毫不为即将到来的疼痛担心。他只是说:“我不信教,不信死后的世界。可是现在我想要相信,李鹭,我们死后还会再见的,对吗?"   李鹭什么话都没说,扳机已经扣下。   多维贡的天空变得烟尘缭绕不再蔚蓝,轰炸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轰隆隆的地震般的炸响中,,一声轻微的枪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兰度惊疑不定地看向他身旁冒着烟的石块,李鹭那一枪并没有射死他。   “为什么,你连杀了我都已经不乐意了吗?”他摇着头,“我杀了你一次,这一回你应该亲手报仇,你也应该杀我一次。”   李鹭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你,白兰度。”她抬头看向天空,一架在机腹绘有盛开番红花的武装直升机从树林那边开来。耳机里,幕后组的一位负责人还在极力劝说她:“留下他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他不是喜欢制药吗,以后就让他负责配置解毒剂和戒毒替代剂就好了。我们可以让特里负责他,就让他一辈子呆在南美洲西部的深山基地里,绝对不会出乱子。”   白兰度被潘多拉俘获后,被带到了南美洲的基地,从此不知音讯。原本由于白兰度和葛兰的联姻计划而缓和了的两大家族再度掀起战火纷争,世界市场上的毒品价格大幅度攀升,毒袅之间的争斗使得反毒品组织坐享渔翁之利。   当日,在多维贡上空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的轰炸引起了各国的注意,轰炸事件使得当地两大家族元气大伤,伴随炸药投放在这一区域的化学药剂使得土地在较长时间内不再适宜种植作物。根据军事卫星采集到的图片可以推测出,数种在被禁用的炸裂弹及化学弹头被使用。   该起事件是典型的违背了人道主义原则的行为,可是不少人认为,针对制贩毒品的三不管地界进行,属于以毒攻毒,不但不应阻止,反而应该予以鼓励。这一论调一段时期内引起了世界各国人道主义卫道七与禁毒反毒战士们的激烈争论。   事后,没有任何国家和组织出面承认双此事负责,虽然少数几个国家查出了蛛丝马迹,不过基于此事对谁都没有坏处,便不了了之。尽管如此,为了谨慎起见,潘多拉在一段时问内将转入潜伏期,不再进行公开层面七的活动。据z 的推算,潜伏期区间大于或等了十五年。   当李鹭一身疲惫地回到卡尔在纽约的医院时,奇斯还在昏睡。HellDroP 发作的势头太猛,李鹭的血清并不足渊仰制所有的副作用,于是卡尔连接上麻醉泵,待续微量地进行皮下M99 的导人。   至今,李琦的血清里是如何出现抑制剂的,其原理还没有能弄清楚。阿诺只被使用少量的血清就足以完全抑制HellDroP 的副作用,而其他人却要大量使用,这其中的差异为什么存在,也没有人能弄清。   李鹭坐在奇斯旁边,才几天不见,就感觉好像沧海桑田了似的,看到奇斯睡得那么沉,困倦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进行血清导人吧。”李鹭说。   卡尔站在她后面,看到她疲惫的样子立刻就拒绝了:“你的状态很糟糕,至少要休息两周再说。”   “三天,多一天我都不会等。”   看到李鹭这么坚决的样子,卡力出了同意就没有办法了。   三天之后,李鹭和奇斯躺在了同一间重症观察室。两个人并排睡在两张床上,卡尔在室外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密闭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李鹭侧过头,就看见奇斯在她举手可触的距离里。她抬起手,掐了掐他的脸颊,还左右摇晃几下,低声地抱怨:“让我这么操心,以后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卡尔这时候走了进来,他穿上了蓝色的手术服,消毒手套也戴好了。等下的操作将要由他一个人完成。如同棉签棍子那么粗大的针头冰冷地嵌入了静脉血管中,李鹭一直歪着脑袋看奇斯,血液从她身上抽出,进人一个离心机中分离,然后将分离出来的血清物质输送给奇斯,剩下的血细胞会被添加上生理盐水脉输送回她体内。   工程很浩大,耗费了整整三周的时间。每一天,李鹭总有一个小时是在这个重症观察室里度过,变得如同一个抑制剂生产装置,不断往奇斯体内输送血清。   这样的工作对于身体的负担太大了,血液是支撑奇异力量的源泉,失去了那么多血清,身体还要负担源源不断的生产任务。到了最后一周,李鹭已经完全不能下床,清醒的时间也变得很少。就算补充从其他人身上采集来的血清,李鹭的身体也并不接纳,会产生严重的盗汗,所以卡尔不能冒险,他只能严谨地不断补充生理盐水和营养素。   他不能停下来,否则会功亏一赞。李鹭在决定进行血清导入的那天就告诉他,除非成功,否则就不停止。   这算是生死之交了吧。比普通朋友、比男女关系更为紧密的关系。   卡尔看着躺在两张床上的奇斯和李鹭,心里既有无奈,更多的还是理解,因为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太痛苦了,所以才会想要有一个人共同承担生命中之重与之轻。潘多拉,打开了灾厄之盒的天神。盒子里飞出了灾难、穷困、病痛、绝望。   她是带来了灾难的天神,可是灾难之后,她手里捧着的是希望。   潘多拉其实是不愿放弃、无法放弃与永不放弃。   就算是血液冰冷的生物,也需要阳光的温暖,更何况是人类?   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放弃,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孤独夜静之中。无法放弃,所以不断追求,于是最终获得。   他们都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会幸福的吧?一定是,会幸福的。   卡尔摇头失笑,他这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为他们这些年轻人伤春悲秋呢。现在该担心的是,奇斯醒来,估计又要开始诸如家庭补血计划之类的行为艺术了,上次李鹭吃猪缔吃到要疯掉,这次……上帝保佑,你们好自为之吧。   进入第四周的第二个早上,奇斯的所有生理数值都恢复了常态,并且,肌体的强化还在进行之中。   房间里很安静,充满了他和她之间不需要语言就能相互理解的无声的爱慕。   事件之后第八周,李鹭终于在片尔医院的重症观察室里醒来。在为奇斯进行皿清导人之后,严重的损耗让她陷入了自我调整与修复状态,整整沉睡了半个月。李鹭血清中特有的某种物质能够消减HenDrop 带来的副作用,缺少了它们,李鹭自己也受不了。   奇斯没有搬回家,就一直睡在她旁边的那张床上。   那一天中午,奇斯出去领取当天的盒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李鹭醒了,她靠坐在床头,正在看窗外斑驳的树影。奇斯捧着盒饭和汤汤水水,站在门口,差点忘记了走进去。   李鹭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回头来,然后就说了声:“你回来了啊。”语气和神态很轻松,就好像他们没有经历经最近这次的分离和战火,奇斯和她昨天还在一起吃饭,今天下班了回来又在一起吃晚饭般的轻松如常。   是放下了所有纠葛和仇恨的那种神态。   奇斯突然就眼睛湿润了,很没用地流下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李鹭面前那么多愁善感。他用手肘抹着泪,还要维持手里的盒饭和汤汤水水不打翻,很是狼狈。   李鹭越看越无奈,心中满满的都是这个人的样子,开心的、悲伤的、平静的……一直等待她的样子,那么多年来始终未变的样子。她下了床,还处于激动之中的奇斯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就被接去手里的盒饭和汤水。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不想用这么难看的表情面对自己那么喜爱的人,可是又不知道能够躲到哪里去,于是只能用双臂严严实实地遮了自己大半个脸。   李鹭拉了他坐到他睡的那张病床上,奇斯还是没有放下手,于是她就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奇斯终于忍不住说:“你刚好,不要起来。”他说得抽抽噎噎的,手还是没放一斤来。   李鹭回答:“我现在很精神,完全恢复了。”   “你睡了半个多月都没醒,卡尔说你肌肉都萎缩了。”   “我们今天出院吧,我想吃你做的菜。”   “我去叫卡尔来给你检查一下。”   “我自己就是医生,我说了算,不要听他的。”   奇斯渐渐平静下来,他靠在李鹭肩膀上,感觉很舒服,根本不想动了。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非常任性的人,明知道李鹭才恢复,应该多休息,可是就是想要靠着她才觉得踏实。   “以后不要这样了。”他没说不要这样是怎么样,但是李鹭知道,她回答说,“如果某个笨蛋不要有事没事就玩失踪,我就答应。”   奇斯在她怀里使劲点头。   李鹭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最近总爱叹气,因为生活里多了个常常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家伙。   “我们今天出院吧,回去我煲粥给你喝。听师傅说,吃血补血,回去我买几只羊回来,听说羊血最补,还清热解毒。”   “我没有失血,输给你的只有血清,红细胞和白细胞、血小板都好好地留在我身体里。”   “师傅说补血要补全。”   “奇斯你讲点科学道理,血吃进胃里是要被分解的,真要补血清的话,你不如直接找几袋血浆给我静脉导人。”   “师傅说就算吃进胃里的血被消化液分解了,也是合成血液的基础物质,所以食补是最有效的方法。”   预计到将有一段时间陷人补血地狱的李鹭在哑口无言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毫不犹豫地改口说道:“……我想我还是先在这里多住几天再说吧。”   于是关于今天回去还是过几天再回去的话题,李鹭和奇斯当天晚上争论不休。   逻辑思维与常识都迥异于常人的两位,关于回去是喝血豆腐还是喝粥之类的话今后要走的日之路还长着呢。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1:47:44

    尾声部 之后的故事   【 之一家庭补血计划】   经过三天的全面检查之后,李鹭和奇斯都被确认恢复得很好,就又回到了纽约郊外的别墅居住。奇斯获得了大半年的休假,潘多拉的任务也少了很多,两个人暂时过上了休闲舒适的居家生活。   ……休闲舒适?也许吧。   最近,奇斯迷上了用各种各样的植物把别墅装饰成野外战地环境,为了确保逼真,还亲自用建筑用的沙子填满了编织袋,在院子里筑起一道壕沟。居住在这一片社区的孩子们看见了,纷纷在家效仿,认为这是一个别出心裁的管理庭院的方法。   李鹭开始还担心他身上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现在看来,除了精力越发充足之外,智力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总算是放了心。既然奇斯自己愿意折腾,她就让他自己可劲儿地折腾去了。   不过奇斯却没放过李鹭,总是认为她为了自己失了很多血清,要日日夜夜地食补才能补得回来,于是李鹭一日三餐又都少不了鸡血、鸭血、鹅血之类的东西。在请教了居住于阿富汗的师傅之后,奇斯终于买回了一群活羊。别小看这群羊,它们都是从亚洲大陆远东地区南部山区空运回来的,还是S.Q.到远东地区进行航空技术交流顺便带回来的土产,光是出入境的检疫检查就没少花时间。   这日,李鹭从布拉德的靶场回到家,站在院门外就听见院子里咩咩的声音吵成一团。她抚了抚额头,心里知道自己要见鬼了。在纽约州,家庭里过于吵闹也是犯法,李鹭可不想看见警察先生冲进自己家门把某个罪魁祸首关到局里面去反省过错。她不担心奇斯的自保能力,自从日ell Drop 的副作用被抵消后,其对肉体机能的异化作用开始展现出来。李鹭现在担心的绝对不是奇斯会被谁谁谁如何如何,而是担心和奇斯关在一起的混混们能否精神正常地出来。话虽这么说,可要袖手让别人把她的所有物带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心甘情愿。   推开院门进去,在堪称宽广的院子里,在浓密的多年生草本植物、灌木植物以及落叶乔木之间,便看见十几只或黑或白的山羊。那些羊神色慌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鹭心里一惊,原来奇斯的家居装修志向不仅仅局限于植物园的范围还已经向野生动物园发展了吗?   正想着,就看到在一丛乱草和“壕沟”之间的奇斯,正一脸严肃地靠近一只胡子都一大把了的老山羊。他是如此专注,根本无视李鹭的回来。 老山羊努力抵抗,又怎么是奇斯的对手?很快就被奇斯以军用捆缚术绑得如同肉粽。   奇斯完成了手头的事情,回头对李鹭灿烂地一笑:“你回来了啊!”   “我是回来了,于是看到了这么宏大的场面,你把这群羊带回来做什么,不怕邻居投诉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附近几户不都搬走了吗,不会被吵到的。”奇斯说得十分大言不惭,压根忘记了周边邻居是为什么走的。   “……”李鹭仰天,附近几户之所以搬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他们这一家子把自己孩子潜移默化成原始野人。已经有不下于三个家庭的家庭主妇向她抱怨,自从她家的装修风格向野外战地模式发展之后,她们家的孩子也吵闹着要在庭院里玩野战,把走廊、厨房弄得一团糟。   之前也有邻居向警察局揭发他们家装修格调带坏自家孩子的问题,可是人家是在自家院子里装修,没发出大动静,更没有哪条联邦法律或纽约州判例列明不许在自家庭院里修壕沟,于是警察也管不了,事情不了了之。   奇斯脸上露出邪恶的表情,把山羊扛回厨房,抽出李鹭随手挂在墙壁上当装饰的步枪刺刀,往山羊脖子上划了下去,直装了小半碗新鲜血液才罢休,然后又给山羊上药包扎,又是安抚受伤山羊的情绪,不过收效甚微。最后那头可怜羊气势汹汹地冲出厨房回到院子里,可怜的它十分不幸,恰巧经过一个红外线感应装置,于是紧跟而来的电击把它击倒在地口吐白沫。   简直是人道主义灾难,李鹭想。   厨房和院子是连着的,她站在院子里,从玻璃后门看进去,只见奇斯一边快乐地哼着乡村歌曲,一边往那小半碗血里面加沙姜和葱花,还放了一点盐,放到蒸锅里加热了一下,最后整碗地捧了出来。   奇斯生怕那碗血被弄没了,小心翼冀避过各种路障、陷阱、红外线感应装置,来到李鹭面前。   还没有开口,李鹭先说话了:“你最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陷阱和电击装置撤了,否则我看它们活不了几日。”   说话期间,躺倒在厨房后门外口吐白沫的山羊从抽搐状态中恢复过来,它颤巍巍站起身,看向奇斯的表情就好像是见到了魔鬼,弱弱地发出“咩咩”的叫唤,像是含泪的控诉。   “那我换成警报?”   “你觉得换成警报后,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有多少分钟是安静的?我可不会相信它们会像现在这样乖乖呆在墙角。”   奇斯为难了片刻,最后看了自己手里的那碗血,还是点了头:“大不了以后晚上我警醒些,就不会受到偷袭了。”   “……我想说,你能不能把美国和多维贡区分一下,这里很和平,不会有恐怖分子一天到晚想着偷袭摸哨。”   奇斯耸耸肩,不置可否,李鹭是知道他的,看来这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奇斯把碗递到李鹭眼皮子底下,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在说:“怎么样,夸奖我吧,我弄来这么稀罕的东西呢。”   李鹭看去,小半碗鲜红的血液是半凝固的状态,上面漂浮着嫩绿的葱花和嫩黄的沙姜。   她嘴角抽搐地问:“这是什么?”   “师傅说的,喝半生熟的羊血能够补血。我怕会带菌,特地叫朋友从环境清洁无污染的山区带回来的。”   李鹭终于想起了还在医院里奇斯所说的关于羊血最补的话题。鸡血鸭血就算了,现在居然弄了活羊回来,羊血的味道本来就腥味极重,何况是夹生的。   偏偏面对奇斯那样半是邀功半是期待的表情还不能说什么。李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是相处,越是想要宠着他,对于奇斯的要求十有八九是答应的。   她叹了气,一口吞了下去,也不敢仔细品尝。   奇斯很开心,觉得李鹭流失的血可以补回来一点了,但是还要继续努力。   李鹭皱着眉把碗塞回奇斯手里,抱怨道:“难吃,腥死了。”   “很难吃吗?”奇斯奇怪地问。   “不信你自己尝尝。”   奇斯就往李鹭嘴角上舔了一下,仔细回味:“是有点难吃。”   他这动作做得自然,李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当的,他们两个的逻辑脱离社会大众甚远,李鹭只说:“看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奇斯说:“那以后我天天变花样地做猪大肠给你吃,喝一次血一小碟,怎么样?”   李鹭想想,羊血很难喝,可是美食的诱惑力很大,最后还是只得妥协了。不但要妥协,而且按照奇斯惯常的做法,恐怕要喝上半年才算完。她抱歉地看向院子里瑟瑟发抖的羊群,心想,我和你们都是可怜人(羊)啊。   世界上,一物降一物,李鹭再厉害,也有不得不认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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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1:51:19

    【之二超市肉品价格起落记】同网络版番外【猪大肠涨价】   奇斯最近对华人社区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的师傅是华人,对中华博大精深的美食有着独到的研究,奇斯在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一手上得了场面的厨艺。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基于他的厨艺才闹出来的。   先前说了,美国人不喜欢吃动物内脏,很多都是拿去喂牲畜的,只有少量拿到超市去卖。这类新鲜内脏的价格就比肉品便宜很多,有的甚至是腱子肉价格的一成。   奇斯常常要到华人街区的超市去买动物内脏回来做给李鹭吃。为什么是华人街区,因为只有华人才喜欢吃内脏,并且能花样翻新地作出许多种吃法来,所以纽约市只有华人街区的超市才有动物内脏出售,其他超市是不供应的,否则摆到烂了都没人买。   他去得多了,超市店长就和他熟了起来,有一次终于很奇怪地问他:“我真弄不懂那些中国人,为什么好好的肉不吃,就喜欢吃白人不吃的内脏。是不是因为他们国家穷惯了,没钱买得起肉啊?啊哈哈。”   奇斯不高兴地说:“我也常常来买内脏,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店长一拍奇斯胳膊:“我能理解我能理解,你妻子是华人吧,所以就叫你买这个。嗯,你妻子挺会持家的。”   奇斯虽然还因为刚才的话不高兴,但此时一听店长说李鹭是他妻子,心里就春暖花开似的快乐起来,脸上也带了灿烂的笑容:“你是不知道内脏有多好吃,我下次弄一盆子给你。”   店长连忙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是不吃内脏的,就不用麻烦你了。”   奇斯说:“反正我家天天都做的,给你带一些也没关系,一点都不麻烦。”   店长是德克萨斯人,为人比较豪爽,听他这么说就不推拒了,只是这次奇斯买的新鲜内脏,说什么也不收钱。   第二日,奇斯果真带了一个快餐盒的葱花小炒猪粉肠、一小盒甜椒红焖猪腰子回来。这是客人的好意,店长又爽快,就带回家与妻子分享。   店长为人大大咧咧,回家把两盒东西往桌子上一摆就开饭,也没说是什么,妻子用叉子叉了一小块粉肠吃了,味道香浓,火候恰好,Q劲十足,好吃得她差点没把眼泪都飙出来,舌头打结地问:“这是谁做的通心粉,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通心粉。”   店长还没回答,妻子又叉了一块猪腰子,滑脆爽利,牙齿咬下去一口就是咔嚓一声,更是别有风味。她一边吃一边含泪道:“我真是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纽约也有许多中餐馆,不过大都是中西结合的口味,为了适应美国的需求,动物内脏也是很少做的,更何况美国人点餐根本就不会点动物内脏上桌,于是店长夫妇在华人社区住了那么久,除了偶尔在法式餐厅吃过鹅肝酱,就是没有正经尝过中式炒菜的动物内脏。   店长皱了眉头,心里纳闷,这东西能有那么好吃?妻子吃法式鹅肝的时候都没那么激动的,便也去尝了一块。这一尝,禁不住落泪,原来,原来如此啊!   店长妻子是正宗的纽约人,过日子精打细算,第二天就跑到超市换了标价牌,一下把内脏价格提高了三十个百分点。奇斯下午到超市一看,傻眼了。店长看见他来,赶忙带着妻子过来,店长的妻子对他说:“谢谢你的小食,非常好吃,以后你来随便买,我们按进货价给你。如果您方便,最近有空到我们家吗,我烤苹果馅饼很拿手,也想向您请教一下炒中国菜的方法。”店长很叹气,他妻子太会过日子了,说涨价就涨价。   奇斯一愣一愣的,等他买了满满一篮子菜出来,看见一帮华人太太围在超市门口议论:“是哪家孩子那么傻啊,还给店长吃了炒肠,人家一回过神来不就立即涨价了嘛。”   “看店长赞不绝口的样子,恐怕一段时间内都降不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是缺德还是缺心眼。”   奇斯和师傅、李鹭生活那么久,华语说得不很地道,但听是没问题的,越听头越低,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   回到家里,这种低落的情绪依然没有好转。李鹭吃完饭后就在大厅里保养枪械,可是看坐在对面的奇斯把一支步枪拆了装装了拆的,折腾个没完,就是没有上光上油,她越看就越觉得奇斯情绪有问题,就仔细询问。   奇斯十分愧疚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还可怜兮兮地问李鹭:“是我做错了吗?”   李鹭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支步枪横搁膝头,撑了自己的下巴仔细思考对策,最后说:“有个办法,我去做一盘炒大肠,你明天带过去给店长夫妇尝尝,我再写一个纸条,说明内脏不是天生就好吃的,是要有特殊的人才能做出特殊的味道。等他们觉得内脏确实不是好东西之后,就会恢复原价了。”   “这样可以吗?”   李鹭说:“为保证万无一失,一定要让他们以后但凡见到动物内脏就产生消化不良症状……这么着,我还是打个电话给朵拉,让她今晚连夜过来掌勺。她一定很乐意,糟蹋食物是她最大的业余爱好。”   奇斯对李鹭的办法半信半疑。   朵拉连夜赶来,见到李鹭自是一番欢喜。看到他们家有那么齐全的烹饪器材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做出连五星级酒店大厨都甘拜下风的菜式。   于是朵拉从冰箱里捣鼓出白醋、果粒酸奶、咖喱、忌廉、威士忌和新鲜西柚等“调味品”,加上主料猪大肠,开始了如同化学实验一般的菜肴制作。   她一边做一边极富科学研究精神地说:“我所做的每一道菜,都融合了我浓浓的爱心,都符合最严密的科学逻辑。像我现在做的这道菜,白醋能软化血管,降低血脂,正好减弱吃猪大肠产生的副作用;果粒酸奶含有维他命A、维他命C,味道酸酸甜甜是我的最爱,营养与口味兼顾;咖喱开胃,忌廉提供丰富蛋白质,威士忌促进血液循环,西柚含有丰富矿物质,啊,这是一道多么健康与美味的菜肴!”   李鹭在旁边听得直抽,把好吃的东西混在一起捞捞就能得到好吃的东西,这是哪国来的伪科学理论。   奇斯深情且崇拜地目注于爱人身上,他看到了希望,他能够肯定锅子里面的东西出炉后会是多么的不堪入口。他为爱人无人可及的智慧和知人善用而感佩,几乎到了五体投地   结果可想而知,出自“味觉毁灭达人”朵拉同志之手的爱心菜肴,被店长夫妇们归类为必杀之菜,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回忆,动物内脏的价格也自然而然地降了下来。   这件事后来传遍了华人社区,使得奇斯深受华人太太们的宠爱,他本身就是一副好模样,性格也招人疼,偏偏家里的太太做菜居然那么让人觉得人生破灭,更是激起了大家对他的母爱之情。   奇斯时不时就在超市里接到莫名其妙的红玫瑰,拿回家给李鹭看,还在感叹:“女士们果然最喜欢红玫瑰的。”到现在还没有人告诉他红玫瑰的花语是求爱。   李鹭看了,只是淡淡地说:“我不喜欢,丢了吧。”如此两三次后,奇斯总结出一件事,他家的爱人和外面的女人一点也不一样,他家的爱人是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红玫瑰的。外面的女人喜欢什么与他无关,他只想让李鹭高高兴兴地和他过日子,于是这种花后来再也没有在他家里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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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1:51:49

    【之三同之婚礼】   某年的夏天,阿富汗某个寸草不生的山谷被烈日骄阳烤得几乎吧吸吧磁直响,人站在沙地上,如同暴露于干锅里的烤蛋。   就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大个子们被热火朝天地操练着。他们被晒得乌黑,还要在脸上涂抹防红外油彩训,练场里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大汗淋漓地绕圈跑,旁边还站了一个高大健壮的黄种女人,她就是久未出场的弗凯。   继数年前率领沙漠雏鹰佣兵团二线成员协助委内瑞拉轻骑兵选训之后,今年,她再度接获来自罗诺诺亚团长的命令,要求她再次率团内新成员出征,奔赴委内瑞拉轻骑兵学校充任今年夏末选训的纪律监督兼安全保卫力量,也即是沙漠雏鹰“赴委内瑞拉轻骑兵学校选训协作支队”。罗诺诺亚团长的名言是:有钱不赚,傻也!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在数年前的那次选训中,由于遭遇李鹭、奇斯、杨以及埃里斯等外星级别人物,沙漠雏鹰“赴委内瑞拉轻骑兵学校选训协作支队”损伤惨重。为了确保今年不会再次出现此等情况,弗凯决定在奔赴委内瑞拉前,对支队成员进行一次别出心裁的加强训练。   弗凯身体健美高大,骨架匀称,一点也没有肌肉团团的感觉,让那些新人蛋子们对她那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垂涎三尺。当然,在数名色狼级人物对其骚扰不成,反被悬挂在帐篷外的竹竿上示众,并且罗诺诺亚团长闻讯大怒对他们作出减薪三个月的处罚之后,再也没有人胆敢将色迷迷的目光上升为实质性的行为(罗诺诺亚团长为何大怒,一半原因是认为这群新兵蛋子侵犯了他对弗凯的专有权利,另一半原因是这位掉进了钱眼里的团长想要趁机节约团内开支)。   弗凯此刻脸色沉肃,手执黑色教鞭,还不断地啪啪地敲打在自己掌心内,嘴里不时冒出让听者胆寒的训骂之语,据说弗凯的训人之语出自被奉为教官必读经典的《相良宗介魔鬼语录》,鉴于内容过于鬼哭狼嚎人神共愤,本文暂作马赛克处理。摘录如下:   “奥斯特,你XXX的不会把你的XX夹紧了,跑得就像XXX的XXX一样。维森,我看你今夭晚上是想要舔XXX的XXX才觉得爽利了是不是,抬起你XXX的头来,是不是想要罗诺诺亚团长来亲自XXX你们……”   正在众人欲哭无泪之时,远处一辆军车开了过来,尘土飞扬中,停在弗凯面前。一名佣兵跳下,将一个红色的信封递交给了弗凯。   弗凯面色越发不好看:“临行前我已经交代过,此次出训属于密级任务,有什么信件等我回去再看。紧急通讯电报派发即可。”   下士回答:“罗诺诺亚团长交代,兹事体大,请弗凯队长一定要亲自阅读。”弗凯心有不满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红色信笺。   半晌,众人便看到魔鬼教官弗凯队长以手抚额,面色惨青,欲哭无泪,最终扶墙而去。弗凯接到的是某两人的结婚通知书。要说这世界上,还会有哪个把结婚请柬写成通知书的,也就只有李鹭和奇斯了,杨和Z在接到信封时不但没有觉得奇怪,还觉得十分欣慰,幸好那两人没有直接写成讣告……   弗凯望日兴叹,时间过得这么快,世事难料,那两个当年在委内瑞拉选训中被奉为噩梦级别的人物居然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能想象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将会是怎样一种灾难。不过想到二十年后,也不会是她负责支援轻骑兵学校的特种兵选训赛了,弗凯觉得十分庆幸。   既然参加别人的婚礼,那么就要准备一些礼物。以弗凯充满了XXX、XXX、XXX和XXX的脑袋来说,实在很难决定要送这对新人什么婚庆礼物。最后,她终于决定致电私人武装力量潘多拉组织,与执行组核心人物杨、Z等人交换了宝贵的意见。   **** ***    初秋的季节,落叶木开始纷纷落叶,萧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婚礼举行地选在美国中部一处被废弃很久的靶场中。奇斯是在阿富汗那种地区长大的孩子,李鹭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货色,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要在教堂里举行一场常规的婚礼。   这处靶场有好几个分区,室外是固定靶,室内是移动靶。被改造成新郎准备室的这一个偏厅被模拟为一个恐怖分子挟持人质的现场,人形标靶斜靠在灰砖砌成的墙壁上。奇斯站在半残破的玻璃窗前,往外看到院子里泥土小坡上布满了落叶,几个半残破的步枪立靶歪倒在百米的距离之外。场景很熟悉,等下经历的事情却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所以他心里还是很紧张。奇斯至今犹如在梦中,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敢问李鹭要不要结婚,还有李鹭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答应了。   那一天,他正在看枪械杂志,看到两个军火制造商在荷兰结婚的消息,心里很有感触,就很随意地对李鹭说:“我们也结婚吧。”   李鹭当时正在庭院里打扫羊圈,头也不抬地回答:“可以,那就定个时间吧。”   于是他们就踏上了结婚的复杂程序。经过登记、联系教堂、通知亲友等一系列杂事之后,奇斯到步入教堂的现在还晕乎乎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自从多维贡的事情解决之后,S.O.给了他半年的大假,奇斯闲来无事也就看了不少电视台八点档的肥皂剧。从电视上,他终于知道了红玫瑰就是男女之间的求爱之花,他还知道了男女之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结婚,为了表示对对方的郑重和爱慕,求婚的时候一定要像传说中的白马王子那样,身穿白色骑士装,手捧红玫瑰,在心爱的人面前单腿下跪,极度深情且绅士地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含情脉脉地以如同咏唱吟哦般的文艺腔调说:“我爱你,所以请你嫁给我吧。”   奇斯的本意是,既然没打算在教堂里举行婚礼,那么至少求婚一定要遵守常规程序,一定要给两人留下美好的记忆,可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呢,只是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李鹭就平平淡淡地回答了。   等过了十几二十年,两个人都已经发白齿摇了,到时候要是问起李鹭,你还记得我向你求婚的场景吗?李鹭一定会很奇怪地问:“你有求过婚吗?”甚至还会说出:“咦,我们怎么就会结婚了呢。”或者诸如“我觉得我们的婚姻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误”之类伤人心的话。   这真是……生命中的大失策!   为了能够全程观礼,艾瑞等S.O.的合伙人及精英成员早早就来到了。由于没能联系得上远在阿富汗的师傅,于是史克尔充当了家长的角色。看到奇斯如此懊恼的样子,史克尔不但没能理解其好友的真意,反而还戏称之为婚姻生活恐惧症。艾瑞对此不以为然,反驳道:“他们两个是先过婚姻生活再结婚的好不好,你不要搞错顺序了。”   一群不良友人正在相互取笑,外面安静了下来。那是雪一样的安静,让奇斯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可他是新郎,据说在仪式开始前一定要呆在偏厅里的。   半破旧的门口被打开了,约翰森探了个头出来。哦,对了,这位约翰森久未露面,由于其本人很没有存在感而导致常常被他人的遗忘,特此在本文重申,这位约翰森就是S.O.加利福尼亚州分部的会计,被李鹭改名为“约翰”而反驳不能的那位。 约翰森会计对史克尔等人挤眉弄眼,他们默契得很,S.O.唉觉敏锐的“事儿妈”们顿时知道外面有什么好戏在上演了。史克尔拳头凑在唇下干咳一声:“奇斯,我们先出去看一下动静,你在这里稍安勿躁,不要出去也不要乱看。这是习俗,你如果乱出去,很快就会遭到被爱人抛弃的命运。”   奇斯信以为真,很认真地点头。他在公事上并不是一个好骗的人,可一旦涉及到李鹭和自己的婚姻大事,那就变成了担惊受怕的惊弓之鸟,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到口的李鹭就那么飞了。   史克尔等人逐一推门出去,把门严严实实地掩好后,顿时瞳目结舌。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旷的靶场大斤里挤满了人,简直是人头攒动。几个角落分别聚集了来自于潘多拉、S.O.、沙漠雏鹰以及其他观礼团的成员。   就在大厅正中的墙面,立起了一块标有“沙漠雏鹰新婚贺礼”的巨大投影器,上面正在播放角落标注了“新人初识记”的视频。   这是一出默剧,声音被调到最小,视频下面是中英文双字幕注解。   画面展示的是一间简陋的密室,参加过委内瑞拉轻骑兵选训的同志们:立刻就能认出那是选训试场的其中一关的场景。镜头拉近,就看到画面中的主人公是奇斯和一名短发的小男生。他们两人正在亲密接吻中。   人群里发出了“哦”、“啊”之类的惊呼声。   “原来奇斯这小子还是个花花公子,男女通吃啊,哈哈O(∩_∩)O哈哈……哈哈……”约翰森不厚道地嘲笑着,紧接着就变了调。就连艾瑞和史克尔也几乎要喷出血来。因为视频下出现了“黑色短发者为新娘”的提示。   他们面面相觑,这也太扯了,那么早就认识了,而且差别也太远了。 视频继续播放,事情发展到了奇斯为人有三急所苦,要求和他同关于一室的战友帮他“把尿”的情节。其实这段监控录像是没有录音的,可是由于此时此刻此地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特殊行业从事者们,其间能人无数,包括善于读唇语者。潘多拉的杨、布拉德和埃里斯,S.O.的艾瑞,沙漠雏鹰的弗凯都是长于此道者。埃里斯、布拉德、艾瑞都是技艺精湛的狙击手,练就了精准的眼力;同时,读唇术也为杨的情报工作带来极大的方便;至于弗凯,则完全是基于身为教官的需要而练就了许许多多折磨学生的高强本领,读唇术正是其中之一。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中,埃里斯目瞪口呆地、难以置信地对住奇斯的嘴形读了出来:“我拉不下裤链。”   众人看到李鹭一脸吞下了毛毛虫的表情,帮助被五花大绑的奇斯拉开了裤链。 之后的画面就开始出现了万恶的马赛克……   话说奇斯正在安安静静地等待’‘吉时到来”,却见史克尔等人一去不复返,外面更是隐约传来“啊”、”哦”、”呀”的惊异之声。奇斯敏锐的第六感终于察觉了什么。就算刚才被史克尔关于“习俗”的话拖住,现在也知道其中有诈了。他半是犹豫地把耳朵贴在门口,就听见有艾瑞在说些“精细操作……一次到位”的话。   奇斯挠挠耳朵,不是很确信听见了什么,他反应了三五秒后,慢半拍地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那么耳熟。那根本就是他在还不知道李鹭是女人的时候,把她当成合作无间的同性战友,要求她为自己解决内急问题时候的对话!   大家正看得有趣,一间房间的门猛然被从里面撞飞。化身为恼羞成怒兽的奇斯哇啦啦乱叫着从里面挥舞双臂冲了出来。众人一见他更是乐了,唯恐天下不乱地恭贺他新婚快乐,还有人调笑他原来从那么早之前就已与女方有了事实上的“亲密关系”。 奇斯力大无穷勇猛无比,对阻挡在他面前的人山人海只当做是刀山油锅,不管不顾撑住一人的脑袋一跃,跳过七八米的距离,凌空就抓住那面投影用的白布,撕拉一声都扯散了。   始作俑者弗凯此时摇头叹气,不厚道地说:“男方野蛮人也,从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可看出他如饿虎扑食,撕扯衣服一定也力大无比,我看这一家子以后有得打,要花好多钱在购置衣物上。”旁边一走狗哼哼哈哈地道:“队长英明,可见还是罗诺诺亚团长更有绅士风度,队长您看何时松松口,不如也把婚事及早办了……”然后被弗凯一抓一个准,丢入混乱中的人群。   奇斯是把白布扯下了,可是投影仪还在,弗凯哈哈大笑唯恐天下不乱,及时调整了焦距,以回专墙壁为载体,继续播放,待奇斯回过神转向弗凯处意图破坏投影仪时,和他关系友好的亲密同事艾瑞正尽职尽责地大声翻译奇斯的口形:“帮我夹进腿里面去,再塞进去点,要不等下拉拉链把它夹住了可是要人命的事……”   李鹭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她今日穿的是一套连身及跺长裙,里层稍长,露出黑色的里裙边和盘枝盛开的猩红西番莲,外层则是隐约半透的白纱。她靠在门上,饶有兴趣地看着。Z不由得好奇,她今天充任伴娘,为此倒是收拾得比较干净整齐了。Z问:“你不介意?”   李鹭耸耸肩说:“当时觉得很尴尬,现在看起来有趣多了。”她顿了一下,不厚道地补充:“说起来,手感挺好的,就像牛皮糖一样。后来之所以想开男科诊所,也是这个原因吧。”   正好经过旁边的杨闻言,脚下一错……踉跄……扶墙出……   李鹭又说:“说起来,我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放得开了,果然是因为和奇斯在 一起久了所以也变得异于常人的缘故吗?”   “不,这纯粹是你自己的自变异问题,”Z回答,“你看,奇斯可以还是懂得羞耻的。” “那就暂且归咎于医生这个职业很变态的缘故吧。”李鹭很果断地坚持认为责任不在自己。   奇斯誓死夺回录像带,不过他还是太有理性和良心了,以至于S.Q.的弟兄们看不过去,咋呼一声,集体上!沙漠雏鹰的所有到场成员团结在以弗凯队长为邪恶轴心的队组织周围,哲死捍卫录像带。乱斗从S.Q.与沙漠雏鹰之间的大武演,逐渐牵连到了潘多拉的成员。一个倒霉蛋被打到了李鹭怀里,她早看得眼睛发亮,一脚把那倒霉蛋踹飞,撕了裙摆,往腰间扎了一个结,自己也下场去了,见人就挑   于是从奇斯的激动情绪开始,一场本应温柔神圣美好的婚礼,不知何时演变成一场多国组织的大乱斗。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1:55:24

    【之四奇斯惊魂二十四小时】   她翻了一下身,奇斯就惊醒过来。李鹭怀了双胞胎,接近临盆的时候,肚子已经挺得很大,腿部也开始浮肿,甚至还出现了抽筋的情况。奇斯很担心她,夜里也就睡得很浅。他摸上李鹭的额头,觉得手心下的皮肤很冰凉,赶紧就开了灯看。   这还只是凌晨一时,感觉还比较浅,就是觉得下身坠涨,李鹭知道现在还早得很,让奇斯帮她洗了头洗了澡,又在床上歇到大白天,才让奇斯开车送她到卡尔的医院。这段时间里,奇斯坐立不安,简直比他亲自生孩子还紧张。就算开车的时候,一边看路还一边分心去看李鹭,生怕她痛得狠了。   进了医院,卡尔闻讯等在综合楼入口前,见到李鹭就问:”觉得怎么样?”   “还行,可以先让我在待产室等几个小时。”   “不要紧的,我们这里正好产房比较空,给你留了一个单间。”卡尔说。   卡尔心思细腻,看到奇斯萎靡不振、精神紧张的样子,就体贴地对李鹭说:“等下是要我帮你接生还是要女医生?”   李鹭自己就是医生,很了解医生对于人体的感觉,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同性还是异性,在医生们的眼里都可归纳为没有面部特征的解剖图,就回答“给谁看不都一样吗?”   卡尔又看了一眼奇斯,很知趣地说:“我们院里的卡罗琳娜是非常有经验的助产士,等下就安排她负责你吧。那么你是想要传统分娩还是水下分娩?”   “看到水我会想到某段该死的日子,杨曾经为了提离我泅渡的成绩,让我天天负重游泳十公里。”   “我知道了,那就在普通产室吧。”卡尔很同情地对李鹭说。   羊水是下午四时破的。在此之前,疼痛并不厉害,李鹭安静地躺在待产床上闭目养神。宫缩刚开始的时候都会比较弱,每次三十几秒的阵痛,之后有将近半个小时的平静期。然后随着产程的进展,阵痛时间延长:而间歇期缩短。到了羊水破开的时候,已经痛得比较明显了。   在医生的要求下,奇斯搀扶她换到了产床,看见那位中年助产士把生产用具准备好放在一边,心里一阵颇抖,不知道还要煎熬多久。   李鹭心里叹气,向奇斯伸出手来,奇斯其实一直一直都在看她,立刻也伸出手去握住了李釜的手。   两手交握的时候,李鹭发现奇斯居然比她还冰凉,于是安慰他道:“卡尔会给我安排最好的,你回家等着也没关系。”奇斯曾经在她经营的诊所由于看见惨烈的分娩现场而晕倒,李鹭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奇斯倔强地摇头,就是不走,一副打死了也不离开的表情。   宫缩更加有力,奇斯抚在李鹭腹部帮她缓解肌肉紧张的手能够感觉到手下肌肤一阵接一阵地紧绷。李鹭咬了咬下唇,已经带了点痛苦地说:“你要受不了就先出去,这里没关系的。”   “不要想着我,想着你自己。”,奇斯简单地回答后,就又很温柔地在她腹上打圈。   阵痛的时间继续延长,李鹭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在冒,已经傍晚七点了,她虚弱地挪动一下身体,换了个姿势。奇斯瓣了块巧克力喂进她嘴里,她什么也不说就咽下去了―-痛得有点厉害,没有力气咀嚼。   猛地,李鹭挣开奇斯的手,握上产床的铁栏,紧紧闭上眼睛,摆动着头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吟,这时候,奇斯知道疼痛已经到她忍耐的临界点了。   他想起卡尔对他说的话,普通女子分娩都是要注射一些麻药的,就算顺产也要脊下注射杜冷丁。但是这个缓解疼痛的方法对李鹭不适用,因为日HellDrop的缘故,很多麻醉药都对她没有作用。如果用上对她有效果的烈性麻药,又怕对胎儿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李鹭和卡尔最后决定不用麻药,也就是采用最原始的干生。   奇斯的心都在抖着,他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觉得自己很没用。助产士过来看了一下,说:“还要等一段时间,你先给她喂一些食物补充体力。”   奇斯默默地点头。一波阵痛之后,李鹭平复着喘息,看到奇斯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懊恼什么,于是对他笑笑,说:“你郁闷个什么劲,我好好的,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等你好了,孩子我负责带,你不要跟我抢。”奇斯觉得这样才能补偿一些。   “嗯,不跟你抢。”   ”洗澡不能抢。”   “不抢。”   “洗尿布不能抢。”   “不抢。”   “……你今天真听话。”   ”那喂奶呢?你也负责吗?”   奇斯”啊”了一声,脑袋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李鹭哺乳的画面,然后就愣在那里了。   李鹭看到他那傻样,再不趁机调笑一番就不是她的性格了,可才笑两声,阵痛又铺天盖地地上来,大笑声卡在喉咙里就变成了呻吟的声音,李鹭连撞墙的冲动都有了。   产程进入活跃期之后,助产士把李鹭的腿架高,她觉得自己就像北京烤鸭,被铁架子支成一个固定的形状在水深火热里煎熬。   “嗯……”疼痛的呻吟逐渐加深,又被卡在喉陇里。她已经全身汗湿,奇斯为她换了一套衣服,坐起来的时候,腰上被疼痛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靠奇斯的支持才能勉强脱掉了湿衣。李鹭微张了嘴,靠在奇斯肩膀上小声地喘气,热气喷在奇斯脖子上,他心想,坚持下去,噩梦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觉得这是一场不愿意再经历的噩梦,李鹭却觉得发自心底地期待,很快就能见到她和他的孩子,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现在,这个家庭里又要增加两个成员,一定是很可爱的小恶魔。   李鹭早就制订了教育计划,奇斯一心要把带孩子的任务抢走,李鹭是口头答应就算,等出了产房立刻就要毁约,因为奇斯慈眉善目的,很容易把好孩子宠成坏孩子。   她靠在奇斯身上,心满意足地小声喘气。奇斯帮她换衣服的动作已经尽量地快,但依然快不过宫缩来临的速度,最后,李鹭在他怀里辗转地摇头,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臂才熬过一波阵痛。   李鹭细微地颤抖,狠命地挺着,那些对新生命的期待、对未来的计划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每一个细胞都被痛苦填满。   “用力,你知道该如何呼吸!”助产士在她耳边鼓励。   李鹭忍不住终于发出了叫喊,她挣扎着想要撑坐起来,摆脱无处不在的压迫。奇斯摇着头对助产士说:“不行,她受不了,帮她注射一些杜冷丁吧,减轻一些痛苦也好。”他告诉自己要坚强地陪在李鹭身边,可是现在已经超过了他能够忍受的限度。   “你也知道,我们试过注射了,但是……”助产士为难地说,“很明显没有效果。”   李鹭完全是无助地在枕头上磨蹭,汗水湿透了头发,眼睛没有焦距地微张,已经不能分出精神和奇斯说话转移注意力了。煎熬还在持续,不论是对李鹭,还是对奇斯,都是一样的煎熬。奇斯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话,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知道他们还在一起,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这一日的凌晨四时,纽约市还在夜晚的宁静里,夏日的空气也变得凉沁,产房中终于出现了变化。两个生命先后脱离了母体,精神万分地发出嚓亮的哭嚎。   李鹭半闭眼睛,她听到了婴儿的声音,手心里是奇斯脸颊的触感,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地握着,全身上下充满疲惫、疼痛的余韵,还有自己所爱的人的气息,还有家庭新成员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见奇斯也在一眨不眨专注地看她,觉得这样的情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烙印在记忆里。   那时候泛滥了河水和泥土香的热带雨林里,这个男人直视她的眼睛,很认真而且很诚恳地说:“我喜欢你。”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啊,这样的情景让人永远不会忘却,也一直不断地在生活中重复著。她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那么地深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奇斯,我所爱的奇斯……   她不出声地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就觉得很平和很幸福,然后牵着他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安静地睡了过去,心里还在想,等她恢复了,一定要亲自调教自己的孩子,不能让奇斯给宠坏了。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2:36:47

    【之五记我们强悍的母亲大人和万能的父亲大人】   我叫洛克昂,双胞胎弟弟叫做洛克沃夫,今年就要满十二岁了。   我们家庭成员一共有十个,用爸爸的话说,就是“恰够红蓝四人小队与指挥官的编制”。用杨叔叔的话来说,就是“比中国甲A七场队员要少一个人的编制”。然后爸爸就会很郁卒地质问杨叔叔“你怎么能这样骂我们家呢”,杨叔叔就会一脸冷笑地回答”我就是喜欢欺负你这个笨蛋”,妈妈则会凉凉地说“杨你今夭就留在我们家吃晚饭吧,我叫朵拉来一起弄大餐”,于是杨叔叔一脸想留下又不敢留下的表情,更加郁卒地回家去了。顺便说一声,他家就在我们对门,隔了前庭和小道,大约一百多米的距离。      我们家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多人的,最开始的成员是爸爸和妈妈,第二批成员就是我和洛克沃夫。由于我和洛克沃夫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相差距还挺大。总体而言,弟弟比较像爸爸,头发是金黄色,不过眼珠子是唬拍褐的,而我比较像妈妈,头发是黑色的,个子也比弟弟要矮,不过眼睛却是很浓的绿色。妈妈很喜欢我的一对眼睛,记得大概是我五岁的一个晚上,在父亲大人给我们讲完三只小猪和狼的故事之后,我昏昏欲睡了,妈妈那时候正坐在沙发上保养枪械(据说那个“沙发”是用装甲车的废弃装甲改装成的,一位叫做埃里斯的怪叔叔对此赞不绝口,认为上面的弹痕是最美丽的人工雕花),她大概以为我和弟弟都睡着了,便对爸爸说:“老大的眼睛真漂亮,要是装在水晶玻璃盒子里一定比英国王室珍藏的那块祖母绿漂亮得多。‘,   爸爸当时哑口无言,他一定是嫉妒于我的眼睛比他的要漂亮,于是哑口无言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你就从来都不说我的眼睛漂亮。”   他的语气委屈得很,很像弟弟要求一把“真家伙”做除夕礼物却被驳回那时候的样子。简直是太有意思了。然后妈妈就和以前每一次一样,很无奈也很温柔地开始甜言蜜语,把爸爸说得破涕为笑。   ……等等,我怎么觉得越说越奇怪,难道我们家的情形就是传说中的“性别错乱”吗?!   晕倒,不管了。至少父亲大人在外面还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他一辈子也只有在我们的母亲大人面前才会露出这种神态吧。   自我们记事起,妈妈就是赋闲在家,偶尔到卡尔伯伯的医院帮忙。爸爸也很少出任务,整天带着我们到处跑,参观了各式各样的靶场、训练基地、实战演习。   我和弟弟以及妈妈都很爱爸爸.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家早的饭菜都是爸爸一手包办,我曾经疑惑为什么妈妈不去帮忙。   后来,在我和弟弟五岁那年,终于有那么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住在隔壁的邻居朵拉·席塞拉女士到我们家做客,恰巧爸爸出任务去了,于是朵拉阿姨就与妈妈联手炮制了一顿在任何意义上都可称为独一无二的“大餐”。   看着被切成丁状的巧克力布丁和凉粉被浸泡在酱油、陈醋以及威士忌的混合液中形成的被命名为“清凉激爽”的菜肴,我不禁怀疑,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会比朵拉阿姨更有创造力。   母亲大人立刻推翻了我的感叹。   她绝对是造物主所创造的活生生的奇迹!   我和弟弟眼睁睁看她抓了一只前几天弄回来的活鸡,很严谨地往它脖子里打了一管空气,干净迅速地弄死了它,接着打开微波炉,直接把它丢了进去。   我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您不拔它的毛吗?”   她仰天想了一下,然后不很确定地说:“在我父母生长的国家,有一种做鸡的方法叫做‘叫花鸡’。我确信那是一种不用拔毛的做鸡方法。’”为了表述准确,她使用了母国的语言。   弟弟“啊”的一声,立即说:“妈妈,爸爸说做鸡是不好的行为。”“谁说做鸡不好?你爸爸做的鸡就很好。”   “可是爸爸说他的老师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做鸡一点也不好。”   听到现在,我确信他们两个绝对是鸡同鸭讲,妈妈从小就在美国生活,虽然会讲华语,口音也很地道,可是对于某些俚语是不了解的,而爸爸在史威克伯伯的日夜熏陶下,对于某方面的俚语是知之甚深。   我只好站出来制止了他们幼稚的行为:“可是妈妈,叫花鸡是要先处理了内脏之后,在鸡毛外面包裹一团泥,然后丢进火堆里面烧吧,爸爸告诉过我做法。”   伟大的母亲大人疑惑地说:“洛克昂,你觉得鸡内脏不好吃吗?”   “很好吃啊。”   “既然好吃为什么要处理掉?”   “……”   “你喜欢吃泥巴吗?”   “不喜欢。”   “那为什么要在鸡毛外面包裹泥团?”   “……”   “微波炉能烧熟食物吗?   “能。”   “火能烧熟食物吗?”   “能。”   ”既然火和微波炉的作用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能用微波炉代替火堆?”   ……全知全能的神啊,我们的母亲大人真是太有才了,我说不过她!我哭了,为自己亲爱的爸爸感到悲哀,估计那只鸡在天之灵也要哭了。   结果这一餐就是彗星撞地球的大灾难!自此之后,我和弟弟都立志学会父亲大人的一身本领,再也不能给母亲大人掌勺的机会!   由于妈妈过于有才,我们家偶尔会弄出很大的动静,类似于爆炸的声响。每次爆炸之后,家里立刻陷入了救火救灾的忙乱之中。   周围的邻居都是有钱人,据说他们纳的税很高,所以对自己享有的权利格外看重,每次都立刻致电警局投诉我们一家的可疑响声。   终于有一次,爸爸被带进警察局和一群闹事的地痞关在了一起,说是要让他感受一下“小混混们爱的教育”。妈妈不紧不慢地联系做律师的霍华德大叔,第二天去警察局保他出来的时候,警察们几乎是送瘟神地把爸爸轰了出来。   我和弟弟看见同时出来的还有十几个涕泪交流的叔叔伯伯,他们是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原本想起诉爸爸故意伤害,可是警察们一查头天晚上的监控记录,爸爸是在被围攻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只给了一拳,还不是打在要害上。警察们悲哀了,爸爸是正当防卫,于是混混们受伤的医疗费只能由警局申请资金进行赔偿。   此后爸爸再没被找过麻烦。   第二次比较大规模的吵闹,是妈妈被带进了警察局。着急万分的爸爸在半个小时之后就已经抓了艾瑞叔叔一起去保她,可是他们也晚了,妈妈所造成的后果显然更具破坏力。警察们想告她故意破坏公物,可是一查录像,她是被一个女人一把推在墙上,“不小心”就把墙给撞塌了,飞溅的砖块把附近围攻她的几个女人砸伤。妈妈离开警局的时候还愤而怒喝:”这是豆腐渣工程!你们等着瞧,我要告你们用我们的税金建豆腐渣工程!”   经过两件事之后,我们家周围爱好和平的人士纷纷挂牌出售房屋。很快,房屋陆续有了新主人。   先是杨叔叔搬到了小道对面那栋三层的蓝色屋顶的房子里,他说他在市区开了一间新酒吧,生意还不错,以后就在纽约定居了。接着是朵拉阿姨,她说她换了个部门工作,以后每周只上三天班,即使往返于华盛顿和纽约之间也不会觉得很麻烦。然后卡尔伯伯也在朵拉女士旁边斥资置产。再后来,文森特、埃里斯、布拉德也在周边买了房产,只是他们不经常回来。被他们包围之后,再也没有人投诉我们家类似于爆炸的可疑声响了。   不过在妈妈弄爆第十六台微波炉之后,她终于放弃了学好烹饪的决心。我不知道妈妈怎么会那么生猛,大多数时候爸爸都会陪在她身边手把手地教,可是她不是“不小心”关微波炉门太用力了,就是在求知欲的驱使下把易燃易爆物品丢进去进行“合成”,爸爸总是很纵容,打扫完了战场,第二日又从地下室搬回一台新的微波炉。   在我和弟弟满六岁的那年,家里开始增加新成员。   第一个是我们全家到阿富汗看望史威克伯伯后带回来的妹妹雅兰尼娅,朵拉阿姨帮我们办好了收养手续。她刚开始很沉默乖巧,据说在她原来住的村子里,女人地位很低,不能在男人面前随便说话,连脖子都不能露出来。在看到妈妈和爸爸又打又杀的相处模式之后,她先是晕厥一般的胆战心惊,后来也终于渐渐放开了,我和弟弟后来才知道雅兰尼娅原来是个爱好恶作剧和愚人节的小恶魔。   紧接着在索马里又带回了一个姐姐索娜拉,据说她原先的妈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被村里人用石头砸死。我和弟弟都特别喜欢她,因为她做事总是有条不紊,说话总是不温不火,还会做很好吃的烤饼和奶酪。在她的面前,连雅兰尼娅那个小恶魔都会乖乖的不再捣蛋,因为如果不听话,索娜拉就不把特制奶酪分给她吃。   再后来……   家庭成员在我们满十岁那年固定下来,这时候,父母已经养了有八个孩子了,各个人种都有。行政部门担心父母无法给他们足够的照顾,曾经不予准许办理收养手续,母亲大人一怒之下就告上了法庭,连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站到了证人席上。在提交了纳税证明之后,华丽丽的资产数字和我们一家人的齐心协力打动了法官大人,于是前途一片美好……   美好吗?我觉得简直要用“血色青春”来予以评价。   走出纽约州法院,爸爸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对妈妈说:“总算能组成红蓝小队进行对抗战了。我领着四个孩子,你带四个孩子,我们看看哪一队能赢。”   妈妈耸耸肩,算是答应了。   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人,喜欢吃爸爸做的饭菜,喜欢妈妈上的识字课,衣服破了爸爸会仔细地补好,生了病了妈妈会很温柔地照顾。至于爸爸心心念念的对抗战“四人小组对抗战”,不论是跟爸爸的绿队,还是跟妈妈的黑队,都是各有输赢的。一周一次的对抗战总是兄弟姐妹之间吵吵闹闹的核心话题,输了的固然不甘心要卷土重来,赢了的也是拼老命要再续辉煌。   在索娜拉姐姐即将十六岁,我和弟弟十一岁的去年,家里出了件事。爸爸所在的集团接到了一个级别比较高的任务,由于难度较大,连几乎处于“退隐山林”状态的爸爸都被艾瑞和史克尔拉走了。就在他离家不归的一周之后家里闯入了一群人。   首先是家里电力被切断,索娜拉立刻拿起固定电话,果然连电话线都被剪断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偷袭”?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兴奋中,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妈妈。黑暗里,她伸了个懒腰,然后说:”洛克昂和洛克沃夫负责照顾好辛华和木木。”说完就上楼去了。顺便说一声,辛华和木木是最晚加入我们家庭的。   那群人似乎想要抓住我们威胁爸爸,哪知道他们算盘打得好,却落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妈妈特地关掉了安保系统,于是遭遇战从地下室开始蔓延。这是我们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实战,出于紧张,我们犯了几个小错误,最后的结果是,一把黑洞洞的M14顶在了木木的脑门上。   可是当枪手击发子弹的时候,弹头被卡在枪管里发射不出去,反冲力比正常发射要强大得多,他的手大概也被震伤。他头戴红外线夜视仪,于是看到了被我扭弯的枪管……妈妈和爸爸所擅长的“拧铁管”的戏法,我和洛克沃夫也都会,虽然还不是很熟练,但我们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像爸爸妈妈那样举重若轻。   据杨叔叔说,妈妈以前曾经在洛杉矶开过一个诊所,地处治安混乱区,当地人本来都以为那个诊所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混混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可是最后,附近大小混混对那个诊所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现在闯入我们家的这群家伙以后也一定会像那群混混一样,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吧。   不久之后爸爸就毛发无伤地回来了,家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以至于他以为什么也没有发生,安心地舒了口气。妈妈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这段小插曲也没告诉他,只是说:“下次带孩子们去缅甸旅游吧。”因为缅甸最近很乱的样子,以前妈妈都不同意我们到那边去,现在这是承认我们进步了吗?   在我和弟弟十二岁即将来临的最近,家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客人。他皮肤很白,头发是全然的黑,比妈妈还黑,眼睛却是像爸爸一样的绿。   那天我和兄弟姐妹从校车上下来就直冲到家里,打开门一看,就看见那个奇怪的客人也回头看向我们。杨叔叔坐在他旁边,对面的沙发上是爸爸和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显得很紧张,坐在妈妈旁边靠得紧紧的。那位奇怪客人看到我们显得拘谨极了,可是我能够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偷偷地膘我。是因为我和他一样都有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吗?   兄弟姐妹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就被赶出去玩了,可是我们出于好奇心,还是死皮赖脸地呆在屋子里,尤其索娜拉姐姐和洛克沃夫弟弟都是杨叔叔的死忠粉丝,遇到他来的情况,是怎么也不愿意离开的。   客人和妈妈说的话题我一点也听不懂,相信爸爸也听不懂。什么合成路径、什么化学合成生物碱,好像是另一个领域的事情。最后,客人说:”我现在的兴趣不在制药了,正在研究体外子宫育胎的可行性,能够请你给我一个卵子吗?”   杨叔叔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立即喷到了五米外的电视机上……   爸爸“鸡冻”地站起来,几乎就要拔枪单挑……   客人被爸爸赶走了,往常家里都是妈妈说了算,这件事.上爸爸却意外地坚持原则。临到门口,客人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要一个像洛克昂一样的孩子。”   爸爸那时候的脸色真是好看极了,简直就像护鸡崽的老母鸡一样。   那天晚上,妈妈很早就把我们赶去睡觉了,她几乎是被爸爸扯着回到房间,说是要好好谈谈关于白兰度的问题。他们谈了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是第二天,一向早起的妈妈居然在赖床,而爸爸一如既往地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剁排骨炖汤。   爸爸那时候的脸色简直是红光满面兴奋异常,而当我们拥挤在厨房里询问妈妈怎么了的时候,爸爸脸上却出现了疑似”娇羞”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袋里居然出现了爸爸被拘在灰砖墙上,而妈妈脚穿长筒皮靴,手持乌黑皮鞭,旁边挂满猩红色蜡烛,还有各种刑架的场景……   天啊!杨叔叔,你为什么要给我们看那么多诸如《皮质束身衣惊魂夜》、《女王陛下与宠物》、《地下室惊情四百年》之类的片子啊!

  • 王小川

    王小川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缺点呢) 楼主 2016-11-14 13:48:51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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