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翔:挖
来自: cterm
在上海话中, “挖”这个字有点近似于北方话里的“掏”,比如说,耳朵眼痒了,北方人全说“把耳朵掏一下”, 上海人呢?则会说,“把耳朵挖一下”。 挖,常会使人想起掘地三尺。毛泽东说:“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深挖洞,就是掘地三尺三十尺三百尺,这是对付原子弹的伟大构思。但是上海人的“挖”,却没有这么深刻的思想,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词。 一个人上街买东西,付款,左掏右掏,连分币都算上,还是差一角钱,如果是个北方人,会说: “您瞧,我袋里的钱全搁在这儿啦,还就是差一毛。”换个上海人,就不这么说了,“你看,我连口袋里的硬币都挖出来了,就是差一毛钱,怎么办呢?’’这时来个语言学家,就有点费解,怎么口袋变成了黄土地,还硬要掘地三尺,挖出来? 一件羊毛衫,不知放在哪儿了,想穿,怎么办呢:就得找。家庭主妇翻箱倒柜,总算在哪个角落里找了出来,就会很得意地对先生说: “你看,我总算把这件羊毛衫挖出来了。”乍一听,好像上海人的家里个个都像《地道战》里的高家庄,横七竖八,全是地洞。 掏钱不叫掏钱,叫挖,大概上海人口袋里的钱少,尽管西服笔挺,但囊中多少有些羞涩(过去有句话,叫作“洋装瘪三’’)。往好里猜想,上海人的钱全存进银行里生息了,有金融意识。往差里说呢,上海男人有“气管炎”,每个月就那么几块零花钱,搁口袋里,还真显得面积过剩。这时用挖”倒也有点传神。 找东西不叫找,而叫挖。大概也因上海人的住房面积。就那么几个‘‘平方”,又是橱又是柜,再放个电视放个缝纫机,就显得拥挤。东西渐渐多子,又舍不得扔,层层叠叠,使劲塞使劲堆,找个东西,还真是难,你说不叫挖,叫什么? 这当然都是‘‘演义”,到底“挖”的来源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也许上海人的祖辈都是些江浙农民,南方讲究精耕细作,冬春都要挖土,这就把个“挖”字带进了上海话?也未必。 不过,一个“挖”字,也从某个侧面道出了上海人的精明细致,生活得非常有耐心,不怕麻烦,掘地三尺。上海人出差,老婆在内衣内裤上缝个口袋,放钱放粮票放证件,防贼的效果不错,尽管有些麻烦,好在上海人也“挖”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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