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烂故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离摇了摇头，坐在了栏杆上。唇边的笑意变得有些古怪，也不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就径自开口讲了起来，只听开头就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
“从前啊，在一块萝卜地里有这么两根萝卜，一根特积极，根正苗红地朝着太阳生长，活得就像其他萝卜的楷模，咱就叫他A。另一根就不行了，从种子开始就特消极，蔫头巴脑地什么也不在乎，整天对同伴的态度就是：——你们这帮愚蠢的地球人……啊不，萝卜。她就这么中二，咱就叫她B吧。A和B挨得很近，有时候会互相打量，但从来没有跟彼此说过话。”
”有一天啊，A实在是摸不清B的路数了：好不容易下了场雨，别的萝卜都拼命把根往下扎汲水，就她一个人消极怠工。这多奇怪啊，萝卜嘛，被人种了不就是为了长得又大又甜才有意义嘛，B多奇怪啊。于是A就开口问她，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那么闲啊，你看你也不好好长，都瘦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可就没人要你了。
B一开始不搭理他，可A多执着了，一天问上几十遍，反正他们是萝卜，聊天长个不互相耽误。B终于被A烦的不行了，也就小声跟A说，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A满口答应，那当然啊，您老人家终于开了金口，怎么着都行。于是B就问A，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不？
A说萝卜啊，咱俩一个地的，这不废话嘛！“
讲到这里离停了停，看着黑因为她的话大笑起来，她的眼睛十分柔和，却也没什么神采。待得他笑够了，才放缓了声音讲下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直勾勾地看着月亮。
”B说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可真抱歉我还真不是萝卜。别看她话挺客气可实际上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你这个蠢货连常识都不懂！
A看她说的挺正经，也就不由得信了她，忙问那你是什么啊？B这时左右看了看，生怕别的萝卜偷听了她似的。她特小声特严肃地跟B说：其实——
我是根人参。“
离看着黑还是忍了笑意的样子 ，摇了摇头，嘴角轻轻挽起，没待多停就又继续了下去。
”A当然惊了，特崇拜地看着B，说原来你就是人参啊，久仰久仰！
B就冷贵地一哼，得意洋洋地说还可以吧，其实咱们长得也差不多。
从那以后A和B就成了朋友，可其他情况倒没怎么变。A还是一天天地跟自己较劲，B照样混吃等死，她以为她还能活得长着呢，一点都不在乎日子怎么过。可她还是很喜欢和A聊天的，不过说话时总带着优越感，她觉得总有一天A会先她而去。“
“故事到了这里了，你觉得，结局会怎么样？”
离挑起眉毛，表情因这个动作生动了不少，她翘着腿，一点点向栏杆外皇者，“先说好，这可不是狗血八点档。”
黑还真去猜了，他皱了皱眉头，“嗯……B死了？”
“这是神马悲剧啊，把最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你初中周树人的课文学得挺好吧。”离扑哧一乐，脸上原本有些僵硬的线条松软开来，“没死，主角怎么会死呢？”
”……不过，她也许宁可死了吧——？“
”过了好久好久，地里的萝卜都熟了，挨个被拔去卖了，就剩下了A和B。可他们还是每天聊聊天，谁都没提分开的事。最后，种地的农民来了，他拔出了A，高兴地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大这么好的萝卜，这就要带回去给家里的婆娘和娃子开开眼界连带着饱餐一顿。A很高兴，可他也很关心B会怎么样。这时农民也看见了B，麻利地把她拔了出来，然后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
‘谁他妈没事雕了块木头萝卜埋地里了？！是他娘的那个孙子！’“
离断断续续地笑着继续讲道：”农民拿着A，用尽全身的力气将B扔进了一条臭水沟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她笑的很激动，眼角都能看见晶莹的泪光，”明白了？其实就是个撒癔症的木头的故事，还他妈以为自己是山参？其实就是个连生命都没有的死物！是死的，虚假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她确实想对了……“她扭过头，亮晶晶地眼睛盯着黑，”她还有时间，几千年几万年的时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那个臭水沟里，也或许有好心人能给她换个地方？“
黑忽然哽住，离似乎是在告诉他什么，却又像单纯地讲了个很无聊的白烂故事。离微微笑着，完全没有了方才讲故事时耍流氓腔的样子，说来也怪，那些忍不住的笑意这时候都化成了棉絮样的东西，满满地缠绕着他的喉头，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我们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