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得不从河堤上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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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2:38:00

  卷一 园房子

  •蓝色的保温瓶

  一个男人左手提着蓝色的 保温瓶，用右手 骑着一辆单车

  大女儿的借书单在 左边的口袋里。复习材料 对升学考试来说，很重要。 小女儿的儿童画—— 一艘撑满纸的大轮船，此刻 在她的血管里，乘风破浪

  妻子准备的午餐在 保温瓶里，和妻子一样的 重要。代替着 白天妻子的位置和 下半夜的性生活

  一个男人左手提着蓝色的 保温瓶，用右手 骑着一辆单车。他 腾不出手来和老张 打个招呼。

  八点差一刻， 离厂区还有两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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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2:42:39

  •夏天已经过去

  这是传统的水葬仪式 遗体蒙上白布单，绑在 竹筏上。四五个 头缠白布的亲人把他 放进江里，“走吧， 能走多远，就 走多远。”

  夏天已经过去，我要 收起我的蚊帐。 最后三只蚊子嗡嗡地 叫着，成为夏天的遗迹。 一个诚实的人， 又度过了一个夏季—— 想到这一点，我的额头 立刻爬满了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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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2:55:30

  •入冬

  看见这么老的人，我都愿意叫 爷爷。在腌菜季节的大街上 隔一段就有一堆大白菜。像 他这么大岁数，应该叫老张， 背着旧黄包，里面装着 一百五十份《扬子晚报》， 在六路车驶过以前，要走到 大街的对面去

  一堆堆大白菜要分给 这条街的居民们。一般是 父亲和他最大的儿子抬走属于 他们的八十斤大白菜。天黑以前 要分完这堆大白菜，老张， 老张爷爷，也想卖完他的 一百五十份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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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3:01:01

  •给晨跑伙伴何健营

  沿着这条土路，我们跑回健康兴旺的唐朝。 每个人肩上都有两个太阳，每个人 奔跑着照亮别人，同时被善良映照得 通体透明； 空气和水不再分开，鱼儿都在天空里 鸟群飞翔在流水里，姑娘都在树梢上 泥土是新鲜的蛋糕，老鼠毛皮雪白，只 吃人们喂的食物

  如果没有力气，我们可以跑得慢一点； 如果累了，我们可以歇一会儿再跑。 勇敢与无知——这最后的两枚硬币 在衣袋里一个劲地丁当作响

  还记得你二十一岁生日我送你的礼物吗 一只嘹亮的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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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3:03:33

  •市民生活

  两种气候，在九月 之间是 一盘红壳大螃蟹

  母亲说：螃蟹 再贵，一年总得吃上 那么一次

  一个市民家庭和一套桌椅 形成的灰色。一只瓷盘 和一个晴朗天气加深的 白色。去年的婚礼和今年的 预算带来的黄色。红色的 螃蟹在正中间

  母亲说：吃螃蟹时 不要计算两只螃蟹的 价钱

  两种气候，在九月 红色的蟹壳清理完毕，母亲 又把餐桌抹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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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3:07:35

  •1975年的一家

  父亲是多么有力。肩上驮着弟弟 背上背着我，双手抱着生病的姐姐 十里长的灌溉河堤，只有父亲 在走。灰色的天空被撕开一条口子 远在闽南的母亲，像光线落下 照在父亲的前额

  逆着河流的方向，我感到 父亲走得越快，水流得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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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3:09:04

  •午睡

  妻子在日照充足的操场上唤我 水底的声音被河水折了几折，传递上来

  午睡的青蛙不会被一个水泡 惊醒。“太阳就像一杯粘稠的 糖浆”。而虚弱的时候 我就梦见妻子不贞 他们就在大操场，谁也不管

  “寂寞的日子里，唯一的乐趣 是拆卸自己的身体，就像 拆卸一把锈蚀严重的老枪。”

  想到光洁的表皮，操场会一下子 长满青草；想到一只弹子的下落， 我会立刻被悬在半空。我还知道 想到思考，我就只会遗忘

  妻子在日照充足的操场上唤我 我在六楼高的梦幻中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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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3:11:31

  •一次丰收

  他叫孙头，养一只狗叫 小孙头。因为一次丰收， 不过是因为一次丰收。他 走过来，走过去，围绕一块 庄稼，如同充分享受 围墙尽头的一小片阳光。 除了田埂，什么都在长高， 除了孙头，没有什么人光顾， 包括蝗虫，收获的季节 一次填满孙头的十二个月，剩余的 可以养活一只狗。因为 一次丰收，不过是 因为一次丰收，他抱来了 花肚皮的狗，叫它小孙头

  欠收的年代在门的背后， 门枢一转，就到了门的前面 孙头宰了小孙头，让自己 有力气带着空碗上路，去今年 丰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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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3:59:30

  •形成生长的一个过程

  感觉骨节胀痛，我知道是 我以外的东西在生长。当时我 只希望，它根植于我的体内 向外扩展，冲破皮肤；而不是 根植于皮肤，向体内， 向心脏逼近

  接下来我有了一面镜子，观照的 结果：我的脸将长成规则的 几何形状，三角形 或者正方形

  “我的皮肤也许是屋子的 四壁，或者更远的地方 我只是一根细细的灯芯，浸在 油壶的中间，点着了可以照得 很远”。现在

  我坐下来，开始知道 我再长，也只能撑满这圈椅 而长不到这圈椅的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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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4:11:09

  •一直在汽车上

  一直在汽车上，有时紧走几步 为了赶上另一趟车。 我盯着车窗的一角，城市 在车窗外或急或缓地抽搐了一下

  街道走累了吧？还有站牌 楼房蹦够了吧？还有欲望 我累了，两只眼睛就是布满尘土的 两只车轮

  公路四通八达想一副好肠胃，但是 消化不了我； 街道笔直如同公正的历史，也已经 草草收场

  一直在汽车上。我为汽车感到劳累 也为错过一趟车而懊恼。我 站立在地面，为下趟车而等待。双脚的 知觉告诉我：车身仍在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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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4:54:15

  •四个兄弟和午餐肉

  午餐肉的主要成分当然是 猪肉，另外还有 淀粉、食盐、植物蛋白

  阿燃把切好的肉片排放 在洁净的 青瓷盘上，说 “还有色素”

  不锈钢的刀子使 肉片平整，阿良把 切碎的肉片放进嘴里， “味精也是不可少的”

  一盘午餐肉端上桌 来，阿泉仔细看着 肉片垒成的图案，然后 把它们统统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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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5:04:50

  •让我们袭击城市

  穿着夹克和毛衣，衬衫和皮肤 忘记了黑色，夜晚便不再来临 像鲸鱼的旗枪，从新街口到鼓楼 星期天的南京如同一块光润的皮肤 绽开一条伤口

  这是朋友艰难度日的城市，我 看到街道痉挛、广场蠕动。古老的 城市从清晨到傍晚不停地呕吐—— 分泌液、沙子、胃和 我的几个朋友

  他们慌忙地挤着公共汽车，眼睛 盯着出租车的屁股，鼻子嗅着 浓烈的发胶味，嘴里说了一句： “真让人心疼”

  26号的南京，只属于26号这个日子 挨着我的肩，那么近！温热而 湿润，对将要到来的打击 永远怀抱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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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5:19:49

  •机械

  首先是有了一块玻璃，裁自 一块更大的玻璃。窗子大小的 空洞留在大玻璃的中间。玻璃 边缘粗糙，破损处看出 用力的痕迹。然后是 有了一扇窗，折回风和灰尘 而透过光线和风景。然后是 有了张望，归来的母亲，和 链条直响的自行车。然后还 是张望，张望者同时被对方 张望。然后是张望。然后 还是张望。是张望。然后 还是张望。最后是 有了一块砖头，从对面飞来 将玻璃砸成四块。其中 一块留在窗框上。另外三块 摔到地面上，再次 碎成许多小块

  春光明媚，全是因为孩子们的 奔跑。他们成群结队地 冲过来，欢叫声 盖过脚下玻璃“嘎嘎”的碎裂声

  他们已经跑远 他们仿佛把整个春天都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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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5:46:07

  •晚饭前的橘子

  一片一片地掰开橘子皮，弟弟 走了出来。透明、天才 和半个成功的梦想。 从城市的上空掠过，如一声哨响， 在瞬间又凝聚成十二瓣，向 一张张开的橘子皮，降落。

  咀嚼。鲜血沿嘴角流出 清晰的纤维，是弟弟的音乐 新鲜的橘汁，是哥哥最大的 安慰。漂亮的弟弟、平庸的 哥哥，背对背坐在 一粒大米上：“我们 都是平民的后代，却有着 贵族的幻想。”

  晚饭太琐碎、也太遥远， 为什么不能学着去拒绝？ 让我们学会不说话， 学会等待。当这个城市 像最后一滴肥胖的橘汁，在慌乱的胃里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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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6:06:56

  •童年时我猛追一只鸡

  一场追逐，通过想象 凭空发起，如同放学路上 突然猛追一只 觅食的鸡。咯咯声中 鸡奔跑，拐弯，与我保持距离。 在追逐中 我生长，壮大，一边 沿途抛弃旧的骨头与肌腱

  被追逐的对象，在一刻 忽然变成庞然大物，向我 张开大嘴。在逃跑中， 我像一块冰在消融，或者 像树皮不断地剥落，直到 成为一个点，被追逐我的 庞然大物所忽略

  现在我已经足够渺小，光线 从任何角度都不会让我 留下影子，不会被最细心的 路人捡起

  原来，我可以不在追逐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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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7:16:14

  •梦中所得

  暧昧的存在，胆怯得没有外形 却有一根会叹气的指头 一直顶在我的腰上 “你其实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一个被排挤出去的生命，甚至 无法在夜晚的窗帘下暴露 两只脚。在 我快感充盈的床第，他像空气 环绕、抚摸我美丽的妻子，哀悼 本属于他的快乐

  “你其实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母亲在新房外紧张地 踱着步，她 可能知道这次错误的 真正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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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7:17:40

  •工字钢梁

  一个工厂的前身是老板 朴素的愿望。五个金币 变成五十个金币的 故事，远不如 五个金币变成五百个金币 的故事来得动听悦耳 一个金币落地的响声激起 五十个人奋不顾身 四十九个人相继死去，最后 一个人眼望着掉到下水道里的 金币

  五十个人和一台起重机抬起 工字钢梁，一个人和一条钢缆 让钢梁上升。五千个人 仰着脖子，为钢梁的吊起 而喝彩

  钢梁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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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7:20:05

  •解开衣扣继续写作

  四根火柴棒，其中一根已烧去一截 让他们首尾相接，拼不出一个 正方形，而我想拼一个 正方形，其中一边只好留着 缺口

  骑马的牧民，用套杆吆喝 把一群野马赶进栅栏 然后关上栅栏门，让野马 在里面成为坐骑 一阵嘶鸣以后，只剩下 牧民和四周冲倒的栅栏

  移动四根火柴中的一根，让 正方形缺口封闭，成为梯形 现在又把那一根移开，恢复 原来的形状

  当我提起笔时，身体开始 向外膨胀，像滴落水盆的 一滴墨水，迅速占满空间 我不得不解开衣扣，继续 我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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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7:22:38

  •乡村

  河水在日光的照射下，激动不已 在小河的拐弯处，可以看出 水流的变化。在整个夏季里 可能发现得更多，用语言 描述一个村子的里里外外 剩余的语言构成 这个夏天里的想法

  鱼都到水中悬浮， 呼出的气泡，上升，加入 水面之上的空气 或者，黏附在水草的边缘

  村里的人把脚贴在 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医治脚气 孩子们是太阳的朋友，像 光线一样耀眼，用一根木棍 撬开青石板，拨弄 一种叫“骚娘子”的虫子 青石板下的凉意 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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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7:24:15

  •中国武术

  哈尼和吉诺在草坪上向中国师傅学武术 哈尼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衫 吉诺胸口长着黄色的毛 哈尼的造型在素描本上刚完成一半 两个人站在画夹的后面 小声谈论着。先是 哈尼穿起外套骑上黑色的赛车 吉诺走向另一辆白色的赛车 画素描的人合上画夹站起来 最后是那两个人分成两个方向离开草坪

  大学生活里我放弃了一切能放弃的东西 包括大学生活本身，但 我坚持上星期二下午的两堂英文课 课间休息时，有十分钟 供我在草坪上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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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09 17:25:37

  •圆房子

  一些四四方方的房子，排列着，如同 我的肩膀挨着你的肩膀，有时 盖住你的全身，几处圆形的 建筑——炼油塔、大烟囱，或者公厕 人们只是从中经过，或者 绕开，我

  在一辆四四方方的公共汽车里，想 见到一处圆房子，有窗户，有门 可以让人居住，像

  我拎着的涂料桶。在圆形的 桶里，摇晃的平面仍然是 一个圆

  我揭开桶盖，看一眼涂料的颜色 开始设想我的墙壁 全车的人都闻到一股 清清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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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1 11:24:20

  •父母在，不远游

  一 就是这么一棵树。在一大块 窗玻璃上只占 这么一小块

  树苗在玻璃之外籍阳光雨露长成树 我在玻璃之内籍父母关怀长成人 日照短暂的上午，发光的 不是太阳，而是树。我是 一道暗淡的光线，透过玻璃 不为人知，在树的光圈里 断断续续地存在

  树的青春令我感动 它在生长，不因我的注视而停顿

  我改变站立的位置，向后 向后，再垫上砖块，让 那棵树撑满我的视角

  二 阳光灿烂的日子，应该 晒晒太阳

  我就蹲在附近，就在那棵树的 旁边，听得见父母的叫喊 先晒晒我的正面，转过 身去，再晒晒我的背面 我要吸收双倍的太阳，以便 回到房里，分一个太阳 给我的父母

  鸟群飞过，落下鸟粪 和一个妻子

  我站在门口，牵着妻子的手 放在背后。爸爸 爸爸，请允许我带她回家

  三 一个房子分成两半 一半属于父母，一半是妻子和我

  我一定要在这个房间里生出我的儿子 二十四年前父母在这生下了我

  我还要把我的房间分成两半 让我的儿子在这生出我的孙子

  我的孙子还要生出他的儿子 孙子的儿子也要生出他的儿子

  总之，人丁兴旺 房间里有人叫：儿子！ 我们一起答应

  四 最大的房间是我父母的房间 最小的只有鸽子笼那么大 住在靠窗的一家报告当天的 天气：今天晴到多云 有时阴，偏北风3-4级

  大家齐声说：知道了 然后用一堆瓦罐盛汤盛饭

  爸爸妈妈，只要 您们活着，我就像那棵树 在哪生根，就在哪发芽 直到枯死，直到被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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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1 12:21:51

  卷二 现在我在睡眠

  •唱给鱼恋人的歌

  一个人长着鱼的尾巴，难道不可疑吗 一条鱼晃着人的脑袋，难道不可疑吗 一条鱼长着鱼的尾巴，难道不可疑吗 一个人晃着人的脑袋，难道不可疑吗

  ——等待的没有出现，但她应该 美丽。离我很近，应该就在不远的 河边。波平如镜，她应该在梳妆 打开首饰盒，一轮月亮缓缓飘出

  堤岸上，我已不太耐烦，时不时地 掀开衣服的下摆，用刀 刮着腹部的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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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1 12:23:49

  •备忘录

  郊外的一小片灌木丛——一张开度 适中的嘴，吞吃光线和风，而在 泛黑的泥土上吐出一小堆白骨 此刻我领悟到命运的偏爱，我 还有机会享受剩余的风景，如同 一只瘦瘦的狼，在老虎走后，来到 一匹马的尸体前

  你满足了一次自己 就给自己判了一次死刑

  我是这里的新面孔，理应得到 礼遇。灌木的伸展 延续不到光亮的公路——我从不 过分的放纵，理应得到礼遇

  你满足了一次自己 就给自己判了一次死刑

  找一片阴影，安放好爱情 现在一切就绪 意满志得的航行为你美丽如画 的海峡，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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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1 12:48:08

  •女主人

  红色的螃蟹从盘子里，腾空而起 钳住我像信念一样颤动的舌头

  无知深埋在土中，发芽，成为丰盛的晚餐 诺言与稀释的鲜血流出，在白色的托盘上 绘制爱情的玫瑰

  女主人的笑声打湿我的脊背，寒冷的夜晚 从脚踝开始，缓缓地盘旋而上

  我渴求你的戒备，就像渴求黑色的 格栏抓住我一穿而过的视线

  松开两只丰腴的巨钳，螃蟹到我对面的 座位上坐定——这顾盼生辉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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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1 12:50:41

  •兔子谣

  “怎么和你做伴，我的小兔子 玻璃糖纸能让你想起你的家乡？ 躺在一块草地上晒晒太阳，去 另一块草地享用午餐 空闲的时候，饲养我 就像饲养一只捣蛋的兔子。”

  “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穷亲戚 黄牛、黑狗、红嘴斑鸠 黄牛省下嘴边的草，为你铺一张 舒适的床；黑狗用另一条狗的骨头 和你玩抢食游戏； 红嘴斑鸠来自新奥尔良，他说 你会喜欢他的爵士乐。”

  “当欢乐随红色的酒汁在台布上消失， 如果我感到饥饿”

  “如果你感到饥饿，请先放松手脚 掀开我白色的皮毛，享用美味的兔子肉。”

  “如果我仍然感到饥饿”

  “请享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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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1:36:18

  •终极

  “词不再抱怨一个句子道路漫长 选择优美的姿态，滑过 意义的边缘。词义是你 恰当的体重——一个永远年轻 的运动家。

  我爱你们，所以 我的声音善良”

  写下如上诗句时，风 正掀起诗人的稿纸 他抚慰经历的每一个细节——

  我是怎么又一次让自己上当的？

  “那个词，在诗人 温情的手中还在不停地 扇着掉毛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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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12:12

  •爱情故事

  我的婚礼在草丛中举行。新娘是扎着 花头巾的兔子。她勤劳善良而又弱小 新房用最柔软的青草构筑，里面充满 最贞洁的空气。所有的人，所有的动 物都收到了我的请柬：请到草丛中， 参加文明毁灭前的最后一次婚礼。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可以表现出你 们的善意。贵宾们，请放下你们的仇 恨就像卸下沉重的包袱。请亲一亲 你们的邻座，就像我做的那样。”

  婚礼现场顿时乱成一团。猫吃了耗子 老虎吃了猫，人打死了老虎，狗熊又 吃掉了人。这成了我婚礼的真正宴席。 而我的新娘趁着夜色吞吃了我青草的 新房，然后腆着肚子逃往美国。新婚 之夜，一觉醒来，我赤条条地躺在草 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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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13:31

  •灰喜鹊

  两处坟包、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 以及二者之间的三四块农田 一只田埂上的灰喜鹊，注视着庄稼的 长势。他不是稻子的主人，但它以为是。 劳作的人回到村里，死去的人踱进坟里， 傍晚这段时光，只有它在那学着老农， 把手背在身后。到晚饭后， 天黑下来，坟里和村里的人 将相互走动，踩在稻穗尖上，来来去去。 大家见面免不了谈谈庄稼和天气， 那会儿热闹，但现在没有 现在就只有灰喜鹊愿意不离开，只有它 愿意和偶尔经过的路人、家禽以及鸟 谈论一番对土地未尽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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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15:01

  •白色的筷子

  一双白色的筷子上下动着，晚餐桌旁 的小合唱团，正在歌颂从天而降的稀粥

  就数母亲话多，那双筷子也不停， 一定碰破了什么，谁也没注意到， 它已经碰破了什么

  橘黄色漫开了，深深地渗入一张木桌 关于森林的记忆，而他们还在 继续聊着家常

  “但是妈妈，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管，反正 过日子不能这个样子。”

  随着那双筷子，一家的五张嘴交替 喷出一道白气，从四个方向 喷向桌子的中间，

  现在连那道白气也是橘黄色的，还有 彼此注视的目光，只是谁也没有发觉 已经碰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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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17:52

  •2月16日，越狱

  就是这一小片阳光，来路蹊跷， 绕过屋檐、窗棂，一头就栽倒在这里

  谁都能嗅出：有人越狱了，不是我 就是其他什么。你双手

  抓牢两条砖缝，死也不放手， 难道这样，我就非得管你？

  喂，你是不是那个越狱的家伙？ 恐惧，在屋子的正中，凝聚成一粒

  晶体，蓝幽幽的光四处游弋。 母亲走过来，用一柄长勺

  在你身体里打捞——什么也没有，除了 泛着泡沫的血。她很失望，

  把长勺很响地扔在一边。究竟 是不是很失望，谁也说不清楚

  母亲停下来，整理额前的头发， 猛然破墙而出。在同一时刻，

  父亲在葡萄酒中大喊着，用头撞破了 高脚酒杯。反正谁都嗅出：

  有人越狱了，不是我，就是 其他什么。从床上，光着脚来到

  地面，我当然不想现在就接近你，仿佛 那是漏往地球另一端的洞口，而双眼

  从眼眶中蹦了出来，一只红，一只绿 在半空久久地对视，然后又

  一起跃入那一小片阳光——听到落水的 声音，我知道此刻有两朵不大的水花

  反正谁都能嗅出：有人越狱了，不是我 就是其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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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20:13

  •现在我在睡眠

  一 出操的学生们，吹着哨子，从我的右耳 列队而出。施工队还没有 来得及，拆除左耳上的脚手架

  妻子含辛茹苦，一边煮着稀饭 一边用早晨的第一束光线，缝补 昨晚厨房里的争吵

  但是现在，还没有一个理由 可供我醒来

  二 时间只向一个方向倾斜，固执地 只是要让我接受：睡眠 是对世界的一种理解，简单易懂 又不允许我越过梦境的边缘，把它 带到早晨的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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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21:31

  •相信祈祷这回事情

  雨水清洗完这面山墙，这张脸 又如此年轻，却不知道感动 我为这个世界感到歉意，希望 今天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因为罪孽，我已不能在阳光中 自由浮起。还有一丝忏悔的动机 可供你宽恕一个孩子的无知，一个 世界的无知

  就在这面山墙前面的一小块 空地上，我的魂灵在为你独舞 一个拘谨的孩子，满头是汗 他已顾不上害羞

  如果你知道此刻，我是多么需要 你就会不计前嫌，从天空中 把手伸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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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27:06

  •晨歌

  母亲在窗台边，细心地挑出 这束光线中的白发，一根也不漏掉；

  父亲抓紧最后的时机，梳理它， 一副老花眼镜，不放过最细微的凌乱；

  多好听的声音啊，祝福在弟弟的弹拨中 升起。他很小，婚姻还很遥远；

  好了，现在这束阳光，可以一直照进 我的新房，一直照到床上的红绸被面；

  但是妈妈，总得先吃点东西，我不能 在婚礼上昏倒。你瞧，血管是 空的，胃是空的，发出金属般的鸣响；

  新娘在哪里？ 新娘被五花大绑，扔在卡车的拖斗里， 卡车一刻不停，奔驰在我起伏的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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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28:40

  •蝴蝶，蝴蝶

  注定在你的平原生活，在你的山谷 做梦——蝴蝶纵队轰炸花园，无一生还；

  石块因柔情而绵软，像只枕头 塞满你勤劳的棉絮；

  失眠的伤口，看见水在长高，长高， 从你瘦削的肩胛开始，奔流而下；

  我仍滞留在12月的阳光中，脚下纤细 的影子，从橡胶鞋底下

  挣脱出来，顾自飞远—— 现在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爱人，面对我的大好河山，你 永远像个贪杯的孩子，不懂得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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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4:50:15

  •阅读中的月亮

  在我的阅读中，小雨稠密，更加稠密 成为一泻千里的月光

  书中的苦难散发着新土的气息， 因为思考而延误了生长——如果 有失误，那是惟一的失误 吸上几口水烟，披上祖父的外衣，去 纠正祖母病榻上对城里人的偏见， 劝她把手松开，不要攥紧父亲的婚姻； 劝河边的母亲回去，回到那个穷学生身边去， 不妨把我生出来，二十年后， 就是天塌下来，也由我先顶着。要知道 我们依然是牢不可破的一家，依然是 一轮古老的月亮，此刻不管挂在书的一角， 还是运河边，都足够照耀我们的一生

  在祖父的墓冢里装上台灯，因为我有 临睡前读书的习惯。今夜我与你作伴 讨论这个家潜在的危险，我们的 观点，基本一致

  早晨我起来时，祖父还睡着。 古老的月亮，在他均匀地鼾声中 缓缓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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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5:58:45

  •挖地谣

  挖啊，挖啊，钢铁的锹， 带着农夫的表情，慰藉这块荒地

  泥土的呼吸，透着一股鱼腥味 ——就像不时地，有一群鱼 叫唤着，奔向太阳——其实也没什么 可奇怪的，这里，那里，原来 就是鱼的故乡嘛， 他们总有权利回来，随便 什么时候

  挖啊，挖啊，钢铁的锹 带着农夫的表情，慰藉这块荒地

  但是不对，气味又像是从同伴 身上飘来——一条鱼坚持跳到 岸上来，参加今天阳光下的劳作—— 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和你 都曾经是一条海里的鱼嘛， 我们总有权利跳下海去， 随便什么时候

  挖啊，挖啊，钢铁的锹 带着农夫的表情，慰藉这块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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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6:00:35

  •没想到今晚竟如此突兀

  工地一角的灯光，竟是如此 单薄，照不亮

  整个沙滩。沙子可不是黏土， 但现在它就像是黏土，别的

  什么也不像。沙粒滚动的声音 是黑夜在行走，脚步谨慎；

  因为看不到沙粒在滚动，根本 看不到，于是就怀疑

  是别的什么。还会是什么呢？ 那可说不清，就像

  除了我，今晚本身也非常可疑， 可疑得如同一粒沙子的

  表情，隐蔽的某个动机，在 这样的灯光下，谁又能看清？

  所以，那只会是黏土，我们要 接受这一点，通常用来

  塑像。现在灯光正打在黑夜的 脸上，那个为黑夜塑像的

  人，不知到哪去了？我只能 说，他大概不太乐意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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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2 16:01:41

  •泥路

  那个放学的孩子，那条通往工地的 泥路，纠缠着。他还没想到 那是一条泥路，不是草坪，更不是天空， 因为它不起眼，所以难对付

  双手向两侧伸开，这是飞，对，是飞！ 沿着泥路，他倾斜着，已来回了 十几趟，或者更多 只是还没有飞走

  傍晚时分，那个孩子还不想结束这场纠缠， 当然，即使想了，也未必结束得了， 这事，不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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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6 15:12:10

  •给庙会上拉二胡的老人

  漂泊的家乡，顺着丝弦攀援，在音孔里 做一个边缘锈蚀的梦，又继续攀援； 演奏的老人，在帽子里和硬币滚作一团， 纠缠不清，就是纠缠不清。

  盛满面条的海碗，在他的头顶， 每条光芒面条般鬈曲。往事的潮汐 从混沌的眼中涌出，冲走人声鼎沸的 庙会，和我这个踯躅不去的人

  我请求抓牢那两条细细的丝弦，爬上去 一直爬到最顶端，去看一看 生命的风景，如果您允许。

  今晚，您不会挨饿。胃里已塞满 一轮月亮，和满天的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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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6 15:14:28

  •番茄地

  难得有的好天气，径直来到一只 番茄的心里。有谁邀请他了吗？但是 田埂也没有邀请我呀，赤着一双大脚 连个招呼也不打，准是我打断了 那两只番茄的对话：慢点，慢点， 你再长，马上就会把你摘走。我 不是番茄地边意外的黄瓜，这里又 不种植西瓜或者扁豆，你说我今天来 还能干些什么呢？“你头顶上那轮 太阳，你看见了吗？”番茄说，“昨夜 就结在我这根枝上，大早就飞走了， 你瞧他现在多神气！”“但是神气又 怎么样？”“昨天你没摘，今天可就 摘不到喽。”“可别高兴得太早， 我至少可以摘到你。你就看我怎样把你 摘下，又怎样把你做成一道好看的凉菜。” 哎，好天气不等于好运气啊，番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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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05-16 15:16:06

  •运河

  河上漂浮的那些稻草，还没有被浸透 所以它们三三两两地漂着，没有下沉 像留恋集市的几个农妇，又没有 几块中意的布料可买

  运草的船，早已远去了

  ——十几条木排，连在一起，就是 过年才聚到一块的穷亲戚。 不喝酒也快活；喝了酒，当然 更快活。喝完了，一起去镇上 看电影。说完，就全走了——

  至于这些稻草当然漂到哪，就算哪， 一路上散几把草，总是常有的事

  这时，又来了一条船，是大客轮 黑白电影里常见的那种， 看来，和谁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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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11-21 16:36:21

  卷三 茶杯上的姐妹

  •幼儿师范学校

  一个班的女生，在操场上。 她们穿着白汗衫 排球也是白的，还有球网。 人太多，于是也就没了规则

  现在她们不关心孩子 她们全都爱上孩子的父亲

  晒得发红的手臂挥舞着， 被投射在球场上，于是 泥土不断地器叫

  大剪刀和园丁老张， 在球场一边，修理着冬青 这根偏执的枝条啊， 这根不长眼睛的枝条。

  剪断它，剪断 老张可干得越来越用力气 嘴唇也因此发白，在 他身后的地面上，满是 一条条晒得发红的手臂

  这又何必呢？老张 您最好回家去， 至少您棋盘上的冬青 会又好看，又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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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11-21 16:38:03

  •丁当把星期天一块一块地敲碎

  星期天一大早，丁当 就开始敲打这块石头

  没别的事可干。每一下 用同样的力气，敲打着。

  石头不会像小鸟那样啼叫， 丁当大概不这么想，他

  继续，敲打着。 也许石头会流血，无边无际

  把上午涂抹成下午 把下午涂抹成夜晚，但是

  丁当肯定不这么想， 他只是埋头，敲打着。

  真让人担心，倒底要敲到 什么时候。丁当

  不在乎，他还是，敲打着。 几次以为就要停下，但是

  仍然，敲打着。 秘密的血液，疯狂的血液

  从他母亲遥远的身体起步， 沿路追赶他

  丁当没发觉，或者不想知道 他敲打着，直到月亮

  从那块石头上，弹起， 汗珠也升入天空，成为星星

  这个星期天就这么过去了 丁当敲打着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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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11-21 16:41:51

  •父亲

  一 父亲靠在土墙上，看着打谷场上 聊天的人。他们袖着手，用臂弯 向灌溉渠方向，指指点点。 劳作了一整天，现在他想起

  他并不是一个农民。 越是知道这一点，他越是卖力地 干活，越是想听那一群人恭维他 说他真是种庄稼的好手，又懂得

  科学种田。小腿上的泥巴干成 盛开的霉斑，他站着，交替地 用脚搓来搓去。但他不走过去， 只是冲他们笑着，只是让他们

  感到他脸上，流动缓慢的阳光 让我，他的儿子 看到他像一杆最高的麦穗， 金黄、饱满，让我一下子明白

  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是他的孩子，而不是他们的。 父亲靠着土墙站着，劳累是个秘密 没人注意到，此刻他对墙的依赖

  二 收获季节的阳光，被成片地 割倒，月亮也已送进粮仓； 父亲放下缺口的镰刀，把草帽 挂到墙上，把劳累

  挂到墙上。 冬天是等在村头的拖拉机。 我早听见了，祖母说， 从一条土路，颠簸着过来

  爸爸，我们在这还要住多久？ 不长，不长，就住一辈子。

  父亲喝下一大碗大麦茶，把最后 一点，泼到冒烟的地里 嘴里嚼着几颗麦粒，下颚处 出现土地几条光亮的皱褶

  三 河堤上，父亲在散步 1937-1967，我是他最大的成就

  遭人非议的习惯，成为村庄 晚饭时分的背景，由远而近。 “他就会饿的，到夜里更饿， 喝稀饭的人谈什么消化？”

  村民低矮的木桌上，他绕着 惟一的一碗腌菜散步 不时地，抬头看看天空。 他们谈论着，一天就过去了

  夜色中，已看不出散步的 途径，只能看见 河堤上月光的分布被任意改变着。

  四 竹子午后的投影，在风中 被扫成一堆，在林子的一小块空地上。 暂时还不会被运走，但是迟早会。

  林子里的一个儿童， 在空气中时隐时现， 他在等待父亲

  一行文字，在竹子间，绕来绕去 以急行军的速度，去平息 一场诗歌王国的叛乱

  现在，他掏出一面小镜子。 在很远，就可以看到竹林里 刺目的反光

  父亲——我选定的一个词语。 孤立的一个词，已是 这午后时光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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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11-21 16:43:16

  •飞行的礼物

  晚餐后的漫步， 我已来到你身体的国度

  这里是夏季，临近傍晚 我沿途摘取乡村与城市 佩戴在胸前，不断地 低头捡起，满是尘土的信心 亲爱的，我仍然 在以我的毁灭爱你

  现在外面已是深秋， 而我们仍然皮肤金黄， 仍然不忘是一个夏季的 居民，永远的居民。 亲爱的，我仍然 在以我的不合时宜爱你

  近乎无望的漫步，不觉中 划过这页稿纸—— 这天堂蔚蓝的天空。 亲爱的，就让我， 一个灵魂疲惫的人，再一次 为你倾斜，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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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11-21 17:29:52

  •黄昏，居民区，废弃的推土机们

  还差一百米的距离，就可以进入 居民区。但是不长的一条路， 足够他们行走一生

  这些推土机，这些奇怪的游民。 引擎已被阉割，命运早已注定。 此刻，带着钢铁的最后一份 矜持，去试图了解当地的风俗

  能否在天黑以前，被居民区接纳， 他们显然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群冲动的词语，愤怒依旧， 搁浅在这里，已失去最初的指向。 谈话的双方，以及那次谈话的 背景，因为已被接纳， 而从这里永远消失

  只剩下他们了。 钢铁一般的词语， 词语一般的钢铁。

  拓荒者的胸怀里 居民区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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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vin93🇺🇦 (烤肉侠) 楼主 2014-11-21 17:32:06

  •茶杯上的姐妹

  那杯紫色花，与那朵粉红色的 谁也不比谁，在此刻会更让我伤感 我也不偏爱其中任一朵盛开的 姿态。她们竭力想说的

  我都可以听懂，但与我没有关系 花瓣、花蕊的形状，说明她们属于 同一种科目，来自同一棵树的 两个不同的愿望。我不想把她们

  说得更为清楚，因为我从没有 这样打算过。如果非要我 喜欢她们中的一个，又没有更多 可供我选择，那么，我拒绝。

  没有人可以这样要求我 何况，她们也不会接受 这样的方式。不管是紫色的，还是 粉红色的，现在都没有更需要

  我喜欢的意思。一打开灯，她们 就结伴盛开在我茶杯的釉面上，那么 单薄，像冰面上的光，一碰就断。 仿佛一松劲，就会顷刻间

  完全枯萎掉——这会儿，我倒是 几乎要为她们，要为这一双 姐妹流泪了——当然，事情还是 老样子：她们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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