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远古人的大脑，错失恐惧症（FOMO），和软实力

总的来说，面对面的现场社交对心理健康带来的影响远比电子沟通要积极。按道理说也是这样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我们的大脑已经进化成了渴望面对面的现场交互。在狩猎时代里，被驱逐出部落的人的命运通常就是死亡，因为没人可以跟他分享食物（也没有繁殖下一代的配偶——像遁世者一样从我们人类繁殖的历史中消失）。人类祖先经过数千年的进化，才有了我们今天这个依赖于大脑而生存的时代，把社会中的认同和排斥完美的相结合，使得生命得以和协发展。我自己也在研究这一课题：在著名的社会心理学家罗伊·鲍梅斯特（Roy Baumeister）主导的一系列的科研项目中，我和我的博士后伙伴负责研究“社会排斥及其影响”这部分内容。我们发现，即便是一个不经意的、轻微的社会排斥经历，也会给人造成惊慌，增加心理上受侵犯和绝望的感受，并导致他们吃更多的小饼块（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神经系统科学家发现，当人们被其它的玩伴抛弃的时候，大脑中与生理痛感相关联的区域就开始活跃。显然，许多心理痛感与生理痛感都相呼应，这不是简单的巧合现象，例如如“受伤的感觉”和“万箭穿心”（不仅仅是头痛，更多的像先古时代里那样，人们相信心是我们思想和感受的起源点）。

即使我们的大脑——或许青少年的大脑更甚——如此擅长调节社会排斥带来的负面影响，短信和社交媒体上的负责情绪还是太多了。就算是是不出现网络暴力，电子沟通形式中的间歇性也是个问题。电子沟通与面对面的交互不同，会在你发送信息和朋友回复信息之间产生一段延迟。想一下你自己发送信息时的情景。如果对方没有立即回复，你可能会想为什么：她生气了？他不喜欢我刚说的话？当你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动态的时候，情形也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渴望被点赞，如果点赞来得太晚或者根本就没有来，后面来的就是焦虑。

在有一个调研里，将大学生样本分成两组，一组用线上的方式社交，另一组用现场的方式社交。采用现场方式进行社交的一组学生，彼此之间感觉更亲密，这也证明了我们人类大脑的进化是偏向现场社交的。这样想：在整个人类发展史上，99.9%的时间里与他人沟通的唯一方式就是现场面对面。与一个温暖的、活生生的人坐在你对面相比，电子沟通就是一个苍白的、虚无的影子。

许多i代人青少年说，网络上的生活让他们觉得生活就像走钢索。“我发现（社交媒体）真的很有压力，”19岁的索菲亚·斯托季奇（Sofia Stojic）对澳大利亚报纸《时代》（The Age）说，“社交媒体作为生活的背影，已然成为常态。今天的时代里，你很难关掉它，完全从脑子里去掉它。”文章里采访的其它i代人都表示，他们都尝试过关掉手机里的消息通知，或者直接关掉手机，以求集中精力在其它的事情上，比如和朋友面对面聊天。但他们发现他们做不到，因为他们害怕错过手机里的世界。“你不可能永远避开它。你可以关掉你的手机电源，但它还是在那里，”19岁的艾米·俾斯麦（Amy Bismire）说。

即使社交媒体正常运作，给我们带来存在感，它也不能从事实上取代面对面的现场交互。就如17岁的凯文（Kevin）说的：“如果你面对面的与朋友联系，当你和他们一起瞎逛的时候，你是有真实的情感的。如果你们一起做些什么事情，计划些什么行动，那种感觉很棒，你知道吗？你会分享你的情感，比如跟人打架或者化妆。而在社交媒体上，你是不可能获得这种感受的。”

i代人依然向往面对面的现场社交。在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的大一学生中，那些18-19岁的青少年，几乎都说想跟朋友面对面互动，而不想通过电子化的方式进行沟通。“跟人现场聊天有趣多了，”19岁的巴莉（Bailey）说。“当你真实的跟某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人情味和爱。珍贵的记忆就是在这种的情景里诞生的，而这些事情不可能在手机或电脑里发生。”18岁的朱丽安（Julian）说。

对于父母，教师，学生事务管理员，以及企业来说，更大的问题是：现场社交的下滑会不会引起i代人社交技能的退化？一些初步的证据似乎正在证明答案是肯定的。在其中一项调查中，安排了一组6年级学生去大自然中露营5个晚上，没有电脑，不带手机，当然也没有电视。而对照组的学生依旧像平常一样使用科技设备。所有样本最后统一参加两项社交技能考试，观看一堆人们脸部的照片，或是记录人们社交过程的无声录相，说出你认为画面里所表达的情绪（快乐，悲伤，愤怒，害怕）。那群离开屏幕5天时间的小孩，在社交技能上的得分远高于对照组。

13岁的雅典娜（Athena）觉得，今天的小孩正在错失那些帮助他们提升社交技能的经历。“陪着我们长大的是iPhone，”她说，“我们不知道怎么像正常人一样跟人打交道，不会看着对方的眼睛，跟对方交谈。”她的高中戏剧老师跟学生说，“把你的iPone放到盒子里，我们学习用眼睛看着别人。”雅典娜觉得手机还影响了青少年开口说话的能力：“它让我们变得有时候像个外星人。我们再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开口交谈了。”

就像弹钢琴需要练习一样，社交技能也是的。i代人再也不像以前世代的长辈那样练习他们的面对面现场社交技能，因此每当遇到需要展示他们社交技能的时候，比如个人演讲，他们在台上就漏洞百出：大学面试时，高中学校里结交新朋友时，应聘一份工作时等。生命中很多社会性的决策都还是由个人来断定，而i代人面对这种情形的经历越来越少。在未来的十年里，我们可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只知道用合适的表情包来表达相应的情形——而不知道真正的人类面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