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13季风新书试吃报告No.10

小编点评：

熟悉季风书讯的读者一定还记得，四月初的第439期书讯，严先生谈到文革，谈到关于这个主题的历史研究与思想史研究的匮乏，谈到物质主义的80后、90后们对这段浩劫岁月的冷漠。

不可否认，这种对父辈祖辈重要生命经历的漠不关心，在我这个80后身上也未能避免。譬如我外祖父在文革中遭受批斗，我母亲被勒令停学等文革遭遇，大人们偶尔谈起，我从来不加细问，好像与我无关。另有一位我颇敬佩的老师，听到别人谈起文革旧事，则是大发脾气，认为那类倒苦水式的受害者抒情无益于现实。现在想来，他也应是在期待更克制和更深刻的叙事说理，以成其为逻辑演绎的理论资源。这恰好又令我想到前日在网上偶然看到的一则长微博，推介李逊《革命造反年代：上海文革运动史稿》一书，点开缩略的文字，竟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心中自是又惊又喜。

季风特为铺设的书台也很期待这本不知何时能够来到大陆的书。我们关于这个主题现有的书籍，上周新添入了一本中短篇小说集——《抄家》。书名骇人，听之可怖，即令我想起我外祖父家在那个年代曾遭到的相同劫难。但抄家一事长辈们很少细说，晚上打电话问母亲，她说了个大概，当时她父亲在某厂身居高职，虽然他们一家住在全厂最破的房子里，仍有工厂的年轻人上门抄家，最后抄走一些书，没找到其他可疑的东西。我问她是什么书，我母亲向来不爱看书，她也记不清了，只说好像是一些理论书，也有文学书，事先也还藏起来一些书。看来这事，以后还要去问我外祖母。

这本小说里的抄家，也抄出了书，这书是被抄家者借自其老师的《金瓶梅》，另外被抄出的还有他母亲的金戒指、父亲的镀金假牙和英文委任令、儿子的外国玩具电动小汽车等等。这些物件的逐一显现，好似一个人回溯自身生命历程的索引，在别人眼里看来是稀奇的战利品，在被抄家者眼里，却满是父母妻儿死别生离的幽沉悲怆。物件犹在，故人不知。

此中抄出金戒指的经过尤其特别，被怀疑藏匿戒指的衣物，不是被狼藉地从箱箧中扯出翻腾，而是被一一悬挂在墙面上铺出了一个人形，端方雅正，正是旧时代体面女子的剪影，被抄家者已故母亲的身形。最后戒指在布鞋的夹层里找到。细细想来，这衣冠赋形的一幕有些惊怖，却也有几分肃穆的仪式之感。最后被抄家者便是对着这一具衣冠，飘然坐化，踪迹无告。这种抽身离开现实的意境如此玄虚高妙，便使受难者在文革的汹涌背景下格格不入，且持守住风度。

数十年后，有当事者重访旧地，来到被抄家者失踪的故所，人世变迁，新建筑替代了旧建筑，什么都没有留下，人面没有，桃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