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群体：山有色，水无声——英国签证二十年（十）
一
偷渡群体，即非法移民，无论话题还是行为，很多年来一直处于社会边缘。国内的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甚至完全难以想象。非法移民开始进入国内公众视野，是因为2起反响极大的群体死亡案件：
2000年6月中旬，一辆从比利时出发，轮渡穿越英吉利海峡的荷兰冷冻货柜车，在英国多佛港等待过关，货车按例通过X光机，报关材料上写着这批货物是西红柿，但海关人员意外地在监测屏幕上看到货柜里层层叠叠的人形物体，他果断按下了隐藏的报警器。当年的一篇报道写到：
“闻迅而来的警官们七手八脚地打开货柜车，当他们卸掉车厢前半部分堆得严严实实的西红柿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集装箱。打开集装箱，一股令人窒息作呕的尸臭味扑鼻而来。所有的尸体就像是火柴棍一样层层叠叠胡乱地码在一起，集装箱地板上、四壁甚至顶棚上到处是死者呕吐的秽物和排泄物，尸体四周还胡乱地丢着一些空的饮料瓶和杯子！他们强忍着呕吐开始往外清理尸体……”
这起案件，后来被称为“多佛港惨案”，58名遇难者，2名幸存者，全部是来自中国南方某省的偷渡客。在交给蛇头一笔不菲的费用后，他们踏上旅程，原本希望到英国淘金致富，结果辗转欧洲多国，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死亡原因是货车司机怕事发暴露，用东西堵住了货柜上的通风口，导致群体窒息）
多佛港惨案震惊了英国，在欧洲以及全世界范围内也引起极大反响，让普通民众开始关注“非法移民”话题。一直到第二年，2001年5月，荷兰法院对案件作出宣判（货车和司机都是荷兰的），舆论中讨论人口走私，非法偷渡的声音仍在继续。
虽然欧洲各国比较一致地对非法移民表达了谴责，也声明会对跨国的蛇头产业链进行打击，但还是无法有效阻止前仆后继的偷渡行为。几年后，再发大案。
2004年2月，英国西北部兰开夏郡的小镇莫克姆海湾（Morecambe Bay）发生重大伤亡，30多名非法入境的中国籍劳工在捡拾贝类时，被突然暴涨的潮水围困，最终15人获救，23人遇难。23人中，1人来自东北某省，其余均来自南方某省。
这起案件，不仅是非法偷渡问题，还涉及非法雇用和剥削非法移民的犯罪行为，控制拾贝工人的工头（事后被定罪判刑），同样来自中国南方某省。
虽然这2起事件都造成了群体性伤亡，都引起了政府和公众的极大关注，但是，来自南方某省的偷渡人数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还在前人的各种经验传授中愈演愈烈。
南方某省以偷渡的方式出国，已经成为一种常规操作。曾有记者在当地基层采访，随机询问路边玩耍的儿童：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孩子毫不犹豫的回答：“出国”；
记者继续问，“怎么出国呢？”
孩子再次毫不犹豫：“偷渡”……
在英国的大陆偷渡人群中，99%以上都是南方某省人，另外的1%不到是东北某省。来自国内其他地方的偷渡者，十多年来，一个都没遇到过，也没听说。
南方某省人群的偷渡流动方向，不局限于英国。美国，德国，荷兰，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澳大利亚等等国家，都有。以移民目的地看，美国和英国是大头，多年来牢牢占据前两位。
上面说的2起案例，是关于偷渡人群的极端事件，其实，之所以非法移民屡禁不止，肯定有其自身合理性，或者说诱惑性。就中国到英国的偷渡群体中，也是人间百态，各有造化，并非全部是悲剧。
二
中国人在英国的非法移民状态。
地域上说，来源地主要2个：南方某省，东北某省。
偷渡不是光有胆子就行，还需要金钱。偷渡的费用其实不便宜，最初听到具体数额，完全颠覆了之前的刻板印象，一直以为偷渡经济成本不高，想不到居然要几十万。
2005年，东北某省一位偷渡成功的人说，他花了35万；
2011年，南方某省一位偷渡成功，并且很幸运已经拿到英国身份的人说，费用报价有套餐可以选择——
关于目的地，是确定一个，就想到英国，或者到法国，到荷兰，还是欧洲其它国家也行；
关于交通方式，只接受直飞，还是可以接受转机，或地面大巴，或轮渡；
关于亲属，一定要跟家人（孩子配偶等）在一起，还是可以分开两地；
……
感觉蛇头也是非常成熟的产业链了，而且是跨越多国的区域合作。
那位来自南方某省的女士，称呼她S，说：我是一定要坐飞机的，大巴轮渡都不要，而且我要跟老公在一起，费用就高，2人一共花了40多万。
S运气很好，到了英国后，顺利报了难民，理由是国内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不允许她多生孩子，怀孕了被村干部抓去流产，她因此被人流了2次……
英国给难民的待遇很不错：安排住房，不需要交房租，给你水电煤充值，还发生活费。生活费的标准，不同地区有差异，S说，她拿到的生活费是每周260多镑，那时候，英镑跟RMB的汇率是1：15，也就是说，S在英国完全不需要工作，房子白住，水电煤白用，还能每月领1000多镑现金。
几年后，按相关政策，S顺利拿到英国永居，定居英国。之后，那些福利都没有了，她需要自己租房子，自己付账单，自己打工赚钱，她很遗憾地说：有身份还是没身份好，难民的时候，完全不要自己花钱，还能领钱，现在有身份了，反而要节约用钱了。
S和丈夫到英国后，又生了2个孩子，一男一女，在国内，他们已经有个男孩，全家拿到身份后，打算把大儿子也办过来。
同样是非法入境非法移民的开始，S和那2起惨案中的遇难者，人生命运完全天差地别。
三
很多年来，中国非法移民为了定居英国，手段方法高度雷同：报难啊民，以寻求英国政府庇护。
通常，国内的人听到“难啊民”，大都会联想到非洲的饥荒，血腥的部落冲突，中东的战乱等等，总归都是极端性事件，那些大批被迫离开家园的人，是难啊民。法理上说，“难啊民”的准确概念，来源于联合国1951年的一份国际公约和联合国在1967年修订的关于难民身份的议定书。该定义表述为：基于一种可以证明成立的理由，由于种族、宗教、国籍、身为某一特定社会团体的成员、或具有某种政治见解的原因而畏惧遭受迫害并留身在其本国之外，并由于这样的畏惧而不能或不愿意受该国保护的人，或者一个无国籍的人，或国家灭亡的人，并由于上述事情留在他以前经常居住国以外而现在不能、或由于上述畏惧而不愿意返回该国的人。
这个定义，在国内环境下，明显是政治不正确——国内其乐融融的氛围，一片大好的形势，怎么可能产生难啊民呢？
事实上，很多人靠这条路，移民欧美。
早一点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因为某起不可说的事，欧美当年对中国人大开绿灯，一批人因此进入美国和欧洲，那些人大都定居下来，成功移民；
90年代后期，国内广泛肃清F啊L啊功，又有一些人以这个群体成员的名义申请国外政府庇护，获得成功；
不过，以上2种理由，政治意味太浓，人数不算多，也不是南北两大区域偷渡客常用的手段。
从90年代中期开始，到2005年前后，大约10年时间，来自大陆的非法移民，到达英国后，最常用的办法是报难啊民。
来自东北地区的，很多人会韩语，他们会自称朝鲜人，要求英国政府提供庇护。如果没有护照，法律上无法证明他/她来自哪国，那些人早早就把中国护照销毁了。
一开始，英国人信了，真有不少人因此拿到难啊民身份，但后来，英国人反应过来，找了韩语翻译，翻译的作用不是为了跟当事人沟通，而是在交流中判断申请人的语言是不是正宗朝鲜韩语，以及他们对朝鲜的事情是否了解。
据说，中国东北边境一带，人们即使会说韩语，口音跟朝鲜口音，仍然有区别，好比香港人说普通话，跟北京人上海人说普通话，有一些明显的细节差异。真正在某地生活过，与道听途说，认识上也有区别。凭借种种生活经验和语音鉴定，英方比较成功地遏制了这种虚假行为。
南方某省的人报难民，比较常用的理由是计划生育，这个算是实话，但把计划生育上升到践踏人啊权，肯定不能公开支持的，否则，大陆上亿人都好算难啊民了，英国哪里接收得过来？！因此这里就看每个人的造化，遇到对这个问题特别敏感的工作人员，就能成功；遇到脑子清醒有大局观的，就被拒了，或者申请被搁置。
南方某省人民很有想象力，他们还有个常用手段：报孤儿。
这个地区人员身材普遍比较矮小，很多20多岁的成年人，跟白人14，5岁的孩子差不多身高。于是，他们大胆摸索出一条新道路：反正护照销毁了，年龄随便自己报，他们就说自己还未满16岁，不仅报难啊民，而且还是难啊民中的孤儿。
如果真的是难啊民，孤儿，英国提供的待遇非常好，有专门的寄养中心，娱乐，教育，医疗，心理健康等等设施一应俱全，全部以英国孩子的平均待遇标准设计。
早些年，英国人经验不够丰富，很多来自南方某省的，甚至30多岁的人，成功成为难啊民孤儿。后来总算用上了高科技，遏制了这种造假手段。
四
97年工党主政后，政策宽松，通过正规渠道入境英国的外国人数增长迅速，同时，通过非法渠道入境英国的人数也急剧增加。比如说难啊民，原本英国有专门的难啊民收容中心，但后来人数井喷，收容中心不够用了，政府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就把人放了，就这么放了……
原本按内政部的思路，对难啊民申请者要进行有效管理，那些还没拿到批准的非法入境人员，谁知道是不是违法犯罪人员呢，肯定要圈起来看管，结果，因为场地不够，经费不足，人手不齐，最后无奈放人。
英国移民局在放人的时候，很理想化地要求：那些人员要定期到警察局报道，类似点卯，有的每周一次，有的每月一次，去趟警察局，让政府知道你在哪里，你行为正当，你没有做违法的事。
——蠢萌的英国人再次赋予严肃事件一种荒诞的喜感，这种决策是哪个人脑子进水想出来的啊……那些人都跋山涉水远隔万里地非法入境英国了，居然还指望他们老老实实到警察局报道？
事实上，那些被放出去的人，有的出去就从此杳无音讯，有的好歹去警局报道了几回……基本半年之后，那些人全部如水滴融入大海，在英国境内不知所踪。
五
据统计，从1999年到2009年，共有26,860名中国人在英国提出难啊民申请，约占同期外国人在英申请难啊民人数的3%。在这11年中，只有225名中国人被英国移民局审核批准为难啊民，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
英国的难啊民申请者，主要来自地球上真正动荡不安的地区，比如索马里，阿富汗，伊拉克，伊朗，前南斯拉夫等国，到2006年底，在英国申报难啊民等待批复的人数大约在45万左右，庞大的非法移民队伍令英国政府非常头疼。
英国人近代有一点非常好，在遇到棘手问题时，他们的决策总体比较保守且善意，换句话说，尽可能尊重个体权益。宏观层面，当初保留君主制是如此，细节政策面，把非法移民放了是如此。到了2007年，这种思路再次被实践，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2007年4月，为了提高难啊民申请的处理效率和质量，英国政府决定实施一种新的申请模式: New Asylum Model (NAM)。当时内政部大约积压了45万份难啊民申请没有处理，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入境英国申报难啊民。为了解决新旧制度交接过程中出现的悬而未决的遗留案件，2007年7月，内政大臣约翰•里德向议会宣布了一项新方案，华人称之为“五年遗案”。
简单说，五年遗案就是：在2007年4月之前，如果申报了难啊民，但一直没等到结果的，或者申报难啊民被拒，但在2007年4月之前提起上诉，上诉还没结果的——这些原本悬而未决的案子，如今英国政府太忙了，通通不计较了，只要不是太明显的造假或谎言，都当你们通过了，给你们英国身份。
政府要求内政部在5年之内处理完积压的45万例难啊民申请。
五年遗案显然对非法移民非常有利，某种意义上相当于特赦。消息一出，舆论轰动。非法移民本身的激动欣喜不必说，那些中介们，也非常兴奋，因为显而易见其中商机满满。
大陆南方某省在英国的非法移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这种非常规路径，他们自己完全做不了，只能委托中介，而且，因为语言障碍，英国的律师他们无法沟通，最后的选择只能是会国语的中介们。那些中介大概很清楚客户的别无选择，于是开价奇高，远远超过平均收费标准。一例难啊民五年遗案的报价，基本都在5000镑左右，3000镑的都算良心价了。有的中介开始价格不高，2000镑，但之后每帮客户写封信，打个电话，都要额外收费几百镑。
英国有一项信息披露政策：在英国的外国人有权向政府申请，拿到他本人在英国期间所有在移民局的记录，包括他向移民局提交的任何申请，移民局工作人员的处理过程以及结果。也就是说，移民局内部数据库中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记录，本人都可以获得，直接写信去某个部门申请就可以。这项服务英国政府收费10镑，其实就是资料打印费，收到的文件大都厚厚一叠——就是这么完全没难度没风险的事，中介会向不知真相的客户开价200--300镑。
没文化不懂英语，到处都会被人欺负……
英国人的效率一直被人吐槽，原本想5年处理完历史遗留案件，折算一下，每个月需要处理至少11,000件，一开始，移民局每月审理案件大约4,500件，后来舆论压力很大，不得不加快进度，到2012年，5年期限结束，大约处理了40万例难啊民申请材料。
有些人幸运地挤进末班车，有些人等得花儿都谢了……
到2012年10月，大约16万悬而未决的难啊民申请者获得英国永居，占总数的40%，其中包括9500多名华人。这9500多人中，绝大多数来自南方某省。侥幸通过的人自然喜不自禁，同时更多的人焦虑等待着迟迟未到的结果，而他们想要的结果，基本上永远等不到的。
五年遗案是一种宽容政策，但只适用于2007年4月前提出的难啊民申请人，之后中国人再想靠难啊民获得英国身份，基本不可能了。南方某省人群也及时调整方向，这十年来，开始走另一条路：婚姻。对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他们来说，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六
中国人有一点蛮好的，比较吃苦耐劳。虽然同样报难啊民，但跟非洲中东那些直接坐等救济的人不同，南方某省的人，不管是否获批，只要有可能，大都去打工了。有难啊民身份，可以合法打工，没有难啊民身份，私下也能找到工作机会，就是薪水低一些。
某省人的就业方向，主要2个：餐饮业和装修队。
英国人饮食比较无趣，日常就餐习惯很单一，从事基层餐饮业基本无需什么学习，冷冻的半成品采购回来，油煲一道工序，各种酱料拌一拌，就能出锅上桌。因为几乎没有技术难度，某省人很多在餐厅打工，看一段时间学会了，拿到身份后，很多夫妻开了外卖店。20年前，散落英国境内各地的家庭式中餐外卖店，大多是香港人经营，现在，南方某省业主的比例大幅上升。
还有些年轻力壮的男性，觉得餐厅太辛苦没前途，就去搞装修。随着中国学生到英国越来越多，随着中国人在英国买房越来越多，装修市场也行情看涨，不少人投身其中。对于水管工电工等等，英国有严格的资格认证体系，但中国人很会变通，装修队里，可能就一人有电工资质，但全队很多人都在做电工，只要不是被当场指证，谁能证明这个电工活是谁做的呢？
有些中国人为了沟通方便，找中国人装修队，可能价格也会相应低一些。不管之前跟你谈的人来自哪里，最后到你家现场干活的，肯定大多数是南方某省人。
对于房子水电煤管道等隐蔽工程，其实应该慎重。英国市场上，波兰人比某省装修工好多了。
除了上面2个方向，还有些人当小贩，在市场卖小商品，从浙江义乌进的货，还有些人自己买辆车，从事搬家机场接送等服务，好一点的开家小超市，卖中国以及亚洲食材，随着中国人越来越多，市场扩大，中国食材的需求量也提高……总之，虽然都辛苦，但终究算安居乐业了。
七
从非法移民，到能踏踏实实安居乐业，都是幸运的。但一个社会的正常分布，除了好好生活的人，肯定也有惹事生非的。
某省偷渡群体中惹事生非的比例，比正常入境英国的人群中违法犯罪的比例，高得多。
东欧，南亚，非洲的非法移民群体，在英国的违法案例，很多涉及人身伤害或攻击，比如强暴，持刀行凶，抢劫，斗殴等等，而中国某省人，这些事情比较少，他们更喜欢斯文一点的方式，比如盗刷信用卡——获得信用卡信息后，造出假卡，雇人去商场刷，买来高档商品后，低价销售获利。
这么做当然有风险，有些人不屑于这种小钱，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一个很经典的案例：
某人用正常渠道租了一幢HOUSE，英国的HOUSE，一般2层，楼下客厅，餐厅，厨房，楼上3-4个卧室，卫生间，房子前后有院子。
中国人对居住要求不高，很多人跟人合租，有的为了更省钱，干脆包下一幢HOUSE，再把每个房间分别租出去，自己当二房东，运作到位的话，二房东不仅可以省下自己的房屋租金，还能有盈余。
那幢房子的房主是一位英国老人，他以为那人租房是普通的居住，签好合同手续后房东就不去房子了。他每月按时收到租金，一直没有起疑，直到警察找到他——他的房子，被租客整体改装，在室内种大麻~~~
外观上，房子一点看不出异样，跟周边邻居的房子保持一致。但开门进去，连房主自己都完全不认识了。内部被完全改装，有的墙体敲掉，每个房间地上都是土壤，上面种满植物，平时房子窗帘紧闭，但里面每个房间都铺设了灌溉系统，照明系统……
据新闻报道，这个室内种植的大麻基地已经收获过几批，因为伪装得很好，之前一直没被人发现。后来，也许就是天网恢恢吧，有个行人偶然经过房子外的街道，这人曾经吸食过大麻，对这种特殊的气味比较敏感，在房子外面，他闻到了那种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味道……因为这个行人敏锐的嗅觉，警方发现了这个隐蔽的大麻种植地。
除了做损人利己的事，某省人对自己，也狠得下心——自从英国要在非法移民中开展指纹采集，有些人为了自己之前的谎言不被揭穿，用各种极端方法弄伤十个手指，比如用熨斗炙烤指尖，以求指纹消失……
——这种方法太血淋淋了，完全颠覆三观。
有的非法滞留被移民局抓住，要遣返回国。之前一直老实木讷，被送上飞机后画风突变，耍赖倒地，或者攻击其他乘客，最后飞机无法起飞，警察被迫再带人下来，于是继续留在英国……等到五年遗案实施，福星高照，拿到英国身份。
有的全家好多人陆续偷渡，其中老父亲最幸运，报上了难啊民，几年后拿到身份。为了尽快解决儿子媳妇的身份问题，这位女子会毫无心理障碍的跟公公登记结婚，孩子的出生纸上，父亲一栏填上爷爷的名字。
有的利用英国28天无理由退货制度，家里的所有小家电，大部分服装，不断买新的，退旧的，自己从来不花钱……
相比之下，以学生签证到英国，不上课只去打工这种行为，已经算某省人中的安分守己。
因为不好的事情太多，人员来源地高度集中，反应迟钝的英国学校终于与时俱进了：英国有不少学校，明确拒绝来自某省某地区的学生申请。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学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到英国学习，学校都不要。大概上当太多次，宁可不赚这点学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英国驻广州领事馆，负责某省人员的赴英签证审核，英国在大陆境内的各个使领馆签证业务中，广州领事馆对某省人的材料审核，最为严格。
俗语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表示正能量可以惠及子孙他人，这种传递性和影响力，对负能量也一样。前人把牌子做塌了，后人被刻板印象波及，很多机会就因此而失去了。
八
文章开头提到的2起案例，发生在新世纪最初几年，因为案件影响极大，中国政啊府当年受到很大压力，国际上有不少声音指责中国Z啊府在非法移民问题上的不作为。直白点说，那2起案件让中国Z啊府很没面子，按惯例套路，有关方面把不少压力转到驻英使啊馆身上。十年前，经过一些渠道的摸查统计，有一个大致数据：中国人持合法身份在英国的大约40万，合法身份，指合法签证或已经移民的，持学生签证工作签证的中国人，虽然没有英国身份，但可以在英国合法居留。同时，没有合法身份，即非法滞留在英国的中国人，大约也是40万。其中，绝大多数来自南方某省。
曾经，中国驻英使馆想联合欧洲其他几个中国非法移民较多的国家，一起行动，把那些人送回国。但最终，种种原因之下，计划不了了之。
最近二十年来，不管过程如何，途径如何，最终拿到英国身份的某省人，大约有几万名（通过五年遗案拿到身份的就接近1万人），对于大多数人印象中的靠读书靠技术靠资金等等移民，这个群体的经历完全颠覆很多人的固有概念。
海外华人的种种生存境况，这些年逐渐进入学术视野，国外有人关注，国内也有一些高校纳入研究范围。
2008年，出生英国的美国知名汉学家Philip Alden Kuhn（中文名：孔飞力），出版了自己最后一部学术著作：《Chinese Among Others: Emigration in Modern Times》
2016年，孔教授去世当年，中文版面世:《他者中的华人：中国近现代移民史》
孔教授的学术水准和思想格局一直高度在线，最后的关门之作更是视野宏阔，以时间和地域为轴，梳理了几百年来华人移民的种种生态。
不过，既然是宏观视野，又跨越那么多时间，肯定重点关注主流，数量庞大的移民群体和方向受到重视，孔教授的著作中，比较详细写了东南亚华人和美国华人，而欧洲华人，英国华人，着墨不多。
这本著作的中译者，本人也研究海外华人群体，据说他到纽约，花了一周时间走进南方某省在美国的非法移民群体，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样直接的收集材料当然很好，只是，一周时间是否太短？有限的几天，真的不能说就因此了解这个群体了。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国内学者描述某省非法移民，大都仍然定位在正面表述：强调他们的吃苦耐劳，他们的忍辱负重，甚至夸赞他们敢于闯荡陌生世界的冒险精神——这些优点某省人是有的，但肯定不是他们的全部。既然作为严肃的研究对象，也应该客观反映他们身上不那么好的一面，否则，他们表现了负能量，外国人感受到他们的负能量，国内却仍然歌舞升平地觉得一切都是正常而美好，这种信息上的错位不对称，迟早也会让人吃苦头的，就是不知道哪些人会为此买单。
P.S.
有人说有这笔偷渡的资金（30多万）在国内可以过得不错，买房收租之类的，不必出国。这个解释一下：
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有这笔钱，而是借款交费偷渡出国，然后靠在外打工偿还借款，之后再赚的就是自己的。
如果在国内，他们不可能有这个收入。尤其是十多年前，英镑汇率1：15，出国打工很有诱惑力。
有点类似对赌协议，赌对未来的预期。在国内的话没有这个收入预期。
英国签证二十年系列：https://www.douban.com/note/689345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