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飨荒诞（二）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慧川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畅想里，按照离职流程结束院校的常规工作，但是接下了暑假班赚外块的活儿，以贴补到大城市读书的生活费。 慧川来自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康家庭，父亲早年在部队服务中央首长，母亲是家中老大，两人性格迥异，那个年代出于对军人的崇拜和相亲安排，让他们迅速走到一起，不需要了解，不需要恋爱。婚后生活虽然平淡，但凭着两个人踏实和勤俭，日子过的倒也让人满意，很快他们有了大女儿，在大女儿八岁的时候，慧川父亲面临转业问题，考虑到母亲是家中老大，需要承担照顾老人和弟妹的责任，夫妻二人带着大女儿被组织安排进了家乡小城的机关工作，就在那一年，这个家庭的二女儿，慧川，出生了。 父亲性格淡然，在事业上没有多少追求，安于稳定的当个服务性的小职员，混到退休为止。而母亲则因为慧川外公的原因，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性格强亮，是个积极进取的女子。这样的性格差异导致二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别扭，即便如此，却并没有影响他们对慧川的宠爱。慧川的姐姐比慧川大八岁，姐妹二人出门会被人当成小姨领着外甥女，由于父母是双职工，姐姐不得不放学后帮忙照看小尾巴慧川。长姐如母，慧川姐姐从长相到性格像极了母亲，除了那颗贪玩不爱读书的心。而慧川的长相和性格则遗传父亲，安分守己，单纯讨喜，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转眼，时间飞到一九九八年，慧川在母亲的陪伴下，熬过了高考那三天，走出考场，长舒一口气。十二年寒窗苦读，慧川略显木讷，生人面前不爱讲话，只和两个发小D和J，上下学的路上欢乐的聊前一天晚上看的那点点电视节目。这样的慧川，在父母姐姐眼里，弱小的一无是处，除了读书。考虑到慧川的学习成绩在班级里也就前十，年级里面挤进前五十都难，全家人对慧川的人生规划就是考上家门口的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当个小学或者幼儿园老师，即使父母亲不在了，也能自食其力，有口饭吃，再无更高要求。高考放榜的日子到了，在全家的保守策略指导下，慧川选了二本里面排名靠中间的师范院校。外界看来，一般的结果，在慧川全家看来，已经超过预期，非常理想。 秋天，挥别驱车浩浩荡荡来送自己入学的父母和姐姐，慧川的大学四年开始，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和父母的庇护，过上陌生的集体生活。国内的教育体制刻板了无生趣，慧川选了英语这门西方学科，班级里面大部分是来自全省各地的农村优等生，他们家境一般可以说比较差，生活节俭，学习却非常努力，成绩很好，莫名奇妙的，慧川进入倒数几名，这让慧川备感压力，再加上大学里的中国老师年纪轻轻，自己还在准备考出去继续读书，下课就闪人，大学生活，慧川根本找不着北，她从过去十二年的茫然进入到挨下来四年的茫然。幸亏英语系还是有外教的，一无是处茫然的慧川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知道什么叫丢脸，反正从小就胸无大志。外教们发现了这个喜欢缩在角落里发呆一叫她就乱七八糟回答一气，但是一矫正就马上改过的爱上原版电影课的小姑娘，这个不知道何谓丢脸的小姑娘，对他们这群在小城市对着自尊心极强、考试成绩优异、课堂上却死也不开口给点反应的农村孩子教英语的小老外们是有用处的，那就是她是他们在课堂上的托儿。就这样，又莫名奇妙的，慧川在外教课上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像一根绳子，拉着慧川从上课一直清醒到下课，为了跟上他们的节奏，当好他们的托儿（这是她当时觉得自己唯一有用的地方），慧川一上外教课，就变得耳聪目明。看到慧川的进步和对他们的作用，小老外们开始下了课也带着慧川玩儿，慧川仿佛突然之间找到了灯塔，在茫然中有了一丝丝方向，但这种感觉仅限于混迹在外教圈子才有。其他时间，慧川又处于浑沌状态。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时间转眼就到了二零零二年的春天，慧川马上要大学毕业了，那时候《流星花园》正风靡大街小巷和校园各个角落，从来不吝啬打扮女儿的慧川妈妈，按照自己心目中乖乖女的样子，带着慧川去冷烫了笔笔直的杉菜头。其实在校园里，这个成绩平平却每天和外教泡在一起的中国小姑娘早就引起了各系同学的注意，只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接近她，她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聊些什么，除了打乒乓就是打乒乓。要好点的中国男生从良好的开始被她发展成了哥们儿，不是因为慧川男孩子性格，而是没有一个符合她的精神需求。教完了他们这届学生，外教们纷纷准备回国，慧川也进入忙碌的实习期和找工作的阶段。那个年代的师范学生毕业之后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进学校成为职业教书匠，慧川的专业功底并不强，可是四年混迹外教圈，让她的心态平和，自然亲切，敢说敢做，不怕犯错，很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虽然她对教书也没什么规整的概念，可是面试试讲的时候也就是这种风格帮她赢得了家乡那所师范院校最后一个成为英语教师的名额。 二零零二年六月，慧川顺利毕业了，父母姐姐又驱车浩浩荡荡把她从那座小城接回了家乡这座小城。到单位办理入职手续时她遇到了刚刚回国也来办理入职手续的副教授G，刚办理好入职手续，他俩就被拉去监考期末，然后，忙碌的暑假班开始了。那期暑假班，不仅仅是慧川拿到的第一笔“巨额“外块，而且也是系里面对每位新入职教师偷偷安排的试用期，茫然的慧川，在没有什么完整的授课思路和技巧的情况下，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奋战一个暑假，竟然赢得了学生们的喜爱，她通过了试用，没有被安排任何资深教师带教，九月，她踏上了大学二年级综合英语的讲台。